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1)
你?”
輪到夏清清悶聲不吭了,過了好久,她才幽幽地說:“這些跟你比算什麽?”
被這樣的話擊中,林安心思恍惚,半晌動彈不得,只聽見夏清清繼續低語:“我常在想,如果那時候,我能勇敢一點,今天這樣的事就不會發生。”
“都過去了,清清的,都過去了,我們說好了要忘記的。”林安抱着她肯定地說。
“好,是我錯了。”夏清清低聲應道。
“你今天的确錯了,難道你沒有想過,如果你講了出來,縱然可以讓別人把焦點轉移,但是你如果受到了言語侮辱與指責,我就會開心嗎?你不能無動于衷,我就能如木頭人一樣無視你的痛苦嗎?清清,你覺得我能嗎?”
不能,他不能,正如她一樣。她知道,一直都知道。她嘤嘤哭了出來,淚珠兒不斷,聲音哽咽。林安任她的淚水浸濕了自己的衣服,他不知道這些眼淚是不是也悄悄入了心,不然為何,他也有些凄然。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夏清清胸悶的感覺消失了,她用手指戳了戳林安的胸膛,皺眉說:“都濕了。”
“是誰弄濕的?”林安佯裝生氣道。夏清清不好意思地笑了,又想起了什麽問道:“你來的時候很急吧?”她指的是他穿成那樣就出現在記者會,看起來像是時間特別趕。
“幸好,趕到了。”林安看着她說,夏清清為這句幸好而舒心,心裏有種滿漲的幸福要溢出來。
她專注地看着林安,突然頭向前傾,吻上了他的唇。她只是蜻蜓點水,林安卻立馬反客為主,含住她的櫻唇,輕輕地吮,重重地壓,舌尖描摹她的唇形。她的唇如果凍般彈潤嬌嫩,林安癡迷地吻住良久,終于放棄她被吻腫的紅唇,轉而用舌尖抵開她的牙關,輕易地攻城略地。
有力的舌頭霸道地在她口中四處游走,掃過她的牙齒和上颚。夏清清只覺得全身無力,呼吸全被奪走,像驚濤駭浪中的一只小船,水中漂蕩,她所能依附的只有林安。
丁香小舌被拖出,夏清清只能與他共舞,這個吻與以往略有不同,滿滿的侵略性讓被吻得七葷八素的夏清清隐隐有些害怕。她大概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她有些慌亂,又有些小小的莫名的期待,但是理智漸漸被淹沒,她只得無措地跟上他的腳步。
身上驀地一涼,她驚得睜開了眼睛,恰與林安對視,她羞得把頭偏到一邊。“不要。”夏清清想要阻止他往下游走的手,林安聽話的不動,俯下身來繼續吻她,夏清清抵擋不住,漸漸敗下陣來。
熱,很熱,燙,很燙,肌膚相親原來竟是這麽地灼人,他的吻落到哪裏,哪裏就能燙出一朵花來。從未有過的奇異感覺襲擊了她,她呼吸急促,頭昏腦漲。
林安的手漸漸先下,先是高聳的山峰,而是平坦的田園,再往下則是茂密的森林……空氣中流淌着暧昧,情yu的味道。
太陽早已用滿天的雲霞為自己一天的工作劃上圓滿的句號,月亮明晃晃地挂在空中,像一個大玉盤,清輝灑落,照得房屋道路都是白燦燦的。
直到半夜,夏清清才醒來,她對着搭在自己腰間的手凝神了很久,才猛地想起來下午在這張床上發生了什麽。從兩個人合二為一的那一刻,她就完成了一個女孩到女人的完美蛻變,她是一個女人了。
這種感覺非常奇怪,她說不上是喜是悲,只覺得複雜莫名,滋味難辨。
