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7)
在這裏能看到愛妻,更沒想到愛妻會以如此疲憊而狼狽的形象出現,笛音王爺心疼的急忙走過去攙扶着妻子走回來,走到一半聽到妻子的下半句話,笛音王爺臉色冷了下去,但還是溫柔的扶着累極了的妻子坐下去。
草兒端了杯茶遞給王妃,然後草兒擡起頭,看着冰冷着一張臉的王爺也開口說道:“王爺,我同意王妃的意見,讓悠去吧。”
笛悠給王妃擰了把熱毛巾剛回來就聽到草兒的這句話,笛悠看着草兒的眼睛亮晶晶的,臉上的笑容自信而溫柔。笛音王爺眉毛擰了起來,眼睛轉向秦應景,意思很明白,大家都說了,你是不是也該發表點意見。秦應景四處看了圈,轉身準備走出房間。笛悠倒退一步,順勢擋住秦應景的路線,扯着秦應景的衣袖把他拖回房間,按着他坐下來,笛悠輕輕嗓子開始說話了:“爹,我知道您擔心我,可是我有我的想法。兩國開戰畢竟是勞民傷財的事情,還要犧牲太多人的性命。既然我們現在都知道了問題的重點,那麽現在正好還沒有開戰,那麽就冒險一次吧。其他的不說,保命的本事我還是有的,您放心吧。而且,我有預感,其實朱雀國內也并不想打這場戰争,我想應該有我足夠的展開空間的。”
“不行,時間已經迫在眉睫,戰争就是這一、兩天的事情,我不能讓你去冒險,否則身為主将的我如果總是挂心于外的話,對蒼龍不利,我不會讓你去的。”笛音王爺右手猛的向下一揮,說得斬釘截鐵。
菁王妃輕嘆一口氣,跟着開口:“天下父母心,我即不想自己的丈夫上戰場,也不想兒子孤身涉險。但是國事為先,悠兒一向聰明機靈,看似漫不經心的話但其實他都已經想清楚想透徹了。朱延,我相信悠兒已經構思好了計劃,我相信你,也相信他。”
“他還是個孩子!”笛音王爺的眼睛裏有着憤怒、悲傷、矛盾、為難的冷焰,冰冷透骨,但是又充滿了情感,笛音王爺轉向草兒,“你呢?你又為什麽支持他,你們一個兩個怎麽都把事情看得如此簡單,你們知不知道這根本就是把性命送過去給別人砍?”
“我相信悠,”草兒眼睛眨也不眨的與笛音王爺對視,“我相信他,他并不是個莽撞的人,我想,至少此刻我們都有時間聽聽他的安排。”
“你們……”笛音王爺猛的甩手站了起來,僵直着身體在那裏,狠狠的瞪着屋子裏所有的人,“這不是兒戲,這比江湖還要危險,他甚至還是個孩子……”
笛悠也站了起來,右手輕輕撫摩着腰際懸挂的莫言劍,笛悠足尖一點,右手一揚,“锵”的一聲,莫言劍出鞘又回鞘,眨眼間的工夫,莫言劍依舊在笛悠的腰際老老實實、安安穩穩的待着,夜空中雪白的光痕還沒完全消失。笛音王爺看着手邊的茶杯,表面上什麽事也沒有,手指輕輕一碰,卻碎成好幾塊了。手指碰觸茶杯這個簡單的動作,外衣忽然從胸口撕裂開很大的幾個創口,而裏面的白色裏衣絲毫沒有割到,王爺低頭查看胸前的衣服的時候,兩鬓也有頭發落下來。再擡起頭的笛音王爺面沉如水,看着笛悠不再說話。
笛悠絲毫不躲閃的迎上王爺的眼睛,嘆了口氣,收起嬉笑的面容,難得嚴肅的開口:“江湖其實也是有風險的,爹。不管怎麽樣,我也在外面歷練了将近兩年了。這次的朱雀行我是一定要去的,我的确有了自己的計劃。首先,我不會馬上出發,至少要三天後才走。這三天我會和草兒一起聯絡江湖中人,國家有難,江湖再大也是在我蒼龍的領土上的,他們不能袖手旁觀。這裏處理好了,草兒留下來連同我師傅還有青雲公子潘安一起主持大局,而我會和秦……大哥一起出發。我們首先會去找秦焰大将軍。我相信大将軍也不想打這場戰,所以我會先為自己找好一個後援。你們兩方多拖延點開戰的時間,這樣就有更多的時間讓我找到國師謙輝。找到後再商量如何處理,事情其實很簡單的,不是嗎?”
