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

笛悠微笑着走進禮堂,看着站在禮堂當中一身嫁衣的草兒,笛悠嘴角上翹的弧度更加加深了。所有人可以看到的是他沉穩氣勢逼人的模樣,可是沒人看到他心裏面敲打着的邊鼓。

笛悠走進禮堂才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大問題,自己該怎麽開口呢?說跟我走,草兒拒絕了怎麽辦?說我是來搶親的,百花谷抓狂了怎麽辦?說要麽跟我走要麽朝廷派兵踏平百花谷?笛悠在心裏面搖搖頭,這覺得是個糟糕透頂的主意,那別說是草兒和臨波姨了,估計全江湖都會和自己勢不兩立吧……笛悠還在想着,渾然忘記自己正站在禮堂裏面保持着笑容,熟悉他的茶、雲煙等人一看他不知道轉到哪裏去的眼睛就知道這可愛的小王爺又走神到九霄雲外去了,秦應景拼命握住雲煙的手,總算沒讓雲煙将桌上的杯子丢過去,砸醒這個不分場合亂發呆的家夥。

好在有人站了出來,雖然那個人的原意并不是想幫他解圍。站出來的人是秋紫檀,“嘭”的一聲,秋紫檀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人順勢站了起來,遙遙指向笛悠一聲大喝:“你給我站住,說,你身上的血跡是怎麽會事?膽敢殺害我百花谷的弟子,就算你是什麽小王爺也一樣要以命抵命的。”

“呃?什麽?”秋紫檀的大喝喚回笛悠天馬行空的神志,愣了一下才明白秋紫檀的意思,“不,區區并沒有殺害任何一個人。”笛悠拎起長裳下擺,看看尚未幹透的血跡苦笑了一下,“上山的這條路,一年前區區曾走過一次,非常兇險。沒想到一年後還要再次經歷這種兇險。紫檀師姐,區區什麽地方得罪過您嗎?犯得着再次布下陣勢來對付區區嗎?”

秋紫檀聽的眉頭一皺,更加生氣了,“你少在這裏套近乎,誰是你師姐。告訴你,我百花谷不管你什麽高貴身份,你今天殺了多少性命,就準備死多少次賠償吧!”

由于是草兒最信任的師姐,雖然一直以來被秋紫檀刁難,笛悠也一讓再讓,可是泥人也有三分泥性,況且笛悠本身脾氣也好不到那裏。這三天積累的郁悶被秋紫檀一把火點燃了,笛悠劍眉一揚,雙手往背後一負,郎聲回到:“秋姑娘,您說話前先核對一下事實好不好,區區已經說了沒有殺害任何一條性命,您要是不信盡可以去差。再說了,這百花谷谷主雖然姓秋,但好象并不是姑娘您吧。”

“你!”秋紫檀被氣的倒豎起一對柳葉眉,雙手握住配劍就準備拔出來,這個時候潘安咳嗽了一聲,輕輕一聲咳嗽将秋紫檀滿腔怒火按壓下去,也将等着看好戲的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當所有人目光注視向潘安的時候,潘安神色平靜的看着笛悠,看着笛悠精光四射卻隐隐帶着疲憊的眼睛,看着笛悠蒼白的面容和失去了血色的雙唇,看着笛悠握緊配劍骨節分明的手,看着笛悠白色長裳被沾染上點點血跡的下擺,潘安輕輕的嘆了口氣。

不過将近五個月沒見,笛悠就仿佛變了一個人,九臻島上那個倔強固執的少年雖然依舊倔強固執,可是卻比之前更加厲害了。潘安比笛悠大四歲,那麽努力勤懇的修研武藝,也只在最近才發現自己已經有可能打通任、督二脈。五個月前潘安就能察覺到笛悠很厲害,可是潘安有把握在五百招以內打敗笛悠,只不過過去了五個月,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笛悠,潘安發現自己已經很難再看透對方了,也就是說,笛悠已經打通了任、督二脈。潘安還能說什麽,對方是個比自己年幼的少年,可是如今,他已經走到自己前面去了。潘安所能做的就是一聲嘆息,神色複雜的看向對面的少年。比家世、比相貌,自己都不是對手,如今,連唯一的優勢也喪失了,那還能比什麽,比感情麽?九臻島和笛悠的那夜暢談後,潘安再也沒有自信能肯定這世上最愛最懂最疼草兒的人是自己。

