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13)

暫且不提。

寬廣的客廳安靜了下來,菁王妃在侍女的攙扶下回房休息了,她臨走時依依不舍的淚眼和一步三回頭的架勢,不知為什麽,讓秦應景的心隐隐痛着,堵着,憋着,很是不舒服。當客廳終于剩下三個大男人時,秦應景的心,又莫名其妙的緊張着,慌亂着,甚至都沒有勇氣擡頭接受笛音王爺的注視。

自己這是怎麽了?到底怎麽回事?一切為什麽這樣的奇怪,天堂叔看起來依舊是很沉穩的樣子,好象……他已經知道了一切,而這一切,又似乎只有自己被隐瞞着,什麽都不知道。

正胡思亂想着,忽然,一雙用力的手臂拉住自己,在秦應景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秦應景來不及驚訝自己的毫無防備,腦袋裏第一個念頭是,天啦,不會又來了吧。

“孩子,你終于回來了。”當笛音王爺的略有顫抖的低沉聲音在秦應景耳邊響起時,卻不亞于一聲驚雷。

“什麽?”秦應景幾欲掙脫,卻被外表文弱的王爺牢牢抱在懷裏動彈不得,直到幾滴水跡滴在他的臉頰上,秦應景才停止了掙紮,只是僵硬着身體站立着。

時間并不長,笛音王爺就松開了他,秦應景的眼睛順着王爺的衣襟向上看去,略微紅腫的眼圈裏,王爺有着和遠在朱雀國的父親裏一樣的眼睛,不是說眼睛的形象,而是說裏面的意義,都是毫無保留的,父親的愛。

笛音王爺并沒有多說什麽,只是拉着秦應景的手,将他拉到椅子邊,按他坐下。然後把秦焰的信遞給他,自己坐在一邊,沉默不語。

自己一直好奇的信就在手裏,低頭就能看到。按理說,秦應景應該馬上就看的,沒有一絲憂郁,但是現在,發生了那麽多詭異的事情後,秦應景心慌了,或者說害怕了。好象手裏拿的不是一封普通的信,而是一個可怕的吃人怪獸。秦應景手抖了,心也亂了。他轉頭看向天堂,天堂低頭回避他的目光。秦應景再轉頭看向笛音王爺,王爺點點頭,用鼓勵的笑容回應他。秦應景最終低下了頭,開始看信。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時間的流逝在笛音王府裏沒有任何意義。天堂的眼睛游離于笛音王爺和秦應景之間,笛音王爺的眼睛一直盯着秦應景,而秦應景的眼睛始終就沒有離開過信紙。王妃幾次走到門口,又在王爺的示意下嘆息着離開。

信很短,只有十幾個字,“你們的兒子我還回來了,請好好照顧他,對不起。”不過十九個字,秦應景看了整整三個時辰。

等秦應景擡起頭來的時候,燈油已經添過好幾次了,秦應景的眼睛一片通紅,所以完全沒有注意到王爺關切和擔心的眼神。秦應景只說了一句話:“我要回去。”不管王爺說什麽,不管天堂如何向他解釋,秦應景就說一句話:“我要回去。”

“唉。”王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頹喪的坐倒在椅子上,單手扶住額頭,無力又傷心。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做了,自己的孩子,真的屬于自己了嗎?十五年了,日思夜想的孩子,看着悠兒就想起的孩子,期盼那麽久的孩子,終于出現在自己眼前了,可是,真的回來了嗎?

