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唐橙偏瘦，前平後板的，胳膊腿兒細細的跟木柴人似的，卻有一張圓圓的娃娃臉，穿上咖啡色與牛奶色的花邊小圍裙，澄澈明亮的眼眸一瞥，真像個不知世事的無辜少女，如同待人品嘗的小點心，軟乎乎甜膩膩。
咬一口，似乎很好吃？
連瞪着司妍的時候，秦伊也這麽想着，眼神不由自主地飄了回來。
唐橙正轉身拿盤子，踮着腳努力去夠高高的櫥櫃，随着伸手探頭的動作，潔白可愛的小廚帽歪了歪，腰際綁好的蝴蝶結一顫一顫，準備要散掉一樣。發現自己夠不着，唐橙小心翼翼拉過餐桌椅，踩着向上，短短的裙擺搖啊搖，遮擋不了什麽。
“吃不吃飯啊？”
司妍冷不丁湊到她旁邊，打斷她直勾勾的注視。
回過神來，秦伊輕咳一聲，“吃。”
“好啦。”另一個小廚娘林淇淇擺好碗筷，招招手，“過來吃啊。”
司妍自然而然走過去幫林淇淇解圍裙，輕輕一拽，漂亮的蝴蝶結松開，綁帶柔柔垂下，露出空落落的腰。不管其他人在場，司妍不要臉地伸手樓過來，身子貼上，摸來摸去把圍裙撥掉，占了一回便宜，讓林淇淇的臉燒紅了。
“幹嘛啦。”林淇淇推開司妍，自己坐在位置上。
心滿意足坐在旁邊，司妍拿起筷子，指了指位子，“坐啊。”
司妍家的廚房是開放式的，與餐廳相鄰，長長的木桌橫放，正與廚房竈臺平行。此時此刻只有四把椅子，林淇淇和司妍坐了背對廚房的一邊，剩下的兩把椅子，全是面對廚房方向的。
那裏，還有個不知疲倦在忙碌的唐橙。
看着唐橙下飯？
秦伊不情不願挑了一處坐下，悶聲吃飯，肘子色澤紅豔，咬下去酥爛軟糯，醬汁層層入裏，肥而不膩，瘦而不柴，香醇的味道令人滿腦子只想着下一口，香菇炖雞的湯汁順了食道緩緩流下，溫和而滋潤，雞肉與湯水相融，香菇吸了肉香湯香，飄浮的棗兒飽滿渾圓，甜甜軟軟的，滌去油膩的不适，根本不乖乖當個配角。
更別說青翠的菜心，酸甜的外酥裏嫩的魚……
哪樣都好吃。
秦伊忍住狼吞虎咽的沖動，全身心都在吃兩天來唯一一頓好飯，等肚子被填飽得七七八八，她一擡眼，見到唐橙還在廚房裏捏着面團，低眉順眼微微抿唇，鼻尖臉頰白撲撲的幾小塊，狼狽成了小花貓。
唐橙不吃飯？
桌上的菜肴動的差不多，司妍和林淇淇默契扒飯，完全沒有叫第四個人吃飯的想法。
秦伊看了看時鐘，1點半，而依然與面團奮戰的唐橙，看似專心，那無助的小眼神一有時間便掃向餐桌，聞着菜香咽口水。
這麽久的相處，秦伊哪能看不出唐橙是真餓，話裏有話，“三個人的菜這麽豐盛？”
司妍啃着蹄子不說話，林淇淇微笑，輕快答，“對啊，吃不完就倒了呗。”
三個人的？不可能，她們在演戲。
秦伊默然看着盤裏剩下的第四只大肘子，才想狠狠心不管唐橙的饑飽，便看一個魔爪從天而降。
“你不吃吧？”司妍對她疑惑的注視很嫌棄。“吃也不給你。”
說罷，第四只大肘子慘遭毒口。
林淇淇吃飽，順道把清空的電飯鍋內膽泡了水，司妍吃飽，目光掃過一動不動的她時撇撇嘴，幫忙把她的碗筷一起拿去，與林淇淇一來一回，改倒的倒該收的收，把餐桌折騰得只剩一碟鹹菜。
注視全程，秦伊硬是閉口不言，心想：
唐橙吃過了，一定是這樣的。
“別做了，不想吃包子了。”司妍指着堆滿碗碟的水槽，使喚唐橙，“洗碗！”
唐橙嘆氣，卷袖子幹家務，微微弓着身子。
又胃疼了吧。
秦伊恍惚間似乎又見到熟悉的唐橙，那個需要人照顧、不好好吃飯的小姑娘，不由皺眉，心裏七上八下怎麽也定不下來。司妍和林淇淇沒有注意到她的臉色，手牽手去客廳看電視的時候。
獨留在餐廳，秦伊看着唐橙彎腰的幅度和漸漸亂起來的呼吸，悄悄到廚房裏，冷聲問，“怎麽回事。”
揚起一個無力的笑容，唐橙眼裏卻神采飛揚，“你願意和我說話啦？”
秦伊直說，“別再用苦肉計了，我不想見到你，你走吧。”
“司妍的馊主意，果然不好使。”被看穿陰謀，唐橙不急不氣，無奈背過身去，“幫我解開吧，為了紮得漂亮一點，不容易呢。”
秦伊為了快點趕走唐橙，擡手去解那煩擾的死結，解開的一瞬柔亮的緞繩擦過手背滑下去，癢癢麻麻的，包裹着瘦弱身子的裙子蕩開來，搖擺勒出唐橙纖纖一握的腰肢。
“謝謝。”唐橙細弱的聲音響起。
人真的可以僞裝得這麽好嗎？
秦伊有些懷疑了，不管工作上如何，唐橙在她面前，總是一副需要保護的樣子，哪怕歡好時占據主動，也會依依不舍霸占她的唇舌糾纏不休，呢喃哀求“不要離開我”。
