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心蕊和鈴铛兒一起來到西門家內院，兩人隐在樹後屏住呼吸。鈴铛兒遞給天心蕊一面鏡子，天心蕊小心翼翼的将一枝樹枝的枝桠卡在鏡子後面的槽溝裏，再小心的避過月光的直射探了出去。左右環視一圈，回頭向鈴铛兒點點頭，鈴铛兒慢慢的後退。兩人來到上風處，從懷裏各掏出一個紙包，慢慢的将紙包裏水晶做好的麻醉粉從上風處灑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再探頭看時，隐藏在西門家內院的無忌宮衆人果然全被放倒了。兩人得意的笑了笑，拿出準備好的繩索，将無忌宮的衆人綁個結實。
另一邊的水晶則悄悄來到殺手盟的藏身之處，如炮之法依次将躲在暗處的低級殺手解決。藏在西門家樹上的絕天絕地此時仍毫無知覺，依舊在等待絕殺的暗號，在兩人身後，無聲無息的出現茶的身影，電光火石間就已經封住兩人的穴道，在另一棵樹上的絕滅早已經被茶送入睡夢中。此時，整個西門家，還能保持清醒的，只有殺手盟的盟主絕殺、西門家和水家的兩位當家，以及部分還有點知覺的武林人士。當然，冷面、水晶、鈴铛兒、茶還有笛悠也都清醒。咋一看，主動權已經掌握在茶手裏了，可是沒有人知道，在天心蕊和鈴铛兒下手前一刻水鑽和水妖姬離開了。那個陰險狡詐的水鑽克制不住心裏的嫉恨拉着他母親水妖姬離開躲藏的地點想要去找水晶報仇，而這兩個計劃外的人物，給茶的計劃大大增加了危險性。然而，誰都沒注意到。所以，表面上一切都按計劃進行，危險潛伏在無人知道的地方。
柴房裏，笛悠閉目休息着，半晌，他又開口了。“冷面，你出去看看情況吧，我在這裏很安全，你不用保護我了。”
冷面以無聲作為回答。
“冷面，”笛悠即使嘆氣，臉上的笑容也不變分毫，“我更擔心樓蘭姑娘那邊，你想，她本來應該抓住我的，但她就一個人離開，可能會很危險的。”
冷面還是沒有回答，空氣裏也感覺不到變化。笛悠漸漸收起笑容，“冷面，現在我下命令的話，你會聽嗎？”
“你叫我不要拿你當主子。”冷面的聲音憑空響起。
“可是我讓你去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笛悠一下子坐直身體，下一瞬間又因為牽動傷處翻到在地上喘息不已。
冷面出現在笛悠身邊，輕輕扶起笛悠，小心的讓他靠在柴堆上，“比起樓蘭姑娘，我更擔心你的安全。”
笛悠微微勾起一側嘴角，“冷面，我有喜歡的人，我想牽着她的手走一輩子，你的感情我不能回應哦。”
“你說什麽？”冷面噌的紅了臉，“我是說。随風很聰明，可以保護好自己的，不象你……”
“冷面，”笛悠一下子沉下臉來，“你真的能放心？那個幕後的組織能逼迫樓蘭姑娘綁架皇親國戚，這樣大的罪名都不顧，樓蘭姑娘真的能保護好自己？”
“我……”冷面無法回答，心就象被撕成兩半，一半叫嚣着要走，一半呼喊着要留。
“冷面，”笛悠扯住冷面的雙耳逼迫冷面看向自己的眼睛，“別騙自己了，我不要你為我後悔一輩子，相信我，我能保護自己。”
“我……”冷面還在猶豫。
