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這種事情鬧到皇帝跟前, 皇帝一腳把季成遙給踹翻了:“混賬東西,你居然敢養那種東西?”
皇帝看向邊上的何佩蓉,他就知道這個姑娘不适合做皇家媳。被何家寵得不成樣了, 這種事情怎麽能鬧到明面兒上來?
可現在再退婚,老大退婚,老二再退婚。哪個朝代的皇子會一個個被人退婚?皇家的臉面何存?
皇帝對着何夫人說:“何夫人平身吧!此事乃是成遙之錯。朕會好好管教。”
皇後過去把何夫人和何佩蓉給扶了起來, 拍着何佩蓉的手:“你這孩子也太較真了,男子年輕時候哪有不風流的?成婚後就收心了。現在該高興了吧?陛下都說要好好管教他了。”
何佩蓉心頭不忿:“娘娘,臣女……”
皇帝一下子臉色就不好看了:“兩家結親, 結的是兩姓之好。此事不可再提。”
皇後抿嘴一笑:“好了,好了!都要做新嫁娘的人了, 怎麽還跟孩子似的。”
何大小姐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靖王從今日起被禁足, 燕子巷被查抄了。
皇帝叫了暗衛過來,他之前只知道季成遙在外養了外室, 這種事情也算不得什麽?可沒想到真實情況竟然是如此龌龊。這個兒子也是不堪大用的。
他聽到暗衛調查下來,何佩蓉發現季成遙有外室, 是因為跟秦婉在布莊裏争購布匹,秦婉跟何佩蓉說了話。秦婉是怎麽知道的?那暗衛就說了:“陛下,郡主當日跟何大小姐分別之後, 就進宮拜見了皇後娘娘。跟皇後娘娘提及了燕子巷。”
秦婉跟皇後提及燕子巷,皇後卻沒有跟他來說過半句。皇帝心頭怒氣升起,甩手去了皇後宮裏, 皇後對着皇帝行禮,皇帝坐下接過參湯:“聽說那日秦婉與何佩蓉争吵過之後,來你宮裏了?”
皇後笑了一聲:“過來跟妾告狀,說何佩蓉要搶她的衣料。”
“除此之外呢?”
“無他了。”
“那你聽見燕子巷之後為何讓人退下?她與你說了什麽?還不快說?”皇帝把參湯的茶盞砸在地上, “一個個都當朕是死人嗎?”
Advertisement
皇後緩緩跪下,仰頭挂着眼淚:“陛下,要臣妾怎麽說?難道把這個事情跟您說去?妾一直說何佩蓉性子粗俗,難以擔當皇子妃的大任,王貴妃一定要這個姑娘。妾以為何佩蓉有了宮中女官教養,至少做事不會這麽莽撞,可這麽點事情,她鬧成這個德行。秦婉是跟妾說了,可那又怎麽樣,要是跟您早早說了,您指不定還認為妾在挑撥離間,背後說太子與靖王的壞話。妾是後母,有些事情難道不該裝聾作啞?”
皇帝伸手指着她:“你……你明知道老二有這種事情,也不跟朕說一聲。”
“您怎麽不問問太子,他早知道老二有這種事,跟您說了嗎?如果不是太子,秦婉怎麽會知道?怎麽會去提醒何佩蓉?”皇後哭着問,“陛下全怪到妾的頭上,為什麽不去問問太子?若是太子老早跟您說,您好好管教靖王殿下,會有今日嗎?”
皇帝被皇後問得一時語塞,但是皇後是什麽心思,他哪有不知?他嫌惡地看了一眼皇後,走出皇後宮中。皇後被身邊的侍女給攙扶起來,對着皇帝離開的方向,眼中全是淩冽之意。
皇帝剛剛回到書房,就聽王貴妃求見,他怒:“不見!”
王貴妃聽說皇帝不見,立刻凄婉地跪下:“陛下!”
皇帝坐在書房裏,心頭之恨不打一處來:“傳太子過來。”
季成運剛剛聽說季成遙的事情,心頭還舒心,這樣婚前就有了嫌隙,這何家也就未必會一心一意幫着季成遙了,倒也省去了他的一番手腳,聽見他爹召喚,立刻過來。
走到書房門口,王貴妃那個老娘們跪在地上,用她那特有的可憐勁兒求着皇帝,他低頭哼笑一聲:“貴妃娘娘,平時怎麽不知道多規勸二弟,這個時候來求父皇,豈不是讓父皇為難?父皇還要不要管二弟了?”
