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0)
立在原地,心痛神馳,渾身冰涼,周圍的嘩然聲更大,許多人對着林安狂拍起來。
這個人得意極了,站起來大聲說道:“各位,像這樣一個謊話連篇,又犯過罪,人品有巨大瑕疵的人,他的公司如何讓人相信,他們的産品又如何讓消費者放心!”
夏清清看着林安,林安的眸色一片黑暗,她讀不出他的心情,但她知道,他的內心此時一定不會像他的表情一樣平靜如水,心裏只怕是苦海傾覆的孤島,烈火焚燒的斷壁殘垣。
這個人得意忘形,又高聲說道:“大家不相信嗎?我還知道這個被侵害的少女,她的名字叫……”清清兩個字含在嘴裏還未說出,他就被憤怒的林安一拳打倒,他的立刻腫了起來,他用手一摸,手心裏都是血。
周圍的記者快速地按動快門,咔嚓咔嚓的聲音是那麽刺耳,林安恍若未聞,一手攥緊那人的衣領,冷冷地說:“你有本事就把她的名字說出來,我絕對會讓你付出慘痛的代價。”
他的目光似利刃,似寒冰,那記者不寒而栗,冷汗直流,一聲也不敢吭了。夏清清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她剛剛清楚地看到,盛怒之中的林安,右手揮到了椅子角上,現在怕是已經淤青了。
記者們一擁而上,全部的話筒與麥克風都對準了林安。
“請問,他剛剛說的是真的嗎?”“你真的□□過少女,你當時怎麽想的?”“那位少女如今怎麽樣了?”“請說明一下,林經理,別走,請說明一下。”各種各樣噪雜的聲音,尖銳地發問,犀利的問題,這消息太過于勁爆,記者們怎麽可能會放過林安?
林安拉着夏清清努力地撥開面前擁擠的人群,黑洞洞的鏡頭裏印出他冰冷的臉。幸而展旭一直都在,他立馬叫了保安過來,艱難地隔開了一條路,林安護着夏清清走出會場,坐上車揚長而去。
今天的展會算是徹底失敗了,不僅如此,林安坐過牢,又在媒體面前動手打人的事,明天一定會上頭版頭條。
可是此時兩個人的心思卻全都不在這上面。夏清清試探着去握林安的手,他渾身噴薄着如深井冰般的寒意,目露兇光,連夏清清都覺得害怕。林安反射性地攥住她的手,力氣大得要捏碎她一樣。
夏清清驚叫一聲,林安才反應過來,臉上的防備松懈下來。夏清清顧不得自己的手腕,拿起他的手,果然已經腫了,青紫的淤痕觸目驚心。該有多痛,該有多痛,夏清清輕輕地碰觸。
林安察覺到她的擔心,自上車來說了第一句話:“沒事。”夏清清松了口氣,他剛剛的樣子太可怕了,她幾乎要懷疑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林安。憶及他剛剛過激的反應,她小心翼翼地問:“剛剛你……怎麽了?”
林安心一緊,剛剛他怎麽了。其實沒什麽,只不過想起了之前被一次次打到在地的情景,只不過憶起了搜飯被強填進嘴裏的滋味,只不過又體會到了冬夜裏寒氣霸道地侵入身體,心都發顫的感覺。
“沒事。”他只這樣說。
“可是怎麽辦,明天……”夏清清心如油煎。
“有辦法,交給我。”林安篤定地說。
他是這樣的沉穩,波瀾不驚,夏清清滿心的憂慮因他的自信便如夏日裏注入了一股清涼,明朗了起來。
哪裏能等到明日,當天下午新聞就出來了,醒目的标題了,“□□”兩個字像兩把利箭瞬間洞穿了夏清清的心房,傷口汨汨流着血,冷風直直地灌進去,她心如枯井。
标題下面還配了林安打人的照片,照片上的他,出手狠戾,額上的青筋清晰可見,看上去哪裏是平時玉樹臨風的興宇負責人,分明是一個窮兇極惡的壞人。
