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5)

雙手環上自己的手臂,菁王妃再次閉上眼睛,似乎閉上眼睛就不用看到這空蕩的房子裏只有自己一個人,似乎閉上眼睛就能感覺到還有另一人在身邊。菁王妃緊閉的雙眼裏一行淚水從眼角劃落,順着消瘦的臉頰流過尖細的下巴最後低落在白色的衣裙上,眨眼就被衣裙吸收掉。一個名字被菁王妃下意識的呼喚出來,可是這個名字的主人此時卻沒有辦法再來擦去她的眼淚。

“朱延!”剛走到書房不遠處的李總管似乎聽到書房裏傳來菁王妃的聲音,李總管想了又想還是繼續走遠了,在這家已經工作了幾十年的李總管眼圈隐隐有點發紅,而他的背影又更加佝偻了幾分。老天爺,王爺一家都是好人,請您保佑他們這些好人不要受太多的苦吧。李總管無法安慰菁王妃,他所能做的就是在心裏默默的向上天祈禱。

從紫蘇城到百花谷要有十天的路程,可是這次笛悠和冷面僅用了四天就趕到了。一路上他們披星趕月日夜兼程,笛悠第一次運用他小王爺的權利,命令沿路的各個朝廷驿站事先準備好最快的馬和幹糧。整整四天的時間他和冷面都是在飛奔的馬上面度過,吃的是硬幹糧喝的是冷水,等他們站在百花谷谷口的時候,要不是旁邊有人扶一下的話,笛悠和冷面幾乎是從馬上跌下來的,等他們站定的時候,兩人的雙腿都是顫抖而麻木的。扶他們的人是梧桐和墨蘭,笛悠第一次來百花谷的時候迎接他的人就是梧桐和墨蘭,巧合總是無所不在的,當梧桐和墨蘭再次出現在笛悠面前的時候臉上并不是上次看到的禮貌而疏遠的微笑,兩個人的眉頭都是輕輕皺着的,眼睛裏有着刺痛笛悠的憐憫的光。

“煩,煩請通報,通報一下,在下求見百花谷谷主。”笛悠努力站直身體,喘息着對扶着他的墨蘭說。

墨蘭和梧桐并沒有立刻回答,兩人一起将笛悠和冷面攙扶到山路邊一個亭子裏坐下,等他二人緩過氣的時候,墨蘭才輕輕的開口:“小王爺,我勸您還是回去吧。草兒師妹三天後就要和潘師兄成親了,這次她是蕩所有人說的,她是不會回頭的。”

笛悠只是搖了搖頭,“墨蘭姐,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是我是不會走的,我一定要進百花谷見草兒,無論如何我是不會走的。”

“你進不來的,”一邊的梧桐插口說道,“紫檀師姐命令所有的師兄弟把守所有的出入口,堅決不會讓你進去的,而且師姐還說了,如果你要硬闖就要我們打開所有的機關。草兒師妹設置的機關非常厲害,硬闖絕對會比上次你闖關還要危險更多的。”

“可是,我都到這裏,說什麽也要進去,”笛悠猛的站了起來,手已經握在莫言劍的劍柄上,“我不想傷害任何人,但我一定要進去,非進去不可。”

“你……”墨蘭還要說話卻被梧桐拉住,梧桐的另一只手也按在天琏劍的劍柄做好準備,梧桐的眼睛看着笛悠,神色慢慢嚴峻戒備起來。冷面暗自嘆了口氣,起身走到笛悠身邊也做好準備。墨蘭還要再開口,卻被三人的氣勢壓住,心裏更加焦急起來,卻即不敢開口也不敢移動,就怕刺激到他們使他們大打出手。正在四人僵持成一團的時候,一個聲音在他們身邊不遠處響起,那是一聲女子的笑聲,清脆而柔和,帶着淡淡的慵懶,卻讓四個人全身一震,無形中化解開他們的僵局。

