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兩人到餐館時,薛姨和雷虹一家早到了,大家在喝茶聊天。看到丁啓瑄,薛姨樂着誇道:“瞧瞧,這帥氣,跟我們彤彤真般配。”
雷虹也覺得這兩人怎麽看都合适,連今天的衣服都像提前搭配好的,比廣告裏的恩愛情侶還順眼,她拍拍兒子,“叫姨夫好。”
胖子奶聲奶氣的,“姨夫好,我姥姥說讓你來我們家做客。”說完,對着薛姨問道:“我說了,你會給我買糖吃吧?”
桌上的人都被逗笑了,薛姨輕輕給了孫子一下,“後面這句讓你說了嗎?”
丁啓瑄趴到文雨彤耳邊,“你要趕緊給我發上崗證了。”
文雨彤笑着白了他一眼。
說笑間,包房的門打開,林芝挽着雷進走了進來,屋裏的笑聲滞了一下。
林芝沖大家道歉,說路上堵車來晚了,忙把給雷叔的生日禮物送過去,又一一與桌上的人打招呼,看到文雨彤和身邊的青年男子,嘴角輕扯了一下,“彤彤,好久不見了,這位是你男朋友吧?”
林芝自來熟的談笑反而襯得文雨彤有些拘謹,她起身做着介紹。
胖子在旁邊高聲插嘴,“他是我姨夫。”
丁啓瑄起身寒暄後,把手伸向了雷進,“我是彤彤的男朋友,丁啓瑄。我們一起踢過球,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有印象。”
雷進從走進屋就看到了他們,兩個人登對的坐在一起,他眼中有些發酸。大半年沒見,他想看看她瘦了沒有。聽他姐說,今天彤彤會帶男朋友過來,他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林芝推推他,他才驚覺那個人的手伸在眼前,忙低頭握住,“你好。”
“坐,雷進。”林芝拉開離彤彤稍遠的椅子,看他坐下後,親昵的拂拂他肩頭,好像上面沾了塵土。
文雨彤看看雷進,他好像瘦了點,人比以前白淨了許多,身上那身西服還是他們去商場時買的,她倒好茶端到他面前,低聲說:“你喝茶。”
雷進點點頭,想微笑覺得不對又慌亂的垂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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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虹在旁邊看着,心裏有點難受,她叫道:“今天喝酒嗎?誰能喝,我點白酒行嗎?”
薛姨也借勢提議為了歡迎啓瑄過來,大家要好好喝幾杯。
這明顯的怠慢讓林芝有點不悅,今天這機會是她好不容易才争取過來的。知道雷叔過生日的事,她等了好久也沒見雷進邀請,最後主動去問才要出一句話:他要找他媽商量下再說。
林芝忍了又忍沒說什麽,以前雷家的活動她都參與其中,除非她不來,幾時有過不邀請的?她想問雷進,到底有沒有跟他媽說過兩人的事,可翻回頭一琢磨現在這關鍵時刻不能亂了分寸,小不忍亂大謀,便迂回的表示,如果方便送了禮就走,不吃飯。
這态度弄得雷進反而有些歉疚,主動找他媽說帶林芝過來吃飯。薛姨想彤彤已經有了男友,大家都挑明了也好,就點了頭。
林芝對出席這次活動費了一番功夫,她做了頭發添置了新衣服,為了給雷叔選禮物又在商場轉了半天,就想着挽緊雷進的手出現,在彤彤面前贏一個回合。
丁啓瑄故意要在今天的場合有所表現,他拿出照顧領導的架勢,哄得雷叔和薛姨眉開眼笑的。
文雨彤看出他的意圖沒有做聲,自己悶頭吃飯。林芝融不進桌上的氛圍裏,提前想好的表現也無法施展,她索性給雷進布菜,故意湊近頭低聲淺笑顯出那份親熱來。
雷虹在旁冷眼瞥着,自從那次對林芝有了壞印象後就把她打入了黑名單,今天看她竟敢這麽明目張膽,更有些不忿,她對着弟弟嚷道:“你真是當老板了,譜這麽大,吃飯還要人給夾菜?”