網絡上這個新聞的點擊率超高,下面的評論全是指責林安,更有人表示以後再不用興宇的産品。興宇公司公關部電話全都被打爆了,都是來質問,指責,怒罵的,辦公室裏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隔日有民衆拿了雞蛋王興宇大樓扔,保安去阻止,也被擊退,後來報了警,那些人才一哄而散,只留下現場的一片狼藉。破碎的雞蛋殼,黏膩的蛋液,腐爛的水果皮,爛菜葉,滿地都是,空氣裏浮動的都是腥臭味。
林安站在樓下,拳不知不覺握緊,梁逸早過來詢問林安,展旭目睹了整個事件,便給梁逸說了。梁逸一搖頭,拍着林安的肩膀說:“兄弟,你太沉不住氣了。這樣的人,背地裏可以整死他,你現在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打他,留下了話柄,這麽眼睛都看着你,你實在是不好辦。”
林安點着了一支煙,吸了一口,展旭跟梁逸都看着他:他已經有好久沒有抽煙了。他沉默良久,最後才說:“他當時想說出她的名字。”
梁逸只一怔,但是立馬明白這個“她”是誰了,倒是展旭還糊裏糊塗,梁逸十分無奈地說:“就因為不願意別人知道她,你就跳出去用暴力解決,這可真不像平時的你。”頓了頓,他又說:“也不是,自從你又遇到她,你就沒正常過。”
作者有話要說: 讓我知道你們在,留言在哪裏【捶地中……】
☆、澄清
三個人正說着話,展旭接了一個電話,他神情一變,快速打開了電腦,林安和梁逸也走上前去。上面正在播放一個視頻,是昨天那個記者,只見他頭上纏着繃帶,嘴角腫脹,正一臉悲憤地指責林安,因為他說出了事實,惱羞成怒暴打他。他還拿出了醫院開的證明,上面列出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不下十處,他要求林安公開道歉,賠償他全部的損失。
梁逸看得咬牙切齒,把手捏得啪啪響,問林安要不要去教訓他。林安沒想到這個記者會反咬一口,事态發展越來越嚴重,超出了他的控制,但是隐隐地,他覺得那裏不對。他仔細盯着電腦,試圖去發現什麽,有線索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他再去思索,卻怎麽也抓不住了。
梁逸說的是氣話,他們都知道,現在這個時候,是萬萬不能動這個可惡的作者的,一旦他出事,矛頭必将直指林安。林安一個人站了良久,梁逸跟展旭明白他是想一個人靜一靜,便關門一起離開了。
剛剛林安跟梁逸的對話讓展旭十分疑惑,這個“她”毋庸置疑就是當年害林安進了少管所的女人,可是林安這麽在意她,不惜毀了自己的公衆形象來保護她,他心裏漸漸浮現了一個人的身影,但他又不确定,梁逸顯然知道答案,他向梁逸道出了自己的困惑。
“你不知道嗎?”梁逸驚訝地挑眉,“林安沒有告訴過你?”
“沒有,林安哥沒有說過,”遲疑了一下,展旭試探地問,“是夏清清?”
梁逸嘆息一聲點點頭,“是她。”
“那林安哥為什麽還跟她在一起,他以前明明很恨她?”提到以前展旭就會想起來林安所受的罪,語氣就有些激動。
“為什麽,還能為什麽,沒聽過,愛之深,恨之切嗎?他之所以那麽恨她,不過是因為當年太喜歡她,太信任她。現在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忘不了她,過去的事就不再計較,誰讓他跟中了邪一樣只喜歡夏清清呢。”梁逸解釋給他聽,雖然,他也曾質疑過林安,怒其不争,但當他遇到齊蔚之後,才算明白理解了林安。
“可是是她害了林安哥,讓他被別人唾棄和恥笑,就像現在随随便便的一個人都可以輕易地戳他的傷疤,瞧不起他,這一切不都拜夏清清所賜嗎?”展旭頭一次不認同林安的做法,他之前還擔心夏清清會因為林安坐過牢而厭棄他,卻原來,她就是這個罪魁禍首。
“這次算是個意外吧,”梁逸皺眉說,“不過,可真棘手,林安如果一直不出面,那會給他自己還有興宇都帶來相當嚴重的負面影響。可是真的要在公衆面前道歉的話,又是助長了那個記者的嚣張氣焰。”