笛音王爺完全混亂了,他是男人,他不能哭,還有妻子在等待着期盼着,所以他不能放棄。這是自己的孩子,他的血管裏流得的是自己的血,他擁有和悠兒完全相同的面容,他是妻子十月懷胎孕育的珍寶。可是,可是,這個孩子的心在朱雀國,雖然王爺早就做好思想準備了,但真的出現問題時,王爺心裏的絕望還是不受控制的湧現出來,真的回來了嗎?我的孩子真的能回來嗎?王爺想哭,但是他不能哭。

秦應景還在念叨着那四個字,他看不見笛音王爺的絕望,他只想回去,他有滿肚子的疑問要得到答案,要從遠在朱雀國的父親那裏得到答案,笛音王爺才是自己真正的父親,對于這個事情,秦應景無法認同。

笛音王爺低着頭坐在椅子上,王妃在客廳門口悲傷的垂淚,秦應景在掙紮,天堂看看周圍,一記手刀劈在秦應景後頸上。原本的喧鬧都消失了,王爺緩緩的擡起頭,吩咐下人帶領天堂和昏迷的秦應景下去休息。天堂橫抱起秦應景,走出客廳前注意到,王妃撲進王爺的懷裏放聲哭泣。曠達的客廳裏只有王妃的哭聲,天堂知道,還有一個男人,在心裏流淚。對了,遠在朱雀國的将軍,也是同樣的心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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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山上,笛悠和逍遙老人面對面在密室裏靜坐,兩人之間的桌子上放着一把劍,雪白的劍柄,雪白的劍鞘,雪白的劍須,劍身隐藏在劍鞘裏,尚未出鞘就有一股凜冽的劍氣。老人一手握住劍鞘,一手握住劍柄,稍一用勁就拔出了劍身。細窄雪白的劍身,鋒利而森寒。逍遙老人擡眼看了笛悠一眼,笛悠立刻伸出自己的右手,掌心向上。逍遙老人單手一揮,劍身自笛悠掌心一掃而過。笛悠的掌心并沒有任何變化,笛悠詫異的擡起一邊眉毛看向逍遙老人,老人沒有理會,一會之後,掌心忽然出現血線,然後傷口破開,鮮血立刻從掌中流出。老人将劍從鮮血中劃過,兩面劍身的每一分每一寸都侵染上笛悠的鮮血。雪白的劍身被血染紅了,然後一下子,紅色就消失了,無影無蹤。鮮血完全被劍身吸收,原本如同雪一般潔白如冰的劍因為吸了鮮血而微微泛紅,極微弱的紅。

“呼,”逍遙老人輕輕吐出一口氣,轉手将劍遞給笛悠,“好了,認主儀式完成了。”

“真的?”笛悠雙手接過劍,一臉欣喜,“太好了,天,這柄劍……簡直就是完美。”

逍遙老人并不接話,但是臉上得意的笑容絲毫沒有掩飾。“對了,你自己的劍,自己取個名字吧。”

笛悠低頭沉思,單手輕撫着劍身,然後擡頭微笑,“莫言,它的名字叫莫言。”

“莫言嗎?”逍遙老人皺起眉頭,“我能問一下這個名字的來歷嗎?”

笛悠笑得很溫暖,很燦爛,眼神溫柔如水,“莫言,我對草兒的愛不用多說;莫言,我對父母的心不需要說什麽;莫言,對于朋友伸出手比說話更重要;莫言,對于草兒我願意用一生陪伴,對于蒼龍國,我用生命捍衛。莫言,這就是莫言。我的莫言。”

“好,”逍遙老人撚起胡須笑了起來,“好一個莫言,好好,真是太好了。”

莫言,笛悠的莫言很簡單,對愛人的莫言,對父母的莫言,對朋友的莫言,對國家的莫言。對于十五歲的笛悠,一切在他眼裏都很簡單,然而事實真的那麽簡單嗎?笛悠不知道草兒心裏有很大的阻礙,不知道自己的家庭出現很大的問題,更不知道幾年後的蒼龍國真的需要他用生命去捍衛。只是現在,這些對于笛悠都是渺茫而未知的,現在的笛悠,一切對于他都是陽光般燦爛美好,這就夠了,因為他還是個孩子。孩子不需要擔心,不需要流淚,開心就好。

