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老人眼神複雜的看着絕殺,長嘆一聲,“絕殺,你還願意認我這個師傅嗎?”
絕殺沒有直起身子,一直保持行禮的姿勢,沉聲回答:“是的,您永遠是我的師傅。”
老人猛的閉上眼睛,再睜開時依然眼圈通紅,顫聲說:“好,好,真是好啊。”上前幾步扶起絕殺,哽咽着說:“孩子,當年都是我不好,如果真的要有誰為當年的事付出代價,那個人應該是我。”
“不,”絕殺終于擡起頭,但是他的眼神是空洞的,如一潭死水,平靜無波。“師傅,當年的事和您并沒有關系,是這幫将仁義道德挂在口中的武林豪傑。他們标榜着自己是正義,所作所為卻是……”
“閉嘴,絕殺,你乖乖束手就擒我們還能饒你不死,再胡言亂語小心我讓你死無全屍。”好幾個豪傑大俠站了出來,包括鐵血盟盟主,飛馬幫幫主,洛河寨大寨主,雄獅堂堂主這些武林東南西北四大家掌門人。
絕殺的眼神瞬間就變了,凜冽的煞氣一下子擴散出來,連空氣都冰冷下來,武功稍差一點的人都沒有辦法抗衡,很多人當場就後退數米,鈴铛兒、天心蕊、還有水晶因為躲在茶的身後才勉強站在原地。笛悠原本就蒼白的臉色也一下子就慘白,但少年的好勝心使他咬緊牙站在原地,不肯站到茶的身後。
絕殺笑了起來,嘴角兩邊彎起,眼睛微微眯起,笑的表情,沒有笑的意義,“死無全屍?你以為我在乎這個嗎?你們當年犯下罪行時你們在乎嗎?”
“你……”鐵血盟盟主任天翔才說一個字就被打斷了,茶沒有說話,沒有打手勢,只是走上前一步,擋在絕殺和任天翔之間,只是一個瞪視就将任天翔繼續說下去的勇氣打散了。
絕殺看了看茶背對他的身影,繼續說下去:“當年,作為殺手的我,是殺了很多人,你們找我報仇也沒有錯,你們對我要殺要砍都沒錯,可是,你們為什麽要對一個懷孕的女子動手?她甚至都不會武功!你,堂堂北方鐵血盟盟主,你回答我啊。還有你,西方飛馬幫幫主,你說呢?東方洛河寨的大寨主、二寨主,你們怎麽說?南方雄獅堂堂主,你們都說話啊?都回答我啊?”
沒有人說的出話,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在座的諸位武林上鼎鼎大名的大俠、英雄,被點名的,沒被點名的,臉上都陣青陣白,就是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絕殺苦苦的笑着,“我錯了,她什麽東西都不帶跟着我走,我想讓她過好日子,我不想讓她吃苦。所以我殺人,我做殺手,我想盡辦法的賺錢。可是等我回去,只有滿屋子狼跡和鮮血。你們算什麽大俠英雄,你們找不到我就拿毫無反抗能力的女子出氣,那個女子甚至懷有身孕。那個女子,連同她腹中的胎兒你們都不放過,這就是你們的俠義?你們的正義?”