“如果,如果夏清清出來解釋呢?”展旭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如果夏清清出來解釋,當年根本就是一個誤判,她說了謊,那麽林安哥不是就清白了,還會從被人鄙視的□□犯變成一個遭受無妄之災的熱心人,大衆肯定會同情他,褒揚他。
梁逸知道展旭在想什麽,但是他深知林安對夏清清的在意,是絕對不會同意這個提議的。他搖搖頭對展旭說:“林安是不會同意的,還是查查那個混蛋吧,我總覺得他有問題。”
展旭含糊地答應了一聲,心裏卻已經打定了主意,梁逸沒有發現他的異樣,着手去調查了。
晚上在林安家裏吃飯,看電視的時候正巧有一檔新聞節目在說這個事,夏清清立刻拿起遙控器轉臺,另一個臺又在放一個謎案偵查劇,剛好演到一個女人被□□,夏清清直接關了電視。剛剛還有些熱鬧聲音的房間突然靜了下來,只能聽到喝湯時勺子碰到碗底的聲音,真的是靜可聞針,屋裏靜寂得詭異。
林安夾了一塊肥美的魚肉到夏清清碗裏,淡笑着說:“吃啊。”夏清清點頭,默默地吃掉了魚肉。晚飯還沒有吃完,林安的電話就響了,他接了之後就走到了陽臺上,夏清清在餐廳裏收拾碗筷,偶爾能聽到他說的話。“是,我盡力……”“三叔,我知道……”
夏清清聽着,心裏很不是滋味,這個記者毫不留情地揭露了十年前的事,使林安陷入了一個進退維谷的局面,其實追根究底,是她當年犯下的錯,現在還依然是林安為她買單。
被人從身後抱住,夏清清才從煩亂的情緒中回來。“在想什麽呢,這麽出神?”下巴輕輕地放在夏清清的肩上,林安在她耳邊低聲問道。
被他這麽一問,夏清清鼻子就有些發酸,不想讓他發現,她便說沒事,又想到剛剛那個電話,她問他是否有事。林安将她抱得更緊一些,頭埋在她的頸窩裏深嗅了一下,淡淡的芳香讓他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只要夏清清在他身邊,他總是會很舒服,再大的事情,他也不怕。
“沒事,就是爺爺想我了,想讓我後天回去吃飯。”夏清清直覺沒有那麽簡單,但林安不說,她就不打算問了。兩個人又膩了一會兒,齊蔚打電話過來,夏清清聽她聲音飄忽,萎靡,便有些擔心。
讓林安送她回去,小區門口兩個人互道晚安之後,林安便開車走了。夏清清走到樓梯口,陰暗處突然出來一個人,夏清清吓了一跳,待看清是展旭後,她才拍了拍胸脯,笑着說:“展旭,你吓死我了。”出乎意料,展旭并沒有像以往那樣笑着答話,而是一臉嚴肅地說:“夏清清,我們談談。”
這是夏清清第一次聽展旭這麽連名帶姓地叫她,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展旭似乎連看她都覺得讨厭,這是怎麽回事。她摸不着頭腦,只是點頭同意了。
半個小時後,夏清清邁着沉重的步子,龜速般地爬上樓,開了門,她看見齊蔚坐在客廳,眼圈紅紅的,抱着個大大的毛絨抱枕,正聚精會神地看電視。夏清清叫了她幾聲,她都沒反應。
眉頭緊皺,夏清清坐在她身邊,晃了晃手,齊蔚這才回了神,吸了吸鼻子說:“你回來了啊。”
“嗯,”夏清清答應了一聲,抽出紙巾遞給她,“怎麽了呢?”
“沒有,電視太感人了。”
夏清清才不相信,平時自己看這些泡沫劇時,齊蔚總是批評她:“看這些沒營養的偶像劇,只能騙騙小女生。”往往說完,還對她的眼淚嗤之以鼻,害得她都不敢在齊蔚在家的時候看電視劇了。
現在,又怎麽讓她相信,齊蔚是被這些煽情的畫面感動了?
夏清清攬了她的肩膀,關心地問:“到底怎麽了?”
齊蔚還是只盯着電視,過來好一會兒,她才幽幽地說:“今天吳征義來找我了。”
“他,他還來找你幹嗎?不是早都分手了嗎?”