只是,同是十五歲的秦應景,正經歷他人生中最大的磨難,躲避不掉,必須面對的磨難。

九月四日,太陽升起,初秋的陽光溫暖而豐裕,一下子就高高躍起照遍大地。茶和笛悠、絕塵在逍遙谷衆人的告別中離開了。原本沒有絕塵的,但是在茶和笛悠收拾行李時絕塵找了過來,表示他想随行的想法,絕塵說:“我要去,你們最好不要拒絕。”

茶最聽不得威脅,眉頭一揚準備開口的時候,笛悠先插了進來,笛悠笑得見牙不見眼,笛悠在絕塵皺眉瞪視的滿心戒備中将手搭上絕塵的肩頭,雖然感覺的到手下面的肌肉,傳來了,幾近發抖般的強烈緊張感,似乎是在拔劍的瞬間,才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

與虎謀皮,笛悠的最直接的想法。雖然腦海裏警鐘不停的鳴叫,但笛悠還是把自己的身體靠過去,整個人挂在絕塵身上,笑得肆無忌憚。笛悠說:“絕塵老兄,來吧,我們一起去看世界。”

很多年以後,絕塵覺得那天是自己的重生,自己也不知道原因,但是從那天起,回憶起孑茕時,不再流淚,不再心痛,只有甜蜜和溫暖。絕塵記起在很多年前的時候,孑茕曾經說過:“絕塵,我不知道我們未來是怎麽樣的?我不知道我們在一起能有多長時間,我只希望,當你想起我時,覺得溫暖,就可以了。”

九月四日,太陽升起,初秋的陽光溫暖而豐裕,一下子就高高躍起照遍大地。百花谷的衆人送走了潘安,潘安只是抱了抱拳什麽都沒說就走了,背後的是,衆人複雜的眼神。有祝福,有羨慕,有期盼,有擔心,有不舍,有難過,還有,草兒的頭緒不清和秋紫檀說不出口的愛慕。

潘安走的決然,帶着希望,希望自己能有願望實現的一天,潘安的希望很簡單,守護百花谷衆人的微笑,和草兒的幸福。我希望給你幸福的人是我,潘安将這個希望深埋在心中,同時也将這個希望牢牢握在掌中,他要去努力,他想要改變,雖然不知道最後的結果會怎樣,但潘安明白,只有努力了才有希望,只是坐在那裏等,希望只存在于想象中。于是潘安離開了,走的決然,走的堅定,幸福就在頭頂上方,他奮力争取。

九月四日,太陽升起,初秋的陽光溫暖而豐裕,一下子就高高躍起照遍大地。紫蘇城的笛音王府,王爺和王妃交握着手指依偎在一起,一夜無眠。天堂在客房裏輾轉反側,也是一夜無眠。秦應景正緩緩睜開雙眼,眼神一片迷茫,然後漸漸清晰。今天的笛音王府,依舊是烏雲彌漫,風波不斷。

第 5 章

說道磨難,水晶也正經歷着屬于他的磨難,自從上次聽了笛悠的笛子後,水晶受到了不小的刺激,直接表現為但凡是發音為“DI”的字被他聽到,他就輕則逃之夭夭,逃得很遠很快,重則拿刀追殺說話的人。唉,可憐啊。這個症狀剛出現時,大家由于同情他的遭遇,大多表示忍讓,可是随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水晶的情況還是沒有好轉,逍遙谷的衆人開始擔心了,于是,鈴铛兒去找逍遙谷的汐家,汐家在逍遙谷懸壺濟世很多年,享有良好的口碑和崇高的地位。然而,這一切的榮譽卻在汐家第三代繼承人汐亦出來實習時,被毀于一旦。而這汐亦出山時剛好是鈴铛兒離開逍遙谷去外面玩時,所以鈴铛兒并不知情。而鈴铛兒去找汐家人的時候正巧又遇到汐家一月一度的閉關日,只有汐亦可以出診。又于是,鈴铛兒的好意,給水晶帶來的,卻是天大的災難。