說着說着,絕殺的笑容收了起來,眼睛因充血而血紅一片,絕殺握緊手中的天絕刀,準備讓這場婚禮接受血的洗禮。
一只蒼老幹枯的手輕輕落在絕殺的手上,絕殺看向老人的眼睛,老人的眼睛盈滿了淚水,卻堅定而平和。“夠了,孩子,放下吧,冤冤相報何時了。流雲已經為了那些仇恨付出了代價,就到這裏結束吧,再繼續殺下去,還會有更多的丈夫失去妻子,父親失去孩子……”
“不,”絕殺甩開老人的手,“流雲那樣好的女子不能白白送命,我要他們付出代價,為了流雲,為了我還沒出世的孩子。”
“絕殺,你的孩子沒有死。”老人猛的把鈴铛兒拉到身前,“你的孩子沒有死,流雲把孩子生下來了,叫鈴铛兒,這就是你的孩子。”
“什麽?”鈴铛兒傻了,呆呆的看着老人和絕殺,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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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絕殺看着鈴铛兒,顫抖着手伸了過來,想要撫摩鈴铛兒的臉,卻被鈴铛兒眼睛裏的恐懼阻止了,愣愣的停在半空中,只能用眼睛看着。
看着鈴铛兒的眉、鈴铛兒的眼、鈴铛兒的鼻子、鈴铛兒的嘴,都有流雲和自己的影子,果然是流雲和自己的孩子,可是,卻不能摟進懷裏和流雲一起去疼的孩子。
“爺爺,他真的是我爹?”鈴铛兒問老人,滿眼的期望和害怕,自己從小就想着盼的爹居然是殺手盟盟主?
老人點點頭,輕輕将鈴铛兒拉進自己懷裏,撫摩着鈴铛兒的頭發繼續說:“當年我聽到消息趕到那裏的時候,流雲已經身受重傷眼看就快不行了,我救不了她,誰都救不了她。可是她掙紮着用盡最後的力量生下你們的孩子。流雲的最後一句話是‘我不後悔,只是可惜不能和他一起照顧我們的孩子,爹,你告訴他,不要再殺人了,好好照顧我們的孩子。’絕殺,回答我,你要流雲看着你繼續殺人,你要你和流雲的孩子再為這些恩怨流血流淚嗎?絕殺,你回答我!”
絕殺瞪大雙眼看着老人,一句話也不說。
老人低下頭,兩行淚水順着臉頰流下來,“我當年錯了,第一錯是我不應該反對你們在一起,逼得你和流雲不得不離開;第二錯,我不應該帶着流雲的屍體和孩子離開,讓你一個人痛苦這麽多年。如果我留下來,把流雲的話早點告訴你,也許,你現在就不是殺手盟盟主,也許你和鈴铛兒都能在逍遙山上快樂的生活。絕殺,都是我的錯,如果一定要用血來清洗你的仇恨,那就用我的吧。”說完,老人拔出匕首就割向自己的脖子。
“不要!”鈴铛兒慘叫起來。絕殺還震驚于老人的話,來不及阻止。還好茶一直注意着老人的行動,在刀近脖子的時候及時趕到,手巧妙的在老人手上一點一摘,就将匕首握在自己手裏,避免了血濺當堂。