夏清清盯着林安的臉看了半天,想起他的疼愛和他情動時的耳語,臉如三月桃花,這是自己最愛的人,沒有什麽可遺憾的。
她想起身,誰知剛動了一下,就被林安重新摟到了懷裏,她眼睛沒有睜開,知緊緊抱着她迷糊地問:“醒了?”聲音有着睡後的沙啞。
夏清清“嗯”了一聲,然後有些難為情地說:“其實我餓了。”林安聽到這裏,睜開雙眼,眼神清澈,哪裏像剛睡醒的樣子?其實,他先于夏清清醒來,只是抱着她很舒服,軟軟的,香香的,他貪戀着,一點兒也不想動。
聽到夏清清說餓,林安雖然舍不得放開她,但還是馬上坐起來,在地上亂成一團的衣服中找到自己的衣褲穿好下樓去煮東西。
夏清清用被子蓋住眼睛,不敢看林安,直到林安悶聲笑了,溫和地說:“你再睡一會兒,飯好了我叫你。”然後,聽到下樓的聲音,她才探出頭來,吐了一口氣。
剛剛林安直接掀被下床,身上全無遮掩,她一下子轉身蒙頭,好吧,雖然最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但是她還一下子習慣不了這樣的“坦誠”相對。
夏清清匆匆穿上了衣服,一下床差點跌倒,腰酸,腿無力,她忿忿抱怨了一句,就下了樓。她已經聞到了香味,垂涎欲滴,這麽一會兒功夫,林安已經涼拌了黃瓜,做了魚香肉絲,還打了個西紅柿蛋湯。
吃飯的時候,林安一直給夏清清夾菜。他自己也餓了,米飯吃了兩碗還不夠,又添了一碗。夏清清夾起一塊爽脆的黃瓜放進口中,見林安一直笑眯眯地看她,總覺得他笑得別有深意,像……對,像一只看見獵物的獸。
終于吃好了,夏清清放下碗筷,惬意地拍拍肚子,滿足地嘆息。林安早吃完了,一直在旁邊看着她,此時見她吃完了,便湊上去問她:“吃飽了嗎?”
“嗯,很飽。”
“那,該輪到我了。”
“……”
夏清清又一次被撲倒,總算知道了林安的陰謀了,敢情喂飽了我,你才好盡情地吃啊。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被撲倒了,捂臉逃走……(≧▽≦)/
☆、天塹
媒體的報道迅速讓興宇站在了受害者的位置,而林安也将此後的相關事宜交給了律師,正式對金河科技提起訴訟。警方調查取證後,證實了确實是金河科技動了手腳,惡意破壞,更是将之前金河科技盜取其他公司內部機密,破壞同行業其他競争者信譽等惡劣行徑一并查出。
法院判決他們向興宇科技支付了損失費,并在媒體面前公開道歉,發表聲明,而大衆知道了真相之後,抵制用金河産品。自此之後,金河科技一蹶不振,最後落得個破産倒閉的下場。
林安的生日快到了,夏清清一早就在苦惱,該給他選什麽禮物。記得以前小學時,他們會送對方手工制作的賀卡,蠟筆描繪的花朵,用彩色透明的糖果紙貼上做裝飾,就是令人歡呼雀躍的禮物了。到初中的時候,已經進化成精美閃亮的立體音樂卡了。
那現在呢,這麽久沒給林安過生日了,夏清清一時還真沒想到,但是她暗暗下決心,一定要給他過一個難忘的生日。
到底被她想到了,她上網偷偷去查,又讓齊蔚陪她一起走了大街小巷,逛了大大小小為數不少的商店,才買到了最稱心如意的材料。
她的打算給林安一個驚喜的,所以禮物的完成全都是偷偷摸摸完成的。今日大功告成,她拿着凝聚了自己心血的成品,想象着林安見到它時的樣子,不知道是什麽樣的表情,訝異或是驚喜?愛不釋手還是調侃挪揄?她自己想着便先忍不住笑了。