“當然不是,”首先出來反對的是秦應景,“我為什麽要和你一起去找我爹?我不會做叛徒的!”
“那你想看到兩國開戰,然後無數人屍橫邊野、血流成河?還是明知道你身體裏流的是我蒼龍王朝子民的血,然後幫着朱雀人殺害自己國人就不是叛徒了?”笛悠根本不退讓,回複的咄咄逼人。
“可是,可是,總之我不會和你去的,我就留在這裏,你不用擔心我去通風報信。”秦應景一時想不出怎麽回答笛悠的問題,只能不管不顧,埋頭堅持自己的意思。
“我倒不擔心你去報信,這麽說好了,如果你真的消失了我就诏告天下——秦焰大将軍的兒子其實是蒼龍國的王爺,看到時候你往哪裏報信!而且,秦焰大将軍恐怕也會有大麻煩。開戰在即有這種動搖軍心的事情出現,真的打戰了,與我蒼龍有利無害。”笛悠不管秦應景鐵青的臉色,搶先說出最糟糕的結局,“你可以說我卑鄙無恥,只要是面臨國家大事,我不介意做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再說了,你自己怎麽不好好想一想,一打戰最苦的是誰?最苦的是那些無辜的百姓,如果我們能把這場無謂的戰争終止掉,什麽面子裏子我都可以不要。你呢?口口聲聲說不做叛徒,不賣國求榮,我問你,士兵效忠的是國家大義還是昏庸的當權者,如果當權者要士兵殘殺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老弱婦孺,那士兵是不是也要去做?你以為士兵、将軍是什麽?殺人機器麽?士兵手握兵器是為了保護還是為了殺戮?我們就只能被動的聽命于上位者,我們就能任憑無辜的生命犧牲在眼前嗎?還是說,當我們有機會挽救別人的性命的時候,因為個人的原因我們就只能袖手旁觀?!”
笛悠的話,一句比一句更加尖銳,深深刺進秦應景的內心深處。秦應景雙手緊緊握成拳頭,關節由于用力過度而一片死白。眼前似乎有景象飄忽而過,一年前關于血絮族的回憶再度浮現到眼前——烈火在簡陋的茅草屋上熊熊燃燒,老人和少女凄慘的屍體就躺在屋前的地上;那行走在路上的血絮族的人臉上一雙雙麻木空洞的眼睛,比絕望更加的黑暗;被欺淩時周圍連個圍觀的人都沒有,每個人視被欺辱為正常;還有嘉南老人的話:“血雲城和飛絮城的人民啊,幾百年來一直過着被殺、被擄、被奴役的生活,我們沒有做錯什麽,卻只能默默的承受所有的傷痛。我們只希望兩個國家殺夠了可以不殺、搶夠了可以不搶。好容易熬過一場戰争,然後再來一場,沖突不斷,撕殺不停,就這樣周而複始,一直到現在。”
“向你這樣來往于邊界的人,也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可你們走後呢?受傷的那方将兩倍三倍的要我們賠償,你們能保護我們到幾時?我們攔不住你們的幫忙,我們攔不住他們複仇的屠刀,我們只能忍耐,忍耐雙方軍隊對我們的騷擾,忍耐俠義之士逞完英雄後軍隊的報複,忍耐雖然必須死,但忍耐有時也能活。為了幾率很小的活,我們忍耐了幾百年,我們還要忍耐下去,直到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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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應景睜大了雙眼,嘴唇顫抖,什麽話也說不出來。笛悠的眼睛裏瀉出一些不忍,只有轉過頭看向別的地方,笛悠安慰秦應景,又象是在安慰所有的人,“都不要着急,我們還有三天的時間,三天的時間我們安排很多的事情。事情看起來難,也只是看起來,真正去做了其實也……有能力有機會救人的時候,我們就應該救人。三天後,不管怎麽樣我都會去的。”
