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4)
笑眯眯的秦應景的臉上,秦應景完全忽視到那兩只緊揪着自己領口的兩只手,張開雙臂将幾欲抓狂的笛悠抱進懷裏,輕輕拍打着笛悠僵直的後背,“好啦,悠兒弟弟啊,哥哥知道你擔心我,沒關系,哥哥現在很好沒事的,不用害羞,擔心就擔心嘛,弟弟擔心哥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秦應景的話還沒有說完也已經沒有說完的可能了,原因無他,笛悠爆炸了。辛辛苦苦救了兩個人的另一幫黑衣人繼續站在一邊等待,等待明明應該已經沒有體力癱在地上的兩兄弟,肆殺結束。
好在并沒有多久兩兄弟就停下來,畢竟是真的沒有力氣了,兩兄弟再次背靠背,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呵呵,你們終于結束啦,”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笛悠和秦應景對看一眼,順着聲音的來源方向看過去,一個熟悉的人正笑容滿面,“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不用多說了,這個熟人就是濱江。
“你怎麽會在這裏?不是,你為什麽會這麽巧在我們遇險的時候出現?你遇到草兒了嗎草兒安全了嗎?這些人是……”笛悠體力是消耗幹淨了可頭腦完全沒糊塗,馬上就一大堆問題扔了出來,濱江完全沒有給他說完話的機會,抖了抖衣角沾上的草屑,依然那麽清倦那麽仙女的走過來,豎起一根纖纖玉指在笛悠的面前,濱江搶在笛悠前開口:“好了,什麽都不要說了,你和應景都已經很累了,好好睡一覺吧,醒來後你就能見到完好無損的草兒妹妹,還有你的那些問題都會有答案。小孩子們乖乖,快睡覺吧。”
笛悠和秦應景還沒來得及抗議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一陣香甜的氣味傳來,兩人立刻進入睡眠狀态。濱江招招手,她身後走過來兩個黑衣人,兩人一邊一個分別把笛悠和秦應景抱了起來,所有人跟在濱江身後進入叢林深處,只留下身後一片鮮血和屍體繪出的地獄。
醒來的時候就象是從睡夢中蘇醒一樣自然,不僅沒有頭昏頭疼等難受症狀,連原本的疲憊也消失一空,身體上的傷口也得到妥當的包紮,總之,很輕松很舒适。最重要的是一睜眼就看到了草兒,濱江果然沒有失信,笛悠睜開眼的時候草兒正好推門進來。看到笛悠已經醒過來,草兒嫣然一笑,先走到桌邊倒了杯水,一轉身笛悠已經微笑着走到自己的身後。
“吶,先喝口水吧,”草兒把杯子遞給笛悠,拉着笛悠讓他坐到梳妝鏡前自己站在笛悠身後,解開他已經睡散的發髻,一邊從懷裏面掏出一把梳子輕輕梳理起笛悠的頭發,一邊回答笛悠心裏面的問題,“那天我騎馬逃出來的時候半路上一直還是有黑衣殺手的追兵的,雖然邊逃邊打但速度還是太慢,就在我決定轉頭回來和你會合的時候遇到了濱江姐姐,她帶領一幫人趕過來留了一部分人保護我來到這裏,并且帶其他的人趕回去救你和秦大哥。我雖然不知道濱江姐姐為什麽知道我們有難會來相助,但我能感覺到濱江姐姐沒有敵意。悠,要相信濱江姐姐哦。”