但是突然想起幾天前,跟爸爸夏興的通話,之前對于她和林安在一起這件事,态度已經緩和甚至默認的夏興,不知何故,幾天前打電話來,勒令她跟林安立馬分手。夏清清問他原因,他只說林安不是個好東西。她大失所望之下,忍不住又将之前的事解釋給他聽。
滿以為他會考慮,誰知他更加暴怒,聲音都變了,可能是太氣了,他音調陡降,仿佛虛弱不堪。夏清清苦惱地挂了電話,她心裏難過,還有一絲對夏興的擔憂,但是想到林安,她是決不能放棄他的。
夏清清特意請了假,提前去布置,展旭也來幫忙,在她之前工作的酒店訂了最大的包廂:帝王牡丹居。與其說是一個包廂,不如說是一個廳,那是一個開窗可俯瞰美景的絕佳地方。中式的裝修風格,雕梁畫棟,精美絕倫,中間擺放了一個鳳穿牡丹的紅木屏風。
現在她回來是拿禮物的,她要找一個漂亮的包裝盒,她明明記得放在櫃子裏的,怎麽不見了呢。衣櫃都被她翻了個遍,還是沒有找到。難道在抽屜裏?她又去翻,又去尋,還是沒有發現盒子的蹤影。
她洩氣地坐在床上,食指彎曲一下一下叩着自己的額頭,眼睛瞥到一個櫃子旁的行李箱,她猶疑地猜想,難道我放進那裏了?
夏清清決定打開看一下,她放倒行李箱,撥弄着開關,居然鎖住了。她嘗試着解鎖,輸了林安的生日,打不開,又依次輸了他的手機號,企鵝號,還是不對。
到底是多少,夏清清靈光一閃,輸入了自己的生日,“咔”一聲細小的聲響,箱子應聲而開,夏清清因為這個小發現而感動,想不到林安會用自己的生日做密碼。
她打開箱子,翻了翻,發現裏面是一些文件盒各類證件,還有一本影集。她一張張地翻開,上面有林安從高中到大學的各種照片,大多數的他參加各類競賽拿到獎杯的照片還有與同學的合照。
她注意到其中一張,梁逸手裏拿着一張莫文蔚的照片,正把它放進一個信封裏,而林安抱着臂,嫌棄地看着他,嘴半張着,似在不屑地沖梁逸說着什麽。照片的背面是梁逸張牙舞爪的一行字:熱心助貧大俠組。
助貧?是幫助貧困的孩子繼續上學了。
夏清清嘴角噙着笑,翻到了最後一頁,卻瞬間呆住了。她目瞪口呆地注視着這最後一張照片,不,确切地說,是一張畫像。那是一個少女,夏花般燦爛的笑臉,水潤的眸子欲語還休,秀氣的眉毛,小巧的鼻子,甚至連她耳朵上戴的一朵山間野花都畫的栩栩如生。
一時間,夏清清好像又見到了十六歲的自己,回到了那個青澀的年代。畫像有些年頭了,紙張有些泛黃,邊緣明顯比其他地方薄,看樣子主人很愛惜,珍視,所以時常摩挲才導致這樣。夏清清将畫像小心翼翼地放回去,任憑胸中的酸澀激蕩。
她将影集重新放好,又發現了一部手機,她本來無意窺視,卻在起來的時候不小心按到,屏幕倏忽亮了,一條短信赫然出現在她眼前:原來她按到了信息鍵。
夏清清拿起來,好奇地瞄了一眼,只是這一看,她的瞳孔急劇收縮,盯着手機,将這條信息又讀了一遍,那上面的內容清楚地告訴她。
那天,發匿名短信告訴她,何以翔跟鄭露鬼混的人就是林安。
怪不得,怪不得那天他會這麽巧出現子在她面前,原來他早知道,他早知道。夏清清坐了一會兒,又将手機放進了箱子,依然鎖好,放回原處。
她心裏很不是滋味,不知道該那怎樣的态度對待這個事。過去了那麽久,她已經跟那兩個人沒有關系了。但是林安當時的懷着怎樣的心情告訴她的?