“老人家,如果你以為你死了就能阻止今天的事情的話,那你就錯了。死的人已經夠多了,當年的流雲,還有這麽多年死在絕殺手裏的人,已經太多太多了。如果今天你也死了,還有誰能幫助絕殺擺脫心靈的痛苦呢?如果你死了,鈴铛兒和絕殺的父女情又有誰能夠幫他們建立呢?所以,不管怎麽樣,你,一定不能死,絕殺也不能死,今天真的要有人死,那也絕不是你們。”茶最後一個字字音剛落,反手就将手裏匕首投出,擦過準備說話的雄獅堂堂主的脖子,釘在門柱上。整個匕首都沒進門柱,僅有匕首柄上的紅色流纓在風的吹動下徐徐擺動。
場面又恢複了安靜,沒有人能說話。絕殺看着老人懷裏的鈴铛兒,一臉痛苦和期待,鈴铛兒躲避着絕殺的眼睛,默默的流淚,天心蕊向前一步準備安慰鈴铛兒但看到笛悠向她搖頭又很快止步了,側過頭流下了眼淚。水晶拿出懷裏的手巾遞了過去。笛悠一手緊扣着水妖姬的脈門,沉默着看向茶。
“叮”絕殺手裏的天絕刀落在地上,跳動幾下就停止了。絕殺眼裏的血紅早以褪盡,只餘一片水色,“流雲!!!”絕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跪倒在老人身前落淚不止。
一片武器的磕碰聲中,所有人收起了兵器。大部分人似有似無的和鐵血盟、飛馬幫、洛河寨、雄獅堂這些武林四大家隔出距離,看向他們的眼神也冰冷帶有鄙夷。
一場武林大亂在茶、笛悠、鈴铛兒、天心蕊、水晶還有草的參與中,由大轉小,逐漸被控制住。這就結束了嗎?不,還沒有,我們好象忘記了一個人,是的,我們忘記了那個陰險狡詐的水鑽。他和他母親水妖姬在天心蕊他們行動前就離開了,想要伺機向水晶報仇。水妖姬由于大意被笛悠反制住了,但水鑽還躲在暗處沒有人注意。
這場武林大亂原本是想借這次的婚禮将武林中有權威有勢力的人一舉消滅,這樣象無忌宮這樣的小門派就能乘機取得更大的勢力,這樣的機會水鑽是絕不願意錯過的。眼看着這場大亂被人控制住,水鑽氣得要發瘋。
“哈哈哈哈,你們這些大門派、大掌門真是大方啊,就這樣算了嗎?你知道你們的鐵血盟、飛馬幫、洛河寨、雄獅堂都被血洗了嗎?沒一個人生還啊,連仆人在內全死了。”水鑽從人群裏一躍而出落在場中央,一臉奸笑,“知道嗎?這些都是我們的絕殺絕盟主手下做的,全死了,全死了,”水鑽一轉身指向笛悠,“還有你,你得意什麽?連百花谷都被血洗了,一個人都不剩,聽說百花谷裏全是美女,想必去那裏的人都享盡豔福了,哈哈哈哈……”
“什麽?”笛悠的臉一下子就鐵青了,憤怒的握緊雙拳時連同水妖姬的手腕一起握碎了,水妖姬慘叫一聲昏死過去。
鐵血盟、飛馬幫、洛河寨、雄獅堂的所有人也叫了起來,場面再次沸騰了,眼看又要失去控制。一聲響徹雲霄的龍吟聲咋然響起,所有的騷亂都被這聲龍吟壓了下去。
茶一手輕壓笛悠的肩讓笛悠冷靜下來,冷眼環視場一周,最後眼光停留在水鑽的身上。茶冷冷的開口:“你是誰?你說的話可有證據?”
水鑽瑟縮了一下,勉強挺直身體大聲叫了起來:“我是無忌宮的少宮主水鑽,至于我說的話是真是假你們問絕盟主好了,我們的計劃就是這樣定的,我想絕盟主不會敢做不敢說吧。”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絕殺身上,連鈴铛兒都轉過頭緊盯着絕殺一臉期待。
