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疊嶂情深(5)

允年牙關嘎嘎地響了兩聲。她轉過身,非常用力地把荻秋按進了懷裏。荻秋能聽見她急促的喘息,和急跳不停的心跳聲。“我……我沒事了。你別再生氣了。”

允年拽上她的手,把劍收回了鞘中。兩人抱在一起,直到允年的呼吸慢慢平穩了下來。荻秋才敢擡起頭來,比起自己,她更擔心允年那不輕的怒火。允年輕輕地用拇指按了按荻秋的臉,卻是一字都難以出口。才眨眼功夫,自己的寶貝就被那些無恥之徒盯上!本就不想下凡的,果真遇見這樣的事!秋太美了,凡人都會觊觎她的!

“他沒有碰到我,我……我是幹淨的。”荻秋心慌地解釋道。

“秋,”允年抱住荻秋的後腦,又一次把她按進懷裏,“我發誓不會再出現這樣的事。我發誓。”

“嗯。”荻秋終于感覺安全了。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希雁的懷裏。所以,她慢慢放松了自己,窩了進去。

“我帶你離開。”

允年牽起荻秋的手,拉着她朝前走去。她走了沒幾步,忽然就止了腳。荻秋方一回頭,就見允年募地折膝跪了下去。叮咚一聲,‘斂烽’摔在了地上。而她一手按着心口,表情十分痛苦。

“希雁!”荻秋忙蹲下身,想起之前在南峽峰上的事,心道一聲不好。她本就因之前瘋狂練劍而氣血不暢,剛才那般怒火下用得劍法,顯是又引起早前還未完全複原的舊病又發了。之前沒有注意道,這希雁是留下病根了?“又犯疼了?”

“我沒事,趕快回去。”允年說這話的聲音是有氣無力的,才一會,她的臉已經蒼白得不像話。

盈歌趕過來撿起地上的劍,然後一起扶住允年,允年好不容易站了穩,卻察覺自己眼前居然散開了一片血霧,雙眼火熱好似在燃燒一般,視力正在急速下降。她渾身脫力地再一次往荻秋身上倒了過去。荻秋也顧不得盈歌,一把推開了盈歌的手,摟住了允年的肩,切聲急道,“究竟怎麽了?”

荻秋完全撐着她的身體,這便察覺她身上居然高溫的吓人。猛地恍悟,高聲氣道,“你是不是受不了人界的環境?是不是?多久了?你怎麽不早說呢?”

允年胸前痛得麻了,哪裏有力氣回話,故而面對美麗妻子的焦心提問,也只能無力回答。

“這怎麽辦?”盈歌急的團團轉,“回去上界還得靠主子開‘青雲梯’。我們可開不出來這一級神的應許。”

允年隐約聽見‘青雲梯’三個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荻秋一定不能有事’,雖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麽了,像是害了急病一樣,卻咬緊牙關,撐着荻秋的手臂,勉強再一次站穩。猛一催動法術,這靈力一提,就察覺胸口疼如萬刀齊絞,她痛得幾乎看不清荻秋的臉了。此刻已經顧不得這麽多,留在人界會有更多麻煩,快些把荻秋送回去才行。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猛然提出全身靈力,在胸口窒息般的疼痛中,她伸出手掌對準天空,低低喊了一聲,“青雲梯!!”

見白色天梯嫁接而來,送至三人面前,允年就再也堅持不住幾乎暈厥一般靠在荻秋懷裏。荻秋咬緊下唇,用力地攬住她的肩,感覺到對方把生命都交托在自己手中的信任,她便在允年耳邊小聲而堅定道,“希雁不怕不怕,只是生病了而已,我保護你。我們回家。”她的目光至始至終,就再也沒有離開那張虛弱的臉。

允年的情況并沒有因為回到南峽山而好轉,相反,她持續着高燒和疼痛,讓所有的靈藥都望而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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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任性了,我再也不去人界了。”荻秋整個哭成了淚人,腫着眼眶,也不肯休息,就陪在允年旁邊。

熬了三天後,允年的精力基本熬空了。高燒降下,勢必又在半個時辰內升起,一種藥石罔效的絕望。她若稍微好點,看不見荻秋就會下床來找。所以荻秋寸步不離也是人之常情。普通凡人這般溫度或許已經致命,可話又說回來,允年是神體仙身,就算是去人界受了污染,一時間暴病,又如何這般脆弱、不堪一擊?那些年的修行,都是假的嗎?