是單純地不想讓她被欺騙才用這樣的方法提醒她?還是……
還是什麽?她不敢想,又想到剛剛那張畫像,其實林安一直沒有忘記她吧,所以才保存着這張畫像。夏清清說服自己忘記這件事,就當沒有看見那條信息,今天可是林安的生日,她還要給他驚喜的。
禮盒終于找到了,原來還是在櫃子裏,只是她剛剛太急,一葉障目而已 。
她包好了禮物,匆匆趕到蛋糕店,要知道她是要親手做蛋糕,已經學了兩個禮拜,可以獨自完成了。剛剛烘培好的蜂蜜蛋糕,抹了最新鮮的奶油,夏清清開始将心中所想的圖案一點點描繪出來。
一條小河,流水緩動,水鳥嬉戲,柳樹依依,涼風習習。這些做好,夏清清汗都出來了,精雕細琢,費了好大功夫。用櫻桃裝飾了花邊,夏清清牟足了勁要寫上幾個字,happybirthday剛寫完,有服務員告訴她,外面有人找她。
她奇怪這個時候,誰找她,看了看未完成的蛋糕,她只好怏怏不樂地先停下手,特意叮囑面包房裏的人,千萬不要動她的蛋糕。
夏清清脫了白色的圍裙和帽子,到了前廳,只見一個穿着白色開衫,配黑色小短裙的女孩,坐在紅色的沙發上,雙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看樣子有些焦灼不安。
夏清清走過去,女孩擡起頭,夏清清吃了一驚,居然是許久不見的曲樂薇。自從那次宴席之後,夏清清極少見到她,偶然幾次,曲樂薇不是對她怒目而視,就是愛理不理,她現在來找自己,是要做什麽?
夏清清坐在曲樂薇對面,曲樂薇從剛剛見到夏清清就沒有平靜過,待到夏清清一坐下,她就立馬抛出一句:“你離開學長吧。”
夏清清皺眉,不明白為什麽這麽久,她還是這麽執着,看不清自己的處境,看不懂林安的态度。
“不可能。”夏清清斬釘截鐵地說道。
“為什麽?你都那樣傷害學長了,還怎麽有臉呆在學長的身邊。”曲樂薇生氣地說。
夏清清臉一白,安靜地看着她。
“我說錯了嗎?新聞我看了,而且問過了展旭,學長會坐牢,都是因為你!你恩将仇報,陷害他!你不配跟他在一起,學長那麽優秀,你不配!”曲樂薇氣呼呼地瞪她,胸口一起一伏,可見很激動。
“所以,我打算一輩子呆在他身邊,盡我所能對他好,不僅僅是彌補我的過錯,更重要的是……”夏清清不疾不徐鄭重地說,“我愛他。”
“可是你那麽肯定學長愛你嗎?”曲樂薇不以為然,突然詭異一笑,挑釁地說:“你想不想知道那次是誰曝光了你的酒醉的視頻?”
夏清清眉頭緊皺,不知道她為什麽提到了這個問題。看夏清清不說話,曲樂薇先忍不住了,“不好奇是誰嗎?我來告訴你,你以為是那個你的壞同事嗎?不是,我告訴你,不是,是我。”
是她?夏清清難以置信,曲樂薇見夏清清不相信的樣子,繼續說道:“我拿了鄭露的手機,看到了那段視頻。我讨厭你搶走了學長還不珍惜他,跟別人在一起,所以我傳到了網上,又把手機放回了鄭露那裏,所以你們怎麽查,都以為是她。”
夏清清沒有想到事情原來是這個樣子的,她一直覺得曲樂薇是一個心地善良,有的小迷糊,有點小可愛的女孩,什麽時候,她變成了這樣。鄭露的話此時又響在了耳邊,“你肯定也以為是我,哈哈哈,你不知道你身邊有人跟我一樣憎惡你嗎?”