他們四個人身手在江湖裏都可以排上一流,尤其是笛悠最近剛打通任、督二脈,可是他們剛才都全身戒備的時候卻被人接近到不遠的地方,來人的本領已經讓人無法想象有多高了,當他們看到來人的時候則更加震驚。

漫天風雨,樹林陰暗,一個纖纖麗影立在暗處,看不清面目,只是那柔弱秀麗的身姿,已是一種無比美麗的風情。細碎的腳步聲響起,柔軟的嬌軀越走越近,黯淡的雨天,襯着她的緋色衣裳、她的清眸倦眼,益發妩媚溫婉。四個人都凝視着她,這清眸倦眼,絕世風姿的女子。女子微笑,輕輕擡手撫髻,姿态溫柔,這一擡手,就是一種異樣的風情。所有的人都止住了呼吸,連同為女子的墨蘭都臣服于這女子的風姿,每個人的眼睛都看着她,好象除了看着她外,就不知道還能做什麽了。

緋衣女子就這樣走進小亭子裏,看着比之前更加僵硬的四個人掩口一笑,四人這才回過神來。墨蘭低下頭神色黯然,梧桐勉強将眼睛移向別的地方卻時不時的從眼角偷看向這女子,笛悠和冷面則對看一眼,低下頭的時候雙雙暗自提神。外面在下着雨,細密的雨已經下了一天了,而這女子即沒有打傘也沒有拿包裹,剛才一路行來,她的頭發衣裳沒有濕上半點,連她的裙角衣邊也沒有沾上泥濘。這女子到底有怎樣的本領?又是什麽來路?她這個時候來這裏又是為了什麽呢?笛悠思索着,戒備着。

原本四個人的亭子現在是五個人,先開口的是笛悠,擡起頭來的笛悠恢複成以往的模樣,笛悠先向女子行禮,清了清嗓子這才對緋衣女子開口:“姑娘,這裏風大雨大,你一個人來這裏是有什麽事還是來找什麽人呢?如果需要幫忙可以找這兩位,他們是百花谷的弟子,只要随意招呼一聲,周圍馬上會有很多他們的師兄第可以來幫忙的。”

這個混蛋,就會說好話把事情推到別人身上,梧桐在心裏暗暗抱怨,可是另一方面也暗自高興,高興有這樣一個可以和美人接近的機會。而墨蘭則在心裏留意起來,剛才的話讓墨蘭從自卑、羨慕的心情中清醒過來,更加讓她敬佩的是笛悠,短短幾句話裏面包含了那麽多意思,一來是點名他們百花谷的身份,二來又提醒了這女子這裏到處是百花谷的人,不管這女子是敵是友都要小心行事的。冷面心裏則想着另外的問題,這個笛公子,怎麽還是這樣多管閑事,現在最重要的是進入百花谷吧,管這女子的事做什麽,難道公子對她……幸好笛悠沒有讀人心事的本領,否則非跟冷面打起來,就在四人各有各的心事的時候,女子第三次笑了起來,曼聲說道:“我是來這裏找人的,聽說清風細雨樓的前任樓主樓蘭姑娘在這裏,我找她有些事情。”

“樓蘭姑娘?”四個人一起叫起來,尤其是冷面,一下子沖到緋衣女子的身前,擡手就要握住她的雙肩,口中已經大叫起來,“你是誰?為什麽要找她?”

梧桐擡手就想擋住冷面,可是他腳下還沒移動的時候所有人就覺得眼前紅影一閃,緋衣女子已經站到亭子的另一邊遠離冷面,依舊是微笑着說道:“失利了,都沒有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濱江,是因樓蘭姑娘一個朋友委托來找她的,有一封信要交給樓蘭姑娘。這樣可以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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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句話明顯是對冷面說的,可是笛悠眼中一亮,搶在所有人開口前說話:“濱江姑娘,在下有一事相求,可否請姑娘借一步說話?”