秦伊皺眉，揪着帶子沒動。而唐橙轉了個身恰好卷入長繩，像是被她控制了一般，聲淚俱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騙你的，那是我的工作，我沒辦法把一切告訴你，但跟你相處的時候，我沒有半點虛假……”
“你有那麽笨嗎。”秦伊反駁，“什麽都搞砸，讓我來收拾爛攤子。”
唐橙垂頭，“在你面前，我的确那麽笨。”
“……”
“對不起……”唐橙再三道歉，“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再騙你了。”
秦伊已沒了分清真假的能力，她只知道唐橙腦袋上的廚帽歪着，脖子上挂的圍裙散着，雙馬尾一搖一擺，淚盈于睫楚楚可憐，如同被欺負過的淩亂無助，啞啞的聲線恰似那天淺吟低喚的調子。
兩天的苛待，秦伊不僅饑腸辘辘，而且在一夜狂歡之後變得難忍孤獨。
舍不得。
秦伊嘆口氣，擦掉唐橙臉上的面粉。
唐橙用臉頰蹭了蹭她的掌心，傾身向前，吻住她翕動不語的唇瓣。
……
“我們還是去1002吧。”司妍扒着牆偷看，“啧，不要臉。”
林淇淇聽得一頭黑線，推了推司妍，“走啦。”
她們倆蹑手蹑腳走開，司妍特地大聲關了門，一臉嚴肅說胡話，“哼，這樣她們就知道沒人在，能辦事了。”
林淇淇囧，一把拽走伏在門扇上偷聽的司妍，怒斥，“別玩了，走！”
“走去哪兒啊。”司妍扁嘴，“一回家你就玩電腦，不理我……”
心思被說破，林淇淇看司妍撒嬌的樣子，真不好意思回家繼續碼字大業了，索性說，“那我們出去逛逛呗。”
司妍拍手，“好哎！”
小區附近有一個小公園，設施簡單，轉個十分鐘裏頭就盡收眼底。司妍和林淇淇慢悠悠晃到了那裏，本沒什麽期待，突然在小池看到了綻放的荷花，白裏透紅特別漂亮。
“來來來，拍個照。”司妍拿出手機，摟過林淇淇要合照。
林淇淇不大喜歡拍照，但司妍這麽做了也不會不合作，湊過去揚起微笑，聽到咔嚓聲後剛要退開，冷不丁被捏住下巴掰過去嘴對嘴親了一口，大驚失色，推開司妍，低聲罵，“幹嘛啊！”
心有餘悸，林淇淇四處張望，确定沒人看到她們親吻才松口氣。
“怎麽啦。”司妍很委屈，“我只是想換姿勢多拍一張啊。”
林淇淇不好解釋說她害怕別人異樣的眼光，只是搖搖頭，“我不喜歡拍照，算了。”
司妍“噢”了一聲，把手機收起來。
這段小插曲之後，她們倆是一前一後走的，不交談各看各的，遠不如之前手挽手附耳輕語的親密。天色慢慢暗下來，公園昏暗的燈光勉強能照明，林淇淇晚上視力特別差，看得不清楚，邁出每一步都覺得害怕，漸漸慢下來，與司妍拉開距離。
“啧。”司妍頓足回頭，牽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不許跑。”
調皮的調子讓林淇淇放松下來，傻笑一聲，“你會找我啊。”
“恃寵而驕。”司妍哼唧一句，在她手背親了下，“很好，繼續保持。”
或許是黑夜裏不容易被人看見，林淇淇沒有太大壓力，乖乖跟司妍一起走，恢複親親密密的樣子。
“你明天想回公司上班嗎？”司妍問，“沒有被唐橙吓到吧。”
在秦伊來之前，唐橙跟她們說了三分公司的一些秘密，最沖擊的是上一回總經理的胡作非為是與總部某位元老有關，司妍爸爸之所以讓唐橙留下，不是為了監視調過來的司妍，而是想查出真相，可惜對方機警，唐橙受人懷疑，久久沒有進展。司妍爸爸琢磨之下，才把司妍調過來，既是鍛煉女兒，也是傳遞一個消息：總部對三分公司很放心。
林淇淇聽得一愣一愣的，覺得S集團遠比之前自己的呆的地方複雜，趨利避害的本能讓她畏怯，有了辭職的想法，老實點頭，“有點不想。”
“不想就不去。”司妍豪邁道，“咱們一起走。”
“可是……”林淇淇弱弱說，“你不管公司了嗎。”
司妍納悶，“我什麽都不會，怎麽管啊？”
林淇淇一想也是，“對哦。”
“淇淇。”司妍突然依依不舍抱住她，附耳說，“等會兒聽我的。”
四下僻靜，林淇淇以為司妍要做什麽壞事情，扭捏，“不要啦……”
“聽話！”司妍兇巴巴斥責。
林淇淇察覺不對，老實了，再走兩步聽司妍喊了個“跑”字，跟着飛奔起來，聽到身後響起錯落有致的跟随步伐，吓出一身冷汗。
有人在追她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