笛悠點了點頭,一口一口喝幹杯子裏面的水,單手撐在梳妝臺上支着自己的下巴,眼睛輕輕閉了起來,什麽話也不說。笛悠不開口,草兒也安靜下來,就這樣慢慢梳理着笛悠的一頭長發。兩個人的嘴角都綻開柔和溫暖的弧度,陽光從他們背後的窗戶裏透過來,給他們的身體鍍上一層金色的光芒。濱江和秦應景走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畫面,一時間誰都不願意開口,不忍心打破這樣一幅和諧自然的圖畫。笛悠閉着的眼睛緩緩睜了開來,先看了秦應景,也是一副神輕氣爽的模樣,這才看向濱江。笛悠的笑容真誠沒有一貫的玩世不恭,聲音清澈不帶一絲虛僞,笛悠說:“謝謝你,濱江姑娘。”
發自內心的誠摯謝意讓濱江說不出客套的回話,濱江的笑容也少了幾分敷衍,一向透着慵懶的美眸眨了眨,濱江實在不習慣眼前太過溫情的情景急忙轉換話題:“好了,既然你們都休息好了,那我們也該上路的。小王爺我知道您還有很多問題,不過請您還是再耐心點好嗎?相信我,很快您的一切問題都會有答案的。”濱江掉轉身體帶領衆人向門外走去,同時在心裏補充剛才的話,如果,您能走進皇宮的話,一切都會有答案,如果,能進皇宮見到聖上和笛音王爺的話……
笛悠、秦應景、草兒和濱江一起進入馬車裏,馬車搖晃着向臨月城前進,也不知道濱江姑娘使了什麽手段,從臨月城開始直到京城的一路上,馬車就這麽大大方方的從一個又一個臨檢處行駛過,完全沒有一次停下來接受過檢查,笛悠嘴上不說,看向濱江的眼神多了幾分疑惑。這都怎麽會事啊,為了保障京城的安全,從臨月城到京城的一路上設有很多檢查點,只有向笛音家族那樣印有家族族印只有家主乘坐的的主車輛才能免受檢查,其他的随行車輛依然要接受檢查。可是這一路行來,笛悠想了又想也沒想起來這輛馬車外面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可是究竟是怎樣的權利讓這輛馬車如此順暢通行呢?笛悠看着濱江姑娘眨眼眨眼再眨眼,終于還是把問題壓回肚子裏。很快就好,笛悠自己安慰着自己,只要能進皇宮見了外公和父親一切都能知道了,再忍耐一下吧。笛悠笑眯眯的在長袍寬袖裏握進拳頭,表面依舊是一派從容淡定。草兒不動聲色的把手偷偷伸進笛悠的袖子裏,分開笛悠握進的拳頭,笛悠轉頭和草兒相視一笑,兩人的手指交織在一起。
馬車說快不快說慢不慢的駛進京城,在笛悠的忍耐突破限度前進入皇城,笛悠當先出了馬車。很多年以後,皇宮裏守門的侍衛和一些路過的宦官、宮女都記得那天的情景。上一次小魔王,哦不,是笛音小王爺來皇宮時還是十三、四歲的青澀小兒,一晃四年過去了,當年那個粉雕玉鑿的漂亮孩子如今已是另一幅摸樣。馬車的布簾一掀開,出現的男子僅着一身白衣,衣式、布料在精巧中更顯華貴,衣擺上繡着數枝寒竹,顯出一身的清絕出塵之氣,那男子容顏氣質,清逸絕倫處隐約還可見到幼年時的模樣,但他的氣度卻如秋水般青天綠水,風姿淡雅卻又隐含着貴氣逼人。他立于馬車前背負着雙手淡然一笑,俨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卓然不群。有機靈的太監宮女正要趕來行禮,就看見小王爺已經微笑着轉身向馬車伸去手臂。什麽人居然要笛音小王爺親自迎接,周圍人瞪大了雙眼,然後就看到馬車裏伸出一只瑩白如玉,美麗修長的手搭在他手上。