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8)
別抱起兩個累壞了的孩子,笛悠用空出來的另一只手擦去草兒臉上的淚痕,然後拉起草兒的手,秦應景向着笛悠點了點頭,三個人一起離開,向着鷹飛城的方向前進。等到了鷹飛城的将軍府宅,夜色已經很深很深,可是笛音王爺和王妃還沒有休息,兩個人一直在等待着。看到一身浪跡的三個人和他們懷裏的孩子,王爺和王妃什麽也沒問,就安排他們先去休息。三天中的第二天,也就這樣結束了。
最後一天,笛悠三人早早起床,兩個孩子更早就醒來了一直在大聲哭泣,直到看到草兒,他們待在草兒身邊就安靜了,安靜的洗澡、換衣、吃飯。笛悠草兒剛好也沒什麽事了,和着秦應景三個人就一直在照顧這兩個孩子,陽光燦爛下,三個大的兩個小的,五個孩子都洋溢着一張沒有陰影的笑臉。茶和潘安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茶微笑,潘安嘆氣。茶微笑是因為笛悠還是那個樣子,管它迫在眉睫的大事小事笛悠都能自在從容,潘安嘆氣是因為草兒的笑容,也只有在笛悠身邊草兒才能笑的如此開心。兩個小的看到陌生人吓的縮到三個大點的身後,笛悠摸摸小女孩的頭、捏捏小男孩的鼻子,拉着他們走到茶和潘安面前。指着茶和潘安跟兩個小孩子說:“來,雪兒、小旭,來跟兩位叔叔打個招呼。”
潘安的笑容僵在臉上,這個記仇的壞小子,自己怎麽看也和茶相距甚遠吧,怎麽也不該歸結到“叔叔”的範圍啊啊啊!!草兒一臉好氣又好笑的走過來,在笛悠背後“輕”扭一下作為懲戒,這才笑眯眯的招呼起其他人。整整一下午時間一起用在商量事情上面,笛悠只是起了個頭,茶和潘安就明白他的意思,茶拍着胸脯保證一定把江湖幾大門派的人號召起來保家衛國。潘安皺了下眉問笛悠:“你真的認為把江湖中人叫來參與到戰争裏面可行嗎?一來他們沒經受過軍事培訓只會自己打打殺殺的,到時候更可能拖延軍隊的後腿啊,而且叫他們來沒個領頭的人,這裏還不是一鍋亂粥,只能添亂啊?”
笛悠笑眯眯的摸了摸下巴上莫須有的胡子回答道:“潘師兄啊,你放心我都想好了,叫你和茶師傅來就是希望這個時候你們能夠站出來,尤其是你,青雲公子潘安。國家有難、匹夫有責,這些官面上的話草兒和茶師傅到時候會教你很多,我也不是要江湖大大小小、各門各派來那麽多的人的,我只要知名的幾個門派派些代表來就可以了。一來人少便于你們以後調控,二來也不是要他們服從軍隊管理。你們可以自成團隊,戰場上其實也只是想讓江湖中人跑跑腿、探探信就可以了。這點我相信他們一定能做的比誰都好,當然,這些具體分配工作的事情還是需要你們接下來好好安排了。今天晚上我就要離開,草兒還有我爹都會給你各方面配合的。茶師傅會以前輩的身份力挺你,草兒代表了百花谷,你又是現在名頭最健的青雲公子,所以你一定要站出來。只要你站出來,振臂一呼,我們的計劃就成功大半。”
“那……”潘安還是皺着眉頭,有些地方總覺得奇怪,“如果按照你的計劃,那這場戰争很可能根本就打不起來,那還要江湖人參與進來做什麽?莫名其妙多了這許多的安排。”