她說的那個人,原來是曲樂薇。
已經撕破了臉,曲樂薇索性直接都說了:“學長是知道這件事的。可是他一點兒也沒怪我,如果他是真的愛你,怎麽還會對我一如既往的好。不僅如此,”曲樂薇突然紅了臉,聲音也柔和了,“這件事之後,我的生日,他還轉贈了5%興宇股份給我,學長為什麽這麽做,肯定是心裏也有我的位置。”
要不是知道這件事,我也不敢過來找你談判,曲樂薇心裏補充道。
她說完,看着夏清清,上好的美式咖啡,濃郁的香味,夏清清端起來喝了一口,平時加了糖都覺得苦的味道,現在喝在嘴裏居然毫無感覺。
夏清清喝了半杯,站了起來,依舊和平時一樣,大方莊重,甚至還面帶微笑,“說完了嗎?我可以離開去繼續完成味道蛋糕了嗎?”
曲樂薇錯愕地看着她悠然轉身離開,十分納悶為何她一點兒都沒有受到影響。
夏清清一直笑着與蛋糕房離開所有的人打過招呼,才又走到蛋糕旁繼續未完成的事。只差兩個字了,她用紅色的果醬,全神貫注想把這兩個字寫好。
烤箱裏正在烘烤着香蕉蛋糕,機箱發出微微的轟鳴,有員工相互打趣的聲和碗碟相碰的細微響聲交錯,夏清清好像與世隔絕,全都聽不見。
最後一筆了,只差最後一筆了,夏清清直起了腰,卻手意外地一滑,“安”字的一橫中間便斷了一截,露出了白色的奶油,兩截紅色的果醬像隔了天塹,難以跨越。
“可惜了。”夏清清愣怔地看了一會兒,低聲喃喃,不知是在說給別人聽還是自己聽。
作者有話要說:
☆、高招
林安早已到了牡丹居,看到這裏的精心布置和幽雅的環境就知道夏清清是頗費了一番心思的。嘴角彎起,他心情很好地站在窗前眺望美景。
他打了幾個電話給夏清清,夏清清接了,告訴他,她在外面一會兒就到。挂上電話,林安心頭突地一跳,不安的情緒隐隐流淌,一點一點壓到心上,他來不及細究,就被一聲高亢的慘叫驚到,“兄弟,兄弟啊~~~”
林安轉身一看,額頭頓時三條黑線,梁逸紅着眼睛,一身酒氣,正踉跄着走過來,唱京劇般大叫他的名字。所有人都看着他,他絲毫未察覺,伸手一掌就要拍在林安肩上。林安一側身,他拍了個空,竟直直倒了下去,躺在了白色的地板上。
林安這才覺得不對勁,梁逸幾時這樣酒醉失态過?不願別人看到他這個樣子,林安把他拖拽起來去了裏間的小客廳,把梁逸扔到沙發上,柔軟的海綿沙發将他彈起來,他的額頭磕到了小幾上,又痛呼一聲,揉了揉,看見林安端了兩杯水過來,他接過就仰頭喝下,立馬又吐了出來,氣呼呼地嚷道:“怎麽是水,老子要酒!”
林安不理他,将手裏的另一杯水一放,“要喝自己倒去。”梁逸就真的搖晃着到另一個桌子上拿了酒,剛開啓了,林安就奪了過來,“你發什麽瘋,瞧瞧你,從哪裏喝了這麽多酒,還不夠嗎?”
“把酒給我。”梁逸去搶,林安制止他,他一惱竟然沒輕沒重地直接給了林安一拳。林安氣得吐血,将手中的酒瓶猛地塞給他,“喝,去喝,喝死你!”