“他說最愛的是我,讓我再等一等他,他馬上就跟老婆離婚了,他說他忘不掉我。”齊蔚兩眼無神,緩緩地道。
這個吳征義,難道還想騙齊蔚?夏清清真的讨厭這樣的男人,但她更擔心齊蔚,看她今天這個樣子,不會是動心了吧,不會真的打算再與吳征義在一起吧。
“那你怎麽想?齊蔚,身為你的朋友,我是堅決不贊同你與吳征義再有牽扯的,他能騙你第一次,就能騙你第二次。”夏清清給她分析道。
齊蔚低頭将自己埋在松軟的抱枕裏,悶悶地說:“清清,你放心,我已經拒絕他了。只是想起來以前的事,心裏有些難過而已。”
夏清清手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一直安慰她,就這樣直到半夜,兩個人才都睡着。
林安開車去了林和那裏,他這次去除了跟林和把這件事說一下,更主要的事,他已經一個月沒有去看過爺爺了。他買了一些東西,跟夏清清說了一聲就走了。
夏清清看着他的車子消失在街尾,眉頭重重皺了起來。她将自己簡單收拾了一下,深深地呼吸了幾下來放松。她已經接到展旭的電話,時間馬上到了,她必須盡快趕到記者會。
林安,林安,這次我要澄清,你一直的幹幹淨淨的,□□犯這三個字根本就不應該冠在你的名字之上,16歲那年的噩夢,你不必陪我一起做了,那本就該是我一個人的。
已經有記者陸陸續續地到場了,關于之前興宇負責人林安的打人事件,今天将有人出來交代。這可是一件大事,記者們都很期待,林安是否會當衆道歉,對于坐過牢的事又如何解釋。
展旭交代着現場工作人員相關事宜,梁逸沒打通林安電話,轉而又撥了展旭的手機,聽見那邊傳來一些噪雜的聲音,“記者”,“媒體”的字眼傳人耳中,梁逸奇怪地問展旭在哪裏。
眼看記者會就要開了,而夏清清也已經準備妥當,展旭興奮之餘不小心說漏了嘴,梁逸聽了呵斥他馬上停止,展旭不覺得自己有錯,直接挂斷了。
梁逸再打,又打不通了,其實他已經查到了那個記者是真的有問題,只要把這個記者推出來,這件事情就可以很好地解決了。
他連續打了林安十幾個電話都沒通,他氣得直罵:“靠,兄弟,你女人要完了,你倒是接電話啊。”
作者有話要說:
☆、及時
會場裏,已經快要兩點半了,夏清清坐着,手裏的一杯冰水都讓她捂熱了,水面仔細看還在蕩漾,有波紋一直一圈一圈地從杯子中心漾到邊緣。展旭進了房間,她“騰”一下站了起來,慌張地問:“到時間了嗎?要開始了嗎?”說着,就要去開門。
展旭抓住她的手臂,這才發現,她在發抖,如遇西伯利亞寒流,北風呼嘯,她寒顫不斷。她就這樣害怕?展旭突然有些不忍,但為了林安哥,現在也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硬下心腸,語氣卻如往常一樣有些溫軟,“清清姐,你只要向記者說出十年前的事,證明林安哥的清白就好了。我知道你可能有些難受,但這是最好的解決方法,畢竟……我們都是為了林安哥。”
夏清清點點頭,是,為了林安,她這次也應該勇敢,不能退縮了。
夏清清走了出來,發言臺下面坐滿了記者,他們有的交頭接耳,有的四處觀望,有的正拿筆寫些什麽。大廳上面的水晶吊燈把光都打散了,金粉似的灑下來,到處都透着一種溫馨的昏黃。
展旭已經走上了發言臺,他手撐在桌面上,一人多高的老式座鐘發出 “當,當”的厚重聲音,夏清清驀地一驚:時間到了。
記者們也停止了交談和議論,全都看着展旭,展旭清了清嗓子說:“各位在場的媒體朋友們,今天興宇的記者會現在開始。有關于前幾日林經理的無心之失,還有林經理是□□犯的謠傳,我們特意召開了記者會來澄清與解釋。”
記者們捕捉到他的言語中“無心之失”“謠傳”字眼,頓覺展旭是在把事件本身的惡劣程度減小,已經有人在下面不滿地說道:“大家當日都是親眼看到,怎麽能說是無心之失呢?”
展旭聽了,大聲解釋說:“林經理這麽沖動是因為有人在侮他清白,将一個社會大衆都痛恨的罪名安在他身上。林經理就算是修養再好,也是一個普通人,試問一下,平白無故地被人冤枉,誰能克制住?”