笛悠清清嗓子、轉轉眼睛,草兒在一邊接過話來,“他啊,他是為以後着想。現在雖然朱雀是蒼龍最大的威脅,但是白虎和玄武依然對我們虎視眈眈。誰也不能保證幾年後三國聯軍的事情不會重演。如果這次蒼龍能夠全民一心,連最不買朝廷帳的江湖人都參與進來,任誰再想打蒼龍的主意都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而且,只要開了這次先例,下次再有危險,江湖人也不能袖手旁觀了。”草兒施施然的侃侃而談,茶、秦應景、潘安一個比一個張大嘴巴,笛悠傻笑着一張臉走到草兒身邊拉住草兒的手,“果然是知夫莫若妻啊。”草兒回以一個甜蜜的笑容。
一邊的三個人嘴巴都閉起來了,擦了把額頭的冷汗,這兩個果然是配足了,一樣的聰明一樣的會算計一樣的害人不淺。
談話間時間過去的飛快,夜色很快降臨了,雪兒和小旭睡着了被抱回房間,笛悠、草兒、笛音王爺和王妃、還有茶、潘安一起在花園裏,笛悠換下一身雪白耀眼的衣服,此時穿着一套黑色的衣裳,草兒在幫他整理行囊,秦應景不聲不啃的走了過來,穿着一身全黑的夜行衣,背上已經背好行囊。笛悠和草兒看到他,一起露出笑容。王爺和王妃想微笑也想嘆氣,過于複雜的心情讓他們不知道該做如何表達。笛悠背上行囊走到秦應景身邊,看着大家笑的開朗輕松。“好了,那我們這就要出發啦,”笛悠拿起刷上黑漆的莫言劍系在腰間,“放心,你們先拖上半個月,我聯絡上那邊的人後會經常發信息給你們的。事情就拜托給你們了,都別露出這麽一幅表情了,有我在,一切平安。”
笛悠和秦應景就這麽走了,菁王妃也帶着雪兒、小旭一起回京城了。三天就這樣簡單的結束,草兒看着笛悠離開的方向,默默的站了整整一夜。天再次亮了,所有人都投入緊張的忙碌中,草兒比誰都忙,忙碌起來的時候有很多事情可以不用去想。笛音王爺、茶、潘安都明白,沒有人能說出安慰她的話。随後兩天,江湖中人來得越來越多,茶、潘安還有草兒每天都忙的不可開交,局勢越來越緊張,邊境地區在一些地方已經有了小股敵人在騷擾作亂,笛悠他們一點消息都沒有,每個人什麽都不說,可是每個人都在無人注意到的地方緊緊皺起眉頭。
笛悠要面對的第一個難關不是別人,是朱雀的秦焰大将軍。秦焰是一個标準的軍人,以國家為上,以命令為一切。笛悠這次要秦焰做的其實是某種程度的背叛,讓這樣一個人反過來幫助笛悠,幫助蒼龍的人。笛音王爺有時候會想,如果秦焰不答應,希望他看在秦應景的份上至少也不要為難笛悠,讓笛悠受到挫折回來算了,笛音王爺為父的私心只要看到自己的孩子在身邊,至少也覺得要好一些。就在每個知情人都忐忑不安的笛悠走了後的第五天,笛悠的第一封信傳回來,上面只有簡單的八個字——秦焰将軍答應相助。
第 22 章
喜訊一傳回來,将軍府壓抑着壓抑着總算沒有炸開鍋,知情的将領們當人面前都是一臉嚴肅,背着人各各笑的臉上跟開了花似的,到底是血殺将軍的兒子啊果然是少年有為的确是國家棟梁未來肯定是前途不可限量等等等等,這幾天将領們在笛音王爺耳邊颠來倒去的講着這幾句話,王爺聽的耳朵都快生繭,心裏暗自嘀咕着不管怎麽樣他就算是個混世大魔王這未來大小也是個王爺,還要怎麽前途不可限量,再限量估計就該謀反了,但表面上還要做謙虛狀、嚴肅狀,提醒衆人不可掉以輕心不可馬虎大意,畢竟這才只是成功的第一步。笛音王爺倒了夜晚獨自一人時總要揉揉臉,就怕這臉變多了到時候扭曲就虧大了。