身為上代當家的獨生子的汐亦,從小背負祖輩的殷切期望。偏生他的八字命理與醫道二字犯沖:十八歲學成出道,初次就診的結果就是造成一腹瀉患者的不治身亡;遂又在外出采藥途中為一溺水患者急救,人是救回來了,只是肋骨被壓斷兩、三根。在後來輔助就是他老媽用針灸為病人麻醉,導致病人還未動刀,就已永遠的醒不過來了……

俗話說的好:百無一用是書生。但若是攤上這麽一位治誰死誰的少爺,怕是“萬無一用”了。院長夫婦商量後,在全村人的集體同意下宣布剝奪汐亦獨立行醫權利終身,僅在全部醫師無法出勤時擔任替補。

這不,剛好現在就是全體醫師無法出席的時候,鈴铛兒知道的只是汐亦自幼學醫,所以,理所當然的把汐亦拖了過來,而汐亦呢,正苦于埋頭學習多日,卻無人可醫已證明他已非昨日阿孟,終于遇到這麽個天賜的好機會,所以,現在看到汐亦兩眼放綠光,你就可以理解了吧。

再所以,那個,水晶呢,現在出現聽到“D”發音的字都會輕則自己撞牆,重則拿人撞牆這些症狀都是再自然不過了。

再再所以,水晶、鈴铛兒、汐亦、天心蕊還有絕滅現在正收拾包裹離開逍遙山也是順理成章了。原因很簡單,你看看逍遙山的衆人的鼻青臉腫就能明白了吧。當然,大家是不會這樣說出來的,逍遙山衆人的說法很簡單:這裏的醫術無法治愈水晶,作為罪魁禍首之一的鈴铛兒自然有義務陪同水晶去外面尋找其他的醫生。另一個罪魁禍首的汐亦呢,除了要幫助治療外,出外學習更多更好的醫術也是目的之一。而天心蕊是自願要去幫忙的,因為她一來不放心這幾個人,二來她來蒼龍國的任務還沒有完成,至于是什麽任務呢,只有天心蕊自己知道。至于絕滅嘛,不用問,自然也是自願啦,在他師傅絕殺的眼神“暗示”下,自願擔任保镖的工作。于是,在笛悠他們走後不到五天的時間,又是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的離開逍遙谷。由于這群人也不知道該如何治療水晶,所以商議的結果是——去找笛悠,相信笛悠同樣會“自願”幫助他們的,是吧,哈哈……

對于紫蘇城的笛音王爺和王妃,目前的情況何嘗又不是種磨難呢?分別了十五年,思念了十五年的兒子終于回到自己身邊,但是每天對于王爺和王妃而言,是用沾了蜜的刀子,一天天,一刀刀在割着他們的心。

秦應景還是每天每天的不管不顧,想盡了辦法要回去,他的眼睛看着朱雀國的方向,所以看不見不過幾天就出現白發的笛音王爺,看不見菁王妃的眼睛自始至終就沒有消腫過,也看不見天堂緊鎖的眉。天堂看着眼前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還記得十五年前,他小的自己兩只手就能捧起來,也象現在這樣,不管自己怎麽哄怎麽勸,一個勁的蹬着腿揮着手哭鬧着。更想不到,十五年後自己還要哄他勸他。

天堂的眉鎖得很厲害,如同十五年前,只是十五年前他對一個嬰兒發火是沒有用處的,而現在,秦應景雖然還是個孩子,但已經不是嬰兒了,不是嗎?

于是,天堂一個耳光甩在秦應景的臉上,之前還吵雜的書房一下子安靜下來,地上的秦應景捂着紅腫的半邊臉吃驚的看着他,菁王妃才走了一步就被笛音王爺拉住,兩個人帶着複雜的眼神看着他,有點期待,有點擔心,有點不忍,有點疼痛的眼神。天堂管不了那麽步,幾步走了過來,一把把秦應景從地上拖了起來,一邊搖晃着他一邊大喊:“你到底還記不記得将軍在你臨走前對你說的話?你記不記得?記不記得?”

