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對于從出租屋走到獸醫院這段路程方林檎已經很熟悉了，其實二者距離不遠，只不過要穿過兩個十字路口和一個事故高發路段。
每次方林檎經過都能看到幾名穿着鮮豔熒光色執勤服的交警守在那，态度十分明确，工作十分嚴謹。明明白白就告訴所有人這裏千萬要遵守交通規則。
這一招的效果立竿見影，事實上在方林檎來到陽水鎮這麽久，從來都沒聽說過陽水鎮哪裏發生過交通事故。
往常方林檎在下午三點左右就會從獸醫院離開，一般會先回到長悅莊澆澆花盆裏的菜，偶爾還會給地裏種的花澆澆水——聽裝修師傅說，花是曲奶奶送來的，方林檎不在，裝修師傅就幫他簡單粗暴地直接把花種在了後院開墾好的地裏。
雖然這種花盆裏種菜地裏種花的奇怪模式讓方林檎适應了一段時間，但現在他已經可以面不改色的應對了。
畢竟他也不知道要怎麽在不傷害花的情況下把花移植到花盆裏。
手殘黨的适應力就是這麽強。
不過今天方林檎從獸醫院離開已經接近六點了，郝醫生去村子裏給懷孕的母豬出診，方林檎自告奮勇幫他照顧店裏這幾只小貓。他可能天生就受小動物喜歡，有時候他當着灰球的面摸摸她的寶寶，貓媽媽不僅不會抓他咬他，甚至還會舔一舔他的手背，用身上溫熱的軟毛蹭他的手心，還會嗲裏嗲氣的咪咪叫。
方小六的表現就更像是他親生的一樣。
郝醫生看到還調侃他們就像是一家三口，惹得方林檎都不好在這裏和麥五視頻，怕麥五看到這一家根本就沒有屬于他的位置。
天氣轉涼，天黑得也越來越早，方林檎鎖上獸醫院的門往出租屋走的時候路邊的路燈都已經亮起來，昏黃的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過了立秋，陽水鎮上也就看不到多少人了。事故多發路段旁邊停着一輛交警執勤車，平常守在這附近的小黃人們也回家吃飯去了。方林檎從執勤車旁經過，走出了幾步才突然意識到什麽，回頭看了一眼。
一個黑影蹲在路邊，距離最近的那盞路燈壞了，發出的燈光比其他路燈要暗上一圈。照着那個一動不動的黑影就好像是一塊大石頭一樣。
但是方林檎清楚知道那裏根本就沒有石頭。
夜間的一陣涼風吹來，他下意識打了個寒顫，那個黑影卻仍舊蹲在那裏沒有反應。似乎是受到了熱情麥五的感染，方林檎也往前走了兩步，抱着一種友好的态度想上前探探究竟。
走近才發現好像一塊石頭的黑影是一個穿着單薄黑衣裳的成年男人，胡子沒刮，頭發也是亂的，他把自己抱成一個團蹲在那裏，下巴抵在膝蓋上，眼睛都不眨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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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林檎走在他面前的時候他也毫無反應，仍舊維持這個動作蹲在那。試探性地與他打招呼，他也沒有絲毫回應，方林檎甚至覺得在他眼中自己才是一塊會移動的石頭。
站在原地，環視了一周，除了方林檎自己與面前這個看起來和正常人有些不同的男人外整個現場再也沒有第三個人。方林檎掏出手機猶豫着，最後還是給麥五拍了一張照片并這一條語音發過去。
“你知道這是誰嗎？天冷了，他蹲在這裏沒關系嗎？”
方林檎知道麥五今天有培訓面試，他抽到了最後一個，據說會排到六七點以後，期間不能使用任何電子設備，嚴肅程度堪比考公務員。
所以沒能立刻得到回複也在方林檎的意料之中。
他想了想，裹了裹身上也不怎麽保暖的外套和男人并排蹲在了一起，他這個舉動倒是讓那個始終沒有動作的男人偏頭看了他一眼，然而方林檎并不能從這一眼裏面看出什麽。
也不知道蹲了多久手機才終于響了一聲，方林檎低頭去摸手機的時候突然被刺目的車燈晃了下眼，他下意識閉上眼，卻看到身邊一個黑影突然沖了上去——
……
麥五盯着手機屏幕看了半天，甚至還關掉移動數據重新開，然而沒有任何回複的消息欄告訴他這并不是網絡差的鍋。
但是……
麥五掃了一眼上方的時間，皺了皺眉，這都快半個小時了啊。
“麥五。”
聽到聲音，麥五忙把手機放下，看着院長從面試屋內笑眯眯地走出來，身邊伴着另一位不茍言笑的中年男人。
男人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穿着得體的藏藍色西裝，正微微低頭将鼻梁上的金絲框眼鏡摘下放進随身攜帶的包裏，這才擡頭看了麥五一眼。
被他那張與方林檎八成相似的面孔盯着，麥五下意識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方教授之前還誇你，”笑眯眯的院長與面無表情的方教授形成了強烈的對比，“說你很優秀。”
“我沒有。”方教授眉頭小幅度擰起，“只是還可以。”
“你的還可以就是很優秀，”院長和方教授是多年好友，自然不畏懼他的冷臉，“秦曉跟了你這麽久，你誇他也只是還可以。”