茶也高興着,整天在花園裏曬着冬天的太陽翹着二郎腿喝着香噴噴的茶,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分配到潘安和草兒身上,美其名曰鍛煉兩人的能力。潘安身上已經壓了太多的事情了,可是還是咬着牙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就怕把草兒累着。好在幾天後,秋紫檀來了,還一同帶來了冷面和樓蘭随風。又過了兩天,絕塵、絕滅、鈴铛兒、汐亦跟着來了,到最後連水晶、天心蕊都來了,一開始的人馬再次集合在一起,幫忙分攤了不少事情。潘安和草兒終于可以舒一口氣,總算不用忙的腳打後腦勺,連走路都是用輕功飛的了。這一閑下來草兒思想就多了,想到秦應景那個少年老成、頑固難變通的性子,連帶想着教育他這麽多年的父親秦焰一定比秦應景更頑固更難溝通,這一想想的草兒心疼了,明知道笛悠已經和秦焰達成協議,但草兒滿腦袋都是笛悠當時一定要多危險有多危險、要多困難就多困難,再一想,繼上次那封信過後已經有八天了,笛悠怎麽一封信都沒寄回來呢?想着想着草兒就忍不住要自己跟過去,好在上次那封信後的第十天,笛悠第二封信回來了——已開始尋找國師,安全。
所有人都松口氣了,草兒最近這樣心神不安每個人都能察覺,大家都盡量保持有人能在草兒身邊就怕她一個人追過去。現在有了笛悠的消息草兒冷靜下來了,大家都放下心來。可是冷靜下來一盤算,不對,這其中有蹊跷。當年秦應景從朱雀帝都出發到紫蘇城有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就算從這裏出發到朱雀帝都用最快時間計算怎麽樣也要将近兩個月,怎麽才過去了十天笛悠就到了?還是笛音王爺和茶老謀深算,兩個人的手指一起指在笛悠信上相同的地方——“‘已開始尋找國師’,悠并沒有說到達帝都,說明國師現在很可能不在帝都,而是在這附近跑上十天的範圍內。”兩個人的異口同聲一結束,彼此交換一個贊許佩服、英雄所見略同的目光。
“哦。”其餘人做了然狀,草兒先皺了皺眉,然後很快的和其他人一起表示明白,等人都散去的時候,草兒找了個借口留下來,笛音王爺和茶同樣留了下來,三個人彼此面對着,然後同時發出嘆息。事情并沒有簡單其實更複雜了,換誰都知道國師是重點的話,國師不是呆子就算想不到蒼龍真的劍走偏鋒、兵行險招,但怎麽說不放在最安全的帝國首都不躲着藏着,非大老遠的跑到即将開戰的地方怎麽也說不過去啊,其中必有蹊跷。笛音王爺、茶、草兒三個人的眉頭都深深皺了起來,怎麽也想不明白。
他們想不明白,笛悠、秦應景同樣想不明白。他們從離開鷹飛城後只花了一天半時間就找到朱雀軍大本營,又花了半天的時間潛進帥帳。然後動之以禮、曉之以情,笛悠這麽能說會道、聰明機靈的人足足花了兩天半的時間企圖說服秦焰将軍,旁邊的秦應景不哼不哈只是瞪大着一雙眼睛看着自己這足足叫了十六年的爹一句話不說,任笛悠一人說的口幹舌燥、幾欲抓狂。兩天半的時間,秦焰大将軍要麽和秦應景大眼瞪小眼,多少話語全部寫進眼睛裏,要麽就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情。好在還時不時招人送飯送水到門外,然後自己拿進來放在一邊讓笛悠、秦應景餓了渴了自己拿了解決。笛悠說的幾次想要砸桌子,可是現在他終于體會到秦應景在蒼龍時的感受了——标準的裏外不是人。最後笛悠放棄了,不打算說服這對榆木腦袋父子,笛悠潇潇灑灑把背包往自己背後一背,幹幹脆脆站起來就準備甩手走人,自己上朱雀帝都找國師算帳了,至于秦應景是留在這裏還是跟自己走,至于秦焰将軍是配合還是不配合笛悠都不管也管不了了。