冷面還是愣愣的沒有反應,梧桐和墨蘭的眉頭卻都皺了起來,梧桐是因為笛悠要把這叫濱江的絕色女子拉到一邊而生氣,墨蘭則是想到笛悠要和這女子商量的事而猶豫。但只是一個皺眉,墨蘭又放松了眉頭輕輕笑了起來。三人各有心思的時候,笛悠已經把女子拉到遠處嘀咕起來。離的很遠三人誰也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只有墨蘭在一邊暗暗微笑,梧桐因為笛悠而遷怒于冷面狠狠的瞪着他,冷面雖然不明白梧桐為什麽忽然對他怒目而視卻也不在乎的看了回去,就在墨蘭轉身不再看梧桐和冷面之間少兒級的瞪眼比賽的時候,這才注意到外面的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太陽雖然沒有出來,天卻也沒之前那麽陰暗了。墨蘭想,雨停了,太陽還不是遲早會出來嗎?草兒師妹和笛音小王爺的事情呢,還是交給他們自己去解決吧。墨蘭又輕輕笑了起來,只是這次呢,我小放一點點水紫檀師姐應該不會知道吧。要是知道了的話我就裝傻吧,反正誰都知道草兒師妹心裏面真正的那個人是誰!

當天,冷面随梧桐和墨蘭兩個人進入百花谷,笛悠和那個叫做濱江的神秘女子一起離開。轉身離開的時候笛悠和墨蘭的眼睛在半空中相遇,兩人一起交換了一個微笑就各自轉身離開。第二天,濱江姑娘再次出現在百花谷谷口,身邊站着一個身穿白色紗衣的女子。

PS:草兒其實真的是個好孩子,但是笛悠很優秀,甚至太優秀了,和這樣優秀過頭的人在一起難免會自卑的~~

第 8 章

一紅衣一白衣兩女子走到百花谷守門的弟子前,紅衣女子上前遞上拜帖,守門的女子接過拜帖看了一眼,向紅衣女子行禮道:“原來是冥月流的濱江師姐,歡迎歡迎,這幾天百花谷有大事要辦,濱江師姐事逢其會,實在是百花谷的幸事。請問濱江師姐身邊的這位是您的師姐妹嗎?”

“她嗎?”濱江回頭看了沉默的白衣女子一眼,白衣女子頭戴一頂鬥笠,鬥笠用白色紗布将白衣女子的容顏完全遮蓋住,濱江搖了搖頭,“她不是我冥月流的弟子,我在來這裏的路上遇到她,她說她是清風細雨樓的人,到這裏來也是在找樓蘭姑娘的。由于同路,我們就一起結伴而來了。怎麽,有什麽問題嗎?”最後一句話是問百花谷的弟子,可是濱江的眼睛全還是盯在白衣女子的身上,眼睛裏閃過一絲玩味的光。

“是這樣的,”守門弟子禮貌而簡單的回答,“為了防止出現麻煩,本谷大師姐命令我們在這裏看守,避免出現意外。這位姑娘,請問你是如何得知樓蘭姑娘在這裏的?還有,可否請你将鬥笠除下來呢?”

白衣女子依舊保持沉默的站在那裏,濱江也站在她身邊,既不開口也沒有動作,守門弟子慢慢的神色戒備起來,右手移到劍柄的位置虛握住,可是白衣女子還是不開口。場面一時僵持在那裏,就在這個時候,秋紫檀的聲音響了起來:“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

守門弟子聽到秋紫檀的聲音暗松了一口氣,轉身向秋紫檀行禮後禀報了剛才發生的事情。秋紫檀聽着聽着也慢慢變了臉色,全部聽完的時候,秋紫檀的臉上已是一片肅殺,冷哼一聲,秋紫檀冰冷冷的開口了:“濱江師姐,請你先進百花谷裏休息,這裏有點事我要親自處理一下,這位清風細雨樓的姐妹就由我親自迎接了。”

一直冷眼看着的濱江輕輕笑了起來,轉身跟随秋紫檀身邊的一名女弟子走進百花谷,臨進去前回頭對白衣女子說:“這樣啊,那好吧。我就先進去,衾妹妹,姐姐在裏面等你哦。”