皇帝聽見季成運在那裏笑話王貴妃,氣不打一處來,讓邊上的太監去把季成運叫進來,季成運一進書房,皇帝立馬把硯臺往他身上砸:“黑心肝的混賬東西。”
季成運撩袍跪下仰頭問:“父皇何出此言?”
皇帝走出來指着他:“你敢說自己不知道老二的事?”
季成運當然知道,但是知道也要裝不知道,搖頭:“兒臣不知。”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話,秦婉怎麽會知道?她這麽會去挑撥何佩蓉?”皇帝問他。
季成運回憶自己跟秦婉說的話,實在沒有說過這個事:“兒臣真的沒有說過。”
“還要狡辯?”
外頭王貴妃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原來是太子害了自己的兒子。
季成運跪在地上:“不曾說過就是不曾說過,二弟不檢點,難道也要算在兒臣身上?”
皇帝本來就怒火攻心,這個時候聽見他還矢口否認,一腳踢過去:“你檢點?東宮裏烏煙瘴氣,婚前與秦姝做出那種事?叫檢點?婚後還在念想着別人的媳婦兒,叫檢點?混賬東西。”
皇帝對着季成遙倒是沒有打,看見季成運反而拿來了鞭子,狠狠地抽了一頓,季成運跪在地上,背上被皇帝抽得皮開肉綻:“若是能讓父皇解了心頭之氣,兒臣就是被父皇抽死,也無怨無悔。只是二弟之事與兒臣确實無關。”
季成運往回一看,臉上凄涼:“只不過我母後早亡,他人有親母在身邊罷了。所以他做了錯事,要兒臣來承擔。”
聽見季成運的怨怼之言,皇帝一聲:“滾!”
季成運一臉哀戚,從地上爬起來,走出書房,此刻天上下起了冷冷的冰雨,太監過來要給他裹披風,他推開,橙黃的太子袍服,背後是道道血痕,他走在雨裏,太監撐着傘追出來,季成運跪在院子裏,仰天大叫:“母後,母後,你為何去得那般早?若是您不走,兒也不用為了能有岳家相靠,放棄自己心愛之人,弄到今天這番田地。即便如此,父皇還将二弟的錯,算到兒的身上,兒臣每日如履薄冰,不敢行差踏錯,卻還要處處受責罵……”
王貴妃看見季成運這般,她不幹了,立馬爬起來,走到太子面前:“太子殿下何出此言,陛下登基就封你為太子,早早為你訂下如花美眷,你自己看上現在的太子妃,把美人給作跑了,現在全然怪到別人的頭上。再說了,成遙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你這個做哥哥的,盡管教訓。什麽話都不說,随便他做出這等錯事,還在背後悄悄跟一個女人說,你這是做哥哥的樣子?作為哥哥你何時管過弟弟?”
季成運仰頭看王貴妃:“貴妃娘娘,成運無話可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說着季成運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愛妾和長子,一個在門口哭,一個在院子裏哭,皇帝恨不得自己在書房裏也哭上一場。他錯哪裏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一群人,誰都不認為自己錯了。
秦婉發現自己錯了,出去一趟居然漏買了關鍵性的東西。看着陰沉的天氣,原本發懶不想出去,可想想,還是走一趟吧?帶着丫鬟們,乘着馬車,找了個雜貨鋪子,進去問:“搓衣板有嗎?”
珠兒和環兒愣了:“姑娘,您要這個東西幹嘛?”
姑娘可不用洗衣服,她要這玩意兒?老板拿出一塊搓衣板來,秦婉橫豎看了一下,嫌棄:“上頭的波浪不夠,這塊不行。”
“都是這樣的。”
“能定制一塊嗎?”秦婉問。
“您要什麽樣兒的?波浪加高,料子最好用老榆木的料,硬一些。”坑男人一定要往死裏坑,否則蠢貨不長記性。
“加高上面的波浪幹嘛?”
“家裏裘皮比較多,要洗厚的東西,那點波浪搓揉起來不夠爽利。”秦婉說道。
“那價格就貴了。”
秦婉讓珠兒給了一兩銀子:“夠嗎?”
“夠,夠!”店裏的老板立馬說,“要加寬嗎?”
“要!”
“三日後交貨可行?”
“行!”秦婉算了算,自家夫君估計還要上幾天才能回來。不知道新年裏,能不能讓搓衣板派上用場。
訂好了搓衣板,心裏才覺得大事落了地,人生離圓滿只有那麽一公分的距離,妙啊,妙不可言!
帶着丫鬟們上馬車,珠兒和環兒鬧不明白姑娘要搓衣板幹什麽?