梁逸拿起酒瓶直接對嘴喝,剛喝了幾口,突然用力一摔,酒瓶倒在地上,紅褐色的馬爹利XO漾出透明的氣泡流了一地,滿屋子都是檀木和豆蔻混合特殊的香味。梁逸雙手抱頭,口齒不清地問林安:“兄弟,你說人是不是都……都那麽賤,以前有多少女……女人喜歡我,我跟她們說句話,她們都高興得睡不着覺,我……我勾勾手指,就有多少女人貼上來。可是……可是那個女人堆我冷冰冰的,我還偏偏……偏喜歡她。我那麽掏心掏肺地堆她,結果她連句實話都不跟我說。”
他頭痛欲裂,想到齊蔚,他憋屈郁悶的無以複加。“她居然……連句解釋都不給我,到底,到底她把我當什麽,以為我不敢甩了她嗎?”他煩躁地擡腳踢倒面前的果盤,蘋果,橘子,火龍果通通滾落在地,四散跑開。
“可是,我真他媽……的賤,我還難受得要死,她一點兒也不受影響。”看着梁逸這樣妄自菲薄,林安大概知道他跟齊蔚又鬧矛盾了,只是這一次似乎有點不同尋常。
“難受你現在就去找她,有什麽事,把話說清楚不就行了嗎?”林安在他旁邊的沙發坐下勸他,順便看了看時間,想着夏清清是不是該到了。
“憑什麽每次都是我找她!”梁逸猛地站起來,他的頭昏昏的,勉力站着不讓自己跌倒,用羨慕與戲谑的口吻對林安說:“兄弟,其實我倒挺羨……羨慕你的。你也沒做什麽,只不過利用了夏清清的愧疚,她就乖乖上鈎了。我……我也琢磨出來了,先前,我找人在酒吧教訓她,這個方法頂多就是吓一吓她,可你的這個計劃卻可以讓她肝腸寸斷,痛苦萬分。”
林安對他的胡言亂語皺了皺眉,“你喝醉了,別亂說。”
“我亂說?”梁逸添上一抹笑,得意地告訴他,“不要小看爺的智商,我知道你通知夏清清去捉奸,先把他們分開,你才好下手嘛。然後設法讓夏清清愛上你,到時候她的人,她的心都是你的。你肯定已經碰過她了吧?”梁逸意味深長地看他。
林安還沒說話,梁逸又像洞悉了他的心思,嘻嘻笑着說:“我就知道,你玩膩了以後,再跟她說分手,以她現在對你的感情來看,她絕對會痛入骨髓。兄弟,你這才是高招啊。”
梁逸說完就再也撐不住,倒在了沙發上。門外一陣熟悉的鈴聲和物體落地的聲音同時響起,林安心中一凜,急速開了門。夏清清聽着手機,不說話,直勾勾看着面前的林安,像丢了魂魄的木偶,臉上是震驚,悲痛,慘烈……
林安強裝鎮定,握住夏清清的手,溫熱的觸碰将夏清清喚醒,她觸電般地甩開林安,眼裏的淚珠大顆大顆地滾落,轉身向樓下跑去。她跑得那麽急,那麽快,像後面有洪水猛獸在追趕她,像無間地獄要吞噬她,她不敢回頭,不想回頭,更不願聽那後面一聲聲焦急的呼喚。
她只想馬上離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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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已經在醫院裏呆了一個星期,夏清清還是會時常望着夏興日漸消瘦的臉而發呆恍惚。接到電話的那一剎那,她覺得風雲變色,天光盡掩,永夜一般,好像是一個夢,一個噩夢,她到現在還是不能接受爸爸夏興得了腸癌的事實。
怎麽會呢,怎麽會這樣呢?除了上一次摔到腿,爸爸的身體一直很好,怎麽會就這樣無聲無息,毫無征兆就病倒了呢,而且,而且……
夏清清想到醫生無能為力的表情就覺得呼吸困難,手腳冰冷。沒有救了,真的沒有救了嗎?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這麽無情得奪走爸爸的生命?