林芝聽着臉上有些挂不住,她真想說以前彤彤給夾菜時怎麽沒見你說,這明顯就是給我下馬威呢。
雷進忙息事寧人,“林芝,別給我夾菜了,我自己吃。”
薛姨在旁邊說道:“今天都不是外人,誰也別客氣,自己想吃哪個就随便,林芝,你多吃點啊。”
林芝淺淺一笑,點點頭。
文雨彤聽着這些,不知該作何态度,幹脆起身去洗手間避了出去。磨蹭着很久回來,在包房門口遇到正走出來的雷進,住了腳。
“他(她)對你好嗎?”兩人不約而同問道。
“挺好的。”文雨彤答道。
雷進想誇獎一下那個小丁,長得帥氣,看那身打扮條件肯定不錯,可這話在嘴裏打了幾個滾,就是吐不出來,
文雨彤走上前,握住他的空袖籠,有點哽咽,“你怎麽瘦了呢?”
兩個人都低下頭,沒了聲音。
“雷進。”林芝從後背冒了出來,親昵的挽上他胳膊,“你要去哪?”
文雨彤忙松開手,退後了半步。雷進掙着想抽出胳膊,可林芝死死挽着不松開,他臉上湧起一陣頹敗。
丁啓瑄看到林芝離開,也随後跟了出來,看到三人站在那,他走上前,伸手攬住彤彤肩膀,輕聲埋怨,“去哪了?這麽久,回去吧,湯上來了,你最愛喝的。”
文雨彤被他擁着,從那兩人身邊錯過,回頭看了一眼雷進。
雷虹看着飯桌上瞬間缺了的半壁江山,對她媽搖搖頭,“今天好像不該讓雷進來。”
“我看是不該讓那丫頭來,”薛姨狠瞪了女兒一眼,說完想想也不盡然,林芝雖然故意顯耀,可彤彤和兒子那個蔫勁,也是不正常,有些嘆氣,“還是不該見面啊。”
這頓飯吃到後來,大家都有些疲憊,表面的虛假繁榮終是難掩背後的強作歡顏,不到九點就匆匆結束了。
丁啓瑄坐上出租車後一路沉默,文雨彤情緒不高也懶得講話。
車子先拐去了文雨彤家裏,他看看時間,“現在還有電梯,我不送你上去了。”看着她消失在小區門口,回身給出租車結了帳,倚在樹邊點起一支煙,心裏莫名煩躁。這晚上他預想中的場面并未出現,雷進的表現與那次漁場所見大相徑庭,反而是林芝,表現出的是急不可待的上位。丁啓瑄希望見到那個男人被羞辱,可他的痛苦失落,整晚的低頭不語還有和彤彤間表現出的互相關切那麽明顯。事情不是他以為的,一個被辜負的局面,他們似乎還有餘情未了。丁啓瑄有些擔憂,難道彤彤還忘不了他嗎?想到這,心裏說不清的慌起來,他扔下煙,向樓上跑去。
文雨彤剛剛換好睡衣就被一陣急迫的敲門聲吓住,她蹑手蹑腳貼過去,發現是丁啓瑄,噓了口氣,把門打開,“怎麽了?”
