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燈光稀疏,黑夜籠罩了半邊大地。

那淺色的光華中,周許蹲在路邊,踢了踢蹲在路邊,頭對着馬路下面的嚴以漸一腳。

嚴以漸擋住他的腳,手一用力,把周許推了很遠。

他吐不出來。

周許也太困了,他被推到地上,還爬了兩步遠,抓住了嚴以漸的腳,困倦道:“身上難受。”

喝得太多,想吐的嚴以漸的吐不出來,他站起身,把周許背到了身上,爬上了車,把椅背放下。

這車是他臨時開出來的車,不是他平時開的。

上面沒放毯子,沒什麽給周許蓋的,他脫了身上的外衣,給周許蓋上,又打電話給另一頭的經理說了地址,讓他到地址來接他。

經理的聲音在深夜還是顯得有些誠惶誠恐,嚴以漸知道這些人,有點怕他,也不以為意,挂了電話。

他扭頭,看着已經沉沉睡去的周許。

睡夢中的周許,俊秀,明朗,從沒見過他的人,都不會知道,這是一個一睡醒,就能讓風跟雲,都跟着他走的人。

春天的風襲進了已開窗的車,那徐徐的輕聲當中,嚴以漸莫名地低下頭,看着周許那被酒意染紅的唇。

他低頭,很久,很久,在周許那透着水意的唇上,輕輕落下了一吻。

那吻很輕,很薄。

輕得一觸即止,薄得一飛即逝。

嚴以漸低頭,看着周許的臉,很久都沒動,久到經理打來的電話響了,他都沒離開周許的臉,只是道:“就是這輛,你過來。”

代駕的來了,嚴以漸也不許周許坐在副駕駛了。他下了車,把人剛背到背上,那經理過來,有些拘謹地道:“您好,我來了。”

他都不知道怎麽叫嚴以漸,也不知道怎麽稱呼他。

嚴以漸也沒理會他,他背上周許,把人送上了後車座。他坐上後,又把哼哼着的周許摟過來,讓他靠着他的腿躺着,喝過了頭的嚴以漸才閉着眼淡道:“按我導的地址走。”

經理沒敢吭聲,按着地址走。

一路都無聲,夜靜得能聽見路上輕風拂動,還有沿路一些還在工作的小工廠裏的機械輕微響動的嗚嗚聲。

嚴以漸時不時張開眼,看着他膝上周許那張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中忽顯忽隐的臉。

漸漸,黑夜靜得嚴以漸的世界只存在周許那張臉的時候,前面突然響起了聲音。

那經理道:“嚴少,您家到了。”

嚴以漸背了周許下車,回頭對站得筆直的人道:“你把車開回去,下星期天我來開會,你到場。”

經理鞠躬,頭低到膝前,沒有看他。

嚴以漸也沒多看人一眼,背了周許進了家裏。

他給周許脫了全身的衣服,把人放進被子,又出了家門,站在了家門另一邊的房子前。

夜深了,他們喝到了第二日,淩晨兩點的酒。

嚴以漸察覺到他嘴中的酒意,快溢成酒臭了。

但他還是拿鑰匙進了周家的房子,在周家客廳中喚醒了睡在搖椅上的周爺爺。

他蹲在地上,像小時候一樣蹲在這個長輩面前一樣,以足夠幼小,也足夠柔軟的姿态說:“爺爺,許許酒喝多了,睡在我那邊。”

等周許回家等到已經睡着了的周爺爺眼睛半睜開,瞄到是嚴家小子,他打了個哈欠,充滿困意道:“知道了,明早過來吃早飯。”