秦應景的眼睛由迷茫到茫然,到驚訝,到不信,到痛苦,到流淚,到頹喪,再到迷茫。

“是的,”秦應景的手輕輕覆在天堂的手背上,“我記得的,天堂叔。”

天堂不敢也不願再看向秦應景的眼睛,松開緊握秦應景衣領的手,“少爺,你記得就好,不要讓将軍失望了。”

“我知道,”失去天堂的支撐,秦應景緩緩跪坐在地,“我記得的,記得的……”

然後,三個人眼睜睜看着秦應景哭了,由流淚到嚎啕,十五歲的秦應景只能用這樣的方式發洩自己的痛苦,他依舊看不到笛音王爺顫抖的嘴唇和慘白的臉色,依舊看不到菁王妃的眼淚,和他的一起流。

同樣是十五歲的笛悠,現在就差沒活蹦亂跳了,離百花谷只剩下兩天的路程,長久的期待,終于快要實現了。所以現在的笛悠,用興奮來形容他是遠遠不夠的,茶頭痛的揉揉自己的腦門,盤算着是否把笛悠敲昏算了,也好過他現在這樣的興高采烈,也可以讓自己的眼睛不再因為前面那個一刻沒停息的身影而眩暈。

但是,不管是笛悠還是秦應景,有很多事情他們都不知道:不知道每天晚上,朱雀王朝的禁宮深處,皇帝的寝宮的燭燈總是很晚才熄滅,搖曳的燭光将兩個人的身影映在窗紙上,兩個人頭和頭緊緊依靠着,沒有人知道他們在議論着什麽,只知道在他們議論的時候一封又一封的密函從這裏秘密送出,送到西方的白虎帝國、北方的玄武王國和蒼龍王朝的某些人手裏;不知道在秦應景離開鎮國将軍府三天後秦焰也離開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更沒有人知道他正帶領着朱雀王朝的将士在一個極其隐秘的地方進行強化戰術訓練……很多很多他們都不知道,秦應景只知道自己的不解、難過和傷心,笛悠則被即将見到草兒的狂喜所迷住眼睛,他們的眼睛裏都只有自己,不知道未來。

當然,他們還不過是十五歲的孩子,還是個孩子。

兩天的時間一晃即過,九月十五日的早晨,笛悠、茶還有絕塵正站在百花谷最外圍的大門,等待裏面的人打開大門。

“吱呀”一聲,鐵質的大門終于打開,站在門後的一男兩女三個百花谷的弟子。男子微笑着上前行禮問訊:“你們好,我是百花谷弟子梧桐,”伸手指向左邊的圓臉女子,“這是我師妹墨蘭,另一位則是師姐紫檀。”

笛悠、茶還有絕塵一起回禮,還沒有開口說話,就看見右邊的紫衣女子走上前一步,夜色般的長發和象夜空一樣幽暗深邃的眸子依然襯托出一個如迷般散發着無窮魅力的形體。雖然表情冷淡,但高挺的身材和幽雅的氣質為她的魅力更添一分。茶呆住了,兩眼直溝溝的盯着紫衣女子,連笛悠撞他的手臂他都沒有反應。不要誤會,他不是色迷心竅,而是這個紫衣女子很象他的一個故人,不是相貌象,而是那種冰冷的氣質,幾乎是一模一樣。茶心裏一動,平靜許久的心湖被投下一枚石子,帶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臨波,那個深埋在心的最深處的名字浮出水面。茶猛一咬牙,抑制住體內翻湧的幾欲沸騰的內力,恢複起一貫滿不在乎的樣子。現在不是想自己事情的時候,茶暗暗告戒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笛悠很無辜,自己師傅失态,為什麽被瞪的人是自己?看看身邊的絕塵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笛悠也咬牙,還紫衣女子一個燦爛而略帶倔強的笑容。