絕殺緩緩閉上眼睛,放棄似的開口:“是的,據我的手下回報,東方洛河寨、南方雄獅堂、西方飛馬幫、北方鐵血盟除了在這裏的人外,其餘的人,都死了,一個不剩。可是百花谷,我們始終沒有得手。”
鈴铛兒眼裏的光一點一滴的碎了,整個人如同失去力氣一樣倒在老人的懷裏,連哭泣的力氣都沒有。
絕殺看着鈴铛兒,滿眼的不舍和悲傷,“你們要殺就殺了我吧,這些的事都由我一個人承擔。”
洛河寨、雄獅堂、飛馬幫、鐵血盟的人不再說話,拔出兵器走了過來。
“不要,”鈴铛兒拼命掙開老人的懷抱,張開雙臂擋在絕殺身前,“不要,求求你們不要殺了我爹。”
洛河寨、雄獅堂、飛馬幫、鐵血盟的人還是不說話,只是繼續前進。
鈴铛兒無措的看向周圍,被她看到的人都轉過頭躲避她的目光,鈴铛兒絕望的看向笛悠,“笛哥哥,你說過,叫我有事叫你你一定幫我,求求你,救救我爹吧,求求你。”
笛悠臉上常挂的笑容早消失了,難過的看向鈴铛兒的臉,然後閉了閉眼,下了決定。
笛悠走到鈴铛兒身邊,随手握住一柄長劍,看着殺氣沖沖走過來的人,沉聲說道:“我不管你們為了什麽,也不管誰對誰錯。如果你們要殺絕殺,就只有從我的屍體上踏過。”
老人和茶對視一眼,不再說什麽,也走過來,站在笛悠和鈴铛兒身邊。然後是天心蕊和水晶。六個人一字排開,堅定又堅決的擋在絕殺身前。
“走開,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要你們為我出頭。”絕殺大喝起來。
“爹,我好不容易有了爹,我才不要就這樣失去你。”鈴铛兒回頭大叫,“我不管什麽,我就知道你是我爹,那麽多年你沒疼過我,我要你補償。”
“……不愧是我的女兒,”絕殺因為那聲稱呼而再度眼紅,“我以為可能這輩子都聽不到有人叫我‘爹’了,太好了,太好了。”
四大家族的人已經走到七個人身前,兵器已經舉起,天邊的夜色漸漸褪去,新生的太陽慢慢從地平線上一點一點的升起。大部分的人遠遠站在一邊,看着這場十多年前的血債将在今天做下了結。
“殺!”一場混戰。
婚禮的三天後,客棧內鈴铛兒抱着一個骨灰盒不停的流下眼淚,天心蕊在一邊怎麽安慰也無濟于事,只能長嘆一聲,離開讓她一個人安靜一陣子。
屋外,水晶和笛悠看到天心蕊出來時搖了搖頭,也只能長嘆一聲。水晶和天心蕊走向一邊,笛悠走向另一邊。
三天前的混戰,在雙方即将開戰的時候,絕殺一劍刺入自己的左胸,在鈴铛兒的懷抱和哭喊聲中停止了呼吸。他用自己的生命了結了這場血債。
又過了七天,笛悠的傷勢恢複了不少,和茶、鈴铛兒以及那個老人一起踏向前往逍遙山的征程。只是少了冷面,多了天心蕊、水晶、還有絕殺的徒弟絕塵和絕滅這四個人。整整十天,鈴铛兒一直在哭泣,即使在旅途中也哭泣不停,誰也勸不住。
笛悠沒辦法了,只有偷偷把鈴铛兒叫到身邊,小聲的在她耳邊嘀咕:“別哭了,你爹沒死。”
“你騙人,”鈴铛兒的眼淚掉的更厲害了,“我親眼看見我爹把劍□□心髒了。”
“嘿嘿,”笛悠翹起一側嘴角,“你看那邊,那個坐在水晶旁邊的人是誰?”
鈴铛兒、水晶還有天心蕊都好奇的看過去,那個一身黑衣的人一鍁鬥笠。
“鬼啊!”水晶慘叫着口吐白沫昏了過去。
鈴铛兒驚訝的睜大眼睛撲了過去,“爹,你沒死?”