遠在幾百裏之外的裴曦倒是和秦婉心心相印。
錢世鎬這個老頭子,如果秦婉來歸類,就是個老憤青。裴曦把他的囚車給劫了,塞給他吃了秦婉給的藥丸,然後一路上就聽他變着法子罵朝廷,老頭子行萬裏路,看了萬裏山河,見識了這個山河中的百姓,一肚子的哔哔言語。
裴曦恨不能搞兩團棉花塞在耳朵裏,不要再聽這個老東西那些長篇大論,他腦仁疼,可老頭說的全他媽對,只能:“對啊!對啊!您老說得對!”
“我說什麽了?你聽進去了沒有?你有一顆愛民的心是不行的,還要身體力行……”
當時見到的時候,老頭子還肚皮脹大,容易疲累,還能有個停歇,五六天一過,腫脹的肚皮消下去了,這下好了,精神頭真是足得讓人發指,一定要收他做關門弟子,要好好教他治理天下之大道。
裴曦只能丢了男人的臉面:“您老還讓不讓我回去了?我再不回去,媳婦兒要讓我跪搓衣板了。”
老頭一聽又是與他惺惺相惜:“當年老妻在的時候,都說她是個悍婦,可誰知悍婦最是疼人……”吧啦吧啦回憶了一通老太婆的好。
裴曦可是記得,當年老頭被老太太追得滿大街跑,抓到了揪了一大把的胡子,老頭子罵老太太是個潑婦,要休妻。他跟師傅在并州看得嘆為觀止,師傅還以此為例子,告訴他女人的種種壞處。
現在聽當事人說來,卻是另外一種說法。裴曦仔仔細細聽了,老太太節儉操持整個家,在家裏老頭什麽事兒都不用幹,聽下來老頭被罵,渾身上下的皮肉還舒坦,他說:“我在外頭罵人,家裏被媳婦兒罵,這叫一物降一物,別到她讓你跪再跪,你自己準備一塊搓衣板,她還沒說就跪上去,保管她心疼,舍不得。我就是悟得太晚。你這個膝蓋上呢準備兩塊……”
老頭傳授了一套對付媳婦的辦法,還說:“外頭買的搓衣板,尤其是新的,不能用,那個要疼死,你去覓一塊用了二三十年的,上頭的瓦楞都快磨平的那種。”
這下裴曦不嫌他話多了,聽進耳朵裏,這太有用了。
裴曦帶着人往家裏趕,抄近路,不走官道。高山延綿不絕,山上百獸出沒,一路上遇到狼群,跟老虎碰上,雖然個個都是高手,到底也被搞得狼狽非常,這才鑽出了山林,下了山來。
“等等!”裴曦叫停,下馬而來,見林子邊上白白的一團,竟是一只白色的狐貍。裴曦蹲下看,這只狐貍還不大,身上沒有受傷,就是有些萎靡不振。
小狐貍還挺有趣,裴曦将它抱起,媳婦兒平時在家無趣,養個狐貍,解解悶?
将它抱在身上帶着去了邊上的一家農家投宿,幾個人風塵仆仆,見農家養了一只大公雞,多花了些銀子,買了下來,晚上飽餐一頓,裴曦将狐貍用熱水洗涮了幹淨,喂了雞爪和雞內髒給它,小東西倒是吃得歡快,才知道這只狐貍沒啥毛病,就是天氣冷,大約太小,沒能力覓食,所以餓了。
晚上農家給收拾了一個雜物間出來,五六個男人,烤了一堆火,打算和衣而睡,還沒睡着。隔壁傳來讓人臉紅心跳的聲音。主人家夫妻天黑了沒事兒幹,正在找事兒幹。
一位兄弟率先坐起來:“燥死人了!”
他一坐起來,其他人也坐了起來,索性拿出酒來,喝酒聊天,隔壁那個聲音實在讓人無法靜心:“這女人叫得也太假了,用得着那麽來勁兒嗎?”
“怎麽就假了?女人在興頭上止都止不住。你是沒那個本錢讓你家娘子這樣上勁兒。不行你問問老四,他媳婦兒肯定纏着他不放。”
那老四低着頭,無奈搖頭:“我家娘子,不肯給我睡,每次都說疼,我怎麽哄都不行。”
“哎呦,不是吧!你小子把你媳婦兒吓跑了?”
“可見本錢還是要恰當。”
“怎麽就恰當了?史書看過沒有,那個XX把那個X太後老婆娘弄得離不開他……”
“你看得那叫史書嗎?那是野史。”
“真的,不信,老四你去找個寡婦試試,鐵定離不開你。”
“不對,老四,你可以跟頭兒請教請教,他那本錢可不輸你,他怎麽拿下少夫人的?”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裴曦,裴曦臉漲得通紅:“胡說八道些什麽?”