Advertisement
秦應景跟在笛悠身後還沒走到帳營門口低頭批改文件的秦焰開口了,“我在帝都也有密報,國師謙輝早段時間從帝都出發,據說今天晚上就到達離這裏十二天路程的一個秘密地方,大致方向我知道但具體什麽地方我就不清楚了,你們休息一下,今天晚上就可以出發。”
“咣”笛悠和秦應景兩兄弟的下巴齊齊掉地上了,笛悠眼角跳啊跳的,難不成這位大将軍早就有類似打算了,這兩天純粹逗我玩呢?!笛悠揀起下巴揉揉額角,老狐貍啊,絕對的老狐貍。秦焰大将軍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情,心裏賊笑,就你這剛出娘胎的小狐貍也跟我鬥?愛哪玩哪玩着去吧。秦應景眼睛瞪大到不能再大的地步,這,這這這這,這真的是那個不茍言笑、以國家為上、以命令為生的父親大人嗎?該不會是笛音王爺易容冒充的吧?秦應景現在很能體會笛悠知道自己父母另一面時的心情了。秦焰将軍從眼角看到秦應景的模樣,想了又想還是開口了:“景兒,很奇怪嗎?其實爹……我難道就知道普通人的生命、百姓的平安是最重要的嗎?早幾年我就注意到謙輝這小子有問題,只是我沒想到他能神通廣大到這個地步。一開始他讓陛下下旨要我暗中訓練兵馬準備進攻蒼龍的确讓我措手不及,可是他讓我準備的時間太長,長到有足夠的時間讓我想通很多事情。出發的那天我就已經有了決定,這次即使你們沒有來,同樣的事情我也會做的。我會找到謙輝并且不惜一切代價讓他放棄對陛下的控制,哪怕……哪怕要背上叛徒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秦焰将軍眼神炯炯的看過來,笛悠和秦應景同時覺得鼻子酸眼睛熱,什麽是舍生取義,什麽是真男人,眼前就有最好的榜樣。秦應景心中那個崇高偉大的父親形象更加高大了,饒是一貫眼高于頂的笛悠也心甘情願的甘敗下風。秦焰拍拍秦應景和笛悠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秦應景和笛悠在帥帳裏面休息半天,臨走前笛悠毫無保留的把如何和笛音王爺取得聯絡的事情告訴秦焰,秦焰嘴上不說心裏很佩服這小毛頭的魄力,當下準備好幹糧和快馬親自送秦應景和笛悠離開營地。兩匹馬轉眼間消失了,秦焰對着兩人消失的方向站立了很久。其實他注意到秦應景欲言又止的神情,可是一向行事果斷的他在面臨秦應景這個問題也會驚慌失措、狼狽躲避,他也有滿肚子的話想對秦應景說,可是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口。笛悠在臨出發時找借口出帥帳給他和秦應景獨處的時間,可是那麽長的時間,秦焰也好,秦應景也好,兩人連眼神都沒有交彙過。出帥帳時秦應景壓得極低的一聲嘆息秦焰聽到了,秦焰心裏揪痛着,話卻依然說不出口。
