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丁啓瑄把車熄了火,坐在車裏整理思路,他希望想出一個合理的借口讓彤彤不去參加婚禮。可怎麽既不傷害到她又達到目的呢,真是犯難。

手機叮叮咚咚響起來,他看看屏幕笑着接起來。

“我抓到你幹壞事的證據了。”電話裏那個聲音有點氣哼哼的。

“什麽證據?”他接着笑,手裏去撥弄後視鏡上的平安符,彤彤對這類東西很在意,每隔些日子就添一個,弄得那裏快成雜貨鋪了。

“你在銷毀證據。”

“什麽銷毀證據?”

“你停完車沒馬上下來,在裏面呆了八分鐘了,肯定在銷毀證據。”

丁啓瑄側頭看看樓上的窗口,把手伸出來向那裏招招,“你那麽有時間,趴在窗口等我回來?”

“不許轉移話題,你馬上回來,給我好好交代。哎呦。”

他一驚,“怎麽了?”

電話裏安靜了一會,随後略帶委屈的聲音,“手剮破了。”

丁啓瑄蹙緊眉頭,低聲喝道:“怎麽回事,我馬上到,你好好呆着。”

文雨彤舉着手站在客廳裏,看見他嘴撅得老高。

他拿過她手,指尖冒着一顆圓圓的血珠,他放進嘴裏含着,眼睛狠狠白了她一下。

“你還敢瞪我?”她也瞪回來。

他找來創可貼,貼好後說道:“明天去買一瓶酒精在家裏預備着。”說完去陽臺窗戶那裏檢查着,“哪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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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雨彤指指那半開的鋼窗,“那裏,昨天下過雨有些積水在那,我想擦擦。”

丁啓瑄找來膠帶把那裏纏上,又逐一檢查了其它地方,把隐患都排除掉。

“下次這些事留着我來做,你把屋裏的衛生搞好就行了。”

她又象八爪魚那樣挂上來,“老實交代,在車裏幹什麽呢?”

他一拍腦門,“我還得下去,東西沒拿。”

“我跟你一起去。”

走到樓下,丁啓瑄提議,“咱倆走走吧,那邊桃花開的很漂亮,我帶你去看看。”

文雨彤覺得他有點嚴肅,那副表情好像随時會說:文老師,咱們談談。她的腳步帶了幾分遲疑。

丁啓瑄馬上覺察到,他擔心那小腦袋瓜裏又亂繞,于是停住了腳,“好吧,我還沒想好該怎麽說,不過,不想了咱們直接談,雷進五一結婚,薛姨希望咱們回避一下。”

文雨彤長籲一下,拍拍胸口。

丁啓瑄心裏一沉,他真不願見到彤彤這副驚弓之鳥的神态,任何一點小刺激都會引得她往那件事上想。他忙抱過去,“我不是故意的。”

她點點頭,也抱緊了對方。

走到桃花叢旁,丁啓瑄把座椅拂幹淨,讓她坐下,“我答應了薛姨,可是覺得這樣做并不合适,還是想聽聽你的意見,如果你想去我就陪着,不用管薛姨怎麽想。”

“你想讓我去嗎?”她問道。

“這問題怎麽推我這裏來了?你想去就去。”

“你回答我,你想讓我去嗎?”

“我,”丁啓瑄皺緊眉頭停了半天,“別以為我有多大度,要是我說願意你去,那是謊話,從我心裏也是不願意你們倆見面的。彤彤,你不知道,最初見到你時,你看雷進的眼神讓我非常羨慕他。你可能不知道我那時非常希望你們能在一起,看到你們,讓我相信這世上真的有愛情存在,而且,我相信雷進至今也還在愛你。”

文雨彤轉頭看向身旁的桃花,心裏湧起了更多的歉疚。如果沒有她的出現,也許雷進和林芝會順理成章的在一起,簡簡單單的守着他們的幸福。

“不許瞎想,”丁啓瑄攏住她肩頭,“我相信你。”

她轉回頭,“你相信我什麽?”

他笑了,“真矯情,我相信你愛我。”

黃昏的春風裏,盛極的桃枝墜下片片花瓣落在兩人身上。丁啓瑄小心的為她拂開,等待着那個答複,把心裏的話說出來他才發覺,那個借口怕是永遠想不出來,這時他開始佩服薛姨的直白無忌。

“我不去,”文雨彤拈起腿上的花瓣抛開,忽忽悠悠墜地的花瓣象是一段飄零的過往,從來就不是雷進辜負了她,恰是她擾亂了對方的生活,“你幫我轉告薛姨,以後我也不見雷進,讓她放心。”

文雨彤找到雷虹托她把一份東西交給雷進。

“什麽呀?”雷虹捏捏那薄薄的信封。

“我給雷進的結婚禮物。”

雷虹有點不好意思,“彤彤,你千萬別多想啊,媽是……”她趕緊止住自己的話題。

“我知道,姐。”文雨彤挽起她,“再求你個事行嗎?”