然後一個無限美好的身影,自馬車裏現身出來,引來前前後後,一陣驚嘆。相比笛音小王爺衣着的清淡華貴,這女子的衣飾卻雅致樸素,衣裙是素色白絹,襯着飄逸的翠青緞子,但就是這麽簡單地在她身上。一江春水般的青絲,簡簡單單的挽着個發髻,系以同衣裳的翠青色的緞帶,綴以明珠,其餘的就那樣簡單的散在身後,風吹起時帶起雲絲飄飄。右手皓腕套着兩只碧玉的镯子,随着她的動作,叮玲作響。笛音小王爺就已經是神仙般的人物了,這女子站在他的身邊,竟完全不遜于他的風采。兩人一白一綠就這樣清閑的站在金碧輝煌的皇宮前,風從他們身後吹過,帶起他們的衣裳飄舞,便叫人覺得,這漠漠紅塵三千繁華,出現這般天人似的人物實在是世間的榮耀。
笛悠和草兒留給衆人的印象太過深刻,已至于濱江和秦應景出來時都沒有人能注意的到。笛悠回頭看了看兩個人,微微一笑,就這樣牽着草兒的手走向皇宮大門。守門的侍衛和太監依然沒回過神來,直到笛悠彎曲了手指給他們每人一個響頭,“怎麽?這樣就傻啦?忘記自己的責任啦?你們該值勤的值勤,你,安公公,請幫我向外公請安,就說,小王有事求見。”
“啊,是,”安公公迷迷糊糊的回過神來,“對了,回小王爺的話,奴才就是奉聖旨在這兒等您的,聖上有旨,說您來了如果不覺得疲勞需要休息的話就直接去碎雲殿,皇上今天早朝後就在那裏了。”
“哦,”笛悠挑起了眉毛,“那就有勞公公帶路,小王這就直接去碎雲殿。不過,小王身邊的這些人也要一起去。”
安公公笑皺起一張老臉點頭回答:“這個自然,小王爺放心,皇上早有吩咐,小王爺如果要帶人來,一律不準阻攔。那麽,奴才這就在前面領路了,請這邊走。”
笛悠再次回頭,看向濱江的臉閃過一絲玩味的笑容,也不多說什麽,就這樣光明堂皇的牽着草兒的手當先走進皇宮。草兒掙了一下沒掙脫也就只能低着頭紅着臉跟笛悠并排走進去。秦應景和濱江什麽也沒說跟在笛悠和草兒身後,皇宮朱紅的大門在他們身後緩緩關上,笛悠此時臉上依舊挂着笑容,即将見到久違的外公和父親,很多壓在心裏的疑問都能得到解決。笛悠早已盤算好了,等這邊的事一結束他就要帶着草兒和秦應景離開,一來要實現對草兒許下的諾言要帶她游山玩水,另一方面笛悠也有着計較,一定要叫上秦應景和雲煙,這件事情也不能再拖延了,不管這個哥哥是怎麽的憑空出現,可是不能讓爹娘的心再懸在半空中了,要和秦大……不,要和哥哥一起商量商量把這事給解決才行。一切的一切笛悠都已經盤算好了,他微笑着加快腳步,快一點,再快一點,讓我快點把這邊的事情解決吧。
轉一個彎碎雲殿的牆壁已經出現在視線裏,笛悠臉上的笑意更加濃烈起來,馬上很多事情都能解決了,接下來就輪到自己的事情。笛悠想的簡單輕松又美好,已經可以看見碎雲殿的正門了,笛悠的心輕快而喜悅,可是一切真的能如同想象中那麽簡單美好嗎?請聽下集分解。
Advertisement
第 16 章
“悠兒啊啊啊~~”疼愛外孫的蒼悅帝早已等在門前,還沒等笛悠等人走近就已經甩開攙扶着他的手臂的侍從快速向着笛悠幾人走了過來。笛悠洋溢起滿臉的笑容張開雙臂迎了上去,就看見蒼悅帝開開心心的徑直穿過笛悠的身體,微笑着走到秦應景身前,将易過容的張目結舌搞不清狀況的秦應景抱進懷裏,還一臉慈愛的輕拍着秦應景的頭頂和背後。
“咳咳……”笛悠黑着臉收回張開的手臂,轉過頭壓低聲音問身邊的安公公,“安公公,外公最近是不是太勞累了?”
