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尚書公子的青樓史（4）
反應過來這點後，楚钰立刻投去惡狠狠的目光。
……
然而“對方拒絕接受你的目光，并低下頭表示無視。”
她眯眼。
這公子長得俊俏，眼眸如星，眉色如劍，似谪仙一般。只是奈何她欣賞無能，只是腦海中的彈幕只浮現着#道貌岸然，衣冠禽獸#八個大字。
她就這麽直直地盯着他，然而對方依舊頭也不擡。
楚钰再眯眼：心虛了吧，心虛也沒用，我就偏要把你揪出來就地正法！
然而琴音剛斷，她正準備起身，就在餘光中瞟見走進來的傅方林。依舊是那套黑色軍袍和銀色花翎，似乎一點不怕衆人去八卦一向自诩清高的傅公子怎麽會來青樓之類。
她咬咬牙，再看了看角落裏的目不斜視盯着手中書卷的僞君子，權衡利弊後，手重新拂上琴來。
算你幸運逃過一劫，等大魚釣上來後咱們慢慢算帳。
一首《天鵝湖》緩緩襲來，音律動人，如皇宮琴師一般成熟大雅。四下突然安靜，八卦不再，好幾雙眼睛齊齊投降楚钰。
而楚钰卻擡起頭盲彈，目光直直地盯着那初從門口進來的身影。
紅塵閣來的客人越來越多，人聲沸騰起來，但她的目光卻一直不變，仿佛這世界是靜止的，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音。
許多的客人也都随着這道目光看下去，有嫉妒，有好奇，但當認清此人是傅公子時，大多數人都面帶疑慮地低下了頭。
楚钰勾了勾嘴角。
傅方林也愛琴，識得貨，正微閉着眼睛随着音律點頭，漫步向着前方走着。
一曲将盡，他才擡頭，面帶好奇地探尋琴音的來源。
一擡頭便那道炙熱的目光對上，他眼神一緊。
……
這不是那個死纏在他身邊的黃臉婆嗎？一個月不見，竟然勾搭到青樓裏去了？
雖然是漂亮了許多，但這青樓女子——
他皺皺眉頭，面露惡心之色，轉身就要離去。
可不知為何，傅方林的身體像是被金箍棒圈住一般，一走出大門口頭就會隐隐得痛。只能來回踱步，最後趨于生理對于減少疼痛的需求，皺着眉頭坐在了最後一排。
楚钰冷笑，不動聲色。
……
系統寶寶真棒，麽一個。
時間漸漸流逝，觀衆對于古典音樂有些審美疲勞，交談聲慢慢變大。但随着《青花瓷》的開頭音響起，四下竟又瞬間安靜下來。
竟有人站起來，探頭。
大元王朝青銅器收藏很火，但這頗有硝煙味的器物在這種煙柳之地顯然是沒有什麽銷售力，而這首歌卻一反潮流，淡雅脫俗，讓人在輝煌的帝都裏感受到一絲絲煙雨江南的味道。
傅方林的表情也滿滿變化起來，有驚訝，有疑慮。每次向臺上探望都能夠觸到那直直的目光，他的眉頭竟緩緩松開，心裏像是被種上了什麽一樣。
而那位僞君子卻自始自終沒有看楚钰一眼。
樂曲尾聲，十二點的鐘聲敲響。
人頭挪動，紛紛離去。
傅方林的頭突然就不疼了，他揉揉額頭，無意中再回頭一看，又與那目光觸上。
他愣了一下，神色不明。皺皺眉頭，這才離開。
楚钰挑眉。
最後一道鐘聲響起後，紅塵閣大堂除了她竟還剩下一個人。
正是那僞君子偷窺狂。
她突然燦爛地笑了，放下古琴，從側櫃中拿出一本黑白色的簿子來，黑的頁面漆黑，白的頁面純白，還有一些人名在上，活脫脫一本閻王爺的生死簿。
快步微跳着走向那靠前的桌子，繞到僞君子的右後方，他似乎毫無察覺。楚钰用左手點了點他的左肩，就像高中時候捉弄同學一般。
然而對方卻沒有被她的行為所迷惑，精準地向右邊轉頭。
百發百中的把戲竟然失效？