而笛悠呢,看着潘安看着草兒的笛悠何嘗不是滿腹心事。自以為說的做的夠多夠徹底了,可是九臻島上轉身離去的是草兒,然後自己還要站在這裏看着一身喜慶嫁衣的草兒走向她選擇的新郎。自己還不夠愛她嗎?自己還不夠好嗎?自己做的還不夠多嗎?笛悠沒有答案,也許答案就在眼前,可是自己卻沒有勇氣去看。笛悠怔怔的看着草兒的背影,再次沉默。

一個弟子走到秋紫檀身邊,在她的耳邊輕輕的說了幾句話,秋紫檀的臉色一改再改,看向笛悠的眼睛充滿了難以置信。是的,換了誰也難以相信,居然真的沒有一個人送命,笛悠一直劍下留情,只是讓那些弟子暫時無法移動而已。秋紫檀張了張口,最終還是選擇沉默,她想不出自己該說什麽。

秋紫檀沉默了,潘安也沒有話說,笛悠看着草兒的背影眼神傷痛,茶和秋臨波從一開始就選擇安靜,其他的人由于各種各樣的願意也作壁上觀,禮堂再次安靜下來,完全的沒有聲音。久久之後,有聲音漸漸響了起來,鞋子與地面摩擦的聲音,布料與布料摩擦的聲音,還是沒有人說話,所有人只看着草兒。草兒也沒有說話,只是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走向潘安,走向她選擇的新郎。

笛悠猛的閉上眼睛,再度睜開的眼睛裏刻印了滿滿的絕望,手向前伸出去腳下卻一步也邁不出去,笛悠的手一點一點垂了下來,眼睛裏的光彩也随着一點一點黯淡下去。不管是好意的還是惡意,現在禮堂裏大多數人想閉上眼睛,沒有人想看到一個人的絕望。

第一次打破禮堂沉寂的人是秋紫檀,而這次站出來的人是雲煙,雲煙掙脫開秦應景的手,幾步走到樂隊邊,劈手奪過一面古筝,一用力丢向笛悠。笛悠下意識的接過丢來的東西,手指不經意間滑過古筝的琴弦,“铿……”的一聲響起,笛悠愣了一下,當場在禮堂的地面盤腿坐下,輕輕将古筝放在腿上,左手輕按琴弦,右手緩緩一撥,音樂聲随之響起,赫然是一曲悠然——《鳳求凰》。

那年正月,我認識了你,我未束發,你仍垂髻,明明兩童稚小兒,攜手定終生。

你來,你走,人去影尤在,燈滅誓長存。沒有一日忘記,沒有一日不念,習武,讀書,只為那約定的見面。

春去秋來,以信聊思,你說你不曾忘記,你說同樣在等待。約定的日子到了,我知道期待的人不只有我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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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彷徨,你的哀傷,你的為難,你的思量,你不說我懂,我說你不明,什麽是為了對方的好,你真的知道有多少。

跟我一起走,沒有顧慮無須顧慮,你我的心意明明已知曉,何苦惹來他人惱。

跟我一起走,故事裏的鳳求凰,如今的已在現實中。

跟我一起走,人生幾度夕陽紅,莫讓紅顏空白首。

跟我。

一起走。

一曲纏綿悱恻的《鳳求凰》,笛悠将多少心思融于曲調中,看着那正要遠去的紅色背影,慢慢停頓下來。鳳求凰,多少故事,多少情懷,多少朝朝暮暮,多少柔情似水,笛悠不想說了,他說的已經很多,做的也已經夠多,如今要做的是等待,等待草兒最後的決定。笛悠尊重草兒的最後決定,也願意做出自己最後的努力。結果是怎麽樣,所有人再次看向草兒。

