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秦婉是個實誠人, 跟皇帝說她會散盡家財就真散盡家財了,給京城的幾家寺廟各捐了五萬兩的香油錢,讓他們冬日裏安置一些城內的流民, 晚上大殿裏給他們栖身之所,早晚舍他們一口粥。這麽一來賣掉英國公府的三十萬兩銀子就沒了。
這還不算,秦婉讓人把貢院邊上幾家專門走廉價線路的客棧給收了, 正準備改造。畢竟真正大批量學子到來要在過年之後了。有人來打聽,才知道秦婉要把這些客棧統一改一下,大通鋪改成小隔間, 中間用竹簾子隔開,晚上睡覺的時候三遍的竹簾子放下, 誰也看不見誰了。
起初以為是秦婉為了賺錢, 誰知道探聽下來價格還是現在市價的一半, 以後也不會漲價。畢竟越是臨近考試的日子,越是客棧緊張, 就是借住邊上的一些人家家裏,只要一個地鋪那個價格也不便宜。
裴曦還沒進京早就消息到了他的耳朵裏, 進了京城下屬就跟他彙報了京城的一切,去了落腳的小院,王八羔子的皇帝, 敢帶他媳婦兒去那種地方?威脅,威脅個叽霸,裴曦怒火中燒, 轉頭:“少夫人在家嗎?”
“不在,去客棧那裏了。”
裴曦摸着手裏的小狐貍,想了想,對着跟他本錢相差不大的阿四附耳說了幾句, 從地道裏回到了家裏,把小江替換了回來,把手裏的搓衣板塞進了櫃子裏。
裴曦等小江一走,拉開門看見院子裏的婆子,大聲嚷嚷:“告訴我,秦婉去哪兒了?”
“小侯爺,少夫人的行蹤。老奴不知。”婆子低頭彎腰。
裴曦沖出院子,被兩個護院給攔住:“小侯爺,您不能離開院子,郡主說過她奉旨管你。”
裴曦回了院子,走進小廚房,拿起一把菜刀,擱再自己的脖子上,到門口:“誰他媽攔我,我死給誰看。”
裴曦是定遠侯府的獨苗,誰敢上前動手,侯爺聽說小侯爺鬧出了動靜,連忙趕過來:“孽障!你個孽障!還不快放下。”
“爹,我要去找秦婉,這個女人最近在做什麽?您知道嗎?我娶她不就是因為英國公府有這麽多的財産嗎?您聽說了沒有,這個女人讓我呆在家裏讀書,她比我還敗家,幾天功夫幾十萬兩白銀出去了啊!爹!”
“那是她的嫁妝,跟你無關。”
裴曦拿着菜刀對着自己脖子說:“這麽就沒關系了,她要是把錢全送完了,以後你孫子,孫女兒吃什麽?用什麽?”
侯爺無言以對,裴曦梗着脖子說:“你不能再怕她了,我要去找她說清楚,她不能這麽幹。”
侯爺聽到這裏點了幾個裴家的老家丁:“你們看着小侯爺,不要讓他和郡主鬧得太厲害,能夠勸的話,勸郡主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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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得了侯爺的允許,裴曦拿着菜刀飛奔出了家裏的大門口,往教坊,也就是貢院那裏沖去,裴曦紅着臉,怒火滿腔往貢院那裏去,後頭跟着一串兒裴家的家丁。惹得人側目,到了貢院一條街,走進了小巷子,看見了裴家的馬車。
裴曦大叫:“秦婉,你給我滾出來。”
秦婉正在跟人在商量,裏面還要設置一個讀書間,早晚吃飯,中間的時辰,提供茶水讓舉子可以在裏面溫習功課。聽見聲音,走出了客棧的門,這貨回來了?
心頭雖然高興,臉上卻十分冷淡:“不是叫你在家好好讀書嗎?”
裴曦站在那裏,跟頭要打架的牛似的,問:“秦婉,這些日子你發什麽瘋?你在幹什麽?”
“讓你好好讀書,你就好好讀書,問這些做什麽?”
“你讓我讀書,你自己悄悄把嫁妝全部給送人了?秦婉,這麽大的事情,你半句也不跟我說,你還當不當我是你男人?”
小巷子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秦婉看着裴曦:“你跟自己媳婦兒說話,就是拿着菜刀的?”
“我不拿菜刀,家裏被你的人都圍得跟鐵桶似的,我怎麽出得來?自從你嫁進來,什麽時候把我當成你男人,樣樣讓我聽你的,事事你說了算。滿京城以為我娶了個有錢有貌的媳婦兒,我占了大便宜。”裴曦聲淚俱下,好不可憐,可難道不是這樣嗎?
裴曦擡起頭來:“可誰知道,我娶了媳婦,跟坐牢似的。不許踏出小院,連侯府後花園都他媽的不允許去逛。這也就算了,從我娶了你,你天天跟說讓我好好讀書,大半的時間我睡書房。我跟你吵一趟,你就拿着聖旨來壓我。聖旨讓你這麽對你夫君的?就算聖旨讓你這麽欺壓我?難道聖旨讓你把嫁妝給全送人?我讓你給我還賭債你推三阻四,送人你送得輕巧。”
秦婉站在那裏看着周圍的人群,臉漲得通紅:“別鬧了,回去好不好?”