她愣了一下，才板起臉：“公子貴姓？”
那人輕輕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免貴姓陸，名昭。”
“陸昭？好名字，适合永遠記載在黑名單裏。”楚钰刷刷在簿子白色空白處上寫下兩字，道，“十二點鐘聲響起必須離場，這是紅塵閣的規矩。不過今日念你初次冒犯，關小黑屋一期，一個月後才能再次出現在這裏。”
說完，楚钰心裏有一種莫名的爽快。
不是喜歡偷窺嗎？上黑名單進不了門看你怎麽辦！
陸昭似乎也不急，笑了笑，一手從楚钰懷中拿起黑白簿子，瞧了瞧那用金色筆龍飛鳳舞寫着的“陸昭”二字。
筆鋒鋒利，字跡硬朗，更像是出自一個男孩子手裏。
他擡了擡眸，意外道：“字還不錯。”
不知為何，楚钰對上他的目光後，感覺早晨的威嚴之色不再，但卻有一種如星空一般的深邃感，仿佛是一個黑洞，要吸走周圍的一切。
……
未知更加可怕。
她急忙移走目光，一把奪來那黑名單簿子，在陸昭名字後加上了“X3”。
“未經允許擅自挪動紅塵閣管理物品，罪加一等，關小黑屋三期，三個月後才能解除禁令。”
看到陸昭面無任何神色，楚钰再加一句：“若不立刻離開，你将永久被記載在紅塵閣黑名單上。”
陸昭卻突然站了起來，靠在桌子上 ，直直地看着對方。
本來的深邃目光再加上突然增加的身高優勢和那如同黑洞一般的氣場，讓楚钰頭皮有些發麻。
……
直覺告訴她，這個人很危險。
然而對方突然笑了，那詭異的氣場也瞬間散去：“可是我明明記得，紅塵閣不曾有最後這一條規矩？假傳軍令，這可比我所作所為嚴重許多啊。”
……
楚钰沒有想到陸昭竟對紅塵閣這麽了解，一時間啞口無言。
該死的。
看着她那豐富的表情，陸昭卻輕笑：“放心，我會幫你保守秘密。”
然後竟不等對方有所反應，打了個響指，向遠處走去。
楚钰站在原地，看着那離去的背影，咬了咬牙。
這一定是個大大的反派。
系統寶寶，咱們商量一下怎麽治理他呗？
* * * * * *
原本紅塵閣沒有讓同一花女連續演奏的先例，但奈何楚钰前日太出彩，呼聲很高，老鸨只好讓她繼續登場。
有許多花女來表示過不滿，但老鸨卻總是回絕道：“要是你們能把公菊琴師請來，不要說連續演奏，直接晉升都沒有問題。”
花女們無奈，只能作罷。
公菊琴師是誰在哪兒，她們怎麽知道？
說不定只是那位随意捏造的呢。
……
而她們口中的那位卻正坐在古琴邊——傻笑着。
昨日吃了一鼈，楚钰不甘心，回家用一宿想了許多對付陸昭的攻略，這才有備而來，滿滿的得意。
演奏開始前，她就特意把古琴放在昨日他坐着的角落的正前方，嚴正以待。
……
然而随着時間的流逝，那張桌子依舊空空如也。每過幾分鐘她就下意識瞟一眼，但直至十二點最後一首《稻香》開始時那道身影都沒有出現。
她覺得心裏憋了一天的氣都沒有解掉，又就像是拳頭打在空氣中一樣。
楚钰咬咬牙，轉頭看着曲子還沒到高潮就黑着臉準備走掉的傅方林才消氣。
……
好吧，雖然偷窺狂沒有打擊到，但借刀殺人的感覺也不錯。
看傅方林臨走時的那表情，定是吃醋了，不過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因為習慣。
畢竟從小到大他一直習慣小女孩作為備胎的存在，而現在向來粘着他的小備胎竟然無視他，還走了一天的神。
這是一種失去控制的感覺，他很不開心。
很好。
楚钰微微揚眉，暫時把和陸昭的恩怨放在一旁，專心攻略這條大魚。