“走！”笛悠拔出手邊的利劍刺向冷面，冷面一個翻身避開劍鋒，落地時已在門口不遠處，看了笛悠一眼，笛悠露出他常見的笑容向冷面搖搖手，冷面一個閃身離開了柴房。
Advertisement
柴房再度恢複了安靜，只是這個安靜沒持續多久。“小王爺萬安，您怎麽能待在這麽髒的地方啊，讓奴家帶您換個地方吧。”随着嬌媚的聲音，一股濃郁的香風充盈了整件柴房，紅影一閃，年過半百但容貌依舊保持美豔的水妖姬出現在笛悠身前五步的位置，媚笑着行禮。
笛悠睜開眼睛，一臉如沐春風，向着水妖姬輕輕擡起左手，“小王現在身體不适，能勞煩夫人嗎？”
水妖姬妩媚的一笑，左手輕擡，纖指彈動的時候将兩顆銀彈射向笛悠的左右肩井穴，笛悠微笑着動也不動仍由水妖姬封住自己的穴道。看着笛悠毫無抵抗能力，水妖姬這才放下心來，緩步走到笛悠身邊輕輕扶起，失血過多的笛悠身形不穩，只得靠在水妖姬身上。濃郁的花香撲鼻而來，水妖姬的身體柔軟而豐盈。笛悠禁不住臉紅了起來，側頭看向另一邊。水妖姬得意的笑了起來，就着這樣的姿勢将笛悠帶出柴房。
“夫人要将小王帶到哪裏去？”笛悠問到。
“到那裏小王爺就知道了。”水妖姬回答的同時，帶着笛悠快步向前。
笛悠笑笑，不再言語，跟着水妖姬消失在黑暗深處。
西門家花園，忽然響起雀鳥的啼叫，三長兩短。聲音消失沒一會兒，鈴铛兒、天心蕊、水晶還有茶的身影出現了，幾個人一碰頭，做了幾個手勢，又消失在黑暗深處。
絕殺在成為殺手盟盟主前，是殺手榜上排名第一的殺手。要成為第一殺手，除了要有高強的身手外，還要有敏銳的觀察力、迅捷的反應力，以及，奇妙的第六感，對危機的預知力。向絕殺領命刺殺陰羅教教主羅陰平那次，一切的按預定的計劃進行着，絕殺靈敏又驚險的躲過重重守衛和機關，終于潛到羅陰平身邊，即将動手的時候，絕殺忽然感覺到從背脊處一點一點上升起一股陰寒。于是他毅然的放棄這個刺殺的絕好機會離開了，後來事實證明了他的預見，那是一個圈套，羅陰平當時身邊設下重重埋伏就等他上當。而現在，眼看着月漸下沉，離預定的行動時間越來越近，絕殺又開始感覺到，從背脊處一點一點上升起的一股陰寒。
一陣風吹來，月亮漸漸被烏雲遮擋住身影，絕殺壓抑不住心中的異樣的感覺，施展身形，離開藏身的樹枝，飛向西門家的客廳。
客廳，安靜又吵鬧。喝醉的，睡覺的睡覺，吵鬧的吵鬧，還有幾個醉得離譜的居然不管男女，逮着就叫媽。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除了屏息注意客廳四周的所有可能的出入口的西門家、水家的兩位家主，鐵血盟盟主，飛馬幫幫主，洛河寨大寨主，雄獅堂堂主外，還有神色輕松，正在淺淺品着香茗的茶。在絕殺出現在客廳十步外的一棵樹上時，茶的眼神就立刻看了過來。茶微微一笑，向絕殺的藏身處舉起茶杯，做出邀請的姿勢。絕殺心裏一沉，終于确認了自己的不祥之兆，看向茶的眼神射出兩道精光。
除了茶以外，所有人眼睛一花，客廳裏憑空出現一黑衣人，背負雙手傲然站立在客廳中央，絲毫沒有去看那些嚴陣以待、眼神兇狠的諸多大俠，只是看着茶。寒冽的眼神，沒有絲毫溫度，也沒有任何情緒。茶還是微笑着，周身處于一種放松的狀态。
“茶，”絕殺冷冷的開口，“天機老人的唯一徒弟。”
“絕殺，”茶笑眯眯的開口，“殺手盟盟主。”