頭蓋紅巾遮住了面容,能看到就是那個紅色的身影,已經停下了腳步,身形卻在輕輕顫抖着。笛悠不說話的等待着,潘安亦然。雲煙雙手緊握住秦應景的手,茶和秋臨波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禮堂三度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答案。可是第三次有人站了出來,從秋臨波的身邊站起一個錦衣男子,雲煙和茶轉過頭看了一眼,忽然之間齊齊變了臉色。

“太難看了吧,”來人輕搖着一柄玉骨扇走向笛悠,身着錦黃缃繡長衫,發束九龍玉冠,腰配盤龍玉佩,益發襯得貴氣逼人,眼角歲月留下的刻痕,給來人平添一份沉穩。說話間來人已經走到笛悠身前,手中玉扇一合,看着鐵青了面容的笛悠,微笑着開口:“悠兒啊,不管怎麽說你身上流着一半我皇族的血,如今當這麽多人的面做出這樣的事情,你要将我蒼龍的顏面丢個幹淨麽?怎麽?不會說話了麽?你娘教你的禮儀呢?”

已經站起來的笛悠身體一震,呼吸間屬于笛悠的神情已經從他的身上褪了幹淨,在衆人震驚的視線裏,那個傲慢不羁,從不向人低頭的笛悠單膝跪倒在地,恭敬垂首。

“悠兒見過三皇叔。”

恐怖的寂靜裏,潘安和秋臨波倒吸氣的聲音格外突出,等他們吸氣的聲音過後江湖裏叱咤風雲的人物們這才慌亂起來,他們這才想起來,笛悠是笛音悠揚,是蒼龍王朝的小王爺,而這個讓他跪拜在地的人是蒼龍王朝的三皇子,當今的鎮國侯——胤王爺。桌椅一陣翻亂,有人站了起來,有人依舊坐在那裏,站起來的人不知道自己是應該行江湖禮還是應該行跪拜禮,坐着的人雖然面無表情可是臉色不比死人好看多少。潘安吃驚是因為到現在才知道這個和自己相談甚歡一見如故的至交居然是皇親國戚,秋臨波卻面色古怪的看看胤王爺又看看笛悠,再次看向茶的時候,兩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胤王爺看也不看亂成一團的其他人,垂阖着的眸子,全無一絲情緒,深沉不見底。他不說話,笛悠也不得站起來,只能跪在那裏。胤王爺左手的玉扇在右手的掌心輕輕瞧了兩下,回頭看看站在堂中的草兒,眼中異色一閃,再将目光轉向跪在自己面前的笛悠,“悠兒啊,不是本王說你,這天下漂亮的女子多了是了,本王就看不出這女子有什麽好的,況且還是個江湖女子……”

秋紫檀如果不是身邊秋臨波按着,對笛悠沒有拔出的劍差點就要對胤王爺拔出來,潘安的雙手在身體兩側緊握成拳,笛悠還是跪在那裏,頭也不擡,只是沉默的聽着。胤王爺輕蔑的笑了起來,彎腰扶住笛悠的胳膊将他拉站起來,看着笛悠慢慢擡起的頭,胤王爺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笛悠是在笑着的,沒有激動,如果說跪下去前的笛悠很明顯的是情緒激動,可是胤王爺的一番話後笛悠反而冷靜下來,胤王爺愣了一下,自己剛剛有在說什麽勸慰的話麽?

“胤皇叔,”笛悠輕輕掙脫開胤王爺攙扶的手,眼睛更加明亮起來,“您怎麽會在這裏,您不是一向不喜歡江湖的嗎?”

