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禍福相依吧!因為瘟疫, 固然有百姓相信什麽張天師,李天師,不過大部分人經過對比, 明白裴大将軍這裏死的人最少。
裴家軍所到之處,當地民衆直接打開城門歡迎,一時間勢如破竹, 裴曦所占地盤越來越大。各地讀書人紛紛投奔而來,老錢樂開了花兒。
地盤好打,治理卻不容易, 都是亂成一鍋粥的地方,尤其是這裏, 知府是個混賬, 一筆爛賬。
裴曦更是親力親為, 通宵了兩天之後,哪怕他這樣年紀的, 也有些吃不消。秋冬季節,破衣爛衫的流民, 躺在冰冷的地上,靠在牆邊。
糧食和防寒物資還沒有運送過來,他心裏着急, 這有多少人會度不過這個寒冬?
牆角一個婦人懷着身孕,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站在邊上,輕聲叫着娘, 裴曦看着可憐,剛要走過去,一個衣衫褴褛的男人過來,一把抱起那個小姑娘, 小姑娘大哭:“阿娘……”
孕婦爬起來,抱住那個男人的腿:“不要,不要啊!他爹,不要賣了花兒……”
“不賣她,還能怎麽着?總要換幾個錢,把命給活下去啊?”那個男人說道。
裴曦走過去問:“要把孩子賣哪裏去?”
那男人看見裴曦錦袍玉冠氣勢非凡,立刻趴在地上:“貴人,我們活不下去了,把她買給花樓,能多得幾個錢,實在沒有辦法啊!要是不賣,我們都熬不過去啊!”
裴曦仰天,從懷裏拿出一角碎銀扔給他:“先度過這兩日,讓我想想辦法。”
他扔了錢出來,邊上的流民立刻圍了過來,他自然知道自己不該扔錢出去,可他媽的就是忍不住啊!
好不容易脫身,回到府衙,王八蛋的知府站在邊上,他還是自己投誠的,不能把他給殺了。看着他滿臉肥肉,聽說嬌妻美妾三十餘人,也不怕腎虛,真想殺人!
聽他說:“大将軍,流民太多了,城裏的百姓怨聲載道,每日偷雞摸狗的人太多,不勝其擾啊!”
怎麽辦?人家要活下去啊!
裴曦讓這個王八蛋知府先滾蛋,他靠椅子裏,撓着頭,幾根頭發撓下來,邊上親随說道:“将軍別撓了,撓禿了當心夫人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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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曦停了手,出來三個月了,也不知道家裏如何?正在此刻,外頭走進來一個人:“頭兒。”
“小江,你怎麽來了?”
“夫人讓我特地過來跑一趟,給爺送封信。”小江從懷裏摸出一封厚厚的信出來。
裴曦連忙打開一抽,裏面落出來的居然是一沓銀票,銀票散落地上,一張五千兩,他連忙彎腰撿錢,小江看着銀票不禁咋舌:“我滴乖乖,夫人送錢這麽送的啊!”知道夫人有錢,沒想到夫人這麽有錢。
裴曦把銀票壓在桌上,看秦婉的信,第一行:“我懷孕了!”
草!裴曦一下子裂開了嘴,跳到椅子上,擡頭問小江:“怎麽樣?怎麽樣?夫人她吃得下東西嗎?睡覺好嗎?”
小江撓頭:“這我哪裏知道,就是出任務,夫人不肯出了。”
裴曦恨不能拍一把自己的臉,對啊,小江怎麽會知道?繼續看下去,阿婉說她吃得下,睡得着,每天撸着小白,日子過得很惬意,讓他不要擔心。問他是不是缺錢了?拿十萬兩過去吧!這個賬記得,五千兩一次,等回去好好伺候就行了。
混賬!不想活了,回去好好打她屁股!不成,不成,如今肚子裏有崽子了,可不能亂來!
又看她說:“是不是流民太多,有錢沒有東西,錢也花不出去?”
果然是這樣呢!看她下面說:“笨蛋,寺廟,學堂,開河,架橋,什麽不能幹?白天幹活,晚上讓大家一起唱歌。鼓勵大家花錢啊!不是沒有東西,是大家以為沒有東西,所以不敢花,找本地豪紳花錢買,鼓勵他們一起幹……”刺激消費,提振市場,她來放水,大家一起玩耍嗎!主要是修橋築路絕對有事幹。
裴曦大笑:“就這麽辦!”