紫檀皺起了眉,本來對笛悠就沒什麽好感,再看連他師傅都一臉色狼樣,對笛悠的評價更是低了許多。一定不能讓這樣的人帶走百花谷最重要的寶貝。紫檀暗暗決定。轉身對梧桐和墨蘭命令到:“你們帶他們進來,我先去回禀谷主。”說完轉身離開,完全沒有管笛悠三人怎麽不爽。

出來解決僵局的是梧桐,他和墨蘭相對苦笑一下,這還沒走進來就已經火光四射了,真不知道接下來又有怎樣的事情發生啊。不過,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梧桐堆出更加燦爛誠懇的笑容走向笛悠三人:“對不起,剛才有點冒犯,還望諸位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師姐計較。好了,接下來請各位跟我走,由我領大家過百花谷的機關陣。”看見笛悠三人微微一愣,梧桐笑了起來,“這是草兒師妹研制的陣法,複雜而危險,但只要掌握秘訣就很簡單了。”

五人默默前進了半柱香功夫,走在前面的梧桐和墨蘭停了下來,這次輪到墨蘭開口,她說:“從這裏開始大家要小心,有很多的機關。你們要一個一個的排成一線,跟在我們身後,不然會有危險的。”

然後,她頓了一下,和梧桐一起臉色忽然難看下來,才接着說下去:“不過大家也不用太擔心,草兒師妹怕我們不小心中了機關,所以編了一首歌,這樣我們就記的住了!你們要仔細聽我唱啊。”墨蘭做了一個深呼吸,開始歌唱。

“前進前進前進(墨蘭前進,衆人跟着前進);在很久或者不久以前,人們在傳誦(跳過前面大樹的枝桠);人影憧憧有人倒下來(卧倒,匍匐前進);就有人獲得光榮,一個人跌倒總有旁人,為他而心痛(滾入一個深坑,從左邊爬上去);歲月難得沉默,秋風厭倦漂泊,夕陽賴着不走,挂在牆頭舍不得我(停步);昔日伊人耳邊話,已和潮聲向東流,再回首往事也随楓葉一片片落(向東的方向跳躍);孤獨的我在夢裏尋覓,不知道寂寞的你是否願意牽着我的手,那多情的陽光溫暖了我和你,在你的耳畔我要悄悄地對你說,你是我過河的一葉扁舟(步行過及腰的河水),你是我登高的一把扶梯(爬過一棵大樹);陰天,傍晚。車窗外,未來有一個人在等待。向左(躲過右邊一根在空中的鋼絲),向右(躲過一根左邊橫出的樹枝),向前看(前進)。愛要拐幾個彎才來(順着小路轉彎)。”

前進了很久,墨蘭停下來,擦了把額頭的汗回過頭來看身後狼狽不堪的衆人,“好了,大家再堅持一下,馬上是最後一部分了。”

“讓我悲也好(小跳躍前進),讓我悔也好(大跳躍前進),恨蒼天你都不明了。讓我苦也好(匍匐前進),讓我累也好(一直匍匐前進是夠累的),随風飄飄天地任逍遙(施展輕功一直飛)。”

終于看到百花谷的谷口了,墨蘭和梧桐一個飛躍剛落地,就感覺眼前一花,笛悠三人已經站在面前,除了衣物由于各種“磨難”而顯得淩亂,三人均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一點沒有疲勞的跡象。墨蘭梧桐暗暗乍舌,他們由于熟悉地形經常穿梭,所以早已習慣,大多數第一次經歷這個陣勢的人無不被累得面容蒼白,有的甚至是被他們攙扶出來的。而眼前的三個人,連最小的笛悠都看起來毫不費力,怎麽不讓他們吃驚。