“可是你能做多少、多久呢?你救的了一次又能救得了第二次、第三次嗎?呵,多麽了不起的江湖俠少,多麽偉大的小王爺。你餓過幾次?你冷過幾次?你天天錦衣玉食的不過就走了那麽一趟江湖就以為自己經歷風雨了嗎?以前有師傅後來有朋友,再怎麽不濟你背後也是有着朝廷、君王為你做後盾,你以後所面臨的那些麻煩也能叫困境嗎?你就能指手畫腳、做出一副悲天憫人狀來憐惜天下衆人嗎?你也想當救世主、想當英雄是吧,你以為天下這麽大,人這麽多,你又能護得了多少、救得了幾人?”笛悠之前的咄咄逼人秦應景雖然生氣卻還能保持鎮定,可是笛悠現在的緩和和憐憫更讓他無法接受,激怒之下,秦應景的話尖銳而直接,不再顧及什麽其他的。
笛悠沒有怒發沖冠,不過也差不多了,從小到大沒被人這麽頂撞過,草兒那個時候是給他很大的挫折可是難過大于生氣,笛悠面色沉下來,但還是控制住自己,“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是,我是從小到大被人捧在手心裏,我是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小王爺。可是那又怎麽樣,我沒想當什麽英雄,我也不認為我可以做救世主,可以拯救世人于水火,可以給天下一個太平。我所能做的,僅僅是在我眼睛可以看到的地方,手可以構到的地方,盡力幫人。就算明知不會有大的益處,但既然我見到了,就無法袖手旁觀,既然事情發生在我的面前,我就不能當做不知道,沒看見。當做就做,思前想後、顧慮左右,有想的時間早就可以幫助好幾個人了。我就是這樣想的,也會這樣做的,你要怎麽想、怎麽做那是你的事情,我管不了那許多。這次的事情也是這樣,既然有挽回的可能性,不管怎麽樣我都會去試,總好過眼睜睜看着眼前的世界成為亂世。你要麽和我一起去,要麽就……”笛悠說到最後還是火了,好在草兒在下面及時拉拉他的手,笛悠頓了頓,這才冷靜下來,“還有三天時間,你慢慢想吧,天色已晚了,我們這就散了吧,讓爹娘好好休息。”
三個年輕人都走了,屋子裏就剩下笛音王爺和菁王妃,兩人久久的相互看着,然後一聲嘆息。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都是很優秀的孩子,可是他們的關系怎麽一點就沒有改善呢?王爺和王妃又是長長的嘆息,笛音王爺提了下神,不能再一味的消沉下去了。
“那個,你怎麽……”
“其實,我是……”
無巧不成書,兩個人居然還同時開口。
“你先說……”
“你先說……”
又是一次異口同聲。又是一次異口同聲。笛音王爺和菁王妃因為這些巧合,相視一笑,原本沉悶的氣氛也緩和了許多,菁王妃理了理鬓角,先開口說話:“還是我先說吧,我是從皇宮直接趕過來的。我比悠兒晚了一天到京城,才到那裏就聽說悠兒已經離開了。然後我問了你的地址,就這麽過來了。我知道邊疆是不能有将士的家眷的,你放心,我就待三天,三天後悠兒他們走後,我也會回京的。”菁王妃喝下一口茶潤潤嗓子,“我這次來就是想看看你,還有悠兒和景兒、草兒。沒什麽別的事情,你別擔心。我會回碎雲宮,在那裏等你,等你還有悠兒他們一起來接我,然後我們一起回家。”
菁王妃的一雙眸子水光熠熠,可是她強忍着不讓淚水流下來,嘴角還是那個溫柔的笑容,笛音王爺看着菁王妃眼睛裏的血絲,身上淩亂不再整潔的衣裳,和耳邊散亂下來的頭發。心裏猛的一酸,疾步走了過去将顫抖的妻子抱進懷裏,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三天中的第一天,笛悠和草兒早早起來忙碌開來,寫信、放信鴿,兩個人忙得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秦應景一早起來和笛音王爺說他有地方要去,但保證不是通風報信。笛音王爺想說什麽但還沒說出口,秦應景就轉身離去了。菁王妃默默在一邊看着衆人各忙各的事情,她就那麽安靜的坐在一邊,偶爾幫這個倒杯熱水,幫那個磨墨添紙。忙碌的時間過去的特別快,夜深人靜的時候,四個人才完成手上的工作坐下來吃晚了很久的晚餐。笛悠埋頭吃了一會,終于還是擡起頭詢問:“他呢?”
笛音王爺咽下嘴裏的飯菜,看着笛悠的眼睛反問他:“你認為呢?”