“回禀小王爺,正是如此,聖上最近日理萬機,還經常需要處理到深更半夜,實在是辛苦非常。”安公公做出一副挂心的模樣回答笛悠的問題,心裏更加同情蒼悅帝,蒼悅帝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明君,可是真是因為是明君所以總是非常勞累,長年累月的伏案工作,導致蒼悅帝視力比一般人要差,尤其是勞累過度的時候,視力就是更加糟糕,“雖然早段時間有笛音王爺的幫助,但陛下還是有太多事情需要處理了。”
“哦,我父王啊,”笛悠眼中精光一閃,“對了,安公公,我父王哪裏……咦,草兒,怎麽了,有什麽事嗎?”笛悠還準備問更多的問題時就感到身邊的草兒不停在撤着自己的衣袖,順着草兒的手指看過去,這才注意到秦應景求救的眼神。
“呵呵,有什麽關系嘛,那也是你外公啊。”笛悠的眼睛裏寫滿了這樣的意思,對着秦應景被皇帝抱在懷裏的處境絲毫沒有動手解救的意思,拍拍草兒的手,笛悠笑眯眯的繼續作壁上觀。秦應景那個哀怨啊,剛來蒼龍國去見笛音王爺的時候就被菁王妃抱,這次來到皇宮又被皇帝抱,難道自己大老遠來這裏就是來這裏被人抱的嗎?原諒秦應景吧,他現在真的很想說說“三字經”。好在皇室裏面其他的人就不能忍由一國之主鬧這樣的笑話,上前三言兩語将蒼悅帝拉了開來,剩他轉移注意力的時候讓笛悠和秦應景迅速換了位置,等蒼悅帝再回過頭來繼續他慈愛的外公狀的時候,也就萬事大吉了。
“來來來,”蒼悅帝拉着正牌的笛悠走到碎雲殿裏面早已擺好的酒桌旁,拉着笛悠一起坐下來後擺擺手,草兒在笛悠的一拉再拉下,這才坐下來。“悠兒啊,外公也有好幾年沒看到你,你娘還好嗎?她身體一向不好,這麽多年過年過節也不回來看看我這沒人要的父王,整天就守着你們家這一大一小的。悠兒你也是,小的時候天天喊着‘外公外公’的拉着我的衣擺總是不松手,好幾次朕要上朝你都不肯丢手,還哭得一張小臉跟小花貓似的……”
“好了好了,我們先不說這個,”笛悠急忙把話頭接過來,草兒已經低下頭兩只手絞在一起緊了又松,松了又緊,裝成侍衛站在笛悠身後的秦應景摸摸鼻子咳嗽了一聲又一聲,濱江姑娘同樣站在衆人身後沒有說話,可是笛悠腦袋裏已經浮現出她似笑非笑的神情,“那個,外公,其實我這次來呢是有事情的……”
這次輪到笛悠話說一半被打斷了,“難道沒有事情就不來看朕這個外公嗎?虧朕還挂念着你去娶媳婦的事情,要你爹娘經常寄書信回來告訴朕你那邊的情況。對了,上次你娘說了你已經順利把人家小姑娘騙出來陪你走江湖了,那,這個綠衣裳的可愛小姑娘就是朕未來的外孫媳婦了吧。來,讓朕瞧瞧,恩,果然是水靈粉嫩、乖巧可人啊。不錯不錯,悠兒你眼光不錯,這麽可愛的孩子一定要好好珍惜哦,否則朕也是不答應的。”說前半段話還是一臉哀怨的蒼悅帝說道後來就是一副眉開眼笑的模樣,把完全沒反應過來的秦應景和草兒驚的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本來見到皇帝就有點緊張的草兒後來被蒼悅帝拉到身邊左看右看,更是僵硬得不知如何是好。
