第27章 贏了
太後雖然和善, 但凡事都不能只看表面,若是自己犯了什麽忌諱,對方怕第一個便會不容自己。
只是她覺得太後和她們皇上似乎并非那麽和諧, 雖說天家無情, 可到底是親生骨肉又是自幼扶養成人, 但其中好似多了分客氣少了分親昵。
“臣女曾聽聞過一句話,日日求神拜佛之人,必是心中有愧。”
蕭辭眼簾一擡, 定定的凝視着一旁女子, 眉眼間透過一絲不悅, “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寧栖低下頭,“此話我不過也只敢與皇上說。”
掃過那清透的小臉,男人眉眼逐漸舒緩, 聲音低沉,“在你心中, 朕就如此好性子?”
不遠處的王德全低垂着腦袋, 表情頗為怪異, 先帝如此多皇子,皇上能從中繼位, 脾氣又能好到哪裏去, 不然那群倚老賣老的大臣如何能這般安分。
“在這宮中旁的都是外人, 于臣女而言自然只有皇上值得坦誠, 若是連皇上也不可信,那臣女此時也不會在這。”
她觀察過,雖然對方經常喜怒無常,但做事都是有理有據,絕非那種因為一句話就要人命的暴君。
蕭辭目光并無波動, 語氣微沉,“不是什麽話都可以在朕面前說。”
宛若察覺到那一絲不喜,寧栖立馬低下頭,“臣女失言,皇上恕罪。”
與平時不同,她能感覺到此時對方是真的有不悅,也就只有涉及太後才會這樣,可見自己說的并沒有錯,這個太後并非看似那麽和善。
掃過畢恭畢敬的女子,蕭辭重新阖上眼,面上依舊沒有任何波動。
她從來只有在有事相求才會如此恭順。
待龍攆停在上林苑,翹首以盼的梓春立馬讓人去準備午膳,自己則上前去攙扶從龍攆上下來的寧栖。
随着胳膊被只大手握住,寧栖順勢從上面走下來,而後又被牽着手腕進了內殿,望着男人立體分明的側顏,寧栖突然在想,先帝不知道長的怎麽樣?
許是看到桌上還擺放着本棋經,蕭辭忽然看了眼女子,順勢拿起書翻閱了幾頁,卻見上面還有幾行備注。
清秀的簪花小楷标記的頗為認真,只是字跡間少了分韻味多了抹氣節。
寧栖也不覺得羞恥,失敗是成功之母,學習有什麽可恥的。
“皇上也未教臣女什麽,我便只能自我鑽研,也不知是否有無進步。”
往後看了眼,她忽然淡淡一笑,“午膳還未來,不如我與皇上再下一局,如上次一樣一柱香為限,若是超過一柱香便算臣女贏?”
一旁的王德全也是面帶笑意,這寧姑娘還真夠執着的。
指尖輕叩着桌面,蕭辭眉峰微動,“想要什麽彩頭?”
一邊倒杯熱茶推過去,她聲音輕細,“若是臣女贏了,可否出宮看望父親一眼?”
許多事她尚未來得及囑咐,怕就怕她爹一時心軟被那祖父迷惑,又一無所知的跳入對方挖的坑中。
男人仿佛一點也不意外,一邊端過那杯茶盞,“那若是你輸了呢?”
聞言,寧栖一時間但是愣了下來,自己要什麽沒什麽,的确沒什麽可圖。
“朕的腰帶有些舊了。”他漫不經心的輕撫着茶盞。
王德全卻是皺了皺眉頭,皇上這條不是前幾日禦繡坊才送來的嗎?
寧栖仿佛與王德全想到了一塊,但很快就反應過來,試探性的道:“臣女繡藝不精,皇上若不嫌棄,改日我給您繡一條?”
宮中繡娘的技藝可都是絕佳,原主雖然女紅不錯,但比起專業繡娘還是有所差距,這可并非她自謙,而是實話實說。
蕭辭沒有出聲,只是随手放下茶盞,擡手從棋甕拿出一顆黑子。
見此,寧栖才率先放下一顆白子。
與現代不同的是,這裏是白子先走,而現代是黑子先走,一些規則都略有差異。
王德全立馬點燃一柱香放在側旁,只覺得這寧姑娘可真有毅力,像翰林院的院士在皇上這輸了一局,便再也沒有來尋過皇上下棋。
只是漸漸的他發現,這寧姑娘不僅有毅力,這棋術也是突飛猛進,因為香都快燃盡了,皇上竟然還沒有贏。
這次寧栖依舊輸了,不過她很高興,因為時間早就超過了一柱香。
事實證明努力學習還是有用的。
“皇上……時辰不早了,不如用膳吧?”王德全突然打破這一室寂靜。
寧栖一邊收着棋子,柳眉彎彎,“可見那些書也不算淺顯之物。”
瞥了眼對面故作平靜的女子,蕭辭忽低笑一聲,起身徑直走向外殿。
寧栖心情不錯的收好棋盤,然後立馬過去伺候他們皇上用膳。
随着一塊金色騰龍令牌放在桌上,她布菜的手都頓了頓,耳邊響起一道清冽男聲,“整日只想着你父親,可未見他想過你。”
“……”
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寧栖微微蹙眉,似未想到對方還會來人身攻擊。
他與太後關系一般,不代表原主和她爹關系不好,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履行這具身體的責任,且她爹是真的很好,雖然有時候容易被人忽悠,但不能因為這樣自己就丢下不管,那她如何對得起這個身份。
當然,這些她肯定是不敢說的,對方必定最忌諱就是提及太後的事。
“父親便是對我太好,才會一時糊塗被人利用,若是我不管他,日後良心何安?”她輕言一句,然後便悄悄将令牌收入懷中。
蕭辭餘光一瞥,她似乎眼裏永遠都只有她父親。
等伺候人用完膳,索性對方有事處理并未逗留,寧栖也立刻收拾了些東西準備帶出宮,也不知一來一回能不能在宮門落鑰前趕回來。
只是沒想到外面還有兩個侍衛在等自己,以前是暗地裏跟着,現如今是要光明正大的防備。
寧栖也沒有多說什麽,很快便坐着馬車出宮,只是在宮門口時好似受到了阻撓。
“本王不過離京數日,怎不知什麽時候宮裏許馬車出入了?”