“本王,”胤王爺用玉扇掩着嘴咳嗽一聲,“本王是在休息的旅途無意中結識了潘公子,與他一見如故,早段時間來百花谷訪友的時候,受邀來參加這場婚禮。”胤王爺到底城府很深,三言兩語将笛悠的問題帶過,又将棘手的問題抛還給笛悠,“話說回來,早知道你會來這裏,本王就不應該留下,看着這樣的場面,悠兒啊,你真叫皇叔很失望啦!就為這樣的一個江湖女子麽?”

笛悠嘴角毫不掩飾的彎起一個嘲諷的弧度,“是嗎?胤皇叔,我想草兒有今天的決定皇叔一定幫了她不少的忙吧。而且,聽您的意思,這樣的江湖女子不好,那您準備給小侄介紹怎樣的女子?朱雀、白虎還是玄武的公主?您何必言語傷人呢,直接說準備拿小侄換哪方的勢力支持好了,象您當年對我娘那樣……”

“呵呵,”胤王爺面容絲毫沒變,反而笑了起來,“悠兒你這孩子啊,當初父皇默許你行走江湖的時候本王就覺得不妥,才這些日子不見就把你變成這等模樣了,你還是乖乖跟本王走吧,不管怎麽說,你皇叔我一定會推薦一些真正配的上你的女子的。”

笛悠後退一步讓開胤王爺再次伸過來準備抓自己胳膊的手,搖搖頭,笑容裏寒意更甚,“謝胤皇叔厚愛,可是小侄的心意已決,此身只要一個女子,除了她,我誰都不會要的。”

胤王爺收起虛假的親切笑臉,冷漠的眼睛裏猛然射出森然的光芒,“悠兒,皇家的面子你可以不要,但是也別把別人的面子丢幹淨,看看那個你心心挂念的女子,她已經要成為別人的妻子了。”

“可是,她現在還沒有成為別人的妻子啊,”笛悠冷漠的笑容看向草兒的時候冰消雪溶,“況且,小侄也只是在等她最後的答案啊。草兒,事情我大致都明白了,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回答了呢?”最後一句話,笛悠的眼睛裏光芒璀璨。

“什麽?”胤王爺臉色大變,原本事情一直按照他的計劃按部就班的走下去,可是現在,他忽然發現情況起了變化,還沒等他有所反應,一直沉默以對的草兒放棄了沉默。

一串銀鈴般的笑聲過後,草兒單袖一揚,蓋頭的紅巾高高飛起,鳳冠霞披下的女子笑顏如花。草兒的目光沒有在其他人身上多做停留,直接盯住笛悠,微微一笑,開口說道:“悠,還算你聰明,終于明白過來了。”

笛悠破天荒的臉色一紅,低聲回答:“你這次算計的也太隐諱了吧,要不是胤皇叔自己站出來,我可能真的會……”笛悠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幾個字輕的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一個人聽的到。

“真的會怎麽樣?”草兒笑着,眼睛裏卻水波蕩漾,“真的會掉頭離開麽?如果你真的離開的話,那說明你也不過如此,這樣一個面對困難就退縮的人,離開也罷!”

草兒的回答是铿锵有力,可是笛悠的笑容卻越來越苦,“你啊,那你說我還能怎麽樣呢?你擺出一幅堅決要嫁他人的樣子,我舍棄了面子硬追上來,當着這麽多人向一個抛棄了我的女子苦苦哀求還不夠麽?難道你要我跪下來嗎?”

“你啊,”草兒終于還是沒忍住,淚水就這樣流了下來,“你平常那麽聰明,怎麽到這種時候就這麽笨?你難道不知道有些話是應該要說出來的嗎?”