笛悠早已習慣蒼悅帝在家人面前沒有帝王樣的變臉,臭着一張臉把草兒從蒼悅帝身邊拉開按坐在自己身旁,“外公,您要看就看好了嘛,幹嗎要拉着草兒呀。還有,我才沒有把人家‘騙’出來,您別亂說啊。否則到時候草兒玩失蹤,我可要找您算帳哦。”
看着笛悠表現明顯的獨占欲,草兒羞紅了一張臉低下頭再也不敢擡起,蒼悅帝更是笑的眼睛都彎了,堂堂蒼龍帝國的九五之尊,誇張的拍着笛悠的肩膀還擠眉弄眼的對着笛悠做出暧昧的笑容,“好你個臭小子,有了媳婦就不要外公啦,跟你娘一樣胳膊拐子往外拐。好啦,你這個小氣鬼,不過再怎麽小氣也不能過分哦,女孩子不喜歡太霸道的男人的。呵呵,好啦,朕不說了,這孩子,竟擺張臭臉給朕看,你呀,真是被朕給寵壞了。安元,去朕的珍寶房将白虎國送來的那套翡翠的發釵和耳環拿過來。不管怎麽說見了小輩朕總不能沒有表示吧,況且還是朕未來的外孫媳婦呢。”蒼悅帝擺擺手,示意安公公去拿東西,草兒急忙擡起頭想說話,嘴巴才張開笛悠就拍拍她的手制止住她,“草兒乖,外公既然要送你見面禮你就收下吧,這可是很好的禮物哦。”笛悠刻意在“好”字上面加了重音,草兒眨了眨眼也就不推辭了,細聲細氣的向蒼悅帝道謝。
“好好好,呵呵,這才是好孩子嘛。”龍心大悅的蒼悅帝撚着胡子笑個開懷,這才招呼笛悠、草兒不要客氣,好好享受宮廷的美味佳肴。酒席間蒼悅帝不顧笛悠的阻攔說了很多笛悠童年時的趣事,逗的草兒笑的直不起腰,笛悠僵着一張臉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只好一杯一杯的喝着桌上的宮廷清酒。宮廷清酒雖然入口清淡,但連續喝了超過十杯後酒勁會積累下來,越往後喝後勁越足,郁悶的笛悠連續喝了将近二十杯,終于光榮的犧牲了。
“呵呵,這孩子呀,雖然喜歡喝酒可也不能這樣逞強啊,”蒼悅帝看着笛悠醉的不省人事的臉苦笑着搖搖頭,“朕還沒和草兒聊過瘾呢,算啦算啦,以後有的是機會。草兒,你今晚就住在碎雲殿旁邊的斜陽宮裏吧,那裏自有人照顧。至于悠兒嘛,就讓他在碎雲殿裏休息吧,今天就這樣吧,朕先回去了。”做完交代後,蒼悅帝帶着人離開了,秦應景攔住要上前攙扶酒醉的笛悠的宮女自己走到笛悠面前将笛悠攔腰抱起,早有機靈的宮人走到他前面帶路将笛悠安置睡下,草兒堅持要留下看看笛悠,要其他的宮人先回斜陽宮。
進皇宮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一頓宴席吃完時間也漸漸晚了,笛悠仰躺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草兒拿起宮人準備好的毛巾幫他擦淨手臉,秦應景遠遠的站在窗戶邊看着華燈初上的皇宮沉默不語,他不開口草兒也保持着安靜,除了草兒換洗毛巾的擰水聲音外就沒有別的聲音了。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沉默許久的秦應景忽然開口:“草兒你不覺得奇怪嗎?”