這是一道不輕不重的語調,卻又夾雜着些許質疑,不多久便響起禦林軍的回話,“王爺有所不知,這……這是張副統領的囑咐,所以……”
“是嗎?什麽時候張進有這麽大權力,連宮規都可不顧!”
寧栖皺皺眉,忽然撩開車簾,只見宮門口站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男子身着一襲藍色三爪蟒蛇,若非親王絕不可着此品階服飾。
宛若察覺那一道視線,蕭昱一扭頭便瞧見馬車裏那個螓首柳眉玉質天成的女子,的确不輸當年豔絕後宮的貴太妃,便是這樣勾走了皇兄的魂嗎?
“王爺,這……這是張副統領的吩咐,奴才也只是聽命辦事。”宮門口的禦林軍也是一臉為難?
蕭昱緩步上前,一步步靠近那輛其貌不揚的馬車,瞬間對上女子清澈的雙眸,“久聞不如一見,寧太守之女果真貌似天仙。”
他忽然讪笑一聲,“差點忘了,是寧知縣。”
“能從刑部大牢安然無恙的出來,不得不說這寧知縣可是頭一人,多虧有個像寧姑娘這樣的女兒。”
男子面龐端正俊逸,只是眼底多出了似冷意,寧栖卻是輕笑了聲,這必定是遺傳,不然怎麽和他皇兄一樣都喜歡不陰不陽的講話。
“不知王爺是何意,家父一事乃大理寺審查蓋章,豈是我一個弱女子可以左右的?”她目光清明。
蕭昱嘴角帶着些許弧度,“弱女子自然也有弱女子的用處,聽聞淮元侯世子都為了寧姑娘醉酒相思,就連酒肆之處也未再去過,不知此事皇兄是否知曉?”
一旁的侍從也是眉頭直跳,如今皇上正寵幸這女子,王爺何必為此觸皇上眉頭。
四目相對,寧栖眉梢微動,“皇上知曉與否我不清楚,只是王爺如此關心臣女,不知皇上是否也知曉?”
話落,她一邊放下車簾讓人趕緊離開,若是遲了今日便趕不回宮。
景安王生母早逝,自幼被太後收在膝下教養,與他們皇上情同手足,新帝登基後先皇其他子嗣都去了封地,唯有景安王一直留在京城,可見他們皇上的确十分信任對方。
只是對方的腦回路似乎與他皇兄不同,必定是覺得自己是那禍水之流,會謀害了他皇兄的江山社稷。
望着遠遠離去的馬車,蕭昱逐漸收回視線,眼中多了分深意,這女子倒與旁的有貌無腦的人不同,難怪皇兄把人藏在宮中。
“恕奴才多嘴,就算皇上看中某個姑娘,那也是情理之中,王爺何須這般與丞相之流那般,最後只會觸怒皇上。”侍從壓低聲音道。
蕭昱瞥了他眼并未說話,而是徑直往宮中走去。
若是皇兄只是普通将人納入後宮,他自然不會多言,可如今怕不只是那麽簡單。
一路來之禦書房,王德全早早迎了上來,熱絡一番便進去通報,不多時随着王德全出來,他才緩步邁了進去。
屋內很靜,他躬身行禮,“臣弟叩見皇兄。”
随手放下一本折子,桌前的人眼簾微擡,“朕記得未傳你回京。”
蕭昱低着頭,神情肅穆,“水壩已經在有條不紊的建造,也有賀正在一旁監管,必定不會再出現寧懷元此等貪墨之輩。”
筆尖一頓,蕭辭淡淡的望着來人,“你擅自回京便是與朕說這些?”
正好端着茶盞進來的王德全莫名眼神一變,小心翼翼的将熱茶放至書桌一側,不明白王爺說了什麽,怎麽皇上好像有些不高興。
“母後過幾日大壽,雖說母後不喜大辦,但臣弟還是想回來看母後一眼。”
蕭昱忽然目光灼灼道:“皇兄既知母後的心結,為何還要将寧栖留在宮中?”
王德全不禁額前開始滲出冷汗,這王爺哪壺不該提哪壺,皇上又不是先帝,又怎是那色令智昏的人。
屋內陷入一片沉寂,蕭辭目光毫無波動的望着眼前人,指腹輕輕摩挲着禦筆,“你是指朕故意讓母後煩憂?”
蕭昱低下頭,“臣弟并無此意。”
他手心一緊,“若是皇兄對那女子無意,不如将其賜與臣弟為側妃,亦可杜絕那些流言蜚語污了聖譽。”
王德全擡手擦了下額前的細汗,這景安王平日也算進退有度,怎今日如此語出驚人。
随手端過一旁的茶盞,似有些燙,蕭辭又松開茶蓋,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蕭昱一邊擡眼去看上首之人,華陽才是最佳的後位之選,若是換了旁人,這讓忠陽公一府如何做想。
“側妃?”
蕭辭随手合上一本折子,眉宇間多了分冷意,“你讓朕的人給你做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