丁啓瑄一個跨步進來把她擁進懷裏,壓在牆邊不管不顧的吻起來。他嘴裏有着濃濃的煙草味道,文雨彤推着他胸口,掙紮着避開,“你剛吸了煙,不好聞。”
他收起那股急躁,緩緩蹭着她臉頰,語聲帶了些微弱的乞求,“彤彤,說句讓我開心的話。”
文雨彤悄聲道:“我喜歡你吻我。”
這話象是一陣及時的大風将他滿心的陰霾吹得幹幹淨淨,他笑起來,“牙刷呢?給我牙刷。”
文雨彤拉他去了衛生間,遞過來一個新牙刷。看他急匆匆的動作,坐上盥洗臺搶過牙刷,指揮着:“搖頭,上下動,張嘴,好,再重複一遍。”
丁啓瑄漱幹淨,恨道:“過來,我給你也刷一遍。”
她拿過毛巾擦着他嘴角的泡沫,軟聲道:“好了,吻我吧。”
這次丁啓瑄的吻淺之又淺,像是羽毛撩過,文雨彤沒找到那醉人的感覺,急得攀住他肩膀,催道:“啓瑄。”
“幹嗎?”丁啓瑄挑挑眉毛,身子徐徐往後退。
她說不出口只好一把拽住對方的領子,探身往前找去。可丁啓瑄故意閃躲,身體後彎的幾乎成了圓弧。
文雨彤氣得甩開手,背過了身,“你這個讨厭鬼。”
丁啓瑄把下巴壓到她肩頭,“彤彤,我今天晚上有些不開心。”
“我知道,”文雨彤轉回身,咬咬下唇,“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讓你難堪的,我答應薛姨了一定會做到。我已經快一年沒見他了,今天看他瘦了,有點難過。說實話我心裏還是關心他,這個我不能騙你。”
“我妒忌,他那麽看你,我有點不舒服。”
“不舒服的不止你一個,你沒看出來嗎?林芝那個态度,還有薛姨後面也不高興了,我想以後要少見他了,免得大家都不開心。”
丁啓瑄摸摸她的頭發,攏過來摟在懷裏,“我對那個林芝印象不太好。”
文雨彤戳着他的胸口,“我家的人你都印象不好,開始是雷進,後來是薛姨,現在又添了林芝。”
“我對你印象好,非常好。”說完他吻下去,用唇解讀着她,“馬上給我發上崗證,好不好?”
文雨彤被吻的早忘了回答。
回到家,薛姨叫住了飯桌上被灌得暈乎乎的老伴,“先別睡,咱倆合計個事。”
雷叔使勁眨眨眼,“說吧,我聽着呢。”
“你看林芝怎麽樣?”
“我對那丫頭印象不錯。”
薛姨邊說邊琢磨,“看她對雷進那樣倒不象虛情假意,我琢磨着彤彤和咱家兒子這事還是不能掉以輕心,萬一哪天倆人出了啥事,前面的努力都白費了。以我看,不如讓雷進徹底斷了這念頭,把林芝帶家來,挑明了這事,你看呢?”
“我沒意見,這事你拿主意。”
薛姨的眉頭依舊皺着,“按說林芝這孩子也不錯,挑不出什麽大毛病,可你說我怎麽就是喜歡不起來呢?”
雷叔打着哈欠,“你說,除了彤彤,你對哪個丫頭有過好氣?”
薛姨想想笑了,“還真是這麽回事啊。”
從雷叔的生日宴上回來,林芝一直沒同雷進講話,但也沒有板着臉,只是擺明了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樣子,工作之外的話題全免。
雷進對此展現了同等的沉默。第二天,他媽找過來說讓林芝有空來家裏吃飯,看着他媽那欲說不說的态度,雷進明白,這後面有什麽安排。他把這事壓了下來,推脫說最近公司忙,沒準讓林芝出差,等等再說吧。
雷進不想事情發展的太快,他覺得對不起彤彤。那天在他爸的生日宴上,他看出彤彤情緒不高,他們倆在一起時,她總是會笑的,小聲的輕輕的或者微微笑,可那天她從頭到尾也沒笑。在門外握着他時,還險些哭出來,她說那個人對她很好,可對她好怎麽不讓她笑呢?那個人對彤彤真的好嗎?