把幕僚叫來,一起商讨對策,等第二天天亮把策略往下發,通過幹活換取飯吃,等告示貼出去,讓人去敲鑼打鼓,招募工人,又叫了豪紳來吃飯,這個飯可不那麽好吃,不過不是強逼着他們直接送糧食,而是買和鼓勵他們家裏翻新宅子,多多消費,倒也不難。
裴曦還讓人晚上唱大戲,把整個城裏弄得熱熱鬧鬧。一下子整個城裏就活了起來,日子也就沒那麽難熬了,等上一個月,物資一到,就緩解了。
帶着人在巡查城裏,流民少了很多,那些老弱婦孺,按照裴曦的策略只要男子願意去艱苦的河堤這一類的工地上幹活,可以把家裏的老弱放到城隍廟裏去。
他進入城隍廟,裏面聲音嘈雜,孩子的啼哭聲,婦人的呵斥聲,只是家中媳婦兒懷着孩子,他怎麽聽都覺得喜慶,一路進去,一個小家夥撞了上來,小丫頭很小,大概一兩歲吧!
瘦弱的臉蛋有些皴裂,裴曦一把将孩子抱起來:“小心了哦!不能亂跑!”
小丫頭:“啊啊啊!”地叫了幾聲,聽邊上一位老丈說:“将軍,小草不會說話。”
“哦!”裴曦摸了摸她的腦袋,“這樣啊!”
一個女人走過來,怯生生地站在那裏,裴曦問:“是你的閨女嗎?”
那女人搖頭,那個老丈幫忙回答:“小草的爹領着咱們村的人出來,路上遇上狼群,他帶着人去殺狼,才闖過了那個山口,自己卻被狼給傷了,傷口潰爛,沒有活下來,所以我們一起帶着小草,這是咱們同村的一個娘子。”
“孩子的娘,也沒了?”
“沒了!生這個孩子的時候沒了。”
“所以你們一起養着她?”
“是!”
裴曦将孩子放下,對着前面的婦人和這位老丈作揖:“村裏的人都是仗義之人,裴某敬佩。”
“小草的爹是為咱們死的,咱們應該的。”那個婦人說道。
裴曦蹲下,揉着孩子的頭:“我家娘子剛剛懷上,若是老丈舍得,把小草給我,收做義女,給我那未出世的孩兒作伴?”
邊上的婦人大喜,拉着孩子的手,跟她做手勢,讓她跪拜,裴曦一手撈起孩子說:“咱們家不興磕頭跪拜。”
裴曦将小丫頭帶回府衙,找知府要了兩個婆子,把小丫頭洗吧幹淨,洗幹淨了,小丫頭還是個挺周正的孩子,裴曦想着秦婉一定喜歡,提筆寫了信,等這廂事情落定,就帶孩子回去。
小丫頭大約沒有離開過熟悉的人,聽那婆子來報說,孩子晚上一直哭鬧不安,裴曦讓人帶她回城隍廟去玩玩,白天去玩玩,晚上忙完裴曦陪着小丫頭玩,小丫頭看見小狗特別起勁,裴曦不管她聽得懂還是聽不懂:“家裏阿娘有一只小白,這麽大……”
裴曦給孩子比劃,孩子聽得咯咯笑,婆子來抱孩子回去睡覺,孩子還不樂意,抱着裴曦的脖子,裴曦憐她父母雙亡,父親又仗義,抱在腿上,處理公文,直到孩子在懷裏睡着,才送去房裏,替她蓋上了被子。
伺候的小厮說:“爺抱孩子可真會抱!”
裴曦想着自己要多練練,阿婉生了孩子,他抱起來才不生疏,也會哄不是?
他得了一天空,帶着孩子去城隍廟看望村裏嬸子爺爺,幾天養下來,也是身上的衣衫簇新所以小草好似換了個人兒似的,雖然不開口說話,卻一直咯咯咯地笑。
裴曦跟那老丈說:“老丈,過幾日,我要帶着小草回家去了。先跟你們道個別,等以後安定了,你們要是回到老家,給我來個信兒,回去給小草的爹立個衣冠冢,等孩子大些,回來也有個祭拜的地方。”
老丈雙目垂淚,跪下說:“大将軍恩義,活人無數,回去定然為大将軍建生祠,願将軍長命百歲!”
“這個可不要。這種事情勞民傷財,做不得!”裴曦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大家把日子過好了,我的心也就定了。”
兩人正在閑聊,突然背後一股冷風,裴曦反應極快,一把推開身邊的老丈,反身過去,身邊的人太多,他護之不及,一個婦人手裏的刀劃開了裴曦的手臂,不過一寸來長的傷口。裴曦要伸手揪住她,卻見她反手把手裏的匕首插入她自己的胸口,不過須臾,那婦人就沒有了氣。
裴曦一看不對勁,立刻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子,打開塞了一顆藥進嘴裏,吞下之後問:“有沒有人被她的刀沾上的?”