笛悠重新捧起飯碗,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我明白了。”
秦應景其實是所有人裏面最痛苦的那個,他有自己的原則和底限,他曾經把自己當作朱雀的人,愛那個國家愛那裏的人。現在他知道自己真正是蒼龍的人,兩邊要交戰,一邊是自小照顧疼愛他的人,一邊是自己真正的親人。秦應景很難選擇,他現在只能讓自己到處走走、看看,但是他不會也不能回到朱雀,不完全因為笛悠的威脅,秦應景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曾經被自己叫做父親的人。秦應景現在什麽也不想,他還牽挂着血絮族的事情,所以他要去看血絮族的情況,秦應景走在迷茫的路上,不知道前方是否有答案。
第二天重複着第一天的事情,潘安和茶都陸續給笛悠、草兒發來回信。讓笛悠大松一口氣的是兩個人都答應過來幫忙,茶和秋臨波願意以百花谷的名義號召全江湖為國家貢獻力量,潘安則運用他目前如日中天的名聲到處奔走游說。笛悠和草兒大松了一口氣,有這三個人幫忙事情就能順利很多。快傍晚的時候笛悠和草兒結束了手上的工作,兩個人對視一眼,一起走出房間準備四處走一走。
秋末冬初的時節,天氣卻反常得并不是很冷,城外的野地裏甚至還有野花開放着,綠衣的少女和白衣的少年并行在一起,風吹起來,吹起兩人飄起的長發、兩人紛飛的衣裳,少女掂着腳尖看着樹枝間還有着綠色的葉子,回頭給少年一個微笑,仙子一般。少年走過去理了理少女被吹亂的頭發,然後把少女的雙手包裹進自己的手掌裏,看到這一幕的來往的行人并沒有人認為他們不知羞恥,被戰争逼緊起一根弦的人忽然覺得松了口氣,看着少年少女微笑的臉,士兵握緊手裏的兵刃,百姓露出久違的微笑。每個人都希望能讓少年少女的笑容更多些更久些,很多士兵想起入伍時宣誓的詞:在此宣誓,用我的熱血、我的生命,誓死守護蒼龍的平安,百姓的幸福。
笛悠和草兒渾然不知道他們兩個人給士氣帶來多大的鼓舞,兩人不緊不慢的走着,彼此不說話,看向對方的時候首先給對方一個溫暖的笑。走了許久,草兒冰冷的手都被捂暖了,笛悠終于還是開口了,可是話到嘴邊還沒有說出來,草兒就搶先說話了:“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拖累你的。我知道自己武藝一般,這次朱雀行我會老老實實待在這裏的,協助茶師傅和我師兄,我等你回來。”
笛悠一直挂着的笑容,此時忽然支撐不下去了,笛悠的眼睛紅了起來,轉過身背對着草兒開口:“我,我會努力回來接你,如果我回,回不來的話……”
一向害羞矜持的草兒忽然從背後緊緊抱住笛悠,聲音裏帶着哭泣的顫抖,“你一定要回來,不許不回來。如果你不回來就是不要我了,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麽嗎?你說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就可以殺了你。不許不回來,否則我一定天涯海角的找你,找到你,然後殺了你。”
草兒的手緊緊環在笛悠腰上,怎麽也不松開,笛悠強硬的分開草兒的雙手轉過身去,然後把草兒緊緊抱進自己懷抱裏,“好,如果我不回來你就殺了我,”笛悠擡起草兒的下巴看着草兒雙眼,溫柔的拭去她流下的眼淚,“但是草兒,答應我,無論如何,今生你一定要過得幸福,無論我在不在你身邊。”
草兒的淚不停的流下來,可是眼睛裏卻升起奔騰的怒火,忽然伸手拉下笛悠的頭,将自己的嘴唇迎上去,兩人交換了第一個吻,笛悠還沒反應過來,草兒已經在他的嘴角狠狠咬下一個傷口。雙唇染上血色的草兒看起來更加的嬌豔,草兒伸出舌頭舔幹淨嘴唇上的鮮血,咬牙切齒的回答笛悠:“好,不管有沒有你我一定會幸福,比誰都幸福。”
笛悠終于能笑起來,猛的一下低下頭,再次與草兒的唇貼合在一起,輕輕的摩挲,讓自己的血再次染紅草兒的唇,笛悠貼着草兒的唇開口:“我會回來,不回來你就殺了我。”
吻漸漸的加深,也不知道是誰的腳先失去力氣,兩人跌倒成一團,摔下去的時候笛悠用力轉過身子讓草兒摔在自己身上,兩人彼此擁抱着,看着天邊流動的浮雲。草兒趴在笛悠胸口聽着心髒跳動的聲音,過了好久還是率先打破沉默沉默,“秦大哥那邊,你準備怎麽辦?”
