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今天中午十一點零九分更新。

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母親,邢岫煙再度回到萊州府府衙,然後開始思考另外一個問題:

那就是,今年她十五歲了,可以談婚論嫁了。

沒錯,本朝開國皇帝曾經規定最低結婚年齡,男子十五歲,女子十三歲。只是後來大家發現女兒太早結婚容易傷了身子甚至一屍兩命,久而久之,十五歲議親成了富貴人家的常态,而官宦人家為了體現出一女百家求的尊貴,也是為了規避風險,十五歲開始相看人家,十六歲定親,十七歲出嫁的比比皆是,當然也有留到十七歲才定親,十八歲才出嫁的。

如果沒有特殊原因,很少會有人家會把女兒留到十九歲上。

今年是邢岫煙的及笄之年,孔家也絕對不會是第一家來求親的人家。

邢岫煙?

邢岫煙有點暴躁。

她現在有些明白為什麽有那麽多人申請成為林黛玉,因為不用考慮這個問題呀!談一場美麗又純粹的戀愛然後幹幹脆脆地在最美好的年華逝去,完全不用考慮這些有的沒有的。

不過,暴躁歸暴躁,事情還得幹。

收到皇帝的密令之後,邢岫煙第一時間就讓人捎話給陳力,預計等她回到莊子上的時候,新開的鹽田已經投入使用,第一批鹽也可以看得到了。

離開萊州府城之前,邢岫煙自然免不了跟千裏迢迢趕到萊州的轉運使高寶保碰個面。

高寶保是個看着三十上下的年輕宦官,白白胖胖的臉龐,如果非要找個形容詞那就是面如秋月,中等身材,臉上總帶着笑,顯得十分溫和,身上的衣裳、佩飾都精致到了十分,熏香也十分高雅,就像真正的世家子弟一般。就是手上習慣地帶些非常女性化的小動作,卻非常地自然,仿佛他天生就該如此一般。

高寶保其實在濟南的時候就已經見過了山東境內的文官武将,包括邢岫煙的父親邢忠。如果不是出于對山東現狀的考慮,高寶保也不會委婉卻堅定地拒絕了邢忠的陪同。

不過,他既然出任萊州市舶司轉運使,又要從邢岫煙手下的這個莊子上拿鹽,自然是少不了跟邢岫煙再見上一見。

高寶保也不否認,拒絕邢忠的陪同,就是算計着邢岫煙是個十五歲的小女孩,什麽都不懂,很好打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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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寶保是這麽想的。

尤其是看到衣着低調一身淡雅氣質的邢岫煙進來的時候,他更是滿意。

他喜歡跟這樣的千金小姐打交道。

“都說邢郡君生得好,今日一見果然不凡。日後雜家說不得還要仰仗郡君呢!”

“啊呀~!高大人說得哪裏話,什麽日後不日後的,就是今日,也是小女子仰仗高大人呢!”

高寶保的臉上立刻微微露出了三分得色。

他道:“郡君言重了。郡君如今是閨閣千金,日後禮聘入了宮,就是娘娘。是雜家仰仗娘娘才是!”

邢岫煙道:“看高大人說的,什麽入宮不入宮的,我可什麽都不知道。我與大人如今都在這萊州府,都在為萬歲辦事兒,自當盡心盡力。小女子在此,就先恭喜大人了。巧了呢,大人的名諱之中也有個寶字。不,也許大人将來能更進一步,成為本朝的高力士呢!”

高寶保一聽,大笑。

高力士的結局雖然不是很好,可是他一直都是唐明皇最信任的心腹,就連史書上也多有贊譽。而對于他們這樣的太監來說,最怕的是什麽,不是失去權勢,也不是千古罵名,而是失去皇帝的信任。

沒了皇帝的信任,他們什麽都不是!

邢岫煙把他比作三寶太監,高寶保未必會開心,可是把他比作高力士,他就高興。

他故意道:“高力士乃是千古賢宦,只可惜,遇上了安史之亂。”

“陛下英明神武、勵精圖治,只要文不被文臣左右,武不讓大将擁兵自重,自然國泰民安,說不得還能再現大唐盛世。我這個小女子,正好背靠大樹又趕上了好時候。”

高寶保的眼神立刻變了。

他忍不住又看了邢岫煙一眼。

他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這句話裏面,已經透露出了邢岫煙的志向。可就是因為聽出來了,高寶保才難以相信。

一個姑娘家,又早早地被封了郡君,日後進宮,最低也是寶林,只要熬上三年就是婕妤,再生個孩子,九嫔妥妥的。如果家裏再給力一點,六妃之中少不了她一個尊位。

可以說,放在這位邢小姐面前的,是一片坦途!