還好其他人沒有被她的刀沾上,裴曦只覺得頭有點暈暈乎乎,暗怪自己太過于大意,想要強撐卻是已經不能,心跳加快,半身麻木,媳婦兒給的藥效果好,可也得等時間:“帶我會府衙!”
裴曦進入府衙,渾身打顫,躺在床上,服侍他的小厮,心頭着急,裴曦心裏卻不慌:“別急,不會有事的。”
“怎麽不會有事?剛才那個女子用的藥已經被查出來了,是封喉之毒啊!”
裴曦實在撐不開眼睛,閉上:“我先睡一會兒!”
他說是在睡實際上是昏迷了過去,汗出如漿,小厮簡直都快瘋了,拿了手巾給他不停地擦汗。
裴曦昏迷之間,撥開了迷霧看見做了一個夢,夢裏他還是裴小侯爺,剛好在城外雲翔寺那一代訪友,看見一群搶匪圍着一輛馬車,倒在地上的是珠兒?
裴曦看着自己循着蹤跡跟過去,到了一個隐蔽的角落裏,一個猥瑣的男子正在撕扯着秦婉的衣衫,裴曦搞不清狀況,怎麽回事?自己媳婦兒強悍到離譜,誰能動得了她?這怕不是個假的吧?
他看自己把那個男子給殺了,媳婦兒哭得梨花帶雨,她衣不蔽體,這真是自己的媳婦兒,肩胛上一顆紅痣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特別喜歡在上面流連。
他解下了自己外衫,遞給她說:“穿上!”
看她抖抖索索穿上,自己說:“我送你上去?”
就那麽個小土坡,自家娘子根本就是如履平地,卻見她點了點頭,自己将她抱住送了上去。裴曦還是懷疑這是個假的,真的娘子絕對不會放過伸手摸自己一把的機會。可她呢!抗拒還來不及。
兩人上去,卻見上頭已經站着秦家西府裏一堆人,都在問,秦婉出了什麽事,自己說:“什麽事,問你們自個兒!做出這等惡心勾當!”
看着秦婉哭哭啼啼,裴曦感覺自己有些不耐煩,又有些說不清:“別哭了,大不了小爺娶了你!”
只見她擡頭起來,一臉嫌棄,卻又無可奈何。她嫌棄他什麽?不是饞他饞得跟什麽似的嗎?哪一封信不提兩句想要把他給按着好好這樣那樣?
接下去是他們成婚的樣兒,掀開蓋頭倒是貌美如花,可惜一臉不甘願,哪有自家媳婦那種猴急樣兒?
自己居然還不嫌棄,還在逗着她玩,看見她拉了拉他就說:“娘子,莫要着急,為夫這就來!”
成婚以後,她太板正無趣了,天天勸他上進,要讀書,裏面的裴曦居然沒有不耐煩,還天天哄着她,逗着他。裏面的裴曦明顯不如自己這輩子這般順利,為了錢財,為了那些百姓,殚精竭慮。
他從來不讓那個傻乎乎,讓他上進的姑娘擔心,一直默默地自己背負着一切。直到秦婉被季成運擄走,他滿心焦急,季成運布了天羅地網,他也一把劍闖了進去,渾身是傷,抱住她:“娘子,不怕!”
他是定遠侯世子,他是太子,他擄走他的夫人,季成運自然不敢把事情鬧大,可夢裏裴曦知道自己的身份瞞不了了。他想着送秦婉出去,去江南,找個地方隐居。
這個時候,那個板正的小女人羞羞答答,脫了衣衫叫他一聲:“夫君,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哪裏都不去。”
夢裏的他推開了她:“別傻。”
“難道你讓我留着清白的身子給那個禽獸?”她問他,她抱住他,“夫君……”
夢裏,他們沒有現在的實力,夢裏的他這時沒有拒絕,他放縱了自己和她恩愛,只是夢裏的秦婉,沒有自己媳婦兒放得開,含羞帶怯,不過那眼裏的情意倒是和自己媳婦一個樣兒。動情之後的聲音,那一聲聲:“阿曦!”絕對不會讓他認錯,這還是自家娘子。
直到他被抓進天牢,她一身素淨進來看他,他知道季成運那個瘋子,将她的畫像挂在寝殿,如果她願意,她能活下來。他想不明白,到底是希望她作為季成運的宮妃活下去?不,他會瘋!還是跟他一起死?不,他舍不得!
她倒了酒,他伸手抹去她的淚水,終于下了決定:“娘子,好好活着。”
一口喝下毒酒,腹中疼痛難忍,被她抱在懷裏,再伸手給她擦淚:“娘子,別哭!”
自己靈魂出竅,卻見她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低頭:“夫君,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