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車裏是悶的，一路誰也沒說話。

一等車停，周許一個直踢就踹向了窗，起身下車，把門關得震天響。

他沒等嚴以漸停車就往前走。

他氣得胸口都是疼的。

周許不是無知少年，他給老爺子種花，同樣一片花地裏下的種子，他會把長的好，看樣子也想拼命往上長的那些花移到老爺子經常打理的那片陽光地裏去，差的，他則毫不留情地甩到邊邊角，告訴它們能長就好好活着，不長他也不關心了。

草生都如此艱難，何況人生。

但，他就是忍不住生氣。

“周許……”嚴以漸的車一進來，停車場看車的大爺就過來了，見到人，老頭兒小跑了起來，笑眯眯地周許。

板着臉的周許馬上嘴往上翹，揚起了個笑來。

小城不大，誰跟誰都認識。

他爺爺出了名的好人緣，出來溜彎，要是聽誰說他今兒對誰不熱情了，準得圍着他繞八九十個圈，直繞到他求饒為止。

“劉爺爺，今兒也是你在守啊。”他笑着開口。

“是，可不就是，嘿。”

“你太辛苦了。”

“沒有沒有，工作嘛。”劉老頭兒笑呵呵地看着周許，他就愛跟這出了名的俊小孩說話，這小孩跟他爺爺一樣，脾氣好得不行。

“劉爺爺，你把停車票給我吧，謝謝你了。”

“唉呀呀呀呀，”劉老頭擡起下巴，砸巴着兩片嘴，“你們哪用得着什麽停車票，趕緊去吃飯去，我幫你們看着車，牢牢的看着。”

周許笑了起來，伸手說：“爺爺你給我吧，要是知道我不尊重你的工作，我家裏那個爺爺要拿雞毛撣子抽我了。”

這小孩，這小孩，這小孩就是會說話，劉老頭兒笑哈哈地看着他，從褲腰包裏掏出停車票，“行行行，給你，就知道你們家愛講道理。”

說是這樣說，但他就是喜歡周許這麽跟他講。說的話讓他打心眼裏覺得舒服。

“謝謝劉爺爺。”周許笑着說，這時候嚴以漸已經站到他身邊了，他眼皮都沒眨，接過票擡腳就往前走，不想多看身邊的人一眼。

停車場對面就是小橋，過橋就進小榭，人也多了起來，周許今天心情不好，不想走前面，一個悶頭往後走了兩步，躲在了嚴以漸身後。

他們剛上小橋，對面水榭的經理就快步過來了，跟嚴以漸笑了一下，要朝身後的周許打招呼，但見周許正往水裏看魚，就沒打擾人了，跟嚴以漸說：“我跟我們家那位少爺打招呼了，他馬上就過來。”

水榭的主人家少爺是嚴以漸的同學，嚴家照顧他們家的生意，嚴家老板又不駐在小城，所以水榭老板用了兒子外交，讓兒子跟嚴以漸打好關系。

“就過來吃個飯。”嚴以漸淡道。

“是，今天不星期天嘛，我們少爺也要過來蹭吃蹭喝的，我這也是給他找理由。”經理開玩笑說。

這時也走過小橋了，嚴以漸一下橋，他在邊上等着周許，又跟周許說：“你要的牛肉面我等會就盯着廚房去做，你等會跟煌記的比比，看看是他家做的好吃，還是我家做的好吃，不行，我把廚師撤了。”

周許有點不好意思了，忍不住笑了起來，他這不是為了跟嚴以漸作對嘛，哪是嫌水榭的面不好吃。

“我跟嚴以漸鬧呢，他今天來跟他們家的那些人談事，我不要去玩嘛，鬧起來了……”經理是被請來打雜的，抽他們臉沒意思，用他家老爺子的話來說就是你要是出去仗勢欺人了，你明兒就給我滾到家裏來，這家裏睡多沒意思啊，從小睡到大，早睡膩了，周許最怕他家老爺子跟他撒潑了，所以經理開玩笑地說，他也笑着回道：“別盯着做了，付不起你工資。”

經理笑，送了他們進去。

嚴家工廠的幾個銷售經理已經到了，嚴以漸一到，一個個笑臉端得都可以去參選微笑先生了，周許看得煩躁，轉頭就走。

“去哪？”

他這剛扭頭，就人有說了。

周許略回頭，對上了嚴以漸的眼，他不想在外面當着外人跟嚴以漸鬧，勉強道：“我去走走，你們聊。”

“過來，吃飯了。”

周許聽着真想把腳丫子踹上他臉，也忍不住氣急敗壞地瞪了他一眼，忍着脾氣道：“我暫時不餓，先出去走走。”

“過來。”嚴以漸不想再多說一句，朝經理們點點頭，率先朝桌位走去。

他們的桌子被擺在一棵樹下，五月的天氣，正好不冷不熱，還春風怡人。

周許忍着氣，等他跟經理們走了幾步，他轉身就走。

就嚴以漸這德性，平時他還忍着點，現在不陪他出去不說，還這麽霸道，他肯聽話才怪。

“周許走了？”周許一扭屁股，有經理就看到了，等周許走了才開口，也怕提前說了，周少爺一被抓回來就成他的錯了。

他可不想跟周許對着幹。

大家都心知肚明，得罪嚴以漸不可怕，有理說理呗。但得罪周許了，呵，那就是得罪兩了，周許這裏不痛快，回頭在嚴以漸那裏，他再笑看着你，那眼也是冷的。

能幹到銷售經理的，都賊精，這經理等人走了才說，另一經理也笑着打圓場，“就咱們說起來沒完沒的，小少爺哪受得了，他走走也好，等菜上齊了，我就出去找他。”

嚴以漸垂眼看着服務員上茶，等他的茶杯滿了，他站起了身，跟在坐的人淡道：“你們等一會，我現在去叫他回來。”

他一走，經理們也是面面相觑，過了幾秒才有人乍舌啧道：“這也管得太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