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姑父,有些事情可不好當着姑媽的面說,不如讓我們去外邊走走。”威廉·都铎不确定這裏是否存在用以竊聽的密室,所以想到一眼就能看清有什麽的地方,與薩福克公爵好好談談。

“你們都守在花園門口。”薩福克公爵讓自己的随從都別跟來,而威廉·都铎那邊只帶了一個理查德·克倫威爾,同他們保持一個難以聽清話的距離,就這麽慢慢跟在威爾士親王和薩福克公爵的身後。

“你跟那位凱瑟琳·威洛比小姐的事早就被人捅到了父親面前。以你對父親的了解,想必能猜出他的怒火有多麽嚴重。”威廉·都铎用輕柔的語氣說出讓薩福克公爵心髒緊縮的事,以至于後者死死地盯着他的外侄子,冷聲道:“殿下是想跟我分道揚镳,還是想拉我一把。”

“你希望我怎麽做?”威廉·都铎的臉上看見不到憤怒,這讓薩福克公爵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一想到威廉·都铎暫居他家時的種種表象,他又覺得這是件理所當然的事。

因為威廉·都铎很少顯露出強烈的情緒。他就像是教堂裏的微笑雕像,戴了張無法脫落的死亡面具。

“我希望您能幫我平息國王陛下的怒火。”薩福克公爵老臉發赤道:“還有,盡可能地保住凱瑟琳·威洛比的性命,因為她已經懷上了我的骨肉,而我至今都沒有合法兒子。”

“可即便那位凱瑟琳·威洛比小姐能生個兒子,你又能給他什麽?”威廉·都铎一陣見血道:“我姑母去世沒多久她就懷上了孩子,這可不是什麽能造假的事,尤其是在上帝和有心人眼裏,凱瑟琳·威洛比小姐未出生的孩子是你的私生子,無法繼承父母的一切。”

“如果你是岡特的約翰或者瓦盧瓦的凱瑟琳,自然有特權與情婦結婚并且将私生子合法化。但是您覺得可能嗎?”威廉·都铎的聲線逐漸變得像冰水那樣冷靜:“在羅馬教會與英格蘭的關系距離捅破天只差一步之遙,在我的父親已經宣布他為英格蘭教會之首的情況下,你根本不可能得到特赦。”

“無論凱瑟琳·威洛比小姐是否安然無恙,你也不可能娶她為妻,而這個孩子也注定是私生子。”威廉·都铎的話讓薩福克公爵感到十分憤怒,但是又不能指責自己的外侄子,因為這一切都是他自己作的:“我以為國王陛下能夠理解我想要一個男嗣的願望。”

“前提是被你婚內背叛的可憐夫人不是我的姑母,國王陛下的親妹妹。而且那位做出大膽舉動的女士也不是你的準兒媳,那麽一切都有可商量的餘地。”威廉·都铎反問道:“我父親還沒原諒姑母背着他與你結婚的舊事,而現在的一切都讓那件舊事顯得可笑又愚蠢。仿佛我們一家都是傻子。”

“……”被噎得說不出話的薩福克公爵只能将目光落到草坪的影子上。

在中午的陽光下,他的影子比身旁的威爾士親王大了足足一倍,但是在兩人的談話中,威爾士親王才是主導的那個。

“平心而論,我不希望你因此被父親雪藏,尤其是在安妮王後已經懷孕,諾福克一系正在為未來的約克公爵奔走之際,如果你倒了,我和瑪麗也不會好過。”敲打夠的威廉·都铎語氣一轉,讓薩福克公爵也随之松了口氣:“殿下可有平息國王陛下怒火的方法?”

“當然有,只怕你舍不得。”威廉·都铎已經做好了被薩福克公爵拒絕的準備:“第一種,将過錯全都推到凱瑟琳·威洛比身上,告訴國王,你是在受了誘惑或者喝醉酒的情況下,才與之發生了關系,而且不湊巧地被我姑母撞到。事後将凱瑟琳·威洛比送入修道院,至于她的兒子,也只能托人撫養。”

“我不可能這麽做。”威廉·都铎的話剛一說完,薩福克公爵便拒絕道:“那是我的女人,我的兒子。”

“你既想讓我父親消氣,又想給凱瑟琳·威洛比和她的兒子一個正式的名分,還想要自己名譽不損,你怎麽什麽都想要?”威廉·都铎的話令薩福克公爵再次老臉一紅,但還是咬着牙道:“還請殿下幫幫我,畢竟殿下也有必須幫我的理由。”

“你這是在威脅我?”威廉·都铎的聲音再次冷了下去,令薩福克公爵在他身上看到了亨利八世的影子,于是趕緊否認道:“我并非是有意冒犯殿下,而是已經走投無路。”

“看來你對凱瑟琳·威洛比小姐真是情根深種。”威廉·都铎諷刺道:“她讓你感到年輕,讓你覺得這世上有一人願在青春貌美之時,愛你那備受摧殘的蒼老面容而不是公爵夫人的珠寶。而且她還懂得如何激起你的男子保護欲。”

“一個喪父喪母,只能依靠着已故未婚夫父親的男爵之女,手握着相當可觀的財産與爵位,猶如抱着金磚行走于鬧市的孩童,就等着回家後被貪婪的親戚撕得一幹二淨。”

威廉·都铎覺得這世上的一見鐘情大都是設計好的奧斯卡戲劇,可是年老的薩福克公爵顯然不願茍同,而是執意為自己的愛人挽尊道:“她決不是那樣工于心計的女人,我們是真心相愛。”

“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威廉·都铎并不意外薩福克公爵會這麽說,畢竟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薩福克公爵要是沒點花花腸子,也當不了亨利八世的死黨:“你很了解我父親的心軟之處,所以得親自告訴他,你有多麽渴望一個兒子;告訴他,你有多麽在意我的姑母;告訴他,你對已故的兩個兒子有多麽絕望。”

“另外,如果你想讓凱瑟琳·威洛比在世俗面前顯得好看些,就得考慮安撫姑母的兩個女兒,以便她們能在你獲得宗教特赦時,說出對你有利的話。”威廉·都铎緩緩道出自己的第二個計劃:“讓凱瑟琳·威洛比和她的子女放棄薩福克公爵的所有財産和爵位,将我的兩位表姐列為你的主要遺産受益人。當然,你可以稍微留一點給第二任夫人留下的兩個女兒,前提是別讓父親發現你打着這個主意給凱瑟琳·威洛比母子留東西,不然你所做的一切都将前功盡棄。”

威廉·都铎很清楚現在的亨利八世除了對薩福克公爵夫人的愧疚與憐愛,便是對薩福克公爵敢欺騙自己的憤怒:“你只有讓一切都表現得像個意外,才能令父親真正相信你是出于對血脈延續的渴求,才執意要保下凱瑟琳·威洛比母子的性命。至于遺産的分配,也是讓父親覺得你心裏還有我姑母,還有他這個君王,同時也讓我父親在外人面前表現出為外甥女出頭的架勢,否則大家都不能退一步說話。”

瞧着薩福克公爵若有所思的面孔,威廉·都铎漫不經心道:“反正凱瑟琳·威洛比小姐跟你是真愛,她總能理解你的難處,對吧!”

一陣冷風從薩福克公爵的脖子邊掃過,激起一陣雞皮疙瘩。

“就算沒有爵位和遺産,她和你的兒子也有薩福克之子的頭銜,你總有時間為自己的兒子保駕護航。”所以得更加盡心地保住威爾士親王的地位,防止自己死後,凱瑟琳·威洛比母子徹底玩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