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人 我也替老師畫一個

向晏和風渚走出白驢,外頭圍了衆多小人偶。小人們見門打開,惶恐而退。向晏上前挽住一小人,對方一劍抵來道:“你們是何人,怎麽會從驢子裏出來。”

向晏道:“都是自己人。我們也是剛進去的,裏面并無危險。”那小人一聽,回頭招手,一簇小人湧入。

二人繼續向前。見不遠處有三名小人,腦袋堆在一處,勾肩搭臂,圍成一圈。隗方盛行役鬼之術,軍中多少有人識得通靈魂交。向晏拉上風渚,也攬在他們肩頭。

“這可怎麽辦?回不到原來的身體了。”小人甲愁道。

“聽将軍意思,好像先不管身體了,直接這樣行軍。”小人乙倒是淡然。

小人丙驚道:“不管?我們如今跟頭螞蟻似的,走又走不遠,敵人一只手指就能碾死。行什麽軍。”

小人甲問:“不帶走身體,回頭不會還得我們自己花那三百金再定制人偶吧?”

小人乙道:“我猜将軍事後應該會找援軍把我們的身體帶回去。”

小人丙冷笑:“就這樣晾在此處,過些時日,能找回來個屁。”

此時又來一小人,問:“你們誰見過之前附魂宮殿的小兵?将軍有找。”三人搖頭。

向晏攜風渚到驢子頭部。只見一小人仰頭看驢。向晏伸手,對方握住。向晏問:“将軍找我?”

洛成道:“我聽說驢裏能裝人。”

向晏點頭。“這些小人之前就藏身在白驢之中,潛入敵方。它們鑽入木甲,切斷弦絲,毀掉機關,外表上看不出傷痕。我軍同之前那群妖獸都是被它們所殺。”

“你可否讓我附魂這白驢?”

“将軍想令小人偶行軍?”

“既然這些小人偶比我軍強大,為何不可用他們消滅妖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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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軍不先尋救兵嗎?”

将軍負手低頭,不置可否。風渚出手搭在二人手背,解圍道:“小人偶無法言語,若要施咒,唯有先離魂。此處游離魂魄會消失,我們要去白驢內部找新人偶,以便事後附魂。請将軍先在此處守候。”将軍點頭。二人攜手離開。

“老師想讓洛成先回偃方?”

“能回偃方就能回赤欄。”向晏念念不忘。

“洛成手中那張地圖,外人看不明白,就算殺了他,也回不去。”向晏驚嘆,風渚一副心腸極軟的模樣,不想竟考慮過殺洛成這樣的事,不禁懷疑這背後還有隐情。

他們再次進入驢腹,走到無魂小人偶附近。向晏拔劍,卻被風渚制住手腕,拉去自己脖子上一抹,圓滾滾的腦袋落地,魂魄飄出。

“老師替我挑個好的,學生去去就回。”向晏再次留意到他脖子上的傷口,好奇他為何自刎。可風渚也不讓他多看一眼,一溜煙跑走了。

向晏回頭對那一排小人,嘆道:“不都一樣嘛……”他牽出一個,拔劍在小人頭上刻了三道上卷的波浪,湊近吹了吹木屑,甚是滿意。剛刻完,那驢子便開始走動,看來是洛成附魂了,時間剛好。

“這是做什麽?”向晏吓了一跳,不想風渚這麽快回來,站在自己身後偷看。

“你先進來。”風渚應聲附魂。向晏手指那群小人道:“大家都長得一個樣,我做個标記好辨識些。”

風渚點頭,說:“我也替老師畫一個。”

向晏湊上前,微微垂臉。風渚一手舉起扣在他腦門,一手執短劍,仔仔細細描了個圓,又再之上畫了幾道。向晏擡手摸了摸,辯不出來,問:“你畫了什麽?”