五個人整理一下衣物走到百花谷谷口,墨蘭梧桐正準備轉身離開時被笛悠叫住了,笛悠問他們:“那個,梧桐哥哥墨蘭姐姐,你們說,機關陣是草兒研制的,那,那個過機關陣的秘訣也是草兒……”

梧桐墨蘭一起露出象哭一樣的笑容點着頭說:“是啊,所以每次出來迎接賓客都是谷裏的兄弟姐妹抽簽抽出來的,其實我們沒一個想來。”

笛悠張大嘴巴傻了,茶繃着臉着轉過頭,只能看見他肩膀可疑的一聳一聳的。絕塵想起笛悠的笛子,心裏想,這兩個音癡,還真是配足了。

百花谷的大門再次打開,這次出來迎接他們的是谷主秋臨波。原本看到笛悠一臉笑容的秋臨波在看到茶時一下子僵硬住。同樣,茶在看到秋臨波時,也出現了今天的第二次失态,不僅表情凝固,連呼吸都停止了。

秋臨波的芊芊玉指指着茶,茶也指着秋臨波,兩人異口同聲的大喊起來:“怎 麽 是 你?”

第 6 章

昨日雨雪紛飛,

初遇小橋夜上。

素衣素手素顏,

成就心頭豔色。

人如癡,心已失,

卻擦肩,難回首。

天見,

回首已是蒼年。

那是最美的遇見,那時女子淡映春雲、雅态幽柔、神凝秋水、人勝飛仙。那時男子氣宇宣揚,豐神俊朗,鮮衣怒馬、快意恩仇。

那是最美的遇見,雨雪交織夜晚木橋上,一人一端輕步行來。他看見一白衣女子撐着一柄白傘緩步走着,衣外沒有遮掩的肌膚分明比白衣白雪還要更白幾分。烏黑的秀發挽着簡單的髻,僅以一枚銀叉固定,全身飾物也只是一枚樣式簡單的銀叉。只是,那雙眸子,凝進了多少故事。只是簡單的一眼交織,注定了一世的糾纏。

那是最美的遇見,雨雪交織夜晚木橋上,一人一端輕步行來。她看見一男子閑庭信步的走在漫天雨雪中,十七歲的她今天才第一次知道,原來青,竟可以是一種華美到極致的顏色。他身着素色單衣外罩的青色雲罩,長長的紗制雲罩在雨雪中飛揚擺舞,因雨雪而深深淺淺的青藍絹紗如雲似霧,又恬淡清遠得似晴空萬裏,幾欲乘風飛去。他們擦身而過,從此在她眼裏,這世上只有他一人配穿青色。

那是最美的遇見,從此他認定了她,從此她只有他,他們琴瑟和鳴,他們煮酒論劍,他們和風飛揚,他們無關風月。

那是最美的遇見,只是他,早有了牽手的另一個她。

他叫茶明,天機老人唯一的弟子,武林中鼎鼎大名的人物。

她叫秋臨波,百花谷的四大弟子之一,剛入江湖。

最美的遇見,卻沒有美好的結局。他退出江湖,八年沒有蹤影。她回到百花谷繼承谷主之位,八年不曾踏出百花谷半步。

八年裏,她和他都曾無數次的想過再次遇見,只是誰也沒想到會這樣見面。他改名為茶,帶着弟子狼狽的度過百花谷的機關陣。她,很可能成為他弟子笛悠的丈母娘。

他們兩人就這樣呆立在百花谷的谷口,忘記時間,忘記地點,忘記一切,如果不是笛悠的耐心耗盡,和百花谷的弟子一起把他們拉進去,也許,他們兩人就準備這樣看着,直到地老天荒。

接下來的日子,對于百花谷的衆人,是磨難。萬惡的源頭是笛悠。當然,他們也知道這樣說有點不公平,但是造成這一惡果的人有:他們最愛的小師妹草兒,他們的谷主大人秋臨波,還有一個臉比陰天更陰武功高強動辄就揮拳動腳的還跟他們谷主好象有某種暧昧關系的茶這三個得罪不得,更得罪不了的主兒。所以,只能把一切罪責都推到笛悠身上,而且,……笛悠他也的确是沒少折騰人,你看,這不又來了。