雷進承認林芝的心意讓他感動,也想認真回報她。可她的行動太明顯,明顯到讓他有些不舒服。他看出對方憋着一口氣想在彤彤面前顯示出成功來,但他不是商品也不是戰利品,更何況傷害的是彤彤。雷進就是死,也不願意惹彤彤不開心。
他象一個蚌殼,合上了對林芝敞開的那部分。
丁啓瑄發現彤彤有點問題,這問題是新近才覺察的。兩人已經進入準戀人關系,那個事情的發生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可每次到了關鍵時刻,都被她推開,好像守着秘密寶藏。後來的親熱中,他幾次試探都被拒絕,忍不住有些懷疑。
這天,他哄着逗着試着,可她又象前幾次那樣,一味拒絕。
“你不願意我碰你嗎?”丁啓瑄坐起身,打算好好談談。
文雨彤面紅耳赤,她遲疑了許久說道:“我緊張,想起來就全身僵硬。”
“你和他也緊張嗎?”丁啓瑄小心的問道。
文雨彤附到他耳邊輕輕說了一句。
丁啓瑄挑起眉毛,有些發愣。
她急得道歉,“對不起,真對不起,我知道這事很丢臉,可我實在沒經驗。”
丁啓瑄笑起來,“傻丫頭啊,這事怎麽需要道歉呢?交給我好了,你只需要放松就可以,我們慢慢來。”他拍着她後背象愛撫着孩子,“彤彤,我認為兩個人之間的溝通很重要,如果雙方都明确去表達內心的想法,會讓相處變得容易。下次有問題我們及時溝通,別讓我猜好嗎?”
文雨彤紅着臉扭過頭去,“這種事怎麽好溝通?我還要去宣揚不成?丢死人了。”
丁啓瑄拍拍她後腦勺,“你呀,我跟你真是有文化差異。”
五一放假前,文雨彤提議請丁叔和丁姨來燕都旅游。那次回家過春節的時候,聽他們提起啓瑄在燕都工作這麽多年,可一次也沒來這裏看過。
丁啓瑄正在電視機前看球賽。最近他的日子很惬意。處裏新近來了幾個實習的大學生,他的工作全部被分擔了下去,每天只需例行的工作簡報,與從前的工作量相比少了一大截。文雨彤的廚藝日漸精進,把他的胃照顧的舒舒服服。他的小肚腩象是雨後的彩虹,拱着冒了出來。處裏的張姐已經不止一次提醒說,小丁現在有居家男人的傾向,不象從前那樣迷倒一大片了。
對此,他報以嘿嘿一笑,“家裏的飼養員很敬業,總要配合些。不然看我不好養活,要發威的。”
張姐說:“對着你敢發威,那我們真要見識見識呢。讓小丁服服帖帖的人,不會是一般人吧。”
丁啓瑄笑道:“悍婦,悍婦。”他想家裏的那位要是知道自己被形容成這樣,不知怎麽瞪眼呢。機關這樣的地方,憑空一粒灰塵飄來都能砸出小坑,潔身自好的形象更是不可或缺。家有悍婦的小丁,對女同事來說,就是只可遠觀不可亵玩的人物,這免去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說呀,行不行?”文雨彤又問了一遍。
丁啓瑄從球賽中分神出來,“燕都有什麽好玩的,一座山一個廟一條江,除了這些還有什麽?”
文雨彤坐到沙發上,“那我們去外面旅游吧,去西安或者雲南怎麽樣?不知道丁叔他們有沒有去過,要不我打電話問問?”