夏清清無比後悔,為什麽之前要跟爸爸生氣,為什麽不多打電話,為什麽不常回家看看他,陪陪他。
夏興睡夢中眉頭還是皺着,不時地調整睡姿,他已經許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夏清清知道,他痛,很痛,癌細胞已經從腸道蔓延到肝膽,他的臉色蠟黃蠟黃的,眼珠都是渾濁的的黃色。
他吃不下飯,體重急劇下降,由之前的一百七十斤瘦到現在的一百一十斤。瘦骨嶙峋,即使鋪了四床被子,他仍然覺得床板硌得慌,不舒服。
眼裏不知不覺又蓄滿了淚水,夏清清卻是不敢哭,怕吵醒他,怕被媽媽看到,惹她難過。
張麗進來看到大女兒對着她爸的臉一直發呆,眼睛紅紅的,一看就知道又在難過了。夏清清看到她,指了指門,兩個人出去坐在病房門口的木椅上,夏清清無甚食欲地撥了撥張麗帶來的飯。
“清清,吃的吧,昨天你守了一夜就什麽都沒吃,現在好歹也得吃點。”夏清清胃裏空空的,卻什麽也吃不下,看到張麗擔憂的眼神,她還是一口一口全都吃下去。
中午的時候,姑姑跟小姨兩家來看爸爸夏興,人多熱鬧,再加上好久不見,所以夏興的精神很好,靠在夏清清買來的柔軟靠枕上跟親戚們說話。
他還不知道自己的病有多嚴重,醫生跟家裏人都瞞着他,只跟他說是腸胃炎,要在醫院裏住一段時間。夏清清坐在一旁,當聽到夏興跟他們說,小病,過段時間就能康複出院時,她幾乎忍不住,慢慢退出病房,走到樓梯口,向樓下看。
那裏有幾棵梧桐樹,葉子早已枯黃衰敗,深秋的風一陣陣掃過,葉子便離了樹枝不情不願地掉落在地上,等待碾落成泥的命運。一種悲涼塞滿心間,梧桐明年可以繼續枝繁葉茂,生機無限,可爸爸呢,明年,明年他還會在嗎?
答案是那麽的明顯,可她不願去想,不敢去想,沒有爸爸的日子會怎樣,她悲哀的發現,那一定是比天塌下來更加可怕。
夏清清擦幹眼淚,卻無意間看到夏承熠站在走廊上,同樣盯着外面的風景,嘴唇抿成了一條線,一言不發,他那麽單薄,又那麽倔強,像疾風中的小草,随風擺動,卻始終不倒。
“小弟。”夏清清叫了他一聲,夏承熠極快地抹了一下眼,然後轉過身來道:“大姐。”夏清清應了一聲,站在他身邊,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道:“現在爸爸這個樣子,我們都要堅強,尤其不要在爸爸媽媽面前流露出悲傷,知道嗎?”