毫無來由的一句話,說的又那麽莫名其妙,可是草兒卻微微一笑接過話來,“是覺得奇怪啊,可是也正常。”
秦應景的眉頭皺了起來,支在窗臺上的左手手指有節奏的敲擊在窗框上,“正常嗎?可是我覺得不然,躲避能躲避多久?何況是遲早要面對的事情,如果真的不想說,一開始就可以直接拒絕掉。”
“所以,一定有什麽事情必須在今晚發生,”一個聲音忽然闖入秦應景和草兒沒頭沒腦的對話裏,兩個人順着發聲的方向看過去,笛悠正挂着他招牌的笑容從床上坐起來,“而且過了今晚,至少事成定局,沒人能改變的了什麽。只是還有幾個很奇怪的地方……”
“第一,什麽事情必須今晚發生。”秦應景見怪不怪的看着本應該醉死在床上忽忽大睡的笛悠眼神清醒明亮的翻身下床。
草兒走過去幫笛悠倒了杯水遞過去,順便接下秦應景的話頭,“第二,是什麽樣的事情需要皇帝親自出馬來拖延住我們。”
笛悠接過杯子喝了幾口潤潤嗓子,這才接着草兒的話繼續往下說:“這第三嘛,那就是既然今晚是關鍵,那麽我們應該從哪裏着手,是吧?”
“還有第四哦,”古怪的對話再次被人忽然插入,只是這次三個人面色一變,同時看向發聲的地方,濱江以她一貫的庸懶閑散的姿态依靠在窗戶上癡癡笑着,三個人的戒備姿态她似乎沒看見一樣的伸了個懶腰,眼睛在三個人的臉上依次看過,方才笑着說下去,“第四就是大家的算盤撥的響亮,可是你們以為你們有動手的可能和機會嗎?”
最先有反應的總是笛悠,笛悠的莫言劍的劍鞘本來丢失在碎羽縣的客棧裏,後來被冥月流的人找回來送還給他,笛悠左手抓着莫言劍緩慢的提到身體的前面,笑容不變的問向濱江:“你,還是我的朋友嗎?”
你還是我的朋友嗎?是的話即使不幫忙也請不要阻擋我,不是的話那就拔劍吧,我們沒什麽可說的了。笛悠的意思直接而且明朗,草兒和秦應景一起靜靜的看着濱江,草兒和笛悠一樣一臉笑容,秦應景頂着一張易了容的臉看不出變化。可是濱江很明白,一切的改變就在她的回答後,是繼續微笑還是成為敵人,就看濱江如何回答了。濱江繼續笑眯眯的,其實答案根本不需要她去選擇,一切早就已經預定好了。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任你選擇的機會的,有時候就只能按照畫好的路線走下去。
濱江姑娘走進房間,尋了個位子坐下來,倒也沒耽誤時間對着等待答案的衆人微微一笑,奉上自己的答案:“我是沒辦法高攀成為您的朋友的,”玉手輕輕搖了搖,示意大家不要着急,“當然,我也不會是您的敵人。我來這裏只有一件事情,給您送上一封信。看完信後您要做什麽我既不會阻擋也不會幫忙的。好了,信在這裏,小女子這就告辭了。”說完自己要做的話,濱江從懷裏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也不等待衆人的回話就象之前倉促出現一樣又這樣離開了。
笛悠看看草兒又看看秦應景,摸摸鼻子走過去拿起書信。信封上清晰明白的四個大字:悠兒親啓。笛悠一眼就能分辨出來,這絕對是自己父親笛音朱延的字跡。當下就打開信封,撥亮蠟燭聚精會神的看了起來。信很短,笛悠沒多長時間就看完了,看完信放下後,笛悠還是笑着的,可是眉頭也是皺着的。“怎麽了?有什麽事情嗎?”看到這樣的笛悠草兒立刻走到他身邊,秦應景沒有說話,可是眼睛裏寫着同樣的意思。
笛悠支起左手撐起額頭,右手手指有節奏的桌上輕輕敲擊着,過了一會才回答草兒的疑問:“信是我爹寫的,意思很簡單,今晚要我們好好休息,安分老實點,明天一切就能見分曉了。”
“……悠,你的意思呢?”草兒低頭想了想,還是把決定權交到笛悠手上。
笛悠還是維持之前的動作,手指和頭腦一起急速開動着。要怎麽辦呢?耐心等到明天,還是按照最初的思路今晚就去探個分明?笛悠手指敲擊桌面的速度越來越快,可是想的越多頭腦越混亂,更加拿不定主意。眉頭越皺越緊,撐在額頭的左手也越來越用力,怎麽辦?究竟該怎麽辦?笛悠能感覺到自己面對的很可能是很大的事情,很可能是關系到天下的事情,自己如果做出了錯誤的選擇還能再象小時候一樣撒嬌着蒙混過去嗎?還是就乖乖聽爹一次話呢?笛悠煩躁起來,心裏面沒來由的升起一把火,混蛋,為什麽就不能給我安穩點、平安點,為什麽我面臨的選擇總是這麽麻煩又頭疼呢?笛悠深深的呼吸着,想要将這股無名火壓滅在爆發之前。
“做你想做的就是了,真出錯了再盡最大努力去彌補。”秦應景忽然開口,以他的想法回答笛悠的問題。可是這樣的回答笛悠并不滿意。笛悠臉色不好的看了過去,嗤聲笑了起來,“說的倒輕巧,如果出的錯很大呢?大到無法彌補呢?秦大哥你不會以為什麽事情都有彌補的機會吧?”