“那林經理确實坐過牢,這件事又如何解釋,展助理不會說這個也是虛構的吧?這個已經核實過了,難道說司法也會誤判,冤枉了林經理?”
“罪名的确是□□未遂,展助理怕是不能否認。”
“展助理可否給我們說明一下?”
記者們的問題一個接着一個,犀利而尖銳,夏清清只是站在後面,還沒有面對面地跟媒體接觸,就覺得壓抑,咄咄逼人的氣勢迎面而來,夏清清不由地為展旭擔心,也為自己憂慮,思考待會兒自己怎麽說,才能更好地為林安洗刷罪名,才能不再陷入這種別動的局面。
“剛剛各位媒體朋友的疑惑我都聽到了,這件事是另有內情,我今天請來一個人,是當年這件事的見證者,她可以告訴你們這件事被深埋的真相。夏清清小姐,你可以出來了。”
展旭話音一落,衆人的目光都在四處搜尋,尋找這個叫夏清清的女人,她到底是誰。
聽到展旭點她的名,夏清清知道她該上去了。她吸氣,呼氣,再吸氣,再呼氣,如此反複幾次,終于堅定地邁出了第一步。
她一動,記者們的目光便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有人立馬拿出了相機拍照。清晰地咔嚓聲如霍霍的磨刀響,異常刺眼的閃光燈讓她想起了正午最毒辣的陽光,威嚴逼人,不能直視。她想擡起手遮住眼睛,卻在剛剛有動作時就克制住了,明白不能這樣。只用力握緊了雙手,指甲刺痛手心,她十分慶幸,這樣的痛,在此時反倒讓她清醒,讓她堅強。
那個一米多高大理石質地的發言臺,發散出幽冷的光,無端地讓她想起了古代的斷頭臺,那鮮豔欲滴的玫瑰更像是施刑過後,淋漓揮灑的腥紅血液。
可是這次她已不再怕,她不能,更不允許自己逃兵一樣潰敗而走,她是來為林安而戰的,絕不退卻。
夏清清一步一步地走到發言臺,展旭只看了她一眼,她點點頭 ,展旭又重新開口道:“這位是夏清清,她是林經理的同鄉,十年前,他們還是同學,關于當年的事,就讓她來為大家解釋。”展旭說完便把發言臺讓給了夏清清,而他自己則退到了一邊。
夏清清站在中間,向下一望,全是各種各樣探尋或好奇,疑惑或挑剔的眼神,她低着頭對着話筒開始說話。
“我是夏清清,如展助理所說,我是林經理之前的鄰居兼同學,林安以前就是一個特別熱情的人,他樂于去幫同學補課,從不推辭班裏各種大大小小的事,鄰裏間有事叫他幫忙,他總是一口答應。他又是重承諾的人,說出的話,答應的事,從來都是全力以赴。”
有人毫不留情地出聲打斷她的話:“夏清清小姐,我們要聽的事,關于林經理□□少女,被判入獄的事,不是要聽你們的歌功頌德。”
話語被截,夏清清頓了一下,只好将話題轉到了那件事上。“我要說的是,林安一直是一個正直熱心,積極的人,而正是這種好心,害了他。”說到這裏,夏清清兩只手攥住了衣角,沒等別人發問,她繼續說了下去。
她說得很慢,一字一句像是從遙遠的年代延伸綿延過來,她以為她會忘記,卻發現沒有,當時的一點一滴從來沒有被她遺忘過。她明明穿戴整齊,卻還是不自覺想要抱緊雙臂,遮擋什麽,她覺得自己沒穿衣服,她覺得在場的那麽多人一定都看穿了她,即使她沒指名道姓,而是用一個女孩指代。
展旭從來不知道還有這麽一段,原來是這麽龌龊惡心卑劣的事,看她說得這麽艱難,偶爾還會露出驚懼的神情,他突然後悔了,或許真如梁逸所說,有別的方法,而不是讓這個曾經受過傷的女人再一次撕開傷口,鮮血淋漓。
夏清清說完了這些話,現場一片肅靜,沒有人發現,沒有人察覺,她的雙腿在打顫,她的後背早已汗濕一片,中央空調一直在開,溫度适宜如二八月天,但是她的額頭全是細密的汗珠。
“所以,你是說,其實是林安救了那個少女,卻反而被誣陷?”