之前兩人一番對話讓衆人摸不清頭腦,可是說道如今這份上大多數人都明白了。胤王爺以潘安朋友的身份來到百花谷,尋着機會找到草兒和草兒說了很多事情,而其中利誘威逼肯定都是少不了的。看胤王爺之前出現時的樣子大家猜測他肯定是用他皇族的身份鄙夷了江湖人,肯定還威逼草兒不許和笛悠聯系嫁給笛悠,否則朝廷會派兵雲雲。草兒表面上答應了,由于胤王爺就住在百花谷所以笛悠來了之後草兒也不能說出這些,只有設計讓胤王爺自己站出來。笛悠本來就是聰明絕頂的人,看到胤王爺什麽都明白了。

可以說江湖人裏面聰明的還是占多數的,一番猜測也給他們猜出了十之八九,但是草兒還是有自己的小算盤的。之前在九臻島,笛悠把計劃告訴了雲煙也沒告訴自己,讓自己平白傷心了那許多日,草兒雖然明白笛悠之所以向自己隐瞞是為了不讓九臻夫人他們發現異常,但是心裏面多少還是有點不舒服。所以那天夜裏面笛悠來找自己,草兒完全有辦法在瞞過胤王爺耳目的情況把事情向笛悠透露一二,但草兒還是一直隐瞞到最後,給笛悠一個小小的回報。這些事情草兒嘴上不說,可是眼睛裏小小的得意完全沒有遮掩,其他人不明白這些,可是笛悠這麽聰明的人,一看草兒的眼睛,就只能讓自己的笑容苦上加苦,不然還能怎麽樣呢?把草兒拉過來打一頓屁股?笛悠心裏面的确打着這樣的小九九,但是借他一個膽子他即不敢說也不敢做。

胤王爺也是聰明人,一看這場面就知道事到如今他所謂的計劃已經全部流産了。當下臉色沉了下來,冷哼一聲,帶領手下一幹侍從拂袖而去,雲煙對他做個鬼臉他看在眼裏,卻還是鐵青着臉色握緊拳頭裝做沒看到。

笛悠哪裏還有精神管他人什麽事,早就走到草兒身邊,握着草兒的手笑的一臉見牙不見眼,草兒之前也是高興的随着他胡鬧,後來才想起來禮堂裏還有很多人,紅着臉将自己的手從笛悠手裏面抽出來,低着頭不敢擡。笛悠很不爽的擡眼掃了周圍人一眼,發現沒有人有回避的意思也不在理會其他,哄着草兒小聲的說着什麽。所有人看着這對終于守的雲開見日月的小兒女,一切的陰謀一切的伎倆都消失于這對人兒至真至純的笑臉,沒有人再去想百花谷的勢力、地位什麽的,大家都真心祝福這兩個人,可以一直這樣笑下去。

“對了,”草兒忽然叫了起來,收起一幅害羞的笑臉看着笛悠,一臉認真的開口:“悠,我之前說的話你還沒回答的,我之前說有些話是要說出來別人才能知道的,你想想,是不是有什麽話沒對我說?”

“唰”的一聲禮堂裏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人有人研究桌上的菜,有人研究酒壺上的花紋,有人忽然對筷子感興趣拿在手裏反複的看,只是所有人都閉上嘴巴豎起耳朵等待笛悠的回答。

笛悠不負衆望的開口接到:“啊?什麽話?我要說什麽?對不起?”

“白癡!!!!!”伴随着草兒的一聲大喝,和滿堂的笑聲,笛悠完美的證實了一句老話,陷入愛情裏的人智商為零,即使是笛悠這麽聰明的人也沒能例外啊。

秦應景走到外面邊搖頭嘆息邊找被草兒一拳打飛的笛悠,茶雙手蓋在臉上無臉見人,絕滅、水晶等人笑攤在椅子裏動彈不得,雲煙、鈴铛兒等人沖到草兒身邊和草兒抱在一起又哭又笑鬧成一團。等秦應景找到成為半只熊貓的笛悠,看着笛悠還是一幅茫然的樣子,某人想起第一次見到笛悠就被揍出的兩只熊貓眼,毫不猶豫的借機小小回報回去。