“痛,”那個人也就是絕殺,一手輕捂左胸的傷口,一手輕撫着鈴铛兒的頭發,“傻丫頭,爹沒死,爹還活着。”
鈴铛兒急忙撐起身體避開絕殺的傷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就要問我了,”茶在一邊插口,“我啊,在逍遙老人也就是你爺爺來這裏的時候就碰過面,知道你們一家三口的事情,也知道絕殺他其實是右位心髒。所以,我利用我們對打的時候悄悄告訴他,叫他伺機裝死,接下來就順理成章啦,哈哈哈哈,不要太感謝我啦。”
“那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害我哭那麽長時間?”鈴铛兒大叫。
“笨,我連我徒弟都沒告訴,還在絕殺稱呼你爺爺為師傅時裝吃驚你說為了什麽?當然是為了這個計劃能天衣無縫了,當然是為了能還你一個幹幹淨淨不再背負血債的爹啦。笨丫頭!”茶不滿的在鈴铛兒頭上敲了一下。
“嘿嘿,太好了,太好了……”鈴铛兒傻笑着,抱着腦袋坐在絕殺懷裏,一臉幸福。
“對了,絕殺呢,已經死了,所以,”茶的眼睛裏異光一閃,絕殺沒來由的一陣發寒,“我們是不是該幫你換個名字啦?已經死掉的絕殺老兄。”
“要不,叫絕無此人?”笛悠立刻湊起熱鬧。
“不好不好,我爹才不要叫這個名字,叫……絕,絕,絕對厲害。”鈴铛兒也興趣十足。絕滅一個沒忍住,剛喝到口裏的水就這樣噴了出來。
“不如叫絕不殺人,反正他以後都不會殺人了。”天心蕊側頭想了一會兒。
“你們起的都是什麽啊,我看應該叫絕世高人,他武功多厲害啊。”蘇醒過來的水晶也加入讨論。這下連一向冷酷的絕塵都繃不住笑了起來。
“不好,不好,叫……”
于是,馬車載着滿滿的歡聲笑語,和滿臉黑線的絕殺大人,駛往逍遙山。笛悠将在那裏請逍遙老人為他制一柄劍,然後就要前往百花谷去接他的親親老婆——草。
至此,《笛行江湖》的第一部——入江湖,完!
笛行江湖——戲江湖
作者:那迦
這是一個簡單、輕松的故事。這裏沒有太多的腥風血雨,這裏沒有太多詭計多端,這裏也許會有一點點的寒、一點點的鬧、一點點的無奈、一點點的疼痛、一點點的混亂。總之,這裏還是很輕松,有一點點的搞笑、一點點的狡猾、一點點的天真、一點點的幼稚。我現在不想寫什麽苦大仇深,不想寫什麽奮發向上,不想寫什麽鬥法鬥智,我想寫的只是一個滿腦袋壞主意的小王爺,還有一個精靈古怪的小丫頭,由糖葫蘆開始的姻緣。小王爺只是去尋找他的小新娘,無意成為江湖上的小魔王。輕松,簡單,一個江湖的新傳說……
內容标簽:宮廷侯爵
搜索關鍵字:主角:笛悠,草兒 ┃ 配角: ┃ 其它:
第 1 章
百花谷的寶貝草兒回來了,也沒有回來。回來的只是草兒的身體,她的靈魂不知游歷在哪裏。秋臨波嘴上什麽也沒說,但是每日不停息的嘆息,眉間緊皺的紋路,秋紫檀每日的橫挑鼻子豎挑眼,潘安冰冷的拒之門外的禮儀,其他百花谷衆人的刻意漠視,饒是茶脾氣再好也忍耐到了極限,況且,茶也不是脾氣多好的人。可是心上人在眼前嘆息,那些故意跟自己搗蛋的又是心上人的門徒,茶郁悶的只想仰天長嘯,或者把笛悠抓回來狠打一頓屁股,就象笛悠小時候故意往他茶壺裏灑鹽時那樣,狠狠的揍一頓。
好在幾天後,雲煙一行人趕了回來,帶回笛悠正前往飄渺宮路上的消息。茶和秋臨波對視一眼,心中已有了主意,各自放松不少。又過了幾天,絕滅一行人帶着朱鷺草趕了回來,負責照顧天昀花的弟子也傳來消息,最多還有兩個月,天昀花就到了開放的季節。大家原本放下的心又略微提了起來。也就是說,笛悠只有兩個月的時間,一旦錯過這次花季,要等整整六十年天昀花才能再次開放。茶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寄信給笛悠告訴他這個事情,告訴笛悠實情,即使讓他有緊迫感也沒辦法,兩害取其輕,這是茶的決定。