可是他方才聽到的是什麽?

高寶保嘆息道:“何人不想華夏再現大唐盛世?只可惜,難啊~!”

“說難未必難,說易也未必易。大唐強,強在大唐鐵騎威震四方。只可惜府兵制基于均田令,均田令一旦奔潰,府兵制自然也跟着腐朽。要想在本朝重現大唐鐵騎,首先,朝廷要有充足的財帛來源。加稅,那是肯定行不通的。可是大海,一樣能給我們財帛。畢竟,從北宋時起,海上貿易的利潤,就是十倍起跳,不是嗎?”

高寶保的大腦開始飛快運轉。

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來市舶司,為皇帝弄錢,這是他的任務。可是聽這位邢小姐的意思,似乎不止于此?

高寶保道:“北宋盛況,雜家自然知曉。聽說那時候,上至朝堂文武百官,下至尋常百姓,都犯禁走私啊~!”

“高大人,在晚輩眼裏,這犯禁走私就跟犯私鹽一樣,不過是貪心不足想逃稅罷了。若是大人立下稅收,為朝廷帶來源源不斷地財帛,也把國庫填得滿滿的,還能有誰會說大人的不是?”

高寶保遲疑了一下,道:“可是本官聽說,北宋時期大量銅錢外流,以致于國內物價持續走高,百姓民生大不易呀~!”

邢岫煙道:“如果真是因為銅錢減少而影響百姓民生,那就多鑄些錢便是。我可是聽說,呂宋那邊的孔雀石都是露天的,任由風吹雨打日曬呢!不過,小女子鬥膽,敢問大人,真的是只有銅錢外流一因,導致百姓民生大不易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當然只有一個。

見高寶保沉吟不語,邢岫煙道:“小女曾聽人說,早在北宋之時,倭國就有鑄造宋錢,從中原套取財帛。大人,為什麽不能是我們想辦法從倭國套取大量的真金白銀,反而任由倭國、交趾,乃至是西方諸國從我華夏賺走無數的金銀財帛?”

“這……”

高寶保不說話了。

他隐隐覺得自己觸摸到了什麽,可是細想,卻又不着邊際。

邢岫煙見狀,又加了一把勁兒,道:“就拿盡在眼前的半島為例。敢問大人,若是我們用比半島市面上高一點的價錢收購半島本地的糧食,又用相對低廉的價錢抛售我們中原出産的糧食。您以為,會如何?”

高寶保沒好氣地道:“當然是一直虧錢!”

邢岫煙卻道:“錯。站在半島人的位置上看,半島的糧食貴,我們中原的糧食便宜,用相同的錢他們能買到大量的中原的糧食。那他們為什麽不買跨海而來的中原的糧食,卻要去買半島的糧食呢?而半島農民需要面對的便是他們種植出來的糧食固然能果腹,卻賣不出去,日子久了,自然種糧食的人就少了。您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高寶保終于明白過來了:“到時候,半島上全部都是中原的糧食!甚至半島國主的府庫裏面有多少糧食,都要看我們的臉色!他們膽敢在背後做什麽,我們只要一聲令下,就能讓半島的市場上沒有一粒糧食,半島人,半島人甚至會被活活地餓死!”

作為紫宸殿出來的太監,他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邢岫煙道:“雖然用這種方式,在糧食買賣上,我們看似虧了不少錢。可是我們也利用了糧食在半島上收回了大量的銅錢,然後把這些銅錢遇到倭國,轉手我們就能掙回大量的真金白銀。虧空的帳,自然就平了。而同樣的辦法也能用在倭國。畢竟,倭國和半島都國土狹小,耕地面積不多呢!”

“好好好!妙計!果然妙計!”高寶保大笑,“那麽,依姑娘之間,我們現在應該做什麽?”

“自然是從半島、倭國和琉球大肆收購糧食,一來,緩解山東糧食奇缺的現狀,二來,則是幫着這幾個地方的農民多多地增加些進項啊。”

三來,自然是把這三個國家和地區的糧食價格擡起來,為接下來做準備。

“本官明白了。可是如此一來,郡君手中的鹽,就至關重要了。”

鹽巴和船,是他們手裏僅有的本錢。

“大人請放心。當初接到密令的時候,小女子就已經讓莊子上多開了幾畝鹽田。這第一批的鹽包差不多也都得了,只要跟大人完成交割便成。只是那琅琊縣刁民甚多,需要恩威并施,方能堵住他們的嘴。”

卻是跟高寶保要求分紅了。

“好說,好說。”

高寶保笑得春風滿面。

他不怕邢岫煙不開口,就怕邢岫煙不要錢。

這個世界上能用錢解決的,都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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