“我懂。”夏承熠吸了吸鼻子,果然将面上的難過全都收了起來,甚至還嘴角略彎,帶了一點兒笑,只不過,在夏清清看來,這笑比哭還難看。
“大姐,爸爸的病會好嗎?”夏承熠猶疑夾雜着希望的聲音飄過夏清清的耳旁。對上那雙期望的眼睛,夏清清的心鈍鈍地疼。會好吧?會好嗎?她知道,又不知道。
“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們都不會放棄。”她只聽見自己如是說。
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夏清清跟夏承熠很快又回到了病房。姑姑帶來了新鮮的提子,夏清清拿去洗幹淨,放在夏興面前,又拿了水果刀,邊跟夏興說話,邊把紅色的蘋果皮削掉。
沒等夏清清将一個蘋果削完,夏興一個傾身對着旁邊的垃圾桶嘔吐起來。剛吃下去的紅提全都化作黑水吐了出來,夏清清趕忙扶住他,又拿了毛巾跟水遞給他。夏興吐完了,接了水漱口,擦了嘴才又慢慢靠好。
護士照例過來詢問,吃飯情況怎樣,一天幾次大便等等。房間裏住了三個跟夏興年齡相當的中年男人,聞言都苦笑,老實地回答,沒有人通便過。
夏清清又想起來醫生的話,“腸道是運輸管道,現在已經完全堵塞,吃進去的東西只能從口中嘔吐出來,沒有營養供給,情況只能一天比一天糟糕……”
垃圾桶裏黑褐色的液體散發着腥腐的氣味,夏清清麻木地将污穢倒入洗手間,心如刀割。
作者有話要說:
☆、病魔
将垃圾筒重新放好,擡起頭,夏清清就見夏興雙手交叉一臉凝重地看着他,夏清清坐在床邊,把靠枕調整了一下,以便讓他靠得更舒服些。
“清清,你跟林安分開了嗎?”夏興心事重重地問道,聲音都輕飄飄的,沒有力氣。
“爸,你安心養病,別想這麽多……”
“別打岔,”夏興皺眉,不知是對夏清清的不滿還是因為身體上的疼痛,他又挪了挪,“你只要告訴我,你們是不是分開了,不在一起了?”
夏清清張了張嘴,最終眼神黯淡,病房裏濃烈的消毒術此刻嚴重刺激了她的鼻子,酸澀不止,她對着夏興緩緩點了點頭,算是承認。
夏興松了一口氣,看見女兒黯然神傷的樣子,心裏也不舒服,便猶豫着半晌開口道:“清清,爸爸是為你好,林安他對你肯定是不安好意,你被他騙了,一時看不清。”
“爸爸,我知道,你放心。以前的确是我太傻了,也沒有想過其他的,現在我都知道,也想明白了,不會再做出讓你傷心的事,我全都聽你的。”夏清清幫夏興重新掖好被子,乖巧地說。
欣慰于女兒的懂事,夏興總算放下了一樁心事,只這一會兒的時間,他的精神明顯就不濟了。夏清清忙讓他躺下,夏興也實在是困頓,但卻渾身痛得睡不着,夏清清将情況告訴醫生,醫生開了一方止痛劑,注射之後,夏興又過了一會兒,才勉強進入夢鄉。
醫院裏要來專家了,聽說是國內數一數二的腸胃科教授,醫術高超,妙手回春,聲名享譽中外,這樣一個人物,一個團隊,居然來到這個小縣城的中心醫院,簡直就像天王巨星一樣引起了轟動。
當夏興的主治醫生告訴夏清清這個消息時,她露出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個笑容。有經驗豐富的教授在,有醫術精湛的專家組在,爸爸的病就會有希望吧,就不會惡化吧,也許就可以慢慢被治愈吧,她樂觀地想。
不能不說夏興很幸運,專家組居然特意針對他展開了治療,制定了方案,因為夏興的身體很差,所以只能做最保守的化療,而化療則意味着除了身體本身的疼痛,還要承受各種其他的副作用。但專家組可以從北京總醫院調來一種從國外引進的新型藥物,可以最大限度地減輕化療後的不良反應,只不過價格不菲。
夏清清直接問醫生需要多少錢,醫生卻告訴她,因為這次他們來除了學術交流,也有醫療救助名額,也就是說這個名額給了夏興一個,對夏興的救治以及藥品的使用全都是無償的。
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夏清清一直說謝謝,除了這兩個字,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才能表達她的感激。重新看到生命的光亮,夏清清一家人都沉浸在夏興會好的喜悅與期待中,病房裏也不再是死氣沉沉,而是有種壓抑過後的輕松。
到化療那天,全家人都站在手術室外,互相安慰,互相打氣,努力不讓擔心洩露出來,只一心一意祈求上蒼,讓夏興擺脫病魔的糾纏。
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