“好的,姐姐就先進去休息吧。”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百衣女子終于開口了,聲音低沉略有點暗啞,但是依然是女兒家溫潤的嗓音,原本的暗啞反而給她的聲音帶來了點點神秘和吸引。與此同時,白衣女子左臂緩緩擡了起來,将鬥笠摘了下來。

如果說紅衣的濱江給人的感覺是如同夕陽時的火燒雲一樣,有種既倦又媚的風姿的話,白衣的女子給人的感覺就是水,如水一樣清晰透徹。黑色的長發僅已一個簡單的白玉冠輕挽着束在在頭頂,長長短短的頭發垂落在額際和臉頰兩側,女子的膚色在漆黑如夜的長發襯托下看起來比白玉冠更白,雙唇沒有點染任何胭脂,也是一片蒼白,女子面色憔悴,略帶疲憊和病容,看起來越發的惹人憐愛,最重要的是,女子的雙眼都是漆黑透亮的。世人皆知,笛音王府的小王爺,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外孫笛音悠揚的左眼如同翡翠一樣的青綠。眼前女子雙眼黑白分明立刻打消了秋紫檀大半的疑問,面對白衣女子帶有幾分蒼白的病容,秋紫檀當下口氣也放緩很多,柔聲對她說:“這位妹妹,因為我們擔心有人來搗亂所以對于來賓的檢查比以往嚴厲一些,還望妹妹你能夠體諒。對了,我是百花谷的秋紫檀,還不曾打聽妹妹的芳名,聽說妹妹是來自清風細雨樓,想必妹妹也有一項過人的才藝吧。”

白衣女子上前對秋紫檀行了一禮,輕輕的開口:“回紫檀姐,我叫風衾,奉清風細雨樓現任樓主的命令前來給前任樓主樓蘭姐姐帶一個口令,在樓裏面衆多姐妹中我的本領最差,只是因為入樓前曾經學過一點武功所以才被派出來,剛剛學了一點舞蹈而已。先前因為被百花谷這裏的風光美景所驚嘆,沒有聽見那位姐姐的問話,引起的誤會還望紫檀姐姐寬恕。”

“妹妹不用多禮,”秋紫檀上前扶起彎腰請罪的風衾,“久聞清風細雨樓歌舞冠絕天下,妹妹實在是客氣,現在周圍剛好沒什麽人,不知姐姐能不能厚顏請妹妹展舞一段呢?只要一小段就好。”

“這,姐姐既然這樣說了,風衾也不好托大,就把剛學會的《霓裳羽衣舞》拿來獻醜了,希望姐姐不要笑我。”

秋紫檀笑了起來,還來不及開口,風衾已經輕歌慢舞起來,“案前舞者顏如玉,不着人間俗衣裳。虹裳霞帔步搖冠,钿璎累累佩珊珊……”歌聲清潤幹脆,吐字清晰,如冰盤走珠,霜凍脆鈴。而一襲白衣的風衾也随着歌聲足尖一點一旋舞了起來,原本就是寬袖長袍的風衾将輕功揉入舞蹈中,一歌一舞更顯得如夢飛仙,如幻似真。“……飄然轉旋回雪輕,嫣然縱送游龍驚。小垂手後柳無力,斜曳裾時雲欲生……”歌聲樂聲由平緩低昂過渡到急促的拍子。中序舞姿極盡柔婉,便如歌曲所雲,柔逸中現嬌媚,清婉間見情色。樂曲漸急,铿铿铮铮,已到‘入破舞腰紅亂旋’的入破。這是霓裳羽衣舞最後也是旋得最急之處,風衾的歌聲也越來越急:“……繁音急節十二篇,跳珠憾玉何铿铮……”,腳下錯步急旋起來,身上白衣斜斜飛揚,人越旋越快,歌聲越唱越輕,最後一個音節落下時,急旋的身影也頓了下來,輕薄的白衣和風衾的黑發緩緩飄落下來,所有看到風衾舞蹈的人也象在做一場美妙而奇幻的夢,一時之間無人可以說出話來。