方教授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麥五卻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氣，一看到他皺眉連忙九十度大鞠躬：“謝謝方教授教誨，我會繼續努力！”
方教授愣了一下，不太自在地偏過頭應了一聲：“……嗯。”
院長在旁邊看到這一幕哈哈大笑，拍着麥五的肩膀讓他起身，見縫插針得幫麥五刷存在感：“我們麥五可是一直都崇拜你，整天費勁心思想要考你的研究生，你的講座選修課一節不落的過去聽，我說的對不對？”
最後這句話院長是對着麥五說的，麥五自然順着杆子往上爬：“江京公安大學應該沒有人不想考方教授的研究生。”
“奉承的話也不用說了。”方教授依舊擺着一副嚴肅的神色，他看了院長一眼，“先去吃飯。”
“對，我們兩個也是好久沒好好喝一杯了。”院長拉過麥五，“麥五也一起，大家坐下好好聊一聊。”
這應該之前他們就說好的，方教授沒有什麽反對的态度，麥五自然受寵若驚吓地同意……至于心底那一點點的心虛和刷岳父好感度比起來孰輕孰重傻子都知道！
當然他要是早知道這頓飯秦曉也會去的話……那他必須一定肯定更要去了！
走出學院門口，秦曉已經開車等在那了，看到方教授出來三步兩步上前接過方教授手上的包，“老師，院長。”
随後視線在麥五身上一頓，敷衍地點下頭就當做打招呼。不得不說麥五很佩服秦曉看到他還能面不改色的模樣，畢竟今天的面試表現不用他說，從院長臉上的燦爛笑容裏就能看出來結果。
雖然看着汪文凱熬夜努力的模樣，內心是有一些欺負小孩的愧疚感，但一想到欺負小孩會讓方林檎的前男友不滿，那些愧疚就都化作了爽。
他倒是很期待看到秦曉在方教授面前臉色大變的神情。
雖然知道這種事情不太可能發生。
吃飯的人也就這一車，地點定在了一家環境不錯的家常菜館，秦曉去停車，他們三人先往提前定好的包廂走。
麥五絞盡腦汁了一路才小心翼翼地向方教授提出一個看起來不至于顯得他過于愚蠢的問題，對于專業知識方教授明顯多了幾分耐心，倒是和麥五認真探讨了幾句。
這個問題曾經也真的難倒過麥五，雖然他後來有了自己的想法，但是聽了方教授從另一個角度得到的意見也讓他受益匪淺，到後來本來只是想套近乎，結果卻真成了認真的學習探讨。
惹得院長都看不下去了，“雖然我們傳統都是在飯桌上解決問題，但是你們兩個人至少也應該等菜上來啊？”
“你這個想法不錯。”方教授根本就沒理他，反而是聽到麥五自己的想法之後眼神一亮，“嫌疑人的性格上的确存在不可定性，畫像也只能提供一個大致範圍。世界上很多至今未能破解的懸案大多都拘泥于此……”
“但是嫌疑人畫像仍舊是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一個最有利的确定嫌疑人身份特征的武器……”
方教授能把院長抛之腦後，麥五卻怎麽也要給院長一個面子。他本是想暫時結束話題，但是一聽到方教授的話又馬上興致勃勃地繼續下去，哪裏還顧得上院長。
院長早就知道方教授的性格，也就是嘴上表示一下不滿，實際上看到自己的得意門生能與這個歷來嚴肅的好友興奮讨論的模樣心底自然是欣慰的。
“你還可以。”話題短暫結束後方教授喝了一口茶，說了看似與之前一樣的評價，“我聽說你沒考研，為什麽？”
“因為當時只想考你的研究生……”麥五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看到方教授不太贊同的皺眉之後又忙解釋道，“其實也是我覺得理論上的知識了解再多，在實際應用上可能也會遇到問題。當民警之後我才知道其實很多事情是學校教不了的。這一年多我也的确成長了不少。”
眼看着方教授的眉頭一點點松開，麥五那顆提到嗓子眼的心髒才慢慢沉回去。
呼，真的吓死了。
“你既然有自己的人生目标，就要為此努力。”
現在已經把讓方林檎喜歡上他當做自己人生目标的麥五雙眼一亮，在心底故意歪曲方教授的意思，四舍五入就當做這是得到了家長的認可。
開心得口號都喊得特別響亮：“是的！謝謝方教授！”
“你也別嘴上說得這麽好聽。”院長故意助攻，“那要是麥五回來想考你的研究生，你還收不收？”
方教授沉默幾秒，喝了口水之後才悠然地說：“……看他以後怎麽樣。”
這話一說，幾乎就是表示同意的态度。
對于已經幾年沒有收過研究生的方教授來說，這句話的分量等同于他贊許了麥五的能力。
被上學期間一直崇拜的教授和男朋友的父親同時認可，雖然只是在他專業能力上，但對于麥五來說這也是雙喜臨門的好事。
“我去催催菜。”麥五笑得眼睛都亮晶晶的，“今天一定要感謝院長和方教授。”
“順便看看秦曉怎麽還沒回來？”院長笑着說。
“可能是停車位太難找了吧。”麥五敷衍道，邊起身邊把在兜裏震動的手機掏出來，剛才當着方教授的面他怕是方林檎連手機都不敢拿，結果這下看到是徐南他又失落得要命。
走出包廂，這才把電話接起來，沒什麽好氣地說：“又怎麽了？”
“哥！方哥他……他……”徐南也不知道在那邊出了什麽事，聲音又急又喘，連帶着麥五也跟着緊張起來。
“到底怎麽了！你方哥他什麽？！”
“方哥他受傷了！”
作者有話要說： 走走正經劇情吧。
終于要合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