“快去快去,他們聽見你電話又該激動了,現在對我這正牌兒子都沒什麽好态度了呢。”
文雨彤很快與丁姨聊起來,邊說邊在電視機前晃來晃去,丁啓瑄為看電視也左右晃動,氣得把她拉過來按到沙發上,照着屁股扇了一巴掌,然後把電視的聲音調到最低。
文雨彤做個鬼臉,枕到他腿上,繼續有說有笑的,一會挂了電話,“丁姨說了,與老同學約好了去旅游,不能過來了。”
“這就挂了?那還是我媽嗎?她連跟我講幾句的意思都沒有?”丁啓瑄把電話送回去,接着把她腦袋按到腿上,“那你想去哪?咱們倆可以去玩。去雲南?那裏有洋人一條街,正好配你這小日本。”
文雨彤坐起來,抓他肚子上那個隆起,“你才是小日本呢。”
現在丁啓瑄發明了自己的情緒表達方式,他若是正正經經想與對方談事時,會叫文老師;要是情話連連時會稱彤彤;餘下開玩笑時就說小日本。文雨彤對此抗議了好多次,可越抵抗越招得他發瘋。
丁啓瑄把她的手拉開,“別亂動,這是對你工作的肯定,好容易養出來的。”
“啓瑄,我不喜歡你這裏,你快去鍛煉了減回來。”
“你什麽時候陪我去,我才減,要不就留着刺激你。”彤彤一直不同意陪着去踢球,丁啓瑄酸溜溜的吃着醋,自動把每周的活動停了。
“我不喜歡看人汗津津的,不舒服。”
丁啓瑄心裏郁悶,可臉上不顯露絲毫,“那我就留着好了,等哪天你看不下去了再說。”
“可我不喜歡。”
他拉着她的手覆上那裏,“這裏你喜歡嗎?”
文雨彤很內疚,“對不起,啓瑄。”她的僵硬一直沒法解決,每次把丁啓瑄折磨的要撓牆,不過他很有耐心,從不硬來,只是說慢慢就好了。
丁啓瑄拍拍她的頭,“快走,大好春光,看我今天好好表現表現去。”
漫長的前戲過後,情況還是照舊。丁啓瑄馬上收兵,跑去洗澡。
兩個人還沒商量出五一去哪裏玩,文青打來電話,說恰好五一期間在日本,讓女兒回來看看。
丁啓瑄二話沒說,收拾好行李把女友送上了飛機。
節後上班第一天,從上午開始丁啓瑄就有些心緒不寧,開會時他把手機捏在手裏,等着彤彤平安着陸後發來短信。終于在臨近中午時收到了,這才放下了那顆懸着的心。
去飯廳的路上,手機響了,他看看笑眯眯接起來,“到哪了?”
文雨彤瞥着窗外的大廣告牌,“高速路上呢,你要吃飯了吧?”
“去飯廳的路上呢,今天晚上給我做什麽好吃的?這個假期我餓死了,你的手藝把我胃搞壞了,外面的飯吃不下了。”
“你想吃什麽?”
丁啓瑄看看四下無人,低聲道:“吃你。”
“讨厭!”
丁啓瑄對着電話哈哈大笑,忽然話筒裏傳來一聲尖叫。
他恨道:“好好說話,又裝神弄鬼的。”
尖叫過後,手機墜入了一片死寂。
丁啓瑄撥過去,顯示盲音。他看看信號,滿格。又撥了兩次還是盲音,蹙起了眉頭。
飯廳裏他匆匆吃飯,打算回到辦公室用座機再去撥電話,平日裏安靜的飯廳忽然電話鈴聲四起,
不少人接過電話後迅速向外跑去。丁啓瑄有些本能的警惕,他起身攔住一個疾步的人,“發生什麽事了?”