“好好好,”一陣鼓掌的聲音傳了過來,“我剛離開的時候衾兒你剛把舞步學全,想不到一年未見,衾兒現在已經可以把全套舞步跳得如此出色了,加以時日衾兒一定可以一舞贏天下了。” 随着人聲的漸進,一個身影也走進秋紫檀的視線裏,将還沉醉歌舞中的衆人喚醒,樓蘭随風身邊站着的人是剛進百花谷的濱江,樓蘭看着風衾點了點頭然後對秋紫檀說:“秋姑娘,請問你還有什麽問題了嗎?我現在是否可以把衾兒帶進百花谷呢?”

“哦,啊,”秋紫檀的精神還有一部分沒有從剛才的《霓裳羽衣舞》裏醒過來,帶着幾分茫然回答樓蘭的話,“那個,已經沒什麽問題了,樓蘭姑娘你可以帶風衾妹妹進去,呃,那個,沒事了。”

風衾向秋紫檀行禮告別後,跟随着樓蘭和濱江二人回到她們居住的地方,三人一進初晴小築就看到雲煙、秦應景、冷面、鈴铛兒、水晶、天心蕊、汐亦、絕塵、絕滅、天堂都在園子等待着,所有人都目不轉睛的看着風衾,沒有一個人說話。場面一時冷靜而凝固下來,風衾微微一笑,走進初晴小築,找了一個幹淨杯子給自己倒一杯茶,又尋了一個舒服的位子坐下來,輕輕喝了口茶潤潤嗓子,這才開口對所有人說話:“你們這是怎麽了?別告訴我一個小小的易容術就把你們都騙住了,怎麽,現在認不出我了嗎?”

這一開口,原本溫潤的女兒音已經消失了,恢複成笛悠原本的聲音,風衾,不,應該說笛悠狡猾的笑了起來,伸手從懷裏拿出一張布巾,再從懷裏拿出一個瓶子倒了些許液體濕潤上,然後用布巾擦了擦臉,還原出原本的真實容貌。

“啊,”雲煙叫了起來,一個箭步蹿到笛悠面前,雙手楸住他的衣襟大聲喝到,“說,你剛才唱歌跳舞是怎麽會事,人家也要學啦”

“撲哧”、“咣當”幾聲異響傳來,衆人跌的跌、倒的倒、喝茶的噴茶、喝水的噴水,連笛悠也一臉無奈的看着她,“我說,你該問的不是這個問題吧。”

“對哦,”鈴铛兒也跳了過來,盯着笛悠的臉看的眨也不眨一下,“你的眼睛呢?原來不是有只眼睛是綠色的嗎?”聽鈴铛兒這麽一說大家才注意到,雖然笛悠的相貌變了回來,可是原本的一黑一綠的眼睛現在依然兩只都是黑色。

“哦,那個啊,那要多謝濱江姑娘,她師門有各種藥,其中剛好有可以改變眼睛顏色和改變嗓音的藥,我就借來用一下,怎麽樣,效果還不錯吧。”笛悠笑了起來,低頭一口将杯裏的茶水喝幹淨,伸手又倒了一杯。

所有人聽了都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看向濱江的眼睛裏帶了幾分敬佩,而汐亦的眼睛裏更多的是好奇,已經暗自準備找時間和濱江讨教兩招。可是秦應景的臉色反而黑了下來,帶着幾分內力伸手抓向笛悠的脈門,沉聲說道:“可是,那些藥恐怕對你的身體會有影響吧。”

笛悠手腕輕移避開秦應景,“沒什麽問題的,剛才我還施展了天魔舞和天魔音,現在不是還好好的嗎?”