“太陽。”聽起來暖暖的。

白驢走了兩步,跪坐下來,開始有小人偶排隊進入。風渚牽向晏道:“老師随我來,我方才在上頭發現一有趣之處。”

驢脖子邊上有暗梯,細且長,用以給小人維修白驢。二人順暗梯向上,一路驢脖子上上上下,暗梯也随之變換斜度。走了一陣,向後回望,見巨型齒輪近在咫尺,向遠處無限延伸。齒輪下方,小人們如螞蟻穿行,陸續走進密密麻麻的隔間。

暗梯盡頭是驢頭,有一圓弧平臺大約在驢鼻上方,有圍欄保護。平臺兩側有驢眼,是他們兩倍之高,可觀察外部情形。他們伏在在一只眼睛前,驢子眨眼,吓了二人一跳。

那驢進入将軍帳中,從屍體上叼下地圖。緊接着一個猛轉頭,二人摔至一側。風渚擋在向晏身後,狠狠抵在牆上。

“風渚,你沒事吧。”

“誰?”驢子聞聲,四處轉頭,二人趕忙抓住身邊圍欄,險些粉身碎骨。向晏捂嘴。這頭部不像底部嘈雜,多少人說話都沒事,一旦出聲極易被察覺。

二人尋了一角落,将身體夾在縫隙,緊緊挨在一處。驢子離開軍營。一路風景甚好,也不知是否是因為不用扛槍,不用徒步,分外惬意。向晏因不能說話,不知覺小睡了一陣。後來,他感到驢子颠簸不已,竟跑了起來,這才睜眼。

只見外頭一地妖獸。驢子穿越屍體,低頭檢查,又是沒有傷痕。向晏暗自嘆道:沒想到兇手會是這樣粗糙不起眼的小人偶。造它們的偃師以不變應萬變。不論木甲再精巧厲害,都不是對手。

“這些小人為什麽也和偃方軍一樣不停追殺妖獸?”風渚脫口而出。向晏趕忙指他,風渚捂嘴。

不過這話一說,驢子反倒是不走了。将軍聽進腦海裏的聲音,開始思考。

驢子俯身又是一猛轉頭。二人抱在一起,沒有被狼狽摔開。只見那驢子拿嘴在腿上蹭了蹭,解下地圖在地上展開。原來早先那一下扭頭是将軍把地圖收在驢腿上。

地圖上沒有注明國家沒有标記南北。四面環山,嵯峨險峻,與陸地落差極大。地圖最上方,有座山尤為奇特,高聳入空,如石錐鐵針,山中有道深溝,将山體劈作兩半。地圖上畫滿了叉,标記的都是軍隊曾斬殺妖獸之處。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記號。如今将軍變作驢,再無法畫叉,于是用腳在泥上踩了踩,輕輕一點。

此時,二人又感到平臺震動。但這次卻不太相同,外頭的屍體也全在動。驢子銜起地圖,匆忙要逃。但一個沒站穩,崴了腳,和一大片屍體向一側滑去。

驢子掙紮躍起,扒住一塊大石,卡住身體。可下一刻,大地又向另一方向晃動。驢子從石頭上飛出。左眼向天,右眼拖起一地塵灰。它死命刨地,不讓自己離開,身體卻還是飛了起來。

二人感到徹底失重。左眼外有很多屍體抛入空中,接着撞入急湍,沉入水下。四面都是木甲屍體。但和剛才地上所見不同,木甲各式各樣,想來有不少從他處落水。木甲重的沉入水中,輕的浮于水面。驢子撲騰,探頭出水,趴在一只浮游木甲上。

水流随地動驟變,不斷翻浪蓋下,驢子難以靠岸。就在這時,又是一震,巨浪吞來,索性把驢子和木甲們推上了岸。驢子連滾帶爬,向遠離水的地方奔去。跑了好一陣,才卧倒在地上休憩。