來觀禮的江湖人都在笑,百花谷的衆人也在笑,草兒沾着淚珠的笑顏比任何時候都燦爛,潘安看着走出陰影綻放耀眼光芒的草兒,笑了笑,然後掉頭獨自離開。一個人來到草兒曾經墜落的山崖,潘安長長的嘆了口氣,抓住身上紅色的喜服雙手一分一丢,紅色的衣服象一只展翅的蝴蝶從崖上緩緩飛去,在他身後,秋紫檀雙手緊捂着嘴唇淚流滿面。這天,所有人都笑成一團的日子,灑落下秋紫檀的淚水和潘安流不出的淚。笑的笑,哭的哭,沒人知道今天的笑明天是否會變成淚水,可是那有如何呢?今天有酒今天醉,不要想太多比較好。

第 11 章

很多事物呢,看久了會覺得厭倦,比如對雲煙、秦應景、鈴铛兒、絕塵、絕滅等人而言,天天被笛悠這個大太陽照耀着也實在是件麻煩的事情,看久了笛悠因為幸福而癡呆的笑容,難怪大家在心底偶爾的懷念之前那個沉寂時的笛悠。安靜時的笛悠其實也不錯,至少不用整天看這個幸福傻瓜的白癡樣,很多人都是這樣想的,雖然沒一個人不識相的說出口。何況連最和笛悠不對盤的秋紫檀都選擇了視而不見,其他原本就站在笛悠這邊的人就更不用說了。

所謂的“婚禮”的第二天,潘安留下一封書信離開了,草兒惆悵了沒多久就被笛悠逗開了懷,誰也無法說這孩子什麽,你沒有過這孩子這樣的經歷你就不會明白這孩子心裏有多苦,現在終于撥得雲開見月出了,誰又忍心讓這孩子的笑容帶着陰影呢?秋臨波覺得對不起潘安,可是她更知道草兒策劃這場婚禮的時候早就和潘安說過所有的前因後果,就算笛悠真的不來了,草兒也不會真的和潘安完婚,至少現在不會。秋臨波雖然覺得愧疚,可是對潘安她還有着另一份解脫的心情,不管怎麽說,潘安的這場無望的愛戀終于有了個結果,雖然結果不盡人意但總比懸而未絕的好。至于草兒呢,草兒在和潘安說清楚的時候就已經獲得了解脫,一直以來都把潘安看待成自己的哥哥,所以将哥哥從自己身邊解放出去是最好的方法。而象笛悠、茶這類沒心沒肺的人,早巴望着潘安能越早從眼前消失越好,笛悠嘴上不說心裏當然知道潘安對草兒的心思,就九臻島上見面後就把潘安列入頭號敵人的範疇,不管是以師兄的身份還是哥哥的身份出現在草兒身邊笛悠都覺得礙眼,就算現在自己和草兒兩情相悅了,小心眼的笛悠還是有點記仇。是這個人把草兒從自己身邊帶離的(雖然躲在暗處的自己很明白是草兒提出來的要求),是這個人差點成為草兒的丈夫的(雖然後來知道這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伎倆),笛悠沒辦法欺騙自己,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辦法。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本來就站在笛悠這一邊,所以對潘安沒多少好感。所有人裏面也就濱江依舊是看客,對任何人都無甚喜怒,而真正為潘安傷心的就只剩下秋紫檀了。其實百花谷裏大多數人都明白,秋紫檀的這顆芳心早就系在潘安身上,只是落花有意,流水遲鈍,這潘安一腦袋的草兒草兒的,對秋紫檀這麽多年的情懷壓根就沒注意到。嗚呼,真不知道是誰更可憐。

對了,當一切塵埃落定後,笛悠跟草兒也粘在一起你侬我侬情意綿綿許久了,現在滿腦子纏綿悱恻還能想到濱江,實屬不易。這天晚飯後,笛悠破例沒有和草兒在百花谷裏散步聊天,兩人手拉手的來到衆人住駐的院落。