“忽”的一聲秦應景站了起來,冷眼看了看笛悠,嘴角彎起一個諷刺的弧度,“那你就繼續左右徘徊吧?把想的時間那去做事情,事情早就結束了。”
“呵呵,”笛悠笑了起來,當然那不是一個讓人覺得舒服的笑,“不愧是軍人家庭養大的啊,四肢果然很發達。”
“你,”秦應景一個箭步沖到笛悠面前,擡起手就準備抓住笛悠的衣領,“你可以說我不好,但我不允許你污蔑我父親。”
笛悠心裏本來就有火,這下徹底爆發了,“給我搞清楚,你的父親也是我的父親,他是我蒼龍王朝的笛音……”笛悠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住了,草兒本來已經準備過來勸駕看到這個情景也停下腳步。秦應景狠狠瞪着若有所思的笛悠,看他完全陷進自己的思路裏,秦應景滿肚子的火也無處可發,只能重重把笛悠丢進椅子裏,自己走向房間的另一段,眼不見心不煩了。
“悠,你……”草兒想說什麽但看到笛悠的樣子知道現在說什麽他也聽不進去,只能長長的嘆了口氣,坐在笛悠對面的位置,擔心的看看他,又看看秦應景。
笛悠皺着眉頭不再說話,手指又開始敲擊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很有節奏,一會之後,敲擊聲也停止了,笛悠猛的站起來,臉色卻更加難看,嘴唇顫抖着,吐出兩個字,聲音很低,可是草兒和秦應景都聽的很明白,聽明白的兩個人卻寧願自己沒聽明白,臉色變的比笛悠更難看。
笛悠說:“戰争。”
是的,這樣一來一切就合理了,有什麽事情必須在今晚發生——戰争的準備;是什麽樣的事情需要皇帝親自出馬來拖延住時間——戰争,即将發動的戰争,在戰争真正發生前必須是絕對的保密,不能讓普通人知道,否則民心大亂,而民心大亂是比戰争還要危險的事情;今晚是關鍵,關鍵的關鍵在于出兵的時間,兵貴神速,而且越隐秘越好,那麽大概就是今晚了吧。
明白了一切的草兒和秦應景頹然倒在椅子裏說不出話來,頭腦一片混亂。可是造成他們混亂的笛悠還在繼續思考着,想明白最重要的事情後笛悠忽然感覺到不對,好象有什麽事情一直被自己忽視了,現在結合起所有的一切……笛悠倒吸一口冷氣,面如死灰。
是的,一切都明了了,戰争其實不是最近才出現的問題,以前就有各種苗頭出現,只是那時沒想到這麽嚴重的地步。一切的畫面從笛悠腦海中記憶裏浮現出來,原來以為沒有瓜葛的事情現在全部都可以連接在一起,很多小的事情都是萬事,如今東風也漸漸吹了起來了,戰争,其實在自己完全沒注意到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事情最早是從自己入江湖的時候開始,瑞雲城的婚禮上樓蘭姑娘為什麽要綁架自己,因為自己是蒼龍國最被疼愛的小王爺,一切危害到自己的事情都會引發天下大亂,如果自己被抓了,或者成為誰的人質誰的把柄了,笛悠不敢繼續想這個問題。剛剛那是第一,還是瑞雲城的婚禮上,殺手盟和無忌宮為什麽聯手要消滅江湖上那麽多門派,想稱霸江湖嗎?