笛悠和秦應景快馬加鞭的離開了,秦焰看着兩人的背影,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兩張臉,和今生最愛的女子極其相似的兩張臉,可是從背影卻能區別出來。一個象自己,銅牆鐵壁般挺得筆直。一個象曾經那個恨得切齒的情敵,柳樹般柔韌卻同樣堅不可摧。快馬奔馳時揚起的灰塵也落下了,兩個孩子前進在一條極其危險的道路上,秦焰眉頭皺着,很擔心,許久後想起笛悠臨走時偷偷塞到自己腰帶裏的字條,借着燃燒的篝火打開,字條上寫着:秦大哥其實不恨你,他只是有點想不通。秦焰眉頭皺着可是嘴角卻翹着,笛音悠揚這孩子啊,象他一樣母親一樣體貼,也象他父親一樣細心。老朋友,你們教出一個很出色的孩子呢。秦焰把字條丢進熊熊燃燒的篝火裏,心裏對着遙遠的笛音王爺和菁王妃說。同時他也放下了,真正放下在心裏儲存了二十多年的怨恨。
疾馳了整整一天一夜,人馬都已經疲憊不堪,笛悠和秦應景找了個隐秘的地方駐紮休息,由于畢竟是在敵地兩人不敢冒險生火取暖,把兩匹馬拴在樹上,笛悠和秦應景背靠背坐下來,各自拿出冰冷的幹糧和水勉強吃着。笛悠人停下來的時候頭腦一點沒停,邊吃幹糧邊把最困繞自己的問題問出來:“你說,那國師能獲得國王的信任就肯定不是個笨蛋,這樣一個人在這種時機離開最安全的帝都跑到戰場來幹什麽?難不成他還想在這邊施展施展法力保佑朱雀輕易取勝?”
“你這麽聰明的人都不知道,我又怎麽會知道呢?”秦應景啃着幹糧冷冰冰的回答。
笛悠一點沒在意秦應景的冰冷,半轉身面對秦應景,伸手在他肩膀上戳了幾下,“你在朱雀帝都住了那麽久,說點你知道的情況吧,比如你看過謙輝吧,對他有什麽印象?”
秦應景想了一下才慢慢的回答,“雖然我是住在帝都,但是國師通常都不在公衆場所露面,所以真正見過國師也就幾次,而且都是在遠處看的。他,年紀很輕,比我們大不了五歲,很少說話,臉上卻常挂着的笑容,看起來是個很溫和的人,對所有人都是一副恭謙有禮的樣子,也就這些了。”
笛悠輕輕皺起眉頭,“這資料實在太少了,看來我們只能随機應變了。對了,秦焰将軍實在是個很了不起的人物,在他那裏接受這麽多年的教育你一定學到很多東西吧。”
笛悠話頭一轉轉到秦焰那裏,秦應景本能的想回避這個話題,但是笛悠那種真心佩服的話還是讓秦應景放松了戒備。話題一起就控制不住了,秦應景靠在笛悠的背上,半仰起頭看着天空,慢慢訴說着很多以前的事情。笛悠安靜的聽着,時不時加以“然後呢?還有嗎?”這樣的話。說着說着,秦應景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着了,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和笛悠是擁抱睡覺在一起的。冬天,又不能生火取暖,睡着的時候人本能的會尋找溫暖的東西,于是兩個人彼此擁抱。秦應景迷迷糊糊想着自己和這個弟弟在一起的時間不算短了,可是單獨和笛悠相處要麽氣氛尴尬,要麽就是兩人打成一團。好象這是第二次擁抱了,上一次還是在蒼龍的碎雲殿,睡着前自己還和笛悠大打一場,象昨天晚上那麽平和的相處實在是少之又少,其實有這樣一個弟弟好象也沒那麽糟糕。秦應景還在想着,笛悠也睜開眼睛了。兩人平靜的起床、整理,然後繼續趕路。接下來的日子持續這樣的情景,沉默的趕路,休息的時候,秦應景就和笛悠背靠着背說着不着邊際的話。也許是之前一直很少說話,大多數時候都是秦應景象自言自語一樣的說着,說着自己曾經在朱雀的生活,到該休息的時候,運氣好在山洞裏面他們就點火取暖,運氣不好露宿野外他們就對彼此敞開懷抱。