“不會吧?頭兒你跟老四一樣?”
老四高興了:“可見不是我一個吧?你們是不知道我們的苦……”
裴曦惱羞成怒:“誰跟你一樣?”
邊上一直沒開口的黑皮中年漢子說了:“都是年紀太輕,太莽撞,把女人給吓着了。這種事情,不是你們自己開心就完事兒了,要讓女人一起開心,才能離不開你們,什麽大小,長短都不是事兒,我來教你們這群沒個數的小子……”
李哥一直沒開口,一開口那個描述之詳細,簡直是打開了大家的新大門,直到聽到:“李哥,那地兒多髒啊?怎麽下得去嘴?”
“不能洗洗幹淨?”
“洗幹淨也沒用,那還不是……”
“閉嘴,聽李哥說。”
裴曦坐在那裏聽李哥細細說來,其他幾個人務求詳盡,七嘴八舌問得一清二楚,裴曦越聽越是臊得慌,心裏卻又暗自慶幸,要是跟阿四一樣,第一次就莽莽撞撞了,把娘子給吓退了,以後豈不是?娘子身上一股子蘭花香氣,很是好聞……
幾個人聊倒深夜才睡,天亮從農家要了一個雞籠,把小狐貍往裏一塞,看見那農婦手裏的一塊搓衣板,果然用得年數頗為久遠,上頭已經幾乎沒有了瓦楞,他從懷裏掏出一兩銀子:“大嫂,把這塊搓衣板賣與我如何?”
那農婦看他,頓然覺得怕不是遇到個傻子,一兩銀子,可以買多少塊搓衣板?生怕他反悔,立刻接過銀子,把搓衣板遞給他。裴曦仔細看了看這搓衣板,心裏落定,往回趕路。
秦婉在那裏等着定制搓衣板出來,讓下人去取了搓衣板過來,一看,到底是一兩銀子的好貨,老榆木用料紮實,放在手裏很有分量,加寬了一倍,上頭波浪有一寸來高吧?放在地上,想象一下,都覺得膝蓋一陣酸爽。秦婉很想給那家鋪子點贊,真是一家童叟無欺,貨真價實的好鋪子!
“少夫人,宮裏來了位內官。”外頭仆婦進來禀報。
想來是到了年底,總要面子上過得去,賜下點什麽吧?每天聽梅花兒閑磕牙,梅花那裏消息太多了,聽到季成運跪在禦書房門口大哭,說的那些內容,秦婉只能感嘆,人和人的腦子真的不一樣,他怎麽有那麽大的臉說他對自己全心全意?
估計皇帝又把這個賬算到她頭上了,反正她就是紅顏禍水了。算就算了,她在乎嗎?
“讓我換件衣衫。”秦婉套了件褙子走了出去。
到了外頭的堂屋,原來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秦婉連忙行禮:“竟然是李伴伴。”
“郡主不必多禮。陛下讓老奴來給郡主送一封信,郡主一看便知。”
秦婉接過信,展開一看,自稱她伯父的皇帝邀請她明晚夜游教坊司。
本朝教坊司罪官的女眷,前一天還是高門大戶的千金,後一天就在這教坊吹拉彈唱,迎來送往,工人去了。讓秦婉去游教坊,這個意思就是非常明确了,她要是再作妖,那她的下場就該是教坊司了。
皇帝之賤,已經賤到沒有邊了,秦婉本來也對這個老東西沒有什麽奢望。她穿越那麽多次,秦樓楚館逛過不知道多少回,對于自己的這個原生世界,倒是還沒溜達過,去看看也未嘗不可。畢竟禮部教坊司裏還是有很多有才有貌的漂亮妹子,尤其是那個誰來着?
“多謝陛下厚愛,請伴伴回陛下,臣女一定按時到。另外臣女聽說闵翩翩姑娘琴技過人,不知道是否有緣得以一見?”
李太監一聽,簡直就是不可思議,陛下在宮裏大發雷霆,要讓她看看,如果不乖乖地守規矩,會得到的下場,她還要點教坊司哪個姑娘?
“哦,還有一位男優,名叫蕭玉兒的,聽說反串女子,歌聲比女子還妩媚?我也想見識一下。煩請伴伴跟陛下說一聲,能安排盡量安排。”
皇帝聽見貼身太監去回他,氣得恨不能仰倒,這個秦婉也太張狂了,不好好修理是不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等着,今天我要二更。搓衣板都預備上了,那啥還會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