心裏微動。
據說打了一棒子然後送上的蜜棗會格外香甜。
于是乎，《稻香》高潮剛至，音樂便突然戛然而止，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楚钰扔下古琴追上門口。
“方林哥哥！”
這一聲叫得用盡了少女又嗲又作的姿态，楚钰都被自己惡心到了。
不過這一聲的效果也很明顯，傅方林明顯腳步一頓。
……
這小女孩向來都只會抖抖索索地叫他傅公子，只會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一點都沒勁。
而現在——
就在這猶豫的瞬間，楚钰已經追了上來，微微喘氣，笑眯眯地從後面抱緊他的腰部，嗅了嗅，有女人的胭脂味，是渣男的氣息。
但嘴中卻甜甜地說道：“方林哥哥，钰兒可是為了你一個月都在練琴哦。”
少女清甜的氣息拂面而來，傅方林喉結一緊，卻板着臉推開了她：“胡鬧。”
聲音卻有些低沉，帶有一絲欲望的氣息。
楚钰沒有追纏，點到即止，又甜甜一笑，酒窩隐現：“方林哥哥答應我，明天一定還要來！”
少女說話的語氣十分認真，還帶有一絲撒嬌的味道。然後揮了揮手，輕快地又跑回去，在大門處回頭，俏皮地眨了眨眼。
傅方林只覺得心髒一緊，血液裏似乎有什麽在沸騰，腦海裏沉了不知道多久的一段段記憶碎片漸漸浮現。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些年兩小無猜的時光。
他的喉嚨動了動，才轉身離去。
* * * * * *
偶像的歌最棒，但楚钰也沒想到即使在這個架空的朝代也能引發如此轟動。這才兩日，她就俨然成了紅塵閣一代流量明星小花旦。
“楚姑娘，剎娘在樓上叫你，快請上去一趟。”
說話的是包娘，據說是老鸨剎娘的助手，也就是副老鸨。
一旁圍觀的花女們滿是羨慕嫉妒恨，剎娘這一出，十有八九是想要賜予她頭銜，晉升花娘。
兩天就升級入V，這确實是比火箭還快啊，楚钰自己也咂舌感嘆。
……
多虧偶像扶持，哪天她一定買一大堆香，拜一拜遠在天邊的周董。
老鸨的辦公室在紅塵閣的三層，門是虛掩着的。
楚钰沒有多想，敲了敲門，見沒人應答，就推門而入。
嘶——
所見之景，很刺眼。
她眼睛一縮，心髒驟停。
一地的血。
鮮紅色的，是大動脈出血。
血泊中躺着一個人，肩部被刺了一刀，匕首插在鎖骨下方還未拔出，鮮紅的血嘩啦啦地往下流。
這人頭發淩亂，臉上也有似是被噴上去的血漬，眼睛半睜。
……
陸昭，竟然是陸昭。
她眼睛再一縮。
作為一代優秀生物醫學狗，她忍着心中的不适，沒有再想別的雜念，迅速從自己的身上撕下一道布條，利索地纏繞在血管關鍵的位置。
治病救人，這是作為一名醫生的本能。雖然她醫學院還沒有畢業，但“看病不看臉”的道理卻銘記于心。
況且其實他們倆也說不上有什麽深仇大怨。
小摩擦而已，雖然楚钰平時小氣，但關鍵時刻宰相肚裏能撐船。
然而這時，門外卻傳來了一陣聲音。
“楚姑娘，我想了想，你既然師承公菊琴師，就給你菊花的稱號好了，你——”
是老鸨。
楚钰身體一滞。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寶寶：唔，男主大大怎麽可能是反派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