一晃九天過去了,秦應景覺得好象很多事情在這九天裏面改變了,對父親秦焰的不理解,說話的過程中他在笛悠似有似無的提醒下從不同的角度看待問題,很多心結慢慢的松開了。對笛悠的認識也在這個過程中有了新的了解,這個小子在他輕狂的外表外,也有着成熟可靠的另一面。秦應景重新認識了秦焰的過程中也重新認識了這個弟弟,第九天的晚上露宿野外,秦應景第一次主動對笛悠張開雙臂。很多年以後秦應景都還記得那個冬日的寒冷夜晚,他們找了一處背風的地方露宿,即使裹在毛毯裏也止不住的發抖,平常都是笛悠鑽進自己的毛毯裏,那天是自己把笛悠主動拉進毛毯裏的。夜空中的星光很明亮,所以他清晰看見笛悠驚訝又興奮的表情,他象一個孩子一樣把胳膊環上自己的頸子,冰涼的鼻尖在自己的脖子那裏磨蹭。能聽見笛悠“嘿嘿嘿”的笑,自己也把這個弟弟抱進懷裏,雙手攬在他的背上。笛悠把臉也埋進秦應景的頸根那裏,秦應景聽見笛悠小小聲的叫了一聲“哥哥”,聲音低得幾乎無法聽到,秦應景恩了一聲,然後能感覺到有一滴冰冷又火熱的液體滴在自己的皮膚上。
第十天,上蒼保佑,居然讓他們看到一隊穿着祭師長袍的人,笛悠跟秦應景偷偷跟在他們身後左拐右拐終于來到一個山谷。山谷裏面有不少的士兵也有不少的祭師在四處穿行,笛悠跟秦應景找了一處可以俯視的高地開始觀察,在山谷深處有一處精致的房屋,與周圍忙碌的人不同,那裏幾乎沒什麽人走進走出,房屋後面飄蕩着一面旗幟,秦應景運足目力看過去,笛悠等了好半天忍耐不住要催促的時候,秦應景猛然回過頭來,吓了笛悠一跳。秦應景指着房屋顫抖的說出五個字,笛悠真的跳了,秦應景說:國師的旗幟。
笛悠想唱歌也想跳舞,更想擡頭仰天長笑到笑不出來為止,這運氣,也太好了。蒼天啦、大地啦,哪位神仙大姐這麽不辭辛苦一直在保佑我蒼龍啊,笛悠拼命捂着嘴巴,可是眼睛已經笑得彎得跟月牙似的。秦應景忽然拍拍笛悠的肩膀,“不對,太順利了,會不會有鬼?”笛悠頓時不笑了。
笛悠雙手還捂在嘴上,可是眼睛不彎了,不僅不彎而且直了,直鈎鈎的看着前方,一滴冷汗随着額角流下來。笛悠放下雙手仔細觀察山谷的情況,然後轉頭看看秦應景,再繼續觀察山谷,低頭思考了許久,第三次視線從秦應景身上轉到山谷的時候秦應景忍受不了了,壓低了聲音叫起來:“你又在搞什麽鬼?有什麽想法就給我直截了當說出來,不要在這裏扭扭捏捏、欲語還羞給我學小丫頭!”
笛悠手一逗險些就一拳砸過去,可額角的青筋也跳動的很是愉快,笛悠連做了兩次深呼吸,才回答秦應景的問題:“豬頭老哥,自己就不會動動腦筋啊。其實你的懷疑也有道理,但是我們恐怕沒有第二條路走了,只能冒這個險。”
一句“豬頭老哥”說的秦應景幾欲抓狂,但精神很快被笛悠接下來的話震住,秦應景看看了幾乎可以說是人滿為患的山谷再回頭看看笛悠,“真的只有冒險麽?”
笛悠一臉嚴肅的點點頭。
“可是,”秦應景聲音剛高了一點,馬上就自覺的降低下來,“可是這才不是什麽冒險,這是送死!!”
笛悠此時反而一臉輕松,聳聳肩,雙手一攤,“沒辦法,如果有別的選擇我還選最危險的這條,你當我是傻子嗎?”