“如果你真的沒什麽事的話,為什麽不讓我檢查看看?”秦應景當下和笛悠施展起貼身的小擒拿功夫,幾句話功夫兩人已經快速的過了十多招。

笛悠一邊躲避秦應景想要扣住他脈門的手一邊回答他的話,“你又看不出什麽,再說了,我真的沒有問題啊。”

“他看不出來我應該能看的出來了吧。”汐亦感覺出不對頭,也加入秦應景的行列,別說汐亦雖然家傳醫術,論武功也無法和笛悠、秦應景、絕塵這樣的超高手相比,但在江湖上也屬于一流的行列。原本和秦應景不分上下的局面因為他的加入,笛悠頓時也落于下風,可依然在堅持着,而且雖然兩人聯手但是一時半下也不能立刻就制住笛悠,三人就在初晴小築裏鬥成一團,四處翻飛,所到之處茶翻杯打,一片浪跡。

“哎呀,人家關心你,你就不要不要害羞啦。”最後濱江看不下去了,在笛悠從她身邊飛過時,右腳從裙下伸出擋了笛悠一下,笛悠頓時失去平衡被後面的秦應景和汐亦一人一邊扣住脈門,笛悠一使勁沒有争脫出來,這才老實下來讓兩人給他把脈,嘴裏面還輕輕嘀咕着:“一個明明懂不了什麽,一個不過是個蒙古大夫,讓你們看病,沒病也看出病來。”

“哼,”秦應景冷哼一聲,“我沒說過就表示我不懂嗎?你現在脈象雖然平穩,但是仔細分辨可以感覺到每次脈跳的間隔期間會有少許的波動,這種波動雖然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但這說明這藥影響到你氣血的運行,如果你心情起伏過大或者長時間運功的話,很可能出現內力斷流甚至走火入魔的現象,你還是盡快服下解藥吧。”

“對,越早服下解藥越好,”稍後放開笛悠脈門的汐亦跟着說道,“我雖然用藥上容易出現問題,但是我的把脈功夫可是數一數二的,我爺爺說在把脈上連他都難以和我抗衡。剛才秦大哥已經說了大半,而我發現這個藥物雖然目前看來副作用輕微,但是以你的身體條件看來最多五天,五天後如果還沒有服下解藥的話,每過一天,解藥的效果就會降低一分,到時候即使解藥吃了也會有一段時間出現內力不穩的現象,如果再過二十天還沒有服下解藥的話,那你就不用服藥了,第二十一天的時候你一定會走火入魔,輕則武功全費不僅會成為一個普通人,而且每逢月圓的時候會出現氣血循環不暢所造成的劇烈疼痛,重則……一命嗚呼。所以,笛悠,你最好……”

“現在就服藥!!”最後這五個字是所有人一起吼出來,看大家的樣子恨不得馬上就把解藥塞到笛悠嘴裏面。笛悠一貫輕松的笑容變的苦苦的,低下頭,笛悠看着自己的手說:“這些事情濱江姑娘都和我說了,可是我有必須吃藥的理由。而且現在我還不能服解藥,否則被百花谷趕出去,我,我不知道怒極攻心的時候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來?我不想讓這裏血流成河,也沒那麽了不起可以微笑着祝福草兒走向另一個人的懷抱。我想再努力試一試,不是還有二十天嗎?沒關系,來得及的。而且,濱江姑娘現在手裏也沒有解藥,要重新配藥還要有三天的時間,所以你們就不要急,等一會兒我會去找草兒,說不定今天就可以解決,大家都不要急,好嗎?”說到後來,低沉下去的笛悠又恢複成原本神采飛揚的模樣,連帶着大多數人原本低落着急的心情也輕松開朗起來。然而,這些人裏面并不包含秦應景、絕塵、樓蘭随風和濱江。