“單憑你們的一面之詞,就想給公衆這樣的交代?”
“夏清清小姐,你是在質疑司法公正,有沒有考慮過後果?”
“請問你是如何知曉這樣隐秘的真相?你們是在為林安洗白,要取得大衆的同情?”
“……”
“……”
記者們一個比一個積極,全都義憤填膺,集體不滿,現場吵鬧的聲音讓夏清清腦子快炸了。
為什麽,為什麽,他們就是不相信林安是清白的,是無辜的?他們職業的敏感難道僅僅只是針對于名人們的八卦嗎?
“你們,問我為什麽知道,為什麽清楚!”夏清清忽然将話筒拿起來,站直了身體咬牙道。
她一向有些軟糯的聲音此時充滿金屬般冷硬的質感,驀地砸下來,劈散了一室的喧嘩。展旭震驚地看着她,幾乎不敢相信剛剛的聲音是她的。
他看着這個一身深色職業裝的女人,她單薄的身影長久地站在冰冷的發言臺上,面對着整個的質問與諷刺,伫立的身影像一根柱子,有風一下下吹動她的發。
夏清清一只手緊緊握着話筒,鎮靜地掃視了一圈,下面的人全都看着她,她的視線所及之處,竟有人不自覺挺直了脊背,正襟危坐。只有展旭看見她另一只手在微微發抖,卻依舊昂首挺胸,氣勢逼人。展旭驚訝地發現,在這一刻,她所散發出的氣勢與林安驚人的相似。
“因為,我就是……”她慢慢地,不疾不徐地說道,“我就是那個……”
“女孩”兩個人還沒有說出口,只聽到有人高聲喊道:“林安,林經理來了。”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全都集中在入口,卻在看清了林安的衣着後,集體目瞪口呆。只見林安穿着白色的T恤和運動短褲,一雙沙灘休閑拖鞋,臉上還帶着汗,風塵仆仆地走過來。
展旭吃驚不已,想大步走過去,梁逸已經攔住了他,對他小聲地說:“你小心點,我已經可以預見到你會很慘的。”說完,還做出了一個悲痛的表情,展旭沉默了,只看向林安和夏清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林安誰也沒有看,一雙眼睛只盯着夏清清,他的眼睛漆黑沉靜,眼仁那麽亮,瞳仁那麽黑,如一潭不見底的深水,又像宇宙間的黑洞,夏清清覺得即使他不說話,那裏面也像藏了千言萬語。
只是這樣看着他,只是這樣看着他,她都要承受不住,從入口到發言臺短短十幾米的距離,于她而言卻有光年之遠。隔着衆人,二人兩兩相望,都有一種一秒永恒的恍惚。
林安走了過來,從容地站在了夏清清的身邊,即使是這樣的衣着,絲毫不影響他的氣宇軒昂。從她手中拿過來話筒,低頭對她喃喃耳語:“別說話,都有我。”
另一只手包住了她的小手,他的手真大真溫暖,骨肉均勻,毫無瑕疵。夏清清的手不抖了,癡癡望着他的側臉,凝神許久。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摔了個四腳朝天,嗚嗚嗚,痛死我了,求安慰::>___<::
☆、初次
林安看着記者,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道:“今天在這裏,我林安要向社會大衆道歉。”他說着,真的後退一步,頭朝下,身體彎成九十度,鞠了一躬。
從夏清清的角度能看到他衣服的褶皺,彎曲的腰際,下垂的碎發和清俊的側臉。他是在道歉,他之前的糾結現在卻因為自己而放下身段在記者面前去道歉。
夏清清的眼眶不可抑制地熱了起來,但她只是看着林安,淚珠閃動,将落未落。
林安站了起來,沉靜地繼續說道:“因為我的失控打人對社會風氣帶來了不良的影響,我很抱歉,但,”他話鋒一轉,斬釘截鐵地說,“對于那個記者,我拒絕任何形式的道歉。”
他此言一出,衆嘩然,不是已經道歉了嗎,為何不是對被打者的歉意?林安是什麽意思,自視過高?