還沒等那些群情激昂的武林人士開口，茶輕輕一舉手，所有人只能閉嘴一邊待着，對着絕殺練習以眼殺人的本領。絕殺還是神色不變，只是冷冷的看着茶，茶也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兩人連姿勢都保持不變，唯一起變化的，是殺氣，兩個人的殺氣。
“锵”，連一眨眼都不到的工夫，兩個人都已經緊握兵器，絕殺的天絕刀，茶的青溟劍。
“要打嗎？”茶挑起一邊眉毛，“不用了吧，除你之外所有的人都被我們的控制了，再打就沒意思了。”
“你果然厲害。”絕殺低下眼睛看着自己的天絕刀，血紅的刀刃，因為渴望血的滋潤而顫抖、低鳴。“但是，該來的總歸要來，躲是躲不掉的。”
“那……好吧。”茶不再說話，只是慢慢拔出自己的劍，青色的劍刃，清明堅韌，因感覺到對方的殺氣而引起了共鳴。
周圍人在慢慢退後，不是自願。兩大絕世高手尚未動手，但僅兩人的殺氣就把人不由自主的逼退，想必一旦動起手來，怕是有一方死才能結束。眼看着兩人已經蓄勢待發，一場龍争虎鬥即将上演，所有人不由的屏住呼吸。
“等一下，何必這麽麻煩！”一聲嬌喝忽然從人群後響了起來，人群不由的分開兩邊，讓叫喊的人顯了出來。來人正是水妖姬，左手搭在笛悠的肩膀上扣住他的肩井穴，右手持劍橫在笛悠的脖子上，嬌媚的笑着，押着笛悠從人群中走出來，來到絕殺身邊，“大盟主，你看，奴家帶禮物來了。”
“那是誰啊？水妖姬抓的那個人是誰啊？”人群裏紛紛傳來議論的聲音。
茶什麽都沒說，只是冷冷的看着笛悠。笛悠保持着微笑，只有離他很近的水妖姬能看到一滴冷汗從笛悠的頭上流了下來。
“呵呵呵呵，”水妖姬笑了起來，使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各位真是少見多怪，連……”
“少廢話，這裏沒你說話的份。”話沒說完，就被絕殺冷冷的打斷，“女人小孩一邊待着去。”
“你！”水妖姬娥眉一豎，“絕殺盟主，我帶來的這個人可是可以改變我們現在不利的局面哦。”
“呵呵，”笛悠忽然在劍拔弩張的氣氛裏插口，“夫人，您帶在下來就是為了來見我師傅嗎？那麽謝謝了，請讓在下過去吧。”笛悠微微一笑，看向水妖姬背後的位置，“冷面，動手。”
水妖姬臉色一變，左手扣住笛悠右手的脈門往前一帶，左手運足內力猛的向身後一揮，身形借勢帶着笛悠一同向前躍起，半空中轉過身體，定睛一看，居然沒有人。水妖姬臉色再變，左手準備用勁教訓一下笛悠，但還沒等她使出勁，就只能定定的落回地面，臉色愈加難看。
“呵呵，夫人，在下出此下策，還望夫人包涵。”笛悠的右手依然牢固的被扣在水妖姬手裏，但卻無法抹消他臉上暢快的笑意。
“那裏，還請小王爺手下留情。”水妖姬心裏恨不得将笛悠千刀萬剮了，但臉上還是保持着嬌媚的笑容。
“那麽，夫人請先放下在下的手，男女授受不親。”笛悠一臉暢快，那是因為他左手握着某樣東西正頂在水妖姬的背後。“否則，在下一緊張，不慎按下千姿胭的開關，那後果可就……”