秦應景是在場人裏面唯一注意到笛悠那雙清亮眼睛裏最深處隐藏着不安和絕望的黑暗的人,絕塵和樓蘭随風則是因為他們豐富的人生歷程所以明白事情不會如笛悠說的那樣簡單,濱江則笑嘻嘻的看着所有人一直沒有說話,沒有人知道她在笑什麽,也沒有人知道她心裏想的是什麽。只是這四個人都沒有開口,濱江是保持沉默,只是拉着好奇的汐亦去配解藥。絕塵和樓蘭随風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麽,秦應景則是一直看着笛悠的眼睛,笛悠卻總是避免和他視線相對,即使偶爾兩人的眼睛看到一起,笛悠也是馬上就移開了目光。說說笑笑中,天已經黑了,笛悠回房換了套衣服,和所有人打了個招呼就離開了。鈴铛兒、雲煙都鬧着要熬夜等笛悠回來,卻被秦應景、絕滅、天堂還有樓蘭随風等人勸回屋裏睡覺。秦應景和絕塵的視線交彙到一起,兩人交換了一個意義不明的眼神。

沒有人知道笛悠和草兒在那天究竟說了些什麽,留在初晴小築園子裏等待的人一直等到三更還沒有等到笛悠的人影。眼看着快五更天要亮了,秦應景坐不住了,和絕塵、冷面、天堂三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四人分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去尋找笛悠。秦應景自己不承認,可是他腳步卻一直往一個方向前進着,看見笛悠的時候,只他一人跌坐玉釀花間,默然獨飲,衣裳淩亂着還灑了不少的酒汁在上面,腳邊散落的到處都是的酒瓶少說也有十多瓶。看不出來笛悠此刻是氣、是怒、是失望、是哀傷,走近他的時候,他嘴角仍舊是那絲淺淡微末的笑。

秦應景自幼生長在将軍府裏,行軍打戰的人在休閑時大多是喜歡這瓶中物的,見過不少醉酒的。哭鬧的,叫嚣的,胡說八道的,颠三倒四的,就沒見過笛悠這樣,一直癡癡笑着,卻是悄無聲息,一個字也不說的。只是一壺接着一壺吞入腹中,随着酒意的濃重,唯一加深的便是眼眸深處,埋得幾乎沒人能碰觸到的失落。

原本用來束發的玉冠早已不見蹤影,于是長長的黑發就這樣散落下來,将原本意氣風發的模樣減落了八分。秦應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笛悠,印象裏所有笛悠的畫面都是盛氣淩人、神采飛揚的,從來沒有這樣的失落這樣的傷懷,看着他臉上的笑,秦應景卻更深的可以看到他心裏的淚。秦應景走了過去,笛悠聽到腳步聲轉頭看到是他又笑了起來,一仰頭将手裏酒壺裏的酒全部飲進肚裏,笛悠醉眼蒙胧地望着他,輕輕道:“大哥,我累了……”

連秦應景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聲“大哥”吓到,笛悠倒入懷中的那一瞬間,忽然有一種錯覺——堂堂蒼龍國傲然于天下的笛音悠揚小王爺,竟如煙花般,脆弱。

将笛悠扶進屋子,打來清水,簡單地拭淨了他的面容手臂,替他寬衣蓋被。很快的,笛悠便沉沉睡去。秦應景坐在床前的蒲團上,腦子裏一直反複着笛悠酒醉的場面。很少見笛悠如此情景,以前不管笑還是怒,他看起來都是游刃有餘的樣子。于是一直都以為即使是草兒要嫁人而新郎不是他,他也能微笑從容的化解這所有的糾紛。可是如今看來,自己低估了草兒也高估了笛悠,這兩個其實都還是孩子,讓孩子去談感情總是容易弄的兩敗俱傷,秦應景想着笛悠的事情渾然忘了自己和雲煙其實都是和笛悠、草兒相及的年齡。看着笛悠即使在沉睡中也依然緊皺的眉頭,秦應景不自覺的伸出手輕輕揉了揉他皺起的眉心,想要幫他平複這過早出現的刻痕,不知不覺間,日已東升,離草兒的大喜之日還有四天,離笛悠服解藥的最後期限還有十九日。