秦應景倒吸一口冷氣,“什麽時間動手?有什麽計劃?”
笛悠擡頭看看天空,“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也沒那麽多時間了,就天黑後動手吧。計劃嘛……其實很簡單,随機應變!”
輕松簡單四個字,秦應景覺得自己快暈了。
時間沒有停止的時刻,很快的天就黑了下來,也許真的有位神仙大姐在幫忙吧,原本群星閃爍的夜空漸漸被黑雲遮擋起來。笛悠和秦應景交換一個眼神,兩人身穿夜行衣,身形一閃,同時消失于茫茫夜空中。
第 23 章
笛悠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排的上一流,秦應景雖然比不上笛悠但也差不了太多,兩個人先在外圍偷偷襲擊了兩個祭師,換上祭師的服裝,長長垂地的袍子,再戴上寬大的連襟帽子。笛悠和秦應景就這樣大搖大擺走進山谷裏。夜已經很深了,大多數士兵和祭師都休息了,只有少數士兵在巡邏。就象笛悠事前的觀察一樣,祭師的身份要比普通士兵略高一點,所以笛悠和秦應景一路走來沒有被任何一個士兵攔住。寬大的帽子蓋住笛悠上半部分臉,下半部分臉也被陰影遮擋住,于是笛悠肆無忌憚的在陰影裏得意的笑。
“喂,那邊的兩個人,”笛悠的笑容還沒完全展開就僵硬住,秦應景的手移向長袍下劍柄的所在位置,笛悠後退一步,身體擋住秦應景的同時手也按在秦應景的手上适宜他稍安勿躁,再轉過頭去,笛悠和秦應景看見一個灰袍的祭師站在那裏,同樣戴着帽子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對方不耐煩的情緒也是顯而易見的,“你們兩個我叫你呢,小小的黑袍祭師也擺這麽大譜兒,還不給我馬上過來。”
聞言笛悠看看自己和秦應景身上黑色的粗布長袍,敢情這裏祭師是以衣服顏色的深淺來區分級別的?難怪明明是祭師也要在深夜去山谷外圍,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笛悠一邊思考着一邊和秦應景走向灰袍祭師,模仿着白天所觀察的情景向對方行禮。
“哼,”真正擺譜兒其實就是灰袍祭師,看了不看還在行禮的兩個人就開始下命令,“你們聽着,祭祀要用的雲草準備不足,所以要所有的黑袍祭師都去尋找。你們兩個也去,每個人不找三十根雲草回來就自己掂量一下項上的頭顱幾斤幾量。你們快去吧。”
“是。”笛有跟秦應景領命離開,走離灰袍祭師的視線範圍後,笛悠看看左右無人,忙拉拉秦應景的衣袖,“哎,那個雲草是什麽?長什麽樣子?”
秦應景看笛悠的表情那就一個驚詫,“咦,你不知道嗎?那你還答的那麽幹脆?”
