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臨姜 是他令我重生,叫我再度留戀人世

鼓點一敲,戲幕掀起。臨姜在馬車中醒來,撩簾一瞧,向晏噙了個饅頭,在前面驅車。

“哇呀!”向晏張嘴,饅頭落地,上來一只野狗叼了去。向晏緩緩側頭,項上架了把劍。

“你敢拐我。”

“哪裏的話。你在冢裏待了五百年,我帶你出來逛逛不好嗎?”馬車後布景一改,一派繁華街景。

臨姜問:“此地何處?”

向晏樂道:“赤欄京城。”

街道一端有酒樓,兩層樓高。下層是巨型爐子,炊煙袅袅,正溫着酒。上層是一白瓷酒壺,壺嘴不時向街頭傾倒,溫酒潺潺流出。酒樓沒有座位,客人都伫在街頭,昂首接酒來飲。

向晏停車,請臨姜下馬。掌櫃的站在酒樓邊,向晏付了錢,領了只碗,頂在頭上,鑽入人群。他接來一碗,路上卻給人一搡,撒了一身。臨姜瞧見,從一旁拾起兩酒杯,飛到人群上方,接而轉身落地。掌櫃眼尖,剛想喊他付錢,就聽腰間竹簍咯噔三聲,碎銀落入。臨姜遞一杯給向晏,二人坐在車前小酌。

臨姜嘬了一口,輕輕一嘆,将杯子扔去一邊。向晏見狀,從衣襟裏掏出一本子,寫了兩筆。

“你記我什麽?”臨姜湊去看,奇怪道,“飲馔?”

向晏道:“人所求甚多,難以一一滿足。我先記下你生活所需,好日後與你實現。”

臨姜微微颔首,說:“這馔可以緩緩。”

向晏撞他肩頭,嬉笑道:“真想喝酒。”

馬車繼續前行,來到一宅子前,門匾上寫了“向府”。移動書匣先跳出,徑自入宅。接着向晏下車,兩枝箭突然從他耳側掠過,紮在馬車上。一紅衣少年執弓而沖,大呼:“向晏,你這驚天大騙子,訛人不眨眼!”

向晏藏到臨姜身後。臨姜問:“怎麽只是躲,你打我時候可沒這麽窩囊。”說完上前,空手将紅衣少年制服。

少年雙手被擒,咬牙忍痛。向晏忙勸道:“別傷他,這是家弟向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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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姜放手,向喻嘴角一撇,探出一把袖劍乘隙而攻。他本以為臨姜會躲開,沒想到劍沒入胸口。他生怕鬧出人命,怯怯收手。

向晏扶住臨姜,問怎麽樣,臨姜搖頭。向晏解釋道:“我離家一年半載,他恨我想我,你不要怪他。”

向喻指着臨姜,戰戰兢兢問:“他他他怎麽不流血。”

向晏道:“他是木甲。”

向喻推了向晏一把道:“你又诳我,他那哪叫木甲,這些才是木甲啊。”

鼓聲驟起,木甲們紛至沓來。有人形有獸形,有的掂着鍋,有的持花剪,各司其職,蔚為大觀。

鼓聲漸弱,燈影闌珊,又入夜了。身後變作庭院,向晏向喻到一旁換了套花哨衣裳,再度上臺。

向晏道:“臨姜,我們想去酒樓吃飯,你要不要一起出門轉轉。”臨姜道:“今日有些累了,我改日再去。”向晏道:“那一劍确是傷了元氣,你休息,我們很快就回。”說罷二人離場。

臨姜負手望月,嘆道:“我不告而別,那些将士也不知會怎麽想。”他手捂胸口又放下道:“胸中匕首就算取出,我也帶不走,留給他做個紀念罷了。”只見人偶倒下,背後一道黑影掠過,是臨姜離魂而去。

鼓點響起。三只鬼蹑手蹑腳走近人偶,一只青面一只白面一只赤面。

青面鬼道:“你可見得剛才那将魂?”赤面鬼道:“竟能附身于木甲之上。我們也去試試。”話音未落,白面鬼便先沖了去。青面鬼赤面鬼忙拉住道:“你這猾黠鬼,竟敢搶食。”三鬼頓時打了起來。

布景一扯,變作郊外星空。臨姜上臺,與一群鬼擦肩而過。他仰天望去,見空中數百道黑影,大驚道:“那不是向家方向?”眉頭一皺,即刻折返。

臨姜回到向家,見庭院中聚了上千只鬼,陰氣蒸騰。他斥道:“你們在做什麽。”身後怨氣之強,吓得那群鬼紛紛跪地膜拜。

衆鬼散開,只見身後向晏護住向喻倒在地上。向晏兩眼發黑,氣息微弱,命懸一線。臨姜大怒,兩袖一揮,鬼魂們叫苦不疊。

有鬼伏地,牽臨姜衣角道:“将軍饒命,我們只是想求個木甲附魂。向公子說家中無仆從,全靠這些木甲打理家務,不能給。我們才上去求他的……”

臨姜道:“求他?你們這麽多鬼,一并上去,不把他二人陽氣耗盡!”