笛悠後來問過絕殺和水晶,絕殺說他一直想為自己的妻子報仇,是有一天一個黑衣人忽然出現在他的書房裏留了封信給他提供可以複仇的主意和機會,他才同意和無忌宮合作,而水晶知道的更少,只聽無忌宮當時的少宮主提過有一個黑衣人經常來找他娘。這兩個黑衣人和樓蘭姑娘提過的那個逼迫她綁架自己的黑衣人估計有很大的關聯。如果當時的機會真的成功,江湖勢必大亂,江湖亂也會帶起民衆亂,民衆亂了國家自然也平靜不了,笛悠皺起眉頭,國家不平靜,那如果再遇到戰争的話,後果……不堪設想。而且這還沒完,還有第三,逍遙宮宮主林尚翎,也就是朱雀國消失了的皇子炎翎被人指使來殺害笛音王府裏王爺、王妃或自己中的任意一人,當時自己威脅炎翎說如果他真的做了,事後被人揭露出是朱雀國皇族的話會導致兩國開戰,如今看來自己的胡亂猜想還真猜對了,笛悠的臉由死灰轉為鐵青。這樣想來,交戰的國家大致也能确定了,那麽還有什麽被自己疏漏的地方?哦,對了,娘其實身懷絕世武功,那麽爹想必也不是尋常人吧。忽然被召進京,不能和家人見面,甚至不能見趕到京城來找自己的兒子,唯一的能解釋的理由是,他是重要人物,比如主帥。笛悠嘴角抽搐起來,想笑但是笑不出來,瞧我家多厲害,憑空掉下一個哥哥,還是我的孿生哥哥,那麽溫柔嬌弱的娘居然是個身懷絕技的高手,那個喜歡吹笛作曲哄娘開心的爹還是個隐姓埋名的強将。想來這些年裏面蒼龍國最厲害最神秘的将軍無名就是他吧。笛悠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卧虎藏龍啊,自己家裏面個個都不是普通人,原來只有自己才是最傻的那個。笛悠長長吐出一口氣,卻絲毫沒有緩解心裏面的煩悶。
可是吐氣的聲音卻讓草兒醒了過來,草兒茫然的看着笛悠,輕輕的問到:“我們,該怎麽辦?”
“怎麽辦?”笛悠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的時候一線精光也射了出來,“我去禦書房,既然已經知道部分事情了,發呆或裝做不知道是沒有用的。況且還有些地方不清楚,與其滿腦袋疑問的拖延下去,不如一次性全部解決吧。我要去禦書房,你們就……”
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的草兒反射性的跟着叫了起來:“我跟你去。”笛悠才張開口還沒來得及出聲音,秦應景也插話過來,“還有我,我也要去。”
“你們……”笛悠皺起眉頭,可是看着草兒和秦應景堅持的模樣,笛悠只好後退妥協,“好吧,我們一道去。”
第 17 章
“外公。”笛悠笑眯眯的站在禦書房的門口,蒼悅帝正忙的連擡頭的時間都沒有,聽到熟悉的聲音,蒼悅帝身體一顫,這才擡起頭來。笛悠身後跟着草兒和秦應景,當三個人走進禦書房的時候,禦書房裏除了蒼悅帝以外其他的人全部躬身離開,等确定沒有其他閑雜人等後,蒼悅帝通過明亮的夜明珠的光芒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還保持着一張笑臉的最喜歡的外孫,眼神裏的蒼老怎麽也無法掩飾下去。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