四眼相對,兩顧茫茫。秦應景揉了揉額角,“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
笛悠眼睛眨了幾下,很快的,山谷裏又多了兩個沉默的灰袍祭師。笛悠和秦應景乘着夜色尋找着國師謙輝,同樣的夜色下,草兒、潘安還有茶等人正在讨論些什麽。
雖然在江湖帖裏面說了每個門派只要派出兩到三人即可,可是實際上到了鷹飛城集合的時候,草兒潘安一看頓時有點頭暈。集合的東門外黑壓壓的一幫人,亂哄哄的還吵成一鍋粥。在城門裏面就聽見甚至還有為數不少的人在抱怨怎麽沒個接待的地方。草兒和潘安交換一個無奈的眼神,難怪茶今天說什麽也不肯跟着一起來,敢情他早猜到江湖兒女其實也很難伺候。東門邊緣的地方還有士兵來來往往,士兵的沉默和江湖人士的吵雜,草兒和潘安忽然有點頭疼也有點臉紅。兩個人齊齊嘆了口氣,可以預見接下來的繁忙了。要根據他們的特長來分組,測試他們的能力,來決定隊伍的編排。然後還有訓練,最重要的是訓練他們的集體團結感。武林中人終究不比正規士兵,說不定什麽時候就來耍個性,到時可要害死人。各大門派雖然出了精英,但每派成一小集團,不少門派之間還有點小摩擦。潘安雖然在江湖上有了名聲可以卻仍不能壓衆,草兒就更別提了,所有人圍在他們周圍你一言我一語。潘安想拍桌子,草兒想喊叫。可是他們臉上始終保持着笑容,有問必答,态度恭謙有禮。茶遠遠的從城門上探出腦袋看一眼,搖搖頭又縮了回去。
笛悠一去半個月了,潘安、草兒還有後來來的秋紫檀、冷面、樓蘭随風、絕塵、絕滅、鈴铛兒、水晶、天心蕊、汐亦,每個人都很想念他。好在所有人都咬牙堅持下來,原本雜亂的一切慢慢的走上正規。茶經常在大家面前做欣慰狀,誇獎他們通過了磨難度過了考驗,然後在他們每每忙的想殺人的時候,茶翹着二郎腿悠閑的在一邊喝茶觀光。然後就在他們崩潰前一步,茶慢條斯理的說幾句話、做幾件事,見了幾個人,所有人發現難題死扣都有緩解的跡象,每個人忽然又很同情理解笛悠,在這樣的師傅手下這麽多年,難怪這個小孩如今是這個樣子。
忙了一天又一天,同樣的夜晚,草兒和潘安帶領一批人偷偷潛來血雲城準備燒掉朱雀的一批糧草。雖然朱雀的秦焰已經和笛音王爺達成協議要拖延作戰時間,但是需要一些光面堂皇、同時可以欺上瞞下的借口。為了讓借口更象真的,連秦焰将軍都不知道這次要燒的是哪裏的糧草。笛音王爺和茶選來選去最後決定去偷襲朱雀左翼的協同部隊,左翼協同部隊是朱雀人員雖多而且是傳說中的敗家子部隊。就是很多有點權勢的朱雀官員希望自家人能撈取軍功時就會安排他們進左翼協同部隊,主要任務是安置糧草保障後勤,一有危險協同部隊總是在後方,安全又少不了軍功。安排偷襲這裏雖然遠了點,但江湖人自保能力向來是不用擔心的,而且燒這裏的糧食時動靜大一點,朱雀的那些官員由于擔心自家孩子的安全會立刻想盡辦法把他們從部隊裏面拉出來,這樣一亂對于拖延對戰時間是再好不過的了。
于是兩天前的晚上,草兒和潘安帶領着那些剛接受訓練不久、天天喊着閑的要長毛的江湖中人前來偷襲。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潘安吩咐先就地吃飯,燒完這批糧草接下來要靠兩條腿袍回去,潘安讓草兒抓緊時間休息,自己去巡視一圈。見各個營帳秩序井然的拿鍋做飯,小語聲有,喧嘩不大,感到甚是滿意。想想更早之前,這些人還完全不理這一套,不管自己和草兒怎麽說怎麽勸他們都我行我素,自行其事。還是茶有辦法,安排了一場對抗賽,五十名的江湖人和兩百名訓練有素的士兵,在特殊的場地用木質的武器對抗。江湖人自以為一對四他們也穩站上風,結果被士兵用陣形用戰術打的潰不成軍。一次不服氣就再打一次,四次以後江湖人老老實實的接受訓練,沒人再抱怨抗議了。
這次偷襲任務一下來,江湖中人得到一次揚眉吐氣的機會,都不用潘安去做戰前動員,為了能加入人數有限的這次行動,一個個在潘安面前拍着胸脯保證一定聽命絕不搗亂生事,潘安笑呵呵的省去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