笛悠撓了撓頭,皺着眉回答:“我也不知道,如果他願意跟我去最好,不願意去的話就留在這裏好了,我其實是相信他的。”
草兒一邊看着雲彩一邊繼續追問:“那現在呢,你就不關心他去做什麽嗎?我知道秦大哥不會去朱雀那裏的,但秦大哥離開一天多了還沒回來,我很擔心。”
“可是我們去找他的話,他會認為我們懷疑他的。”笛悠眉頭皺得更緊了。
“哈,那天可是有人說自己是‘當做就做,不會思前想後、顧慮左右’的哦。”草兒撐起身體打趣笛悠。
笛悠百年難得一遇的臉紅起來,“草兒累嗎?不累的話我們現在就去找他吧。”
草兒眨眨眼睛,腦袋歪向一側,“我倒是不累,但是我們要去哪裏找呢?”
笛悠笑起來,學着草兒的樣子眨眨眼睛,“呵呵,問一個人就可以了,是吧,濱江?!”話語的最後,笛音語言詭異的上翹起來,濱江從不遠處的樹背後走了出來,微笑着回應:“小王爺在溫柔鄉裏也能有這般敏銳的洞察力,很厲害哦。你們的問題我也可以回答的,秦公子昨天往血雲城去了,你們現在去的話,正好可以接他回來。要去嗎?我可以幫你們帶話給笛音王爺。”
“那就勞煩姑娘,我們這就告辭了。”笛悠帶着草兒急忙離開,隔很遠了忽然聽到草兒的大叫聲,“啊?濱江姐姐之前在的嗎?那她,她不是看到,看到我……”
“好了好了,”笛悠安慰她,“放心吧,她不會向我爹娘彙報你之前非禮我的事情的,也不會說我的嘴被貓咬傷的事情的,不用擔心。”
才邁出去幾步的濱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對寶貝人兒,都什麽時候了還能笑得這麽輕松。不過濱江自己也沒想到,自己和笛悠遇見并告之秦應景行蹤的消息是多麽的及時,如果笛悠和草兒和她錯過,等再找到他再去找秦應景的話,事情最後會發展成什麽情況就很難說了。事情的發展是由很多偶然形成的,而這些偶然有時候又那麽的重要。笛悠到目前為止最狼狽最凄慘的樣子就是那天被草兒拒絕醉倒在花間,而這一幕被秦應景盡受眼底,笛悠也沒想到自己這麽快也能看到行将崩潰的秦應景。
笛悠和草兒找到秦應景的時候是在血雲城的郊外,血雲城已經如同一座死城,笛悠和草兒走在那裏,看不到一個人影。明明還沒有開戰可是卻能看見鮮血和屍體,草兒臉色蒼白的緊緊抱着笛悠的左臂跟在笛悠身後前進,在這個破爛血腥的死城裏看到秦應景的時候,他衣裳破損了好幾個地方,有些地方還沾染上鮮血,笛悠和草兒趕到他身邊的時候,看見他緊緊抱着一個老人殘破的屍體。秦應景雙眼無神的看着懷裏早已停止呼吸的老人,對眼前的焦急的笛悠和草兒視若無睹。笛悠急了,也後悔了,要是早點過來也許秦應景就不是現在這個模樣,笛悠抓着秦應景的肩膀用力搖晃,“醒醒,給我清醒過來,給我快點清醒過來啊!!!”