“高速路上出現了交通事故,馬上去現場。”
他低咒一聲也沖了出去,看到在協調車輛的孫秘書,“我也去現場,坐哪個車。”
小孫有條不紊的安排着出發的車輛,指着其中一輛,“這個。”
一路警笛開路,十分鐘就後就到達了車禍現場。高速路上一輛肇事的小貨車引起了十七車追尾的惡性事故,前面幾輛已經徹底報廢。交警封鎖了道路,開始調集燕都各大醫院的救護車來現場。
丁啓瑄出示證件後,一路向後跑去,他知道彤彤搭乘的藍白相間的出租車,很萬幸前面幾輛都不是。終于在後面看到了一輛出租車,汽車前端已徹底變形,路上彌漫着濃重的汽油味,耳邊哭聲、求救聲亂成一團。跑到近前,司機被卡在駕駛座上暈了過去,副駕駛位置上空的,他找向後面,心裏一沉。彤彤躺在那裏滿臉是血。他膝蓋一軟,幾乎跪倒。
後門撞得變形已經打不開,他一下一下踹着那裏,這時救助的人過來幫忙,撬開了後面,他鑽進去抱起她,向高速路口跑去。
他弄不清彤彤哪裏受傷了,鮮血染得到處都是。救護車沒完全就位,他抱着彤彤盡可能向前沖,争取搶救先機。
現場一片混亂,嘈雜中丁啓瑄放下她,“彤彤,堅持住,馬上就有救護車,馬上就來。”
文雨彤的神志還清楚,只是臉色越來越蒼白,鮮血蜿蜒在她臉上,流進眼睛裏。丁啓瑄給她擦着,“彤彤,跟我說話,說話。
她的嘴唇張合可聲音微弱,被周圍紛亂的腳步聲、人聲淹沒掉。
“你給我堅持住,”丁啓瑄擡頭沖旁邊的交警喊着,“快啊,給我安排醫生還有救護車。”他低下頭,撫着她的臉,“彤彤,一定要堅持住,我還沒吃夠你做的飯,你還得裝神弄鬼吓唬我呢,你還沒陪我踢球呢,你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別閉眼。”
這時,緊急救護的醫生被人拉了過來,醫生快速檢查了傷情,“傷在頭部,你馬上帶她去前面,救護車很快就到。”
丁啓瑄繼續向前跑去,“彤彤,你聽我說,馬上車就來了,到時候就沒事了,你沒事,不許吓唬我,知道嗎?”
呼嘯而至的救護車上下來幾個白大褂,用擔架接過文雨彤,丁啓瑄守在旁邊,一路去了醫院。
手術室的燈光滅掉時,丁啓瑄迎上去,“怎麽樣?”
“頭部縫合,腦震蕩,留院觀察。”
收到消息的薛姨和雷叔在女兒的陪伴下,跌跌撞撞趕了過來,一走進病房就哭了出來。床上彤彤裹着紗布,還在昏迷中。
丁啓瑄忙安慰他們不要着急,轉述了大夫的醫囑,薛姨過去拉着彤彤的手把大哭轉成了啜泣。
雷虹走到丁啓瑄身邊,問道:“我妹死不了吧?”
“不會有生命危險了,只是腦震蕩的情況要觀察,不知道結果如何。”
雷虹小聲哭了出來,“那時候我妹讓我弄得發燒,差點燒傻了,這會再撞,腦袋估計要散黃了。”她抹着臉上,“小丁,這個時候你不能掉鏈子啊,不能看我妹這樣就跑了,要不我饒不了你。”
丁啓瑄啼笑皆非,他迅速說道:“這話從何說起,我和彤彤好着呢,只有她不要我,哪有我跑掉的。”
雷虹帶着眼淚笑了,“還有個事,我想求你。”
“你說,別這麽客氣。”
“我媽不讓彤彤和我弟見面,可我弟要是知道她受傷了,心裏一定着急死了。你能不能跟我媽說說,讓雷進來看看,算我求你了。”
丁啓瑄點點頭,“你給雷進打電話,讓他來吧,薛姨那裏我去解釋。”
雷進接到電話時正與林芝和幾個同事開會,聽到消息騰的站起來,辦公桌被頂出一步遠,上面的水杯滑倒,狼籍一片。
林芝忙把同事遣散,掩起了門,靜靜看着他。
雷進放下電話,頹然的坐到椅子上,沒控制住情緒低頭掉了眼淚。