孫子大了,他不要求小小孩子跟他同一個作息,周老爺子在周許很小的年紀,就不要求這個事情了。

“許許沒有喝多,我喝多了,他困了,就睡在我那邊了。”老爺子不在意,嚴以漸卻又一五一十地道。

他喝多了,在信任的老人面前,說話有點颠倒。

周老爺不在乎,他“嗯”了一聲,就睡了過去。

他不是年輕人,他身上還帶着他們那一代人的痕跡,任何時刻,只要心是安的,他可以睡在任何一個可以供他安眠的地方,無時間地點,哪怕有幹擾風波。

嚴以漸等到周老爺子的呼吸聲沉了,他起身,關了玄關那等候的燈,出了大門,按了防盜的保全措施。

到達家裏,不出意外,周許已經把被子踢開了,正在很不舒服地在翻着身……

在嚴以漸走近床後,他好像也察覺到嚴以漸即将要抱他,還在睡夢中的人就張開了手臂往前伸,連話都沒說一句。

嚴以漸把他抱到了身上,撒尿的時候,周許還不肯轉身,在嚴以漸皺眉喊了一聲許許後,這才不情不願地轉過背……

只是,他沒張眼,連扶一下他自己雞雞的意思都沒有。

等嚴以漸幫他都做完了,他還打了個哈欠,睡得更沉了。

嚴以漸把人抱回了床上,把被子又重蓋在了周許身上,這次他還壓緊了點。

他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又拿起了手機,拔打起了今天淩晨算起最早一個跟他打電話的人, “哥,有事?”

餘崖在那邊用比嚴以漸更疲憊的聲音說,“以漸,借我點錢。”

“多少?”

餘崖說了個數目。

嚴以漸沒問原因,他起身,“我給你劃過去,數目有點大,我打電話通知銀行那邊,但最早也是明早九點以後的事了。”

餘崖在那邊說:“行。”

嚴以漸給銀行經理打電話的時候,周許又在床上哼哼了,說:“水。”

就哼了一個字。

嚴以漸把接通了的電話放在耳邊,跟那邊的人淡道,“等會。”

他去了外面。

深夜被打擾的銀行經理不敢生氣,只忐忑問:“您要是不方便說話,那我等會再給您打過去?”

嚴以漸漠然,等門關上了,“不好意思,麻煩你了,我現在跟你說。”

他兌了杯溫水,電話也打完了。

喂周許水的時候,周許眼睛也沒睜開,只有在嚴以漸在喂完水後親了親他的嘴唇,他才張開了眼。

也不過是一眼,他笑得就跟夏日正午當空的太陽一樣熱烈,然後,他閉上了眼,全身赤祼 ,癱在嚴以漸睡了十八年的床上,再次睡去。

春末谷雨的狂風大雨過後,天氣炎熱無比,周許醒來,是因為烈陽燙到了他擱在床尾的腳尖,他也是不懂這天氣了,一被燙起身,也不管身上什麽都沒穿,在床邊摸了個手機調出了溫岳的電話,跟人說:“這都什麽破天氣。”

溫岳愣了愣,才回過神,“周許啊?”

“還能誰?”

溫岳也不好跟他說他以為是嚴以漸,畢竟他看到的是嚴以漸的號碼,他笑着說,“今天是有點熱,你要不要出來?”

周許拒絕,“不出來,累得慌。”

溫岳笑着說,“那我等你電話。”

周許嗯了一聲,又跟他說:“這天太熱了,你家那什麽湖水房能給我留一間嗎?”

他也不是沒事給溫岳打電話,溫岳家是做酒店的,青澤市的好景點都有他們家的份額,周許一起來,就覺得湖光水色挺适合這個天氣的。

“能啊,你就說你要什麽房間吧?”這個溫岳肯定答應他。

“那我再想想吧。”周許覺得具體的也得先問問嚴以漸。

先不說嚴以漸要什麽房,就是他上了高中後就有點忙,不像初中那樣,任他随便說一聲,無論什麽時間地點,這人就跟着他走了。

周許挂完電話,嘴上的哈欠剛打到一半,說着電話的嚴以漸就走了進來,看了他一眼,就去開衣帽房的門。

周許下床,雙目四望,找了嚴以漸擱置在椅子上的一件襯衫邊走邊穿上,跟着嚴以漸進了衣帽間,還嘟嘴不高興說:“你才多大啊,穿什麽襯衫,我不喜歡。”

嚴以漸給他挑衣服,周許的衣服在他這裏占了一半的空間,有的是穿的。就是新的那些,他從周媽媽送回來的那些拿了一部份,他又讓找人讓人送了一些周許适合穿的過來。

他挑着衣服,跟電話那頭的人簡略地以輕“嗯”聲應着,見周許已經調皮地站上衣帽間的高椅,朝他雙手雙腳大張而來……

他搖搖頭,只能張開手,把人抱到了懷裏。

“嚴以漸,我餓了……”不管他是不是在說電話的周許一被他抱到懷裏,順便讓嚴以漸彎手把他送上背,他一躍到背上,就抱着嚴以漸的脖子,雙腿勾着人的腰,理直氣壯拿腳丫子踢着人的腹部:“餓了,餓了……”

他餓了,餓的太慘了,餓的都能把嚴以漸活活吃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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