第 21 章
笛悠急了,怎麽搖、怎麽晃秦應景都是原來那幅失神的模樣,笛悠自己跟着慌了起來,心慌、手抖、神色慘變,笛悠左手拎起秦應景的衣領,右手握成拳頭就準備狠狠的打下去,拳到一半被草兒擋住了。草兒也很慌張,眼睛裏包含着淚水,可是草兒還能保持理智,擋住笛悠的拳頭,草兒适意笛悠先冷靜一下。草兒仔細觀察了秦應景,低頭想了一下,然後猛的伸出手,從秦應景懷裏将老人的屍體搶出來。
懷裏一下子空下來,秦應景愣了一下,低頭看看自己空空的懷抱和雙手,然後視線在草兒身邊找到老人的屍體。“還給我!”秦應景一下子通紅起雙眼,裝似瘋狂的向草兒撲了過去。
笛悠急忙把草兒護到身後,右手斜砍向秦應景的脖子,試圖将他打昏。秦應景雖然神志有點不清楚,但是久經訓練的身體還是下意識躲過笛悠的攻擊同時做出反擊,一上來就毫不客氣的連續使用上“大海無量”、“寒光積雪”、“碎星滅日”三大殺招,促不及防笛悠回以“沙場點兵”、“左右逢緣”,第三招“八方夜雨”才使出一半,秦應景赤紅着雙眼一掌“偷天換日”擊向笛悠左胸,幸好“八方夜雨”的這半招讓笛悠的左臂擋在胸前,強大的力量灌注在笛悠的左臂上,在連同笛悠的左臂一起重重撞上笛悠的胸口,笛悠當場一口血就噴了出來,血飛濺到秦應景的臉上,秦應景愣了一下,乘着他這一愣神笛悠咬緊牙根,右手迅速點住秦應景胸口幾個大穴封住他行動的能力,然後力度适當的一掌擊在他頭頂的百彙穴上,秦應景身體一震,慢慢的,眼睛開始恢複清明。
“悠!”草兒急忙走了過來,從懷裏掏出藥瓶倒了兩顆碧綠清香的藥丸給笛悠服下,等笛悠運功化解完藥力,控制住內傷後,秦應景也恢複冷靜了。
笛悠看了草兒一眼,草兒上前解開秦應景的穴道,秦應景看看了臉色慘白的笛悠,眼中包含了歉意,然後視線轉向一邊那個老人的屍體,垂在體側的雙手慢慢緊握成拳。忽然,拳頭上多了層溫暖,秦應景沒有轉頭就聽見笛悠的聲音,笛悠說:“說說吧,說出來會好了點。”
秦應景沉默了很久,然後開始訴說,一開始思路淩亂,說出來的話跳躍幅度很大,笛悠和草兒什麽都沒說,只是默默的站在他身後。漸漸的,秦應景說話恢複了條理,他開始述說那個發生在一年前的故事,那個關于血絮族的故事。也不知道說了多久,等最後一個話音消失的時候,秦應景才注意到天已經完全黑了,再回過頭的時候,發現笛悠低着頭,而草兒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很多時候秦應景都是一個不怎麽說話的人,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麽了說了這許多,其實有些時候秦應景一直覺得身邊的人,天堂叔太成熟,怕自己說的話幼稚讓人家發笑,要麽就是雲煙那麽天真說了她也不懂無法明白,還有就是自己這個弟弟,總覺得他雖然聰明卻輕狂浮躁,而且心裏面一直有個疙瘩所以很多事情不想和他說。草兒、絕塵他們更是遙遠,因此很多時候秦應景都是選擇沉默。今天不知怎麽就說出來了,說完以後心裏面空落落的,卻覺得呼吸比之前輕松了,好象有塊壓在胸口的石頭消失了。三個人一時都沒想到接下來的話,看着老人的屍體各自思緒萬千。
“血絮族,”先開口的是笛悠,聲音嘶啞而低沉,“就這麽滅絕了麽?還有沒有幸存下來的?”
秦應景眼睛一亮,這才想起嘉南老人臨死前一直念叨的一個詞語,“跟我來。”秦應景一馬當先向一個方向跑過去,笛悠和草兒緊跟在他的身後。上次的記憶已經模糊了很多,秦應景帶着笛悠和草兒在這個如同廢墟一樣的地方四處翻找,每個人都沾染上一身的泥土灰塵,衣服還時不時被劃破一、兩處缺口。笛悠和草兒從來都是被人捧在手心裏的寶貝,什麽時候會把自己弄的如此狼狽,但是看着秦應景,兩個人抹了抹臉上沾上的灰塵,堅持着跟着秦應景四處尋找。好不容易秦應景在一處街角停住了腳步,笛悠和草兒急忙跟了過去,卻一同在秦應景身邊僵硬住身體。
那是一處破舊的房子,那是一處破舊倒塌的房子,一處破舊倒塌了并且一直在燃燒的房子,熊熊的火焰印照在三個人的臉上,可是每個人都蒼白着臉。秦應景踉跄的走了兩步,忽然腳下一軟跪坐了下來,再也沒有力量重新站起來。眼前漸漸黑暗旋轉起來,秦應景喃喃自語:“遲了。”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笛悠忽然呼喊着走了過來一把拉起癱倒在地上的秦應景,“別随便放棄,都到這裏了說什麽也要做到最後。你說的那個嘉南老人那麽聰明,他不會把最後的族人就放在這麽一個随便就能摧毀的地方的,我們一定要再找找啊!”
