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邢忠聽說,臉上更加不好看了。

他低頭想了想,道:“丫頭,你可知道,魚在水下的力氣會有多大嗎?”

捕撈鯊魚?

鯊,那是海中一霸!這個對策看似很好,可實際操作起來就跟送人頭沒有什麽兩樣!

邢岫煙道:“父親,女兒知道父親在擔心什麽。不錯,如果是尋常的漁船,就是能對付得了那些小型鯊魚,可對付不了那些重達上千斤的鯊類。所以,女兒鬥膽請問父親,敢問父親,朝廷可有水師?”

邢忠一聽,忍不住瞪了女兒一眼。

他是文官,升遷又快,根基卻淺薄,因此很多事情,其實他并不清楚。比方說,朝廷水師的情況,他就不是非常明了。

山東北臨渤海,南接黃海,是有水師的,可是水師自有水師提督統轄,也許山東巡撫能悄悄打聽一二,或者是齊魯總督能過問,他一個從二品的布政使哪裏有這個資格過問?

不過,形勢比人強。

跟蝗災和之後的難民比起來,得罪同僚也好,得罪水師提督也罷,就連得罪總督一事都變得不值一提了。

別說是讓邢忠自己來選擇,就是放到金銮殿上,邢忠也很确信,跟蝗災造成的數以百萬計的流民比起來,水師根本就不算什麽。

如果他跟京營節度使或者別的什麽節度使開口,皇家還會遲疑一下,可是水師?不是邢忠看不起水師,而是自打前朝禁海之後,水師就不怎麽樣。本朝是水師提督跟前朝比起來,無論是權勢還是影響力大大不如。

邢忠嘆息一聲,終于放開了手裏的鋤頭。

他問左右:“來人,本官要設宴,宴請總督大人、巡撫大人和黃海水師提督大人。”

周圍的百姓聽說,都歡呼起來。

方才的話,他們都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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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即将在青州登錄的紅薯,還是日後會有的魚肉,對于他們來說,都是青梅,都是強心劑。

蝗災雖然是天災,可如果鬧大了,造成災民沖擊城池甚至是造反,別說是總督了,就連皇子都不得好。

所以邢忠一下帖子,齊魯總督趙廷燦、山東巡撫曾勉之、黃海水師提督左競航都來了,方家和樊家作為陪客兼錢包,也蹭了個座兒。

慣例的應酬過去,桌子上的菜少了三分之一,曾勉之就開口了:“邢大人,今日這宴席,本官吃得是心慌慌的。”

國朝吸取前朝的教訓,很忌諱文武官員私下往來。

邢忠嘆息一聲,道:“這不是事急從權嘛!下官的來歷,想必三位大人都不陌生,下官也不藏着掖着了。下官已經打探過,往年到了這個時節,山東就是不能說是風雪冰天也能說上一句銀裝素裹。往年這時候,山東官員的第一要務不是什麽挖蝗蟲卵,而是預防凍死人!可是今年呢?不怕告訴三位,下官眼下最擔心的,就是明年跟今年一樣,又是一場大旱加蝗災!”

聽邢忠這樣說,趙廷燦、曾勉之和左競航都是一愣。

邢忠擔心的,又何嘗不是他們最擔心的?

曾勉之眼神閃了閃,道:“看邢大人的模樣,想是有了應對之策?”

不是胸有成竹,就不會如此鎮定。

“正是。”

邢忠就把捕獵鯊魚渡過災荒一事說了,左競航第一時間就跳了起來。

“不,不行!水師沒船!本提督也絕對不會讓手下的弟兄們去送死!”

這一變故驚呆了邢忠。

他原本以為只要自己一開口,就會得到水師的鼎力相助呢!

趙廷燦和曾勉之見狀,也只能嘆息。

因為擔心扮作小厮的邢岫煙見情況不對,便道:“侄女鬥膽,請問提督,黃海水師是因為船只不夠,還是年久失修抵擋不住鯊魚的襲擊?”

左競航沒好氣地道:“都有!”

說起這個,他也是一肚子氣。

原因還不是虧空鬧的!

因為國庫被皆空了,戶部撥銀自然是摳摳搜搜的,別說是黃海水師了,據他所知,北海水師、東海水師和南海水師、長江水師,都不同程度地存在這一情況。

其中,海上水師比內河水師的情況還要嚴重些!

“那麽,如果提督手裏有了足夠的船只,提督是否願意幫忙呢?”

“當然。”左競航沒好氣地道,“不過,賢侄女,你以為這船是能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邢岫煙立刻對樊青雲道:“還是請樊三爺給諸位大人說說與我們隔海相望的半島的情況吧。”

衆人的視線齊刷刷地集中在了樊青雲身上。

樊青雲道:“不瞞諸位大人,我樊家自打前朝就跟半島有貿易往來,因此知道很多半島上的事情。小人聽說,半島上對國朝上報的是他們有戰船二十六艘。可實際上,他們光海上戰船就造了兩百餘艘。”

左競航當時就跳了起來:“什麽?此話當真?”