“哎?不會吧?笛哥哥、草兒姐,你們兩個該不是走錯地方了吧?”最先發現他們的是眼尖的鈴铛兒,揶揄的口氣當即熏紅了草兒的臉,至于笛悠嘛,這種小言小語根本傷不了他分毫,還是笑得真誠親切,見牙不見眼。也沒理會鈴铛兒的調笑,招招手示意走出屋子的濱江跟上來,自己率先和草兒攜手走進花園的小亭裏。其他看到的人也跟了過去,不多時,小亭子裏坐滿了人,每個人随意或坐或站在亭子裏面,說的說笑的笑,在最中間的就是笛悠、草兒和濱江。

濱江的眼神掃視了一圈,清麗的眼睛裏憑空多出幾分冷厲的光,左手輕輕撣了撣衣角上不存在的灰塵,看似漫不經心的說:“小王爺,有話就直說好了,何必要大家都不用圍着我呢?”

“濱江姑娘多慮了,”被識破了意圖的笛悠并沒有半分不自在的神色,還是依舊笑的桀骜,“其實呢,這并不是區區的意思,只是大家對濱江姑娘的來意越來越好奇。當初你說來這裏是受朋友所托給朋友的朋友帶一句話,可是這麽多天過去了,你一點動靜也沒有,所以……”說到最後笛悠刻意留了半句,可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看過濱江的笑,那是風華絕代傾城傾國,看過濱江的皺眉,那是西子捧心惹人憐愛,這麽多天,所有人都以為已經能适應這女子的獨特風情了,可是到現在他們才知道根本不是,至少濱江現在的神态他們就沒見過,不僅沒見過甚至都沒想過她也會有這樣的神态。濱江愣住了,呆呆的傻傻的完全的愣住了,然後如水的美眸一眨,鼻子一皺,淺紅的小舌頭迅速的一吐一收,一幅小女兒的嬌憨讓衆人小吃一驚,真正讓他們大吃一驚的在後頭呢,連笛悠手裏的茶杯都失神摔到地上去了,濱江說:“我忘記了。”,沉靜了一會之後,所有人才控制住自己抽筋的嘴角和僵直的眼睛。大多數人都做了同樣的動作,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這真的是那個庸懶随性又神秘的濱江姑娘嗎?雖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的确是很随性,只是,這個随性未免太過頭一點了吧!

傻愣了許久,直到笛悠咳嗽一聲,才将衆人從這個“打擊”中喚醒過來,笛悠再度咳嗽一聲,由于濱江說出來的“理由”太過讓人震驚,笛悠已經失去了繼續說話的興趣,一個眼神示意濱江繼續,繼續把該說的話說出來。濱江玉手輕擡開始玩弄着垂在胸前的黑發,看了看衆人的反應,“噗嗤”一笑,“天啦,你們不會當真了吧?我說笑呢。之前由于大家都在擔心小王爺的事情,後來由于你們都忘記了,這百花谷又風景醉人我才以此為理由繼續呆在這裏等你們回想起來。大家,不會真的在惱羞成怒了吧?!”

面對一個千姿百媚的美女無辜的眨着眼睛看着你,再大的怒氣也消耗的十去八九了,僅存的一兩份怒氣也不好真的做“惱羞成怒”狀發出來,衆人只能摸摸鼻子,嘻嘻哈哈一番迷昏過去。濱江本來也不過是想逗大家一下,微微一笑也就把話題轉回正題上去,“其實呢,我代表冥月流行走江湖也有段時間了,在瑞雲城的時候有幸認識了靜玄師太,”靜玄師太四個字一出口,一向冷靜從容的樓蘭随風忽然倒吸一口氣,一下子站了起來瞪大了雙眼看着濱江,檀口張了幾張,顫抖着的櫻唇卻無法将她想說的話說出口,其他人茫然的看着失态的樓蘭,只有知曉情況的冷面和笛悠眼睛一亮,很快将答案了然于心。看到樓蘭随風激動的樣子,濱江笑了笑,不是以往那種庸懶妩媚的笑,這個笑容是發自真心柔和溫暖的笑,她走過來拉起樓蘭的手,輕輕拍打幾下,“好妹妹,不要太激動,是個好消息。靜玄師太托我告訴你,你的妹妹小蓮已經找到了,她很好,一直被好心人照顧,沒有受到一點傷害,”聽到這裏,樓蘭原本的激動卻更加激烈起來,眼眶泛紅,淚水凝聚在眼睛裏控制着沒流下來,呼吸也急促起來,嬌嫩的臉頰也由于激動而紅潤起來。濱江輕輕幫她理了理耳邊的散發,等她冷靜一點了才繼續往下說:“知道嗎,我發現這緣分啊,不管是姻緣還是親情,冥冥中似乎真有誰在操控的,你一定沒想到吧,你的妹妹小蓮就在百花谷裏,而且你有看過她,她就是……”