笛悠在九臻家族最快的船瞬星上接到茶的信,眉頭緊皺了一下,只一下就松開了,還是那樣清清淡淡的笑着,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外洩。站在艙口的九臻夫人和天心蕊猶豫了一下,還是來到甲板上看着笛悠。笛悠微笑着轉身面對她們,明白她們一定有話要說,而這話一定非常重要。
先開始的是天心蕊,她深吸一口氣,眼神游離了一圈,最後還是轉向笛悠,正視着笛悠雙色的眸子,帶着幾份顫抖,天心蕊開口了:“對不起,我瞞了小王爺很長時間。我也不知道師傅為什麽會要我一定要殺你們笛音家族任意一人。好象是有一天,有一個蒙面人來找師傅,第二天師傅就向我下達這個命令。其他的情況我也不清楚,對不起,幫不了小王爺太多。但是我師傅雖然很冷漠,但我師傅真的不是壞人,我想,事情一定是出在那個蒙面人身上,我師傅跟你們笛音家是沒有仇的。小王爺,你只要好好的和我師傅把事情說清楚,應該不會有事的。”說到最後,天心蕊的聲音也越來越輕,她自己也沒有把握。
笛悠笑了笑,并沒有說話,點了點頭,眼睛看向九臻夫人,他知道,九臻夫人同樣有話要說。九臻夫人和天心蕊不同,她妩媚的笑了起來,手指輕繞着自己的發尾,輕聲慢語的開始,“我和飄渺宮宮主林尚翎分開已經快十五年了,當年和他結合一方面是父母的意思,一方面是我希望和飄渺宮合作,共同把九臻家族和飄渺宮發揚光大。結果小王爺您也看的出來了,他和前任宮主一樣不喜歡多理會江湖的事情,幾次冷戰後我們就分開了,本來我和他就沒什麽感情,所以,這麽多年一直沒有聯系他。他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以前曾聽他提過,飄渺宮欠一個人的人情,只要有人拿這個人的信物來飄渺宮,就可以要飄渺宮為他做不危害大多數人生命的任何一件事。我想,如果林尚翎和笛音家族沒有過節的話,那麽,這次要殺人大概就是那個人提出的要求。林尚翎這個人我還是多少了解一點的,比較死板,既然他答應了,我想……”
九臻夫人最後的話也不知道是被風吹散了,還是自己消音了,就算沒有人聽到,但她的意思也很明顯了。天心蕊的臉色更白了幾分。笛悠低下頭,沒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沒多久,大概連一呼吸都不到的時間笛悠又擡起頭來,先後退一步,不等兩人有反應就向天心蕊和九臻夫人一鞠到底,沒等兩人明白過來,笛悠已經站直身體,臉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的起伏,眼神依舊是亮亮而淡淡的。笛悠招牌式的笑容依舊挂在臉上,聲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清亮,笛悠說:“勞煩兩位了,笛音悠揚深表感激。在下知道你們的意思,這次前往飄渺宮表面上雖然甚是兇險,但在下相信車到山前必有路,事情一定還是有轉機的。對于兩位的幫助,在下想,在下能做個只是給你們一個承諾,只要兩位有困難,在下定當鼎立相助,絕不托辭。”
“小王爺無須如此,”搶先回答的是九臻夫人,“蒙小王爺幫助,九臻家族已經擺脫多年來的噩夢,我這次來是為了告訴林尚翎晚矜的事情,不管怎麽說,晚矜也是他的骨肉,他有權知道晚矜即将婚嫁的事情。”九臻夫人停了一下,擡手示意笛悠不要開口,繼續說道:“小王爺,請您相信,我九臻家族并不是見利忘義之輩,您可能認為請來聖旨破除九臻家族的家規對您而言是很簡單的事情,但對九臻家族而言意義卻大不相同。實話對您說,這麽多年以來,因為這個家規死去的人太多太多了,如果不是您的幫助,晚矜的小命很可能也會……所以請您不要再說了,您給九臻家族帶來的遠比失去的要多得多,九臻丹雖然稀罕但并不是沒有可能再造的,您的好意夜闌心領了,真的不需要了。”