“這位大哥,大哥,大哥,不要跑啊……”笛悠的輕功這幾天越來越好不是沒道理的,畢竟每個人遇到他都玩命的逃,要攔住人是需要費點功夫的。諾,現在就有個倒黴鬼被笛悠逮着了,別看笛悠笑得是一臉天真善良,但拎着人後頸的手是一點沒松勁。看過別人是怎麽揪住貓的吧,就是揪住後頸那塊皮。笛悠現在也是同樣的動作,可憐百花谷的那名比他高得多的弟子呦,象只貓一樣被笛悠揪着不能動。

“真是的,大哥你跑什麽嘛?我不過就是問你幾個問題而已啊!”笛悠也很不滿,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手無意識的将不滿直接表現出來,更不注意到那名弟子已經快要淚流滿面了。

“什麽幾個問題啊,你知道這幾個問題你已經問了幾天了嗎?你知道你每天問同樣的問題要問幾遍嗎?你知道你這是第幾百次逮着我要問同樣的問題第幾百遍了嗎?”當然,這些問題那名弟子只能在肚子裏大喊,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說出來。

“好了,不要鬧了,回答我的問題吧,拜托,大哥~~”笛悠皺起眉,嘆起氣,難過的小臉還是讓人很不忍,只是,倒黴的人已經上了很多天當了,多少有點免疫力,但,還是,這個嘛,有點,難過和心疼。于是,他點了點頭,接受笛悠第幾百加一次的問話。

“我什麽時候能見草兒?”

“等你通過谷主的考驗後。”

“谷主的考驗是什麽?”

“不知道。”

“準備什麽時候考驗我?”

“不知道。”

“……谷主在哪裏?我直接去問她。-_-╬”

“……不知道>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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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悠拍拍手,整整衣襟轉身離開了,确認他離開後,躲在暗處的百花谷其他的弟子才敢出來“收屍”。還好,又過了三天,鈴铛兒一行人趕來了,多少撫平笛悠心中的浮躁和不安。

從笛悠十五日到百花谷,足足過了十天,秋臨波才再次出現在衆人面前。她臉色蒼白,眼圈紅腫,精神萎靡,但還是強打精神對笛悠露出微笑。還有對之後趕來的鈴铛兒一行人,還有對自己弟子,秋臨波都露出微笑,除了茶。秋臨波并沒有回避茶的眼神,只是,她的眼神看向茶時,就如同看着空氣,視若無睹。

那麽茶呢?敏感如茶會不知道這種刻意的漠視嗎?高傲如茶能忍受這種漠視嗎?笛悠忐忑不安的從眼角偷看向茶,暗地裏凝聚好內力準備随時出手攔截茶的憤怒。但是,即使在一起生活了八年,笛悠還是不能完全了解茶。茶的臉色也是一片慘白,眼睛下濃濃的黑色眼圈說明這十天來他也沒有休息好,但是,茶的氣息還是一如既往的平穩,連眉毛都沒有顫動一根。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平靜不起波瀾的茶,讓笛悠害怕和擔心。忍不住想要拉住師傅的手,想辦法逗他開心,怎麽都好,我不要看到這麽平靜的師傅。笛悠想着,但還沒有付助于行動就被止住,因為秋臨波開口說話。

秋臨波說:“悠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準備接受考驗。具體的考驗項目交給我的徒弟紫檀。”

紫檀的眼睛亮了,笛悠感覺到天空都暗了。笛悠不是笨蛋,早就感覺到紫檀對他莫名其妙的敵意,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笛悠的左肩搭上溫暖的手,轉頭看見師傅溫和鼓勵的笑臉,耳邊聽到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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