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鴻雁相思（2）
“你終于醒過來了，我也安心了。只是……”希緣鳳頓了頓聲音，長嘆一聲，似乎非常惋惜，“唉……都怪我自私。”
“你說什麽呢……”荻秋的聲音仍舊很虛軟，但語氣卻又那麽肯定，“事故是難免的，又不是你的錯。過陣子，再試一次不就好了麽？”
“每次都累你受苦，上一次，這一次……”
“你別說了，”荻秋打斷她自責的話語，伸手握住了緣鳳的手，微笑道，“說好了一起面對，不是嗎？”
“好了，你休息吧。我還有其他的事要處理。”希緣鳳話到此處，忽然話音又轉了冷，她把荻秋從懷裏給扶了出來，靠在了床頭，豔麗的臉孔露出一個莫測的淺笑，“晚點再來看你。”
“已經日落了，你還有其他要忙的？”荻秋顯然有不希望對方走的意思，門外的允年不禁緊了緊眉頭，心道，你就多陪她一會，又如何了？
“秋兒乖，我稍後就回來。”
這聲‘秋兒’後，允年看見荻秋立刻低下頭了，那蒼白的臉上浮出了紅暈，就連眼角都盈盈着柔光。她抿了抿唇，輕聲只道：“你不要太辛苦了。”
希緣鳳離開後。允年心中又飽又脹地憋得非常難受。管他三七二十一地，她一撩紗簾，就走了進去，酸味濃濃地喊了一聲，“秋兒姐姐。”然後瞪圓了眼睛看着荻秋。
荻秋柳眉一擡，方才回神，便要扯開錦被，下床跪拜，“殿下……”
“哎哎，不用了。”允年連忙湊上前，一把按住她的雙手，撅起嘴巴，“你傷成這樣，不要行禮。”
“是。”
“秋兒姐姐……”允年存心挑逗，又補了一聲後，見荻秋的臉這下已經紅到耳根了。
“殿下可以喚屬下荻秋。”
“為什麽王姐可以叫你‘秋兒’，我不許？”
“鳳首她……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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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年翻了個白眼。“哼。”
一陣相對無言的安靜。因為彼此都不了解，也沒有話題可說。
“咳咳，”允年清了清嗓子，裝作毫不在意地端起了桌上了的香爐左右瞧瞧，“你們感情很好嘛？”
“荻秋不知公主殿下問的是什麽。”
“我看見你們親嘴了。”允年撅起嘴巴，斜了一眼荻秋。“還有摟摟抱抱地。”
荻秋眉頭微緊，“我……”她支吾了片刻，“公主你……”
允年大眼睛機靈地又轉了一個圈，然後放下手上香爐，雙手背在身後，略有害羞地抿着唇，目光清澈而真誠地看着荻秋，“荻秋，我……我要是說……我也喜歡你，怎麽辦呀？”
荻秋“啊……”了一聲，仰着頭驚異地瞧着允年，一下沒有反應過來。那柳葉眉蹙在一團。
“你也抱抱我好不好？”允年說完，就幹脆一屁股坐在了床邊，一臉天真爛漫地望着荻秋。
荻秋勉強一笑，“五公主殿下，你還太小，不懂這……我和長公主之間，不是你想的那樣。”
“哪樣？”
“就是……不是那樣的。”荻秋當然解釋不清楚，這本來就是一個越解釋越亂的問題。
“沒關系，如果不是那樣就更好了。”允年點點頭，她情動得臉頰生紅，高興道，“上午見你受傷，我也很擔心。我想着，你本就不是火族的人，這樣的做法太勉強了。不如，我帶你遠走高飛吧。反正，我也不喜歡跟鳳焰族的人在一起。”
荻秋面色有些僵硬，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地、神情不解地看着允年。
允年以為自己說服了對方，索性高談闊論起來，“其實呢，父王有在南峽山附近，給過我一所山中別苑。那山中呀，空氣仙靈，還有許多靈物，很可愛的。整個山頭都是我的呢，我帶你去養病好不好？”
荻秋這下不靠床上了，她掀開被褥，費力地下了床。折膝跪在了允年的前方。把頭垂得老低，黑發垂在了她的臉側，擋住了她的視線。這病中散了發髻，只是随意用了跟褐色的綢帶綁着一半的發結，那綢帶末端有兩根并不起眼的羽毛裝飾。她的雙手緊緊地拽着裙角指骨發白。“公主殿下興許累了，方才的話，荻秋當做沒有聽過。”
“你什麽意思啊？”
“五公主年少，若是對荻秋有所誤會……”
“沒誤會什麽呀，荻秋，王姐她不喜歡你了。可我愛你。”允年絲毫不知話語輕重地說道。“我去跟王姐說，反正王姐也不喜歡我，我帶走你，省去兩個讓她煩心的人，多好！”