“什麽?咱倆之間不用這麽說,你說了我就辦。”

“對林芝好點吧,她對雷進挺好的,算我求你了。”

雷虹翻翻白眼,她想說你們怎麽都跟我較勁呢,可瞧着彤彤眼巴巴的盯着自己,不好駁她的面子,“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後看見她就笑行了吧。”

文雨彤樂了,随後又悄悄趴她耳邊嘀咕道:“不過,你還是要看好了,要是她以後欺負雷進了,就不能對她客氣,知道嗎?”

雷虹嘎嘎笑起來,“這才對嗎,你放心我盯着呢。看她小樣要是龇毛,瞧我怎麽收拾她。”

趕上弟弟和林芝回家吃飯時,雷虹把彤彤的賀禮大方的擺到了桌上,她不願意讓林芝覺得彤彤和弟弟之間有什麽鬼鬼祟祟的事。

林芝拿起來遞給雷進,可眼神裏帶了一抹戒備。

雷進說:“你看吧。”

林芝拆開看看,臉上帶了些冰冷,那是一份北海道蜜月游的單據,只需他們去旅行社辦好相關手續就可以成行了。她恨恨的想,這簡直就是挑釁,如果雷進和彤彤結婚這個行程也是早就安排好了吧。林芝讨厭彤彤這樣逮着一切機會炫耀自己有錢的事實,她寧肯把蜜月取消也不要承這個人情。

雷虹好奇的湊過頭,瞟着,“什麽呀?”

林芝把單據放到桌上,笑着看向薛姨,“媽,我現在剛兩個月,怕有個閃失不好呢,蜜月的事要不等孩子生了再說吧。”

薛姨很贊同,“就是,現在可得當心,蜜月這事以後再說吧。

雷虹拿過單子看看,冷笑起來,“唉,你們要是不願去,幹脆讓爸媽去吧,他們結婚這麽多年,補個蜜月游也不錯呢。”

林芝對這提議不搭茬,她看向雷進,想讓他說個話。

雷進心裏正在翻江倒海,他想起那時彤彤說過有機會帶他去日本看櫻花,還給他講了北海道的風光說那裏是最适合蜜月游的地方,他就幻想着将來能和她一起去看看。他那時還擔心的問過她,以後會不會要回日本,彤彤笑着說,薛姨在哪她就在哪。那刻他笑得開心極了。

“雷進?”林芝捅捅他,“你看呢?”

雷進站起身,“你們定吧,我無所謂。頭疼我去躺一會。”

林芝忙起身跟着。

雷虹瞥着他們的背影接着冷笑,她原本打算端正态度與林芝相處的,就算為了彤彤也忍了,可林芝這副腔調讓她放棄了這念頭。

薛姨瞅着女兒皺起眉頭來,“你就不會少說幾句。我們去什麽蜜月,瞎折騰呢。”

“哼,這麽好的事大家都躲着,沒人去我和立軍去。”

婚禮上,雷進站在臺上眼睛找向來賓席,家裏人做的那桌上沒有彤彤的影子,他很快明白了。就像當初慶幸她沒有看到自己裹着紗布時的慘狀,今天他同樣慶幸。林芝穿了漂亮的婚紗,頭紗覆到臉上有些朦胧,雷進恍惚了好幾次,總感覺那後面的臉變來變去,彤彤的大眼睛和林芝的交替閃爍。大家都笑逐顏開的望向他們,雷進也想笑,可笑臉還未綻開力氣就洩光了。他覺得自己像那個小醜,臉上挂着兩顆鮮紅的淚滴。

當雷進說出‘我願意’那刻,林芝喜極而泣,她堅信這個男人會信守諾言。給他戴戒指時她牽着那手悄悄放到自己肚子上,雷進明白了她的意思,輕輕點頭。

林芝帶淚的目光中,雷進默默告訴自己:就這樣吧。

婚禮後,林芝的父母留在了燕都,雷進希望他們能陪林芝一段時間,身體的限制很多時候他沒法去照顧她。林芝好強,上班的同時對雷進的生活起居也不馬虎。倆人常因為照顧對方有些小小争執,林芝爸媽看在眼裏,對女婿愈加滿意。

懷孕到三個多月時,林芝說要跟她媽回老家處理些事情,雖然薛姨和雷進都不贊成她坐車颠簸,她還是執意回去了。

雷進每天給她打電話,詢問什麽時候回來,可林芝穩穩當當的一點不急,說事情沒辦完。

直至半個月後她才施施然回到燕都,雷進看她眼神中帶着一股掩飾不住的喜悅,追問到底怎麽回事。

林芝得意的拍拍肚子,“兒子。”

“什麽意思?”他有點納悶。

林芝挽着胳膊給他講,這次回老家是找了他爸的學生給做了檢查,确定懷的是兒子。

“兒子女兒我都不在乎,你說你,這麽折騰幹什麽。”雷進埋怨道。

林芝不這麽想,從婆婆平日的态度中她推測出,如果生個女兒怕是不好交代,為了地位更加穩固兒子是必須的。

薛姨知道這消息果然眉開眼笑,她囑咐兒子要多關心林芝,能不去上班最好,萬一累着可糟了。

雷虹知道這個消息,對她媽說:“我就說她鬼心眼多吧?瞧這路子就看出來了。”

薛姨狠白了女兒一眼,“用你操這心?”