大地稍稍平靜。向晏和風渚從角落鑽出,打量外頭。他們先在右眼看了看,又去左眼瞧了瞧。

“有沒有覺得,天上有兩個太陽?”向晏問。

驢子聽到這話,左右顧盼。只見左眼外,閃過一顆太陽,接着頭轉過,又是一顆。太陽雖都沒有明晰的輪廓,暗如永晝,但的确是兩個。

之後又過了十日。白驢趕夜路。驢眼後,二人席地而坐,借一片月光。

“這三日天象又恢複了。”向晏望了望天,打了個哈欠,回頭在地上劃了個圈,道,“為何白日裏兩個太陽,夜裏就一個月亮也沒有,白日裏剩一個太陽,夜裏就有月亮了。”話一說完,二人微微朝一側滑動。

風渚搖頭,道:“天象異變始于第一次地震。而後持續微震,每每夜裏稍作平靜。三日前第二次地震,震後一切如初。這天象與地震也不知有何聯系。”

兩人又微微滑動。風渚好不容易在地上劃了個叉,五子連珠。向晏撓頭說再來。他向風渚那裏挪了挪,身下都是二人戰績。

忽然,驢子止步。二人相視意會,機警閃開。驢子扭頭,攤開地圖,盡是腳印。而這些腳印标記的妖獸,在他們到達之前已被小人殺死。

向晏道:“這一路上妖獸都已死,将軍連夜趕路,還找什麽呢。”

風渚欲言又止。這幾日他們一直僞裝成将軍腦海裏的聲音,企圖左右行動,可将軍除了打開地圖看看,并未作何改變。明知是徒勞無功,但老師依舊堅持,他也不知如何能幫上忙。

驢子繼續前行,二人又下了幾回,來到一片淺灘。舉目望去,水窪中盛了千萬輪圓月。

月影晃動,驢子擡頭,眼中出現密密麻麻的黑影,連天而來。等靠近些,才看清是廢棄的木甲。有的似人有的似獸,沒有一個相同,但全都搖搖墜墜,不堪一擊的模樣。

數千廢甲踏水而至,奔向孤零零站在一處的白驢。

将軍喝令:“全軍準備,擊殺妖獸。”

向晏和風渚從暗梯跑下。只見小人們依次從門口跳下,潛入水中。他們稍等一陣,也下了水。水下,無數小人偶游動,如浮游生物。一雙雙腿不斷向白驢聚集,激起水波,小人偶随波飄蕩。先下來的一波,就近潛入廢甲。他們後來的,便往遠處探游。

向晏問:“覺不覺得這些木甲有些眼熟?”

風渚道:“像幾日前落水的屍體,但又不完全是。”

向晏道:“是重新組裝的。”

他們鎖定一木甲,切開口子鑽入。水同時湧入洞口,将他們推高,送至膝蓋。他們順腿部弦絲向上爬,可木甲不斷行走,接連将二人抛入水中。

向晏見狀,切斷腿部腿部弦絲。木甲跪下,兩手支地。二人借機向核心機關游去,可機關在水下,他們不斷被漩渦擊打開來,完全無法靠近。

“風渚,你試試砍斷一邊手,我留下對付這機關。”

不一會兒,木甲側身,風渚砍斷了手。機關緩緩露出水面,向晏趁隙跳上,将其摧毀。木甲向一側傾倒,将向晏拍入水中。他企圖向下游出,卻被水流攪入底部,四周無盡黑暗。

水流漸緩,想來是木甲已死。向晏感到有人掣肩,轉頭見一抹微光,一小人倒着将其掖出。二人一同向上游,終于在木甲表面開洞鑽出。

此刻外頭已與進入前截然不同,木甲零星倒下,所剩無幾。這些小到看不見的人偶竟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把成千上萬的廢甲全殺盡了。

突然,幾縷殘煙升起,風渚一驚:“木甲裏怎麽有鬼魂?”

與此同時,天邊一支軍隊策馬而來。與廢棄木甲不同,全副武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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