“怎麽了?”林芝走過來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低聲說:“彤彤出了車禍,在醫院。”
林芝也緊張起來,她迅速拿過他外套,遞過去,“還愣着幹嘛?快走,上醫院啊。”
雷進沒動,他沒法告訴林芝,這刻他根本動不了。電話裏他姐那急切的語調象是一記悶錘,将他砸入冰冷的深淵,手腳無力。
林芝着急的推着他,“快走啊,愣個什麽勁,我陪你去。”
雷進不敢往下想,可腦子裏控制不住的混亂,他喃喃自語:“要是彤彤有什麽意外,誰阻攔也沒用,我就守在她身邊,伺候她一輩子,誰說我也不聽了,”轉而又看向林芝,“你對我的心意,我明白,可我只能對不起了。”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說這個,我死心了,行了吧。”林芝有點氣惱,“我就知道,怎麽也鬥不過她去。”
雷進和林芝到病房時,文雨彤剛剛清醒。站在病房門口,之前剛剛決心落定的雷進瞬間被打回了谷底。他媽還在握着彤彤的手,那個丁啓瑄站在另一側,親昵的俯身在彤彤耳邊說着什麽,全然不顧其他人還在身邊。雷進以為自己可以大聲宣布,以後由他來照顧彤彤,可那個人的舉動明明白白的昭告:他和彤彤才是一對。
丁啓瑄正趴到彤彤耳邊,“我是誰?”
此時文雨彤腦子還不甚清晰,眼前的人虛虛的有些飄,她只記得一個猛撞之後自己渾身發軟的狀态,後來啓瑄的臉在眼前晃來晃去,他那焦急的眼神以及一張一合的嘴,她告訴他別急,可他依舊驚慌失措的,她緩了一會對清焦距,“啓瑄。”
丁啓瑄摸摸她臉頰,“這就好,真怕來個失憶呢。”
她繼續說道,“你衣服好髒。”
丁啓瑄低頭看看,前胸的血污已變成了深褐色,裏面的白色襯衫更加污穢,又俯下說道:“這得留着,是搶救你時的證據。”
文雨彤目光柔軟的看他一眼,轉而輕聲叫道:“雷進。”
丁啓瑄轉頭看到他們,直起了身子。
雷進忍着想走到她近前的沖動,停在了床尾處,輕聲問道:“疼不疼?”
丁啓瑄握起彤彤的手,替她答道:“沒事,開始還擔心腦震蕩會有什麽問題,現在看來情況比較樂觀。”
雷進看着丁啓瑄身上斑駁血污的樣子,心裏響起猝然的迸裂聲,一切都不可能了。
“那就好,好好養病,彤彤。”
“放心吧,我來照顧她,”丁啓瑄回身看一眼,又愛撫的拂拂她臉頰,“這會到了我該表現的時候了,是吧?”
文雨彤軟軟的看一眼丁啓瑄,嘴角牽出一個微笑。
雷進覺得站在他們眼前每一秒鐘都是煎熬,他匆匆告辭快步走出醫院。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頭,眼底彌漫着一股濕意不知如何化解。
“你回去休息一會?”林芝問道。
雷進沒發現她一直跟在身後,他緩緩吐氣讓情緒穩定下來,“我先回家了,明天見。”
林芝點點頭,“我看她沒事,別太擔心了。我還要回公司,明天見。”說完向馬路對面走去。
“林芝,”雷進喊住她,停頓了一下問道:“我媽說想讓你來家裏吃飯,你幾時有空?”
林芝靜靜看了他好一會,才輕笑起來,“我是幾時都有空的,不過,最近你家裏也許會比較忙,等過了這陣我再去吧。”
雷進點點頭,恢複了沉默。
“明天見,雷進,這個周末我做火腿,你要不要來嘗嘗?”
“好。”
“說好了。”林芝笑着轉身走了。
雷進轉過身看向高高的醫院大樓,眼淚憑空沖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