草兒眼睛一亮,“對了,也許這下面有地下室,也許他的族人躲在這附近的其他地方,我們再找找,一定別放棄。”
“找?怎麽找?還有到哪裏去找?我們都已經一路找了過來了,哪裏還有活人?都死了,全部死了,血絮族已經滅……”秦應景越來越激動,激動到最後已經口不擇言、亂說一氣,直到笛悠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混蛋,”笛悠冷冷的訓斥了一句,“嘉南老人那麽信任你,把最後族人的地址告訴你,你要是就這麽放棄了你怎麽對得起老人?你要不找就自己待到一邊去,我和草兒去找就可以了。”笛悠說完把秦應景推到一邊,拿過草兒開始商量。
坐倒在地上的秦應景呆呆的看着,沖天的火焰前并肩站着少男少女,撲面的熱風吹起他們的長發和衣裳,兩個尚且稚氣的臉上從容而鎮定,秦應景站了起來,走到他們身邊,草兒向他笑了笑,笛悠沒有看他,緊繃的神色卻緩和下來不少。三個人商量了一下,然後秦應景和草兒各自後退兩步,留笛悠一人站在那裏。笛悠做了下深呼吸,然後蓄勢待發。
海嘯心訣緩緩在身體內運行起來,笛悠微閉起雙眼,回想着那次和炎翎對決時突然而來的領悟,提升起十成內力卻不要一鼓作氣的發出去,短時間內分做數次擊發出去,層層遞加的威力比原來強大的更多,況且如今的笛悠已經打通任、督二脈了,笛悠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神光奪目。眨眼間五次連擊已經做出來了,地面上大部分燃燒倒塌的殘骸被笛悠擊飛到半空中,秦應景和草兒也跟着動了起來。首先是比較大的殘骸,兩人聯手将殘骸擊飛到更遠的地方,就看漫天飄零而下的火雨中,兩個人的身影左右翻飛,火花碎屑在他們身邊落下,三人聯手間,原本那一大塊地域的雜物就被清理幹淨。笛悠和草兒對視一笑,秦應景松了大大的一口氣。一切如同他們預料的那樣,殘骸底下有一個地下室,門由于一開始就是已向內傾斜的方式構建的,所以一直沒有被上面的重物破壞,笛悠走了過去拉了拉門,門是從裏面被封住的。笛悠右掌懸空在門上,掌心一吐內力噴湧而出将門擊破,然後右手一收,向後側一帶,所有的碎屑被帶到身後,沒有一片落進去傷害到裏面的人。三個人在門口站了一下,能聽到裏面壓的很低很低的抽泣聲。
草兒柔聲呼喚:“都出來吧,已經沒有危險了,我們可以保護你們的。”
半晌沒有任何反應,草兒又補充道:“放心吧,我們不會傷害你們的,是嘉南老人告訴我們來這裏的。”
又等了片刻,悉悉梭梭的聲音傳來,兩張髒西西的小臉從黑暗裏探了出來,他們的眼睛就象受驚小獸的眼睛,充滿了驚慌、害怕還有警惕。他們的小手裏還握着匕首,張牙舞爪的防備着一切。草兒蹲下身體,微笑着張開雙臂,“好了,孩子們別害怕,我們會保護你們的,你們沒有危險了。”
顫抖着的小獸不輕易相信任何人,可是眼前的女子卻給他們感覺那麽溫暖那麽柔和,就象冬天的陽光照在身上一樣,兩只小獸緊緊抓着彼此,但還是一步一步走出來,慢慢的走向草兒,然後被草兒擁進懷裏。顫抖、抽泣,然後是放聲哭泣,兩個孩子緊緊環抱着草兒的脖子,一左一右在草兒懷裏泣不成聲。草兒輕輕撫摩他們的頭發,草兒自己也已經哭了出來,溫暖的眼淚滴在孩子們的身體上,也好象暖進他們的心靈裏,草兒一直在安慰着他們,“哭吧,哭吧,你們已經沒有事了,以後會好的,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兩個孩子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在草兒懷裏睡着了,一直等在一邊的笛悠和秦應景上前,一左一右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