第 9 章

整整三天過去了,黑夜又白天,白天又黑夜,三個晝夜已經在衆人無奈的眼光中毫不留情的逝去了,這個黑夜再消失的話,接下來的白天就是百花谷的大日子——草兒和潘安結婚的日子。整整三天笛悠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一步不出,除了酒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被送進他的房間裏,全部被砸出來。為了不讓他缺水而死,衆人就算不願意也只能把酒送進去,雖然送進去的是最清淡的百花酒,但是其他什麽食物都拒絕的笛悠連續三天只喝酒對身體也是一大傷害。

三天中,雲煙被趕出來了,冷面被笛悠打出來了,茶站在笛悠門口喊了幾次話最後被氣的掉頭離開,不管其他人怎麽勸也不肯再回去管笛悠了。其他人就只能面面相觑,誰也無法奈何笛悠,秋紫檀也過來看過,看到笛悠如此頹廢她冷冷的笑笑也離開了,沒有再提趕他出去的事情。于是大家将濱江做出來的解藥混進酒裏面給笛悠送進去,然後整壇酒被笛悠從窗口裏扔出來,在地上砸個粉碎。大家都在嘆息,濱江依舊是笑眯眯在看戲的置身事外,秦應景深呼吸再深呼吸的度過三天,然後在這最後的夜晚,沉默了三天秦應景輕輕推開擋在自己前進路線上的雲煙,和冷面默默的對視了許久,然後握着劍走進笛悠的房間。

不停有家具的碎屑打破門窗飛出來,到後面連牆壁都被打破了,在屋子外面等待的衆人紛紛展開身法躲避飛出來的東西,到最後,笛悠和秦應景終于從屋子裏面出來,而在他們出來後的下一秒,搖搖欲墜的屋子終于含恨而倒,“轟隆”一聲,一間原本典雅的屋子最終成為一地碎磚爛瓦提早很多年走向它的最終宿命。還沒人感嘆一下笛音兩兄弟的破壞能力,大家就發現其實自己小看了他們,只不過才一間屋子而已,等他們從屋子裏打倒屋子外後,就再現了他們在清蓮縣初識時的情景,所到之處牆倒屋塌,如果不是濱江及時出手幫助秦應景制住笛悠,大家暫住的初晴小築真的要全部被他們毀壞了。

秦應景氣喘籲籲的一手擦去鼻子裏流出來的血,一手将被面朝下按倒在地的笛悠的右手扭到他的背後,然後用膝蓋壓住,而笛悠另一只手撐在地上還努力想要争脫開來。掙紮半天,畢竟三天沒有進食,笛悠最後還是因為沒有力氣只能放棄了掙紮,秦應景沒有放開壓制笛悠的身體,卻擡起眼睛掃視了周圍的人一眼,當所有人都遠遠離開他的視線範圍內後,秦應景這才放開笛悠站起身體,徑直走向尚且保持完好的涼亭,信手倒了一杯茶給自己,然後一口灌下去。一向喜好幹淨整潔的笛悠在地上趴了好半天,終于有力氣站起來,蹒跚的走到涼亭,重重的坐在秦應景對面的椅子上大口的喘氣。對面的秦應景也不急着說話,只是倒了一杯茶向笛悠遞過去,笛悠一口一口喝幹杯子裏的,秦應景二話不說拿起茶壺又給他續了一杯。一時之間兩人都不說,只是彼此喝着茶,一個人杯子裏面空了另一個人就會自覺的給對方續滿。一直到他們再各自喝了三杯茶後,秦應景放下茶杯,看着笛悠的眼睛眨也不眨,笛悠頭不擡的替秦應景續上第五杯,秦應景還是緊盯着他,良久,笛悠一聲嘆息後放下自己的茶杯,這才擡眼與秦應景對視。秦應景輕輕的開口:“冷靜下來了嗎?清醒了嗎?可以說話了嗎?”

笛悠一向清亮透徹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常見的笑容早已丢失到九霄雲外,清澀的面容上難得的出現了憔悴絕望的痕跡,但還是看着秦應景沉靜的眼睛,點了點頭。

那一夜,除了長談一夜的秦應景和笛悠外,還有很多人同樣無法入睡。再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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