向晏擡手往牆邊指,恹恹道:“你們要木甲也可以,去一邊把名字和要求留下,到時候一一來見。”

衆鬼一聽,湧去那處。有鬼道:“我們先來的,先來後到。”另一鬼道:“那不行,鬥法決勝負。”

向晏道:“我會給你們排次序,到時貼于屋外。”

臨姜心中一嘆:“這樁事我亦有責,若是走了,怕是這兄弟兩要被鬼糾纏至死,還是暫且留下護他一陣。”

衆人下臺,獨留臨姜一人道:“沒想到這一待,就是三年。我這副身體今能馔食酣醉,已是有血有肉。是他令我重生,叫我再度留戀人世。”

身後張起一番熱鬧燈景,是上元燈會之時。臨姜又道:“眼下他在赤欄興起木甲,已是聲名鵲起,無時無刻不是衆星拱月。他收了學生,亦有了知己。”

一群木甲簇擁向晏走來,有風渚有景期有向喻。臺上另一端站了一位戴面具的公子,向晏穿過臨姜,去會那公子。

衆人退去。臨姜獨自一人,玩賞頭頂燈迷。他見一燈上寫了魏字,将其取下,揭開謎面一看,立刻跑開了。

燈光驟暗,琴聲哀傷。向晏上臺,身後有一人偶,卧病在床。向晏修了一陣,走到窗前,惆悵道:“臨姜離家已有半月,也不知此時身在何處,為何會在上元佳節不告而別。我不在他身側,若是受了傷,他可怎麽辦是好。”

鐘鼓聲起,窗外驚雷響雨。向晏關了窗,窗又被風打開,他再關,又再開。忽然,他見雨中走來一人,于是走去門口。

來人一身玄衣,殺氣騰騰,眉宇間卻有王者之氣。向晏瞥見那人手握臨姜匕首,心中一驚,忽然腳下有一物滾來,細細一看竟是臨姜的人頭。

向晏雙腿一軟,坐在地上,抱頭吼道:“你是誰!你為何要殺他!”

那人道:“向晏,你個奸猾匠人,造木甲軍威懾我隗方,如今又想使何詭計用魏王人偶對付我!”

“原來是隗方王。”向晏含淚而起,揮袖招出木甲數十臺,群起攻之。木甲有的撞擊撕咬,有的攀爬糾纏。隗方王揮劍将其一一斬斷。風渚向喻聞聲,趕來幫忙,均不是對手。隗方王舉劍,朝向晏猛沖,恰在此時,匕首出鞘,埋入胸膛。

隗方王緊握匕首道:“真是連刺的位置都沒變。”他吐了一口鮮血,卻猶如殺不死一般,舉劍戳進向晏肩膀,将其釘在地上,又道:“臨姜,你再不出來,我就讓你這偃師也做鬼陪你。”

臨姜聞言,立刻現身。隗方王拔出匕首,揮袖施法。

“這匕首已被我所封,你是無法回去了。”臨姜上前奪匕首,果真被彈開。隗方王冷笑一聲:“你終究還是要落到我手上。”臨姜咬牙蹙眉,竟被定了身,反抗不得。

隗方王踢了地上向晏一腳,道:“一個月之內,你給他再造一人偶送來隗方。否則我便要血洗赤欄。”

燈光驟亮,明晃晃照着隗方華美的寝宮。宮幔吹拂,臨姜失魂落魄坐在廊柱後的陰影中。庭外有蝴蝶飛來,臨姜想湊近,魂魄卻又見不得光,只問道:“向晏?”

蝴蝶向前一沖,撲扇翅膀墜落在地。臨姜俯身擔心道:“別硬闖,此殿有法術屏障。”

向晏問:“你還好嗎?”

臨姜別過頭,輕哼一聲:“身為階下囚怎麽個好法。”

向晏道:“我已為你做好新人偶,十日內就送來。”

“不行!”臨姜氣憤道:“他要你造我人偶,只是為了折磨我。我知你為了赤欄,但此人狡詐,絕不是一個人偶就能斷了他興戰赤欄之意的。”

“我既然來隗方,又怎麽還會把你留下呢?”蝴蝶飛起,想靠近臨姜。

臨姜回身道:“你有辦法帶我走?”

“這次,你只管與那隗方君王交手,我保你不會被他鬼術控制。”

“你在人偶上做了改動?”

“嘻嘻,除此之外還加了不少新玩意。”

臨姜警惕問:“你做了什麽?”

向晏道:“緊張什麽,都是些人人該有的,只是你平日用不到罷了。你有朝一日倘或用上,些許會很驚喜呢。”

臨姜伸手靠近蝴蝶,觸碰到了法障,蹙眉柔聲道:“我等你來。”

臨姜起身,隗方王上臺,将他掣到一旁。身後變作隗方大殿,王在殿上坐下,臨姜站在一邊,面色凝重。向晏守在宮外,指揮人偶走進大殿。

王朝臨姜擡手,意思是否要他出手。臨姜冷冷一瞥,徑自走去人偶身後,鬼魂消失。王走到人偶跟前,出手去摸,臨姜立即與他交手。王并不意外,與之過招,被其制服,壓在身下。王含笑将手探向臨姜臉頰,意欲施法操控,誰知臉色一變,驚愕道:“怎麽會?”

臨姜決絕道:“這人偶除了向晏和我,再無人能操控。”說罷拔出王腰間匕首,在胸口捅了一刀。

殿下沖上一群侍衛,圍住臨姜。是時,向晏乘一火鳳凰飛入殿內,伸手道:“我們走。”臨姜不甘心,又捅了兩刀。侍衛們立馬放箭攻擊。

向晏抱頭躲閃,提醒道:“臨姜,別忘了當年之失。君子報仇,十年……五百年不晚。今日你一定要跟我走。”

臨姜轉身騎上鳳凰。只見背後宮殿幕布一降,出現一片天空。二人飛出宮殿,身側萬箭飛過。臨姜抱住向晏,揮劍格擋,身中數箭。向晏喚了聲臨姜,氣不過,牽住鳳凰,掉頭噴了一口火。而後鳳凰與蒼空一色,隐身遁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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