荻秋面色犯難，完全聽不懂允年在說什麽，并不知如何應對這副情景。“殿下……”
“我呀，明後天吧，等這些前來道喜的各位族長、仙人來都回去了。我就跟王姐說明此事。你別擔心哦。”允年完全自顧自地說着。
“五公主！”荻秋終于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當下若再态度暧昧，勢必鬧出事故來，“荻秋心有所屬，恕不能答應公主請求。”
“我知道你心有所屬，可王姐她不愛你了。”允年心頭大嘆，這荻秋怎麽聽不懂人話呢？！真是讓人着急。
荻秋唇色泛白，顯然心有了一時震撼，但與緣鳳的感情時間不短。故而，微微一笑，擡起頭來，“五公主童言無忌了。”
允年撅起嘴，“你不信算了。”接着她站起身來，伸出雙手去跪在地上的荻秋，“快起來吧，地上可涼人了。”
允年用力去拉，誰料荻秋跟長了根一樣，一動不動。反複拉了兩次，允年心頭就來氣了，剛想發火，荻秋已經匍匐在地上，竟然是一句冷冰冰的逐客令，“荻秋送公主。”
允年心頭一冷，方才依依不舍王姐的離開，怎麽對我就是一句“送”了？“我打擾你休息了？”
荻秋倒是一聲不吭的沉默。
“唐突你了？”
荻秋微微擡起頭，也仍舊不對話。
允年瞧她面色平穩，年少那輕狂之氣有些收不穩，“你知道今天早上是誰送你回來天穹宮的嗎？”
荻秋雙眼自信滿滿地看着允年，“知道。”
“可不是王姐。”允年賭氣一般地說道。
荻秋面色微微一動，卻按捺說，“她，她當是自有應酬。”
允年杏目一瞪，心中橫起一股怨。“我剛說了，她不愛你了。”
“那也不能成為荻秋背叛她的理由。”
“可是！”允年揚高了聲音。
突然，廂房內一陣冷風掃來，尖銳女聲穿插而入，“允年，你在做什麽！”希緣鳳修長的指骨撩開門紗，立刻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荻秋，邪氣的長眼敵意滿滿地瞟上了允年。
“見過王姐。”
“什麽時辰了，你怎麽來打擾神官休息？”
允年心道一聲，你還不是來打擾她。“哦……我只是來探病……”說話間，又去瞧了荻秋一眼，後者倒是滿目柔情地盯着希緣鳳去了。
“快回去自己宮裏。”
允年不好與大姐直接沖突，畢竟力量太過懸殊。心下對自己說，‘不如來日方長，她總也會知道我的真心。’随便敷衍地福了福，離開了天穹宮。
希緣鳳連忙伸手攬住了荻秋的雙肩，微微一勾，然後抱起她的雙腳，将人整個捧了起來。“小丫頭，居然讓你跪在地上，真是不懂事。”
荻秋溫柔地看着她，也不說話，滿眼甜蜜。
“你最近瘦了不少，早上我抱你回來的時候，心疼的要命。”希緣鳳輕輕嘆了口氣，“希望身上的傷早些好起來。”
荻秋心頭一晃，眼神微緊，不動聲色道，“早上……你也是，這樣送我回來？”
希緣鳳将她小心放下，又替她攏起被角，語氣裏含雜了些許埋怨，“你都是因我受了那般重的傷，我自然不讓任何人人碰你一根手指。你不知，當時我有多擔心。”
荻秋眨了眨眼睛，黑長濃密的睫毛輕輕地扇動着。下一刻，她又緩緩地睜開，緊盯着希緣鳳的絕麗容顏，聽着那溫情暖語，想起這與剛才五公主矛盾重重的話語。心中一絲疑惑微起——緣鳳她，對我撒謊了？就算她說有其他應酬，差人送我回來，我自當毫無怨言，也非常理解她。
允年天真無知，可……那就是童言無忌。一時間，稚嫩嗓音的“她已經不愛你了”在這傷痛脆弱的時刻，從荻秋的心頭上起了回音。她一時間心思沉悶，默然無聲了。
“累了吧？”希緣鳳心思極為細膩，伸出食指撥了撥荻秋額角上的發絲。她滿眼愛憐，一副用情至深的模樣。荻秋只能從她美豔眼眸中看見自己的影子，不消一會，滿心的疑慮就消失了去。我怎麽能懷疑她的感情，稚子無知的話語，不可上心。
“我想起了剛遇見你的事。”荻秋答。
“哦？”
“當初你裝扮成公子模樣，讓我誤會那般長的時間。”
“好秋兒，男人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你就別再想多了，你現在需要靜養，這般勞神可不好。”
“嗯，我是倦了。”荻秋說完這輕飄飄的一句，便窩在希緣鳳的懷中，不多一刻，就睡了過去。臉上還有淡淡、幸福的微笑。
希緣鳳将荻秋安枕後，轉過臉來。她的眼眸危險地眯了眯，仿佛深懷敵意。夜空已悄然降至，她擡起芊芊玉手，揮滅燭光。鮮紅圓潤的唇瓣翕動着，無聲吐出幾個字，“五妹，你太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