荻秋思前想後,埋怨地抽噎,“定是你之前癡迷劍法,熬壞身子。此刻有病來犯,都擋不住了。”說罷,覺得傷心,又是一陣好哭。

第三日午夜,荻秋用黃酒給允年擦拭身體,對盈歌說,“本不應該因為這樣的事麻煩少尊主,可,還是請求嵇家少主來吧。荻家的療傷術對她不起作用,我已經無能為力了。”

盈歌拍拍荻秋的肩,安慰道:“夫人,您也去休息一會。主子此刻昏睡,我守幾個時辰就是。”

“不要管我,你快快去傳信嵇遠。”

嵇遠是在次日接近晌午的時候才趕到南峽山,或許是因為仆人夜間不打擾他休息,所以報的有些晚。

嵇遠還帶了一胡須飄逸的老仙,那老仙伛偻身材,弓着背,手中抱着一褐色藥箱。“這是上界軒轅家的禦醫,我找姐姐借來的。叫去瞧瞧希雁出了什麽問題。”嵇遠的姐姐,也就是三界權位最高的天後嵇桃。嵇遠說這人是禦醫,當真是讓人放了一千個心。

荻秋點點頭,心頭緩下一口氣,當下眼前一黑,頓覺渾身脫力,她扶住眩暈的額頭,身體就朝後軟了下去。嵇遠雙手将她猛地扶住,喊聲,“荻神官?”嵇遠本該喚她一聲夫人,但情急一時間失言,故而又喊了聲舊稱。

荻秋撐起重重的眼皮,“我……”

嵇遠嘆出一口氣,“夫人要保重才是。那老醫官醫術精湛,夫人放心去休息一會吧。”“盈歌,你拿些溫補的湯,讓夫人墊墊底。”

“是。”

“夫人可信得過嵇遠?”

“希雁信你,荻秋自然深信不疑。”

“那夫人去休息片刻,等會我們再說。”

荻秋這才肯點點頭。“好吧。”

“嗯。”

荻秋回房安歇片刻,嵇遠便走去允年的卧房。見允年神志不清地躺在那裏,也有點不敢相信。一來神族很少生病,二來,怎麽會突然生這麽大的病。于情于理,都不合常規。

“你說她這是如何了?”

那老醫官面色犯難,翻了翻允年的眼皮,“有些奇怪。”

“之前她們下了凡界,是不是惹了髒東西?”嵇遠問。髒東西,一般天界人代稱一切魔物、瘟疫、或者那些專門破壞神體仙脈的邪術等。

“神主的身體其實很幹淨,不像是染到髒物。”

“那就是暴病?什麽病,怎麽治?”嵇遠打量一眼黑發鋪開的允年和因為高溫而異常顯眼的唇色,心中不是滋味。

“老臣就是探不出這是什麽病。”老醫官撩開允年一側衣服,頓時雪白胸膛展露無遺。嵇遠有些害臊地往後退了一步,“做什麽掀她衣服?”

“少尊主,您可以看到,神主心跳很快,也痛苦難當。她胸口這一片色彩發青,溫度尤其燙的灼人。”

“那就是她生了什麽心肺的疾病?”

老醫官低下頭,合住允年衣裳,“不,一切正常。”

“這哪裏還正常?”嵇遠指着允年刀削一般的下巴尖,正好,允年微微張開了眼。“嵇遠?”

“希雁,你聽得見我說話嗎?你哪裏不舒服?”嵇遠索性直接問了一句。

允年只是虛弱地微微搖了搖頭,“我很難受。”

“你下界的時候,有沒有碰見什麽古怪之人,給你下蠱?”

允年四下望了望,找不到荻秋的身影。就伸出細胳膊,低低叫了一聲,“荻秋……”

嵇遠一把坐到她身邊,握住那手,“希雁,你堅強點,想一想,最近遇見過什麽古怪。這可是你突然惡病,還是之前就有了些症狀,你沒上心?”

允年的嘴唇動了動。嵇遠眉頭一跳,低下頭去,“你說什麽?”他把耳朵湊在了允年的嘴邊,靜靜聽着。

“什麽時候?出現過幾次?……之前有過幾次?”“後山?你确定當時只有荻秋和你一起?”

“不是……”允年努力揚高了聲音。

“不是什麽?”

允年勉力喊出一聲,“不是荻秋。”

“我當然知道不是她,可那是誰呢?”嵇遠清眉一緊,緊接着,在他臉上奇妙表情變化了幾輪後,又冷淡了下來。嵇遠轉過身,前思後想好些時候,若有所思地打量一眼倍受折磨的允年。突然,他嚴肅道,“希雁,你告訴荻秋你的真實身份了嗎?”

允年本還有一層希望的目光,聽見嵇遠這樣說,頓時神采一黯,輕聲一句,有自嘲,也有不甘心的恨,那句話聲音倒變得有些大,“你說什麽?”

嵇遠垂下眼皮,猶豫道:“希雁,荻秋她知道你是希緣鳳的妹妹而不是希緣鳳了嗎?”

“嵇遠,”允年抓住嵇遠的手,“不可以,你要救我。我不能倒在這莫名其妙的病痛裏。”

嵇遠閉着嘴巴,神色嚴肅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低下了頭。

“我會再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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