“咦,你們都在這裏啊,太好了,省得我再到處去找了,”重要時刻打斷濱江話的不是別人,真是秋紫檀,她剛走進花園就看到所有人都聚集在涼亭裏就走了過來,也許是因為這幾日草兒幸福的笑臉每天都在無償大派送的關系,也許是因為潘安真正走出迷霧如釋重負的原因,秋紫檀對于衆人的态度也好了許多,但是這個衆人裏卻不包括笛悠,雖然她向涼亭裏面每一個人都微笑打招呼,可是卻對笛悠視而未見,苦笑還沒有爬上笛悠的臉,草兒就在桌下輕輕拉拉笛悠的手,笛悠握了握草兒的手示意自己不在乎,兩個甜蜜人兒又開始四目相對上演甜蜜肉麻戲的時候,秋紫檀清了清嗓子,開口說話了:“是這樣的,谷主今天晚上過生日,邀請大家一起去雪梅山頂的傲梅廳用餐,谷主說了,這只是借生日為名讓大家在一起聚一聚而已,所以大家只要帶着輕松愉快的心情去就好,就這樣了。大家都要去啊,我先回去準備一下了,今天會奉上我們這裏特制的百花釀,這可是絕對一流的好酒哦,別的地方就算是皇宮大內也喝不到的。呵呵,我不多說了,大家晚上要過來啊,不過有個不受歡迎的人就知趣點不要出來礙眼了。”秋紫檀轉身離去前的最後一句顯然是對笛悠說的,這下好了,所有人都看向笛悠,雲煙和鈴铛兒嬉笑的臉上寫滿了“哈哈,你也有吃憋的一天”,濱江則是照舊一幅看戲的置身事外,其他人的眼光裏帶着憐憫,本來沒覺得怎樣的笛悠,在衆人“憐憫”的目光下開始覺得不舒服了,可是誰能告訴他,為什麽讓他覺得不舒服的不是秋紫檀而是其他的人呢?!別扭的孩子啊。

“啊,對了,”濱江忽然一個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過去,“樓蘭妹妹啊,我剛才說到哪裏了?哦,對了,你的妹妹就在百花谷,她從某個組織逃出來的時候受了點傷,被百花谷的秋臨波救回來後發現失去了記憶力,不過在秋臨波的照顧下她一直過的很好,而且剛剛大家都見過了。”說完這句話濱江向大家笑了笑,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不管其他人吃驚的樣子自顧自的享用起清香的茶。

一直處于激動狀态的樓蘭随風這下冷靜下來了,記憶裏那個可愛又乖巧的孩子,一直牽着自己的衣角跟在自己身後,走再遠的路,吃再多的苦都不哭不叫的孩子。而且,随時會給自己一個甜美的笑容叫着“姐姐姐姐”的孩子。忽然一下子,曾經那個十多歲的孩子被煙霧籠罩了,煙霧消散後出現的是一個雙手叉腰大聲喝罵的女子,倒豎的柳眉,幾乎指到別人鼻尖的芊芊玉指,時常露出冰冷微笑,說出尖刻言語的女子……嘩啦啦啦,那個乖巧溫柔的孩子形象如同霧一樣消失了,樓蘭随風覺得自己的雙腿一下子沒有力量,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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