很快,大家就更加疑惑了,因為有工作人員推上來一個人,正是那天爆出來林安坐過牢的那個記者。
“大家看過來,”梁逸站到了這個人身邊,“今天請大家來是想讓你們了解事情的真相。首先這個人,他傷的一點兒都不重。”
梁逸說着就将這個人胳膊上的繃帶一拆,那個人卻以為梁逸要打他,條件發射性地舉起胳膊去擋,反應只靈敏,動作之迅速,比健康人還要強。記者們也反應過來,這個人根本就沒有受傷。
梁逸又大聲說道:“這個人根本沒有受傷,僞造了醫院開的證明,想将事情鬧大,至于鬧大對他有什麽好處,這個你們一會兒就知道了。哦。還得跟你們說一下,這個人根本不是記者,我們查過了,他就是個游手好閑的混混,往東天市場裏一打聽,你們就什麽都知道了。”
這個人一直低着頭,此時聽到梁逸的話,反倒仰起了頭,梗着脖子,對梁逸怒目而視。
梁逸挑了眉,煞有介事地上下打量他,“果然生龍活虎,瞧這眼神我都怕了。”
他也不管這人,又從口袋裏拿出了什麽,對一個工作人員耳語一番,很快搬過來一個投影儀,視頻播放,顯示的是這個男子,與另一位體型偏瘦,個子很高的男人在一個餐廳隔間在交談些什麽。
鏡頭拉近,可以聽到他們對話的內容。“你怎麽又來了?”
“我幫你們破壞了興宇的産品展會,又潑了髒水給他們經理,怎麽說也是幫了你們大忙,要點酬勞不過分吧。”
“我們說好的,事成之後給你十萬,錢你不是已經拿了嗎?”
“想我走,哪裏那麽容易,十萬夠我塞牙縫的嗎?我這幾天打聽清楚了,我這麽一鬧,興宇怕是沒那麽好翻身了,這不是正替你們金河科技除去了一個對手?”
那個瘦高個終于擡起來頭,有眼尖的記者發現,這個人正是金河科技董事長的助理。“原來是他!”記者們驚訝,然後恍然大悟。
這個人斜着眼,側着頭,恨恨地說:“沒錯,我是收了他們的錢才冒充記者去破壞你們的展會,他們太心毒,居然只拿十萬就想打發我,那才有多少錢,老子不服。”
衆人無語地看着他,不知道這人怎麽會這麽無賴,不過現在倒是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是金河科技指使人去毀掉興宇的展會。
形勢大逆轉,記者們為這個背後事,興奮的兩眼放光,林安在他們眼裏成了受害者,他們又熱烈地向林安提問,會不會起訴金河科技,對這次的事件到底怎麽看。
林安只說了一句絕對會訴諸法律就把現場交給了展旭,自己牽着夏清清快速地離開了。他以最快的速度開車到家,更是抱着夏清清上了樓。
夏清清早在出了大廳的那一個瞬間,渾身幾近癱瘓,精神高度緊繃如滿弓,箭射出後,她便一下子無力支撐。她摟着林安的脖子,頭靠在她寬闊的胸膛,靜靜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撲通,撲通,”聲若擂鼓,健朗而清晰。
一種軟軟的溫暖升騰起來,夏清清緊貼着林安,剛剛被迫假裝的堅強與冷硬,強勢與冷靜此時便摧古拉朽般通通倒下,退去。在他面前,她就是個小女人,是個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傻瓜。
林安将夏清清放在床上,胸前的濕意告訴他,夏清清流淚了。柔軟的大床十分舒服,夏清清一沾到床,幾乎就要立刻睡過去。她是真的太困,也太累了。但她的手還是緊緊抓着林安的衣角不松手,蘊了濕氣的眸子默默地望着他。
“睡一會兒吧。”林安輕輕地說。
夏清清不說話,林安輕嘆一聲,躺在了她的身邊。夏清清立刻抱住了他,他身上有陽光的溫暖氣息,像新曬的被子,是陽光的香味。
“你怪我嗎?”夏清清突然開口,林安默然不語,遲遲等不到答案,夏清清以為他生氣了,忙不疊地解釋:“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瞞着你。可是我不能讓這件事毀了你,毀了興宇那是你的心血。我還知道林氏集團也被牽扯其中,我不能只眼睜睜地看着,無動于衷,什麽也不做。”
林安只把她抱得更緊了些,終于出聲,只是聲音波瀾不驚,辨不出喜怒。“所以你打算将當年的事說出來,把自己曝光,讓矛頭全都指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