千姿胭是武林第一暗器世家最厲害的暗器，傳言中沒有人能躲開千姿胭，凡中千姿胭喪命者身上如同撒滿了胭脂水粉，紅豔奪命。更有傳言，武林第一暗器世家的上代掌門人曾經被皇家的某人救過，為了答謝救命之恩，曾留一枚千姿胭在那人手裏。笛悠的父親是大名鼎鼎的王爺，笛悠本人又是當今聖上最喜愛的外孫，水妖姬說什麽也不敢賭一賭，只得松開手放笛悠脫身。
笛悠什麽也不說，微笑着走到茶身邊，就聽見茶用極低的聲音說：“我可愛的小徒弟啊，保護你的冷面呢？”
“唰”，笛悠的冷汗立刻就下來了，“師傅，那個……我以為已經沒事了，就讓冷面去保護樓蘭姑娘，我……”
“哼。”茶不再說什麽，只一聲冷哼就足以讓笛悠噤若寒蟬，恨不得可以當場消失。
“絕殺，放下屠刀吧，你已經沒有機會了。”茶轉身面對絕殺，誠心誠意。
絕殺沒有看向茶，只是單手輕撫天絕刀的刀刃，“事到如今，你想我會就這樣收手嗎？”
茶長嘆一聲，不再說話。
群雄看着兩個人垂首站立在客廳的兩端，只一眨眼，兩個人就消失在視野裏，就聽耳邊“哄”的一聲，兩個人已經在客廳外動起手來。
雙劍相觸。
卻沒有發出震耳巨響，反而發出一種沉郁幽悶之聲。
真力交擊。
茶給這一劍震得往後跌退，一線血絲順着嘴角流下來，他反手一劍，向如影随形追擊而至的絕殺擊去。青溟幻化出的劍影有如驚濤駭浪，劍氣更有如黃河決堤般奔流傾瀉。
面對茶如此駭人的攻勢，絕殺的面容靜若止水，疾退丈許後，他又提刀回攻。動作渾然天成，毫無破綻。
絕殺的動作大開大阖，真力有如江水般滔滔不絕。而茶看似被絕殺的刀勢完全籠罩，卻總能自其中找到空隙，一舉破之。
劍刃交擊越來越急，勁氣交擊之聲，不絕于耳。兩人越戰越酣，不止手中劍，連餘下的一只手及雙腿，亦加入了戰場。絕殺右手中的天絕化作一片血光，而他的左手，劃出重重掌影，急攻茶。
茶從容不迫，手中青溟迎上天絕。左手劃出一個圓弧，那圓弧恰到好處的将絕殺的攻勢一一封死。下一刻，青溟或橫斬或疾剌，不停改變角度，攻擊絕殺。
絕殺夷然無懼。縱身一躍，避開茶的攻擊。同時飛起一足，灌注真力朝茶的頭顱狠踢而去。茶舉劍向上，直砍絕殺的足跟。
絕殺右足急回點在左足上，借勢一個翻身避開削足的一劍，同時調整身形已頭下腳上的姿勢向茶的頭頂刺下。
茶全不理會朝頭貫下的劍，雙手握劍，迎向絕殺。
同歸于盡的架勢。
同歸于盡的決心。
兩個人都不準備後退，周圍的各位武林豪傑也好，兩人的徒弟也好，誰都來不及也沒有能力可以阻止他們。
“住手。”一個蒼老的聲音忽然出現。
一支琵琶随之出現在兩人中間的空間，旋轉着蕩開兩人的武器，憑空出現了一個仙風道骨的老人。
“爺爺，你來啦。”人群中忽然出現一個嬌嫩的叫聲，人群再次自動分開，跑過來的三個人，不是鈴铛兒、天心蕊、水晶又是誰呢。
“爺爺，你怎麽才來啊？”鈴铛兒撲進老人的懷裏，高興的摟着老人的脖子蹦蹦跳跳的。
“別鬧了。”老人繃着臉，拉下鈴铛兒，冰冷的臉色讓鈴铛兒只能吐吐舌，縮回天心蕊身邊。
“師傅。”再次開口的，是絕殺。絕殺雙手抱拳，恭敬的向老人躬身行禮。
靜。
安靜。
很安靜。
靜的可以聽見落針的聲音。
然後是一串掉下巴和揀下巴的聲音。
當然那裏面沒有包含茶和笛悠，他們只是彼此扶持着對方的下巴，所以沒掉也沒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