笛悠愣了愣神,還沒有開口,天心蕊就已經接下話頭,“小王爺,您的好意心蕊明白了,但是看到師傅因為一個承諾受陷于人,心蕊不願意讓這樣是事情落在別人的身上。心蕊這次說出來,一來是被您和草兒姑娘的真情感動,二來也有自己的部分因素在內。心蕊幫您其實也是在幫自己,您就不要多說了,願意當心蕊是朋友就可以了。”
兩人将話說道這樣的地步,饒是笛悠能言善辯也無話可說,笛悠雖能做的,只是一改往日嬉笑的神态再次向兩人長鞠到底。等笛悠起身的時候,又恢複成以往的模樣,輕松而且惬然。笛悠揚揚手裏的書信,向二人開口時,聲音雖然一如往日的清亮,但眼中的焦急卻無從掩飾,笛悠問:“九臻夫人,請問離飄渺宮還有多遠,在下的師傅說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天昀花就要開放,錯過這次花期要等上六十年。”
“恩,”九臻夫人轉頭和天心蕊交談了一下,已有了答案,“小王爺不要着急,明天的這個時候,沒有意外的話,我們已經可以站在飄渺宮門外了。說道飄渺宮,希望小王爺能答應我一個不情之請,明天下船後委屈小王爺蒙上雙眼,這是飄渺宮的規矩,還請您能體諒一下。”
笛悠微微一笑,“這是自然,規矩在下一定會遵守的,夫人放心。”
時間在等待的時候,消逝的總是特別緩慢,笛悠的焦急雖然被深藏下去,但心裏還是不自覺在念叨着“快些、快些”。也許是老天聽到他的祈禱,比九臻夫人估計的提前了一個多時辰的時候,笛悠他們三人就已經站在飄渺宮的門外。天心蕊上前摘下笛悠的蒙眼黑布,笛悠眨了幾次眼睛,終于看清這個江湖裏號稱最神秘的門派的正門,一扇普通的,還不及笛音王府門一半大小的木門,刷着暗紅的油漆,由于沒有修繕,部分紅漆已經脫落,露出裏面腐朽的木頭,仔細看還能看到蟲蛀的痕跡,這些還不算什麽。等笛悠看清門旁邊的牌匾時,頓時有一種天打五雷哄的感覺。
牌匾上蒼勁有力的寫着四個大字:飄渺豆坊。
兩眼一黑,笛悠有一種就地暈到的感覺,好半晌終于控制住情緒,轉過身,用顫抖着手指指向牌坊,雙唇抖動着開合了幾次,怎麽都沒辦法逼出聲音來。九臻夫人和天心蕊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着他,但還是堅決的點了點頭。
“你比我當年好多了,”九臻夫人長嘆一聲,“當年我第一次來這裏,發現居然是間賣豆制品的作坊時,我是直接就暈到了。”話音剛落,天心蕊就接過話來,“其實這也沒什麽,誰規定江湖門派就不能是作坊啊?門派裏面那麽多人,不做點小生意怎麽養活他們?很正常啦,我也會做豆漿,下次我露一手做給你們嘗嘗。”
等笛悠終于能發出聲音的時候,他一句話也不用說了,原本緊閉的門忽然“吱呀”一聲從裏面打開了,門後站着一個全身黑衣的中年男子連一眼也不看他們一下,轉頭向院裏走去。笛悠深呼吸一下,當前跟在後面走了進去,九臻夫人還有天心蕊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一陣,默默的跟在笛悠身後走進去。當最後一個人的腳步邁進門裏,木門又“吱呀”一聲自動關閉。此時,天際的太陽完全落了下去,鎮子裏陸續點燃的燭火代替太陽,給這個無名小鎮帶來絲絲光亮。