樊青雲道:“小人願以我樊氏一族作為擔保。”

邢岫煙又道:“方六爺,關于大漠上的情況,不知你們方家打探了多少了?”

“正如姑娘所料。大漠今年的雨雪也少。明年很有可能會鬧蝗災。”

方六方志平也是跑過大漠的人,他見過五六月上大漠的蟲子遮天蔽日的模樣。

邢岫煙這才道:“想必三位伯父此刻也想到了。大漠南暖北寒,一旦開始鬧蝗災,蝗蟲必定南飛,可是我中原的蝗災還沒有消停。來年的情況,只會比今年更加嚴峻。更險惡的是,明年的秋冬之際,大漠上馬壯膘肥的時刻,大漠異族有可能揮師南下。所以,明年是至關重要的一年,山東自先秦時期就是中原最富庶的地方,山東穩,則天下穩。而山東想要穩,就必須要有足夠的錢糧。這些,大海都能給我們。”

趙廷燦一皺眉,道:“所以,賢侄女是盯上了半島上的船?”

“對。山東跟半島隔海相望,很多事情,瞞得過朝廷卻瞞不過山東,也瞞不過諸位伯父。鑒于異族有可能南下,為了防止異族跟半島上勾結,朝廷派使節去半島上看看不是順理成章嗎?在有心人的提醒下,發現了半島上的船只數目不對,責問半島國主并且上報朝廷要求派遣專人核查不就成了?”

曾勉之立刻道:“半島國主肯定會抓緊時間毀去戰船。”

左競航道:“我們正好可以買下這些海船?不,不行,我們沒有這許多的銀錢。”

國庫早就空了。

邢岫煙道:“所以,侄女打算向山陝八大巨頭借銀子。”

“借,銀子?”

“對,買下的戰船就是抵押。”

樊家立刻道:“小姐,這,這抵押品,怕是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收呀!”

“只要把所有權、使用權和經營權三權分開便可。關于這一點,不止家父,侄女的義父也會向陛下進言。”

所有權肯定是屬于皇帝、屬于朝廷的,這樣這些船只就能借國朝的船塢進行修繕、保養。別的不說,國有的船塢無論是物資儲備還是工匠的技術上,都遠勝私人船塢。

邢忠以山東布政使的名義向山陝八大巨頭借錢為皇帝買下這些船只,然後獲得這些船只的使用權和經營權,再把使用權和經營權進行分配,從而獲取財帛以償還貸款。

邢岫煙仔細地解釋了這一套手法,然後道:“我聽說,倭國有金礦和銀礦,尤其是那座銀礦,就在他們本州島關東平原南端海港的附近,運輸極其方便,因此倭國境內的黃金白銀都很便宜,卻因為冶金鑄造技術的不過關,很缺銅錢。半島上的情況也差不多。因此,只要有船,就可以用銅錢從倭國換來大量的真金白銀。樊三爺,不知晚輩說的可對?”

邢岫煙都說得這麽仔細了,樊青雲還能如何?

他只能抱拳:“小姐果然冰雪聰明,我們樊家的金路都被您看穿了。”

“三爺說得哪裏話!要我說,這船如果真入了手,少不了跟樊家合作,從中掙些金銀好用來償還債務。”

邢岫煙又轉頭對趙廷燦、曾勉之和左競航三人道:

“這也是我們家今日宴請三位伯父的另外一層原因,不知三位伯父可有這個魄力跟我們賭一把?船隊掙得的利潤,兩成歸陛下,兩成用來保養船只,一成用來嘉獎船員和水手。剩下的五成依舊分成十份,若是三位伯父願意跟我們家一起承擔債務,就可以按照債務的比例跟我們一起均分這裏面的利潤,若是覺得債務實在是龐大,我們也不勉強,三位伯父,每家依舊享有其中的一份。算是我們家的一點心意。另外,這半島海船這個功勞,依舊屬于三位伯父。不知,三位伯父意下如何?”

趙廷燦、曾勉之和左競航都傻眼了。

有那麽一瞬,他們都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故障。

不過,他們很快就開始思考這件事情成功的可能性以及自己能獲得的好處。

可能性自然是不用說的,畢竟萬歲缺錢呀!

當今皇帝缺錢,已經是朝堂上公開的秘密了。國家大權被太上皇握在手裏,賦稅也被太上皇的人牢牢把持,皇帝赫然是什麽都做不了!諸位宮妃的省親別墅就是明證!

皇帝背地裏用的手段,滿朝文武可都是看在眼裏的。只要不那麽蠢的,都知道皇帝的意圖所在!

如果開了海禁,能解決當今萬歲的窘境,還能肥了自己的腰包,還能有比這個更美的嗎?

只是朝堂上的那些大人們,實在是厲害,讓人頭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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