這天晚上林芝犯了胃口忽然想吃薛姨做的紅燒魚,雷進不敢懈怠馬上給他媽打電話,恰好薛姨已經回家了就讓雷進去小院找他姐。

雷虹累了一天已經休息了,接到這點餐的事沒了好氣,她沖着弟弟就嚷起來,雷進知道他姐不喜歡林芝,默不作聲的聽她發脾氣,想着她出了火自然沒事了。可雷虹越說越氣,越說越沒邊,不知怎麽把彤彤給雷進買房的事順口帶了出來。

雷進聽了蹲到地上不出聲了,雷虹知道自己闖了禍,立馬也蔫了。

“行了,你也別想那麽多,人家彤彤就是希望你幸福,她說你幸福她就高興了。我這也是多嘴,你知道就行了。”

雷進揚起頭,“姐,彤彤過的好嗎?”

“唉,”雷虹也蹲到到了弟弟身邊,“彤彤現在可慘了,她媽不同意那個小丁,死耗着他們。那個小丁要調到省城去,彤彤還不跟過去,我也弄不清這倆人的事。你說,小丁去了省城萬一有個三心二意的,彤彤在這邊,不是傻了。媽上次跟小丁談了,也沒談出什麽結果來。我這心裏憋屈死了,什麽事啊。媽不許我跟你說,怕你有想法,可你說,彤彤的事不就是咱們的事嗎?”

雷進捂着腦袋,半天沒擡起來。雷虹瞥過去,弟弟眼前的地上兩汪濕濕的印記。

第二天,雷進對林芝說去下面的銷售點看看,走時囑咐林芝中午自己吃飯不用等他。林芝嘴裏應着沒問題,可待雷進一走馬上尾随着出了公司。昨天晚上雷進說去給她拿菜,可兩手空空的回來,臉色還異常難看,整夜裏翻來覆去帶得她也沒睡好。

林芝對雷進太了解了。朝夕相處中對他的情緒變化揣摩的分毫不差,不要說這麽明顯的動靜,就是他偶一失神時的惆悵都逃不過她的眼睛。但她相信雷進的清白,不單單是因為倆人每天二十四小時的在一起,而是她已經完全掌控了雷進對外聯絡的渠道。雷進不會電腦,那些能偷偷摸摸進行的事就少了很多,通訊上林芝查的更嚴,他對外的每一個電話都在話費清單中做過核查。不過這會,林芝确信雷進有事瞞着她。

雷進喜歡走路,除非很遠的地方才會坐車。今天他循着以前來接彤彤下課的路線,不緊不慢的走着,又象回到了從前的幸福時光。他很久沒去過她工作的中心了,走在那條熟悉的道路上他的眼眶止不住的發酸。路邊的一切都沒變,咖啡店、整齊的梧桐樹、中心門口的廣告牌一如往昔,可他和彤彤卻再沒了交集。

雷進不知道彤彤幾點有課,也沒想好對着她說什麽,就是想來這看看。

林芝遠遠看着雷進,他象個迷路的孩子倉惶的立在那,一動不動,好象在縱橫交錯的路口,怎麽也選不出回家的路。林芝撫着日漸隆起的肚子滿腹委屈,這麽挖心挖肺都換不回他的心嗎,他的心是什麽做的啊。她恨恨的轉身離開。

雷進被他媽一個電話招回家裏,走進門看林芝正在抹着眼淚,他無力的閉上眼全明白了。他懶得解釋低垂着頭坐到一旁。

薛姨對兒子報以無奈的一嘆,“你呀。”她舍不得說兒子,就算林芝來告了狀也舍不得,可不說這關也過不去,她草草數落了幾句,悄悄推了兒子一把,“這事你不對,給人家道歉。”

雷進坐到林芝旁邊,“我不對,你別生氣,這時候身體要緊。”

林芝扭過身接着抹眼淚。

“走吧,我送你回家。”雷進推推她。

林芝執拗的把身子擰的更遠,看也不看他。

“行了,你去公司吧。”薛姨把兒子推出了門外,遞個眼色讓他馬上走。她關上門坐回到林芝身邊,沉默了一會問道:“林芝,你給我一個痛快話,這日子還過嗎?”

林芝錯愕着擡起頭,“媽,您什麽意思啊?”

“你要是還往下過,咱們就說過的。要是不想過,我什麽也不說了。”

“媽,”林芝更大力的抹起了眼淚,“您怎麽不說說他,我哪對不起他了,他還念着那個彤彤,這孩子都有了他還這樣,您問他還想過嗎?”

“雷進那我自然會說,你現在先想好了,要是還打算過,今天這事就再也別提,”薛姨咬咬牙,“我讓彤彤走,以後不許他們見面了。”

林芝立時止住哭泣,瞪大了眼睛,“您說真的?”

薛姨狠命的拍下大腿,象是最終做了決定,聲音裏帶了哽咽,“走,必須走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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