遙遠的京城此時早已歌舞升平,一片歡聲笑語,勞作了一天的人們也放下一切的煩惱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在京城最高的高樓裏,遠離一切喧鬧。寬大的宮殿裏只有兩個人,年過六十的皇帝一頭梳理整齊的頭發被風吹的略微淩亂,站在他身後的正是笛音王爺。皇帝不開口,王爺也不能開口,皇帝站在窗邊任思緒随着風一起紛飛,王爺跪在地上看着皇帝的背影同樣滿懷心思。一年前,皇帝南巡去紫蘇城的時候,還是精神矍铄,保養得當的臉上甚至連皺紋都不甚明顯。短短一年沒見,風吹起的頭發下,白發已是蒼蒼,而負在後面的雙手上,青筋盡顯,關節分明。笛音王爺想着,考慮着是什麽樣的事情能讓這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衰老成這般模樣。陷進思索的他沒注意到皇帝已經轉過身來,也沒注意到皇帝眼裏一閃而過的混合着不忍和決然的異光。
“朱延,”現任蒼龍國君主蒼躍走上前來扶起一直跪在地上的笛音王爺,慈愛透過皇帝的雙眼灑在笛音朱延身上,帶來春日的溫暖,“朱延,你娶了我愛女就是我的半子,其實,在你娶菁兒前我也一直拿你當自己親身兒子一樣疼愛。你和菁兒這些年一直生活美滿我很是放心,将菁兒交給是我今生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和你說這些話的,不是一個皇帝,是一個父親,岳父也是父親,你也是我的兒子,一個一直讓我驕傲的兒子。”
“陛下……岳父大人。”笛音王爺以為自己可以處事不驚,然而,蒼躍僅僅幾句話就說得他心潮澎湃,除了這個稱呼,他一時也說不出別的什麽,只是心裏隐約湧上一種感覺,很難說的清楚究竟是什麽,很多感覺都攙雜在一起,就織在一塊,愈加複雜。帶着這種複雜的心情,笛音王爺看向皇帝的眼神也象蒙了迷霧似的,皇帝這麽大老遠又這麽神秘的把自己叫過來,還特地交代了只有自己一個人過來,到底是怎麽了?自己遠在南疆,消息實在是不靈通啊。
“呵呵,先別緊張,”蒼躍繼承皇位從二十歲到現在足足過了四十一年,現在他已經六十一歲了,當了四十年的皇帝,見過的太多了,所以,笛音朱延現在的想法,蒼躍比他更清楚,之前說的話本來是想讓他放輕松一些,哪想到反而弄巧成拙。“好啦,我的好女婿朱延,這次招你入京的确是有要緊事的,不過,你別太緊張,目前事情還沒發展到危險的地步,我叫你來主要是有些事情提早通知你讓你先做好準備。那,你也知道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的,論搶皇位拍馬屁個個是不用人教的,但說到治國平天下就……唉,說起來其實我本來覺得老三還是不錯的,可是後來發現這孩子的心實在是太過陰毒,做皇帝心狠一點雖然是沒什麽大錯的,但是要有容人之量,你也知道的,老三當年想把菁兒嫁到朱雀國失敗後,這些年來明着暗着也損了你們不少,我雖然沒說但都看在眼裏。真是委屈你們了,一直忍氣吞聲的,我實在是對不住你和菁兒的,但也不能表面上怎麽幫助你們,不然老三會更加變本加厲的。唉……”蒼躍一聲長嘆,背負着雙手走回皇位坐下,搖了搖手阻止笛音朱延的話,“今天先不說這些了。對了,悠兒怎麽樣啦?自從他開始行走江湖後就沒再寫信給我這個外公了,這孩子,才那麽點大,江湖風雨多,我實在是放心不下啊。來,今天其他的事情我們先放一邊,給我說說悠兒這孩子的情況,一年沒見他了,我還真是想他啊,那孩子後來有沒有過關?有沒有把那個草兒姑娘帶回家啊?來,給我詳細說說。”
“是,岳父大人。”一提到悠兒,笛音朱延這個做父親的心頭滿是暖暖的,可是想到悠兒就想到另一個人回心未回的孩子,笛音朱延的心又是血又是淚,還有着累累矛盾。該不該說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