“什麽叫我鬧?”裴曦站在那裏,舉起菜刀,“我回去了,等再關幾天,你全部把錢財都送完了,你打算這麽辦?我告訴你,你要是真這麽幹,我砍了你信不信?大不了一起不活了。”
秦婉愣在那裏,她開始眼淚一下湧了出來,彎下腰大哭了起來,又直起身子指着自己的脖子:“來啊,拿起你的菜刀,往這裏砍。我自己沒膽量死,怕去到地下,爹爹和娘親傷心。可我真的活夠了!裴曦,我活夠了!你今天要是砍死我,我謝謝你!”
眼見着秦婉走到裴曦面前:“砍啊!別讓我看不起你!”
裴曦退後一步,秦婉再往前,直到裴曦退到牆壁上,刀落在了地上,他緩緩蹲下,蜷縮在了地上,将一個色厲內荏,外強中幹的貨色表現得淋漓盡致。
一條髒不拉幾的小東西沖了過來,唧唧叫着扒拉這裴曦腿,他擡腿踢了一腳:“滾開!”
狐貍繼續扒拉他的腿,這麽多天全是裴曦喂它早就養熟了。裴曦吸了吸鼻子,将那只狐貍抱起,在那裏逼逼叨叨:“娶個媳婦,還不如養條狗!媳婦什麽媳婦兒?別人塞給我的,終究心思沒有放在我身上。”
秦婉蹲下去,幽幽地嘆了口氣:“你……什麽時候能長大?”
裴曦被這一句話弄得好似很茫然,看着秦婉,秦婉一低頭,眼淚落在巷子裏的石板上,水漬變成一顆一顆打濕了青石板。那種無奈的苦楚,作為一個貴女,當着衆人的面落淚的難堪,讓秦婉默不作聲。
衆人看了很久,秦婉拿出帕子擦了自己的眼淚,無奈地嘆息,站起來:“走吧,回家!”
裴曦站起來,手裏還抱着那只狐貍,秦婉問他:“你要帶着它?”
“回去了,你又要把我關起來了,我養條狗不行嗎?”裴曦問得有些瑟縮。
有人笑裴曦:“小侯爺,那不是狗,是狐貍!”
挺慫的裴曦轉頭看向那人:“我說是狗就是狗。”一臉沒有常識,還死不承認的樣兒,倒也是暗合了秦婉的那句不懂事。
秦婉:“要養就養吧!”
秦婉爬上馬車,裴曦跟着上去。
留下了一群吃瓜群衆,開始分析這裏的種種可能,原本他們是認為郡主是對小侯爺已經失望了,所以散盡家財。可是看她問一句:“你什麽時候能夠長大。”明顯裏面有隐情。到底是什麽隐情呢?
有個書生在那裏輕聲說了一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既然是貢院這塊地方,一堆書生湊在那裏說話,皇帝帶着秦婉去教坊司,如果是威脅罰入教坊司,就是抄家之罪,難道?郡主已經意識到什麽?所以索性就散盡家財了?這麽一來風向又開始轉了,那層遮羞布,又擋不住了。
那條狐貍被阿四在草木灰裏滾了一滾,渾身上下髒兮兮,惡心巴拉的。裴曦還将它抱在手裏,秦婉嫌棄得瞪了他一眼,邊上還有三個丫鬟,雖然都是貼心的,不過只有梅花一個知道裴曦的真實身份,所以秦婉也不敢伸手去擰裴曦。
這貨一回來就鬧這麽一出,真不是個東西。皇帝要是知道,他那已經快炸了的腦仁兒恐怕更疼了吧?明天還要進宮赴宴呢!
馬車到家,裴曦跟着秦婉下車,侯爺已經站在門口,揮起鞭子往裴曦身上抽:“你個混賬東西……”
進了院子,裴曦叫人:“去燒水來,我要把這條狗好好洗洗幹淨。”
裴曦把小狐貍洗吧幹淨,裹了一條手巾,抱着它進了房間,秦婉看着他胸口的一灘水漬,終于笑出聲來,裴曦出門,站在門口:“去切點生雞肉過來。”
裴曦把小狐貍往秦婉身上一塞:“我路上撿的,給你養着玩兒!”
塞到秦婉那裏,狐貍跟秦婉不熟,一下子又跳到裴曦身上,裴曦一身綢緞的袍子,被它的爪子拉出兩道絲出來,秦婉說:“養這貨也太費衣衫了。”
“還好!還好!挺聽話的。”裴曦說道,“我去換件衣衫過來。”
裴曦去換衣衫,小狐貍跟在他腳邊,被他一腳踹開,又貼過去,秦婉看着有趣,這貨想得到給她送東西了?
她倒是在修仙的時候,養過一只小白狐,記得還有一套鈴铛在?秦婉拿出小鈴铛給它挂在脖子裏,小東西不習慣,伸出爪子去撓,鈴铛清脆的聲音響個不停。
裴曦從裏邊出來,那只白色小狐貍上蹿下跳正在跟個鈴铛較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