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競技 你這打扮真新鮮，變回來給哥哥看看嘛
侍從們搬來一道道屏風，把作坊外圈分隔成獨立的房間，中間圍起，應是四日後的賽場。侍從退下，向晏躺倒在地，仰面對着屋梁上的鳥巢發呆。
“祖師爺，這下我們可怎麽辦啊！”
向晏檢查荷包，摸到兩拳頭形狀的物件，松了口氣。“還好這木甲臂随身，若不是擔心和人偶放在一個木匣被人發現，現在也給收走了。要真是那樣，別說參賽了，我們可以直接收拾收拾跑路了。”
又有人進來，擱了張案幾和一箱工具。樂鈞從屏風後探出頭，向晏急忙坐起，撥弄頭發。
樂鈞道：“還躺地上呢，我看這全場，就數你最輕松。”向晏暗笑：輕松，匿名舉報說的不就是我們？你哥哥裝的吧。玉引回道：無時無刻。
向晏好聲好氣問：“師兄啊，能不能幫我要個東西？”樂鈞問：“你要什麽？”向晏翻了翻箱中工具，說：“本以為今日不做木甲，就沒戴手套。之前不戴，我這手就起繭子。能不能替我借一副來。”
樂鈞說：“戴手套做木甲可不方便。”向晏道：“所以要一副特別貼合的。”樂鈞道：“我待會兒讓人送幾副來你自己挑。”向晏欠身道：“多謝師兄。”
樂鈞一走，玉引問：“拿手套做什麽？”向晏道：“遮你那沒上膚色的木甲臂。”玉引道：“也是，現在不能當衆上色。可不行啊，我們那人偶軍不是靠一雙手三天就能做出來的。人家做一千，我們可要做四千。”
向晏道：“我留在這裏完成最外部一層，你去河房用儀器制作剩下的部分。”玉引問：“我離魂出去可以，但怎麽把做好的人偶帶回來？”
“就用你的人偶帶回來，你想個辦法僞裝成什麽人混進這裏。”向晏取了張紙，畫下符文道，“我們等下先去一趟茅廁，你記住地方，之後我們就在那裏取人偶。我拿完參賽人偶，你就帶你的人偶離開，放在我們床底，再回來與我會和。這是我的通靈符，你記下，到時候好互通消息。”
玉引走後，向晏開始在隔間裏做木甲。參賽者所似乎都很緊張，怕這三日做不完，作坊內徹夜燈火不熄。向晏偶爾還裝模作樣吃些東西，上趟茅廁。樂鈞中途來看過一次，之後就沒再來，想來暫時是解除了嫌疑。不過這告密之人，除非樂鈞杜撰，應就是身邊人。
翌日晌午，玉簪出聲。玉引樂道：“祖師爺，全做好了，我現在在來的路上。”向晏道：“好玉引，手腳真快。本以為要個兩日，這樣一來，我們有充足的時間組裝測試。你打算怎麽來？”
玉引道：“我見夥房正在備午飯送去那裏，我換件衣裳，僞裝成送飯的過去。”向晏道：“可以，只是夥房的人不能用這裏的茅廁。你去屋裏拿件忘纾的衣裳，我記得有件青色襦裙和錦問身上穿的那件很像，你帶上到時候變作錦問和我彙合。”
一盞茶的功夫，玉引就說到了。向晏攜了只空荷包，起身去茅房。剛邁出隔間，錦問也出來了，還朝自己一笑，問：“一起？”向晏暗道不好，又不敢說不去，只得點頭跟在後面。
女子茅房尚算私密，有三個隔間，每個隔間有一道門，相互之間看不見，僅露出個頭。向晏去時，裏頭已有一人，聽見腳步聲，即要擡頭。
“別起來。錦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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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麽辦。”
“等我。”
向晏快一步搶了中間的位子，錦問奇怪看他，向晏腿一夾，皺眉道：“對不住……”阖門蹲下。
沒多久，向晏小聲喚道：“錦問……”
“怎麽了？”
“我入月了。”
“那怎麽辦？”
“不知道啊，我是知道日子近了，可本以為就待一日，就冒險沒做準備。”
“你別急，我去幫你借那東西，馬上回來。”
“不好意思啊，這樣的事。”
錦問一走，玉引趕忙鑽入向晏那間，将兜裏人偶掏出裝到向晏荷包裏。向晏道：“你先別出去，錦問随時會回來，路上撞見就麻煩了。等她回來，我找其他地方留她說一會兒話，你伺機出去。”
過了一陣，錦問回來。向晏接過那東西收進荷包，磨蹭了一陣，就和錦問離開了。玉引在茅房裏又藏了一會兒，算着人走遠，悄悄溜出，正打算找個隐密處換成夥房人打扮，好死不死迎面撞上樂鈞。
“錦問？我剛剛明明見你和忘纾在那邊。”
“我……我……我突然來月事了，才折回來的。”
樂鈞臉色難看。“這事你不用與我交代，回去吧。”
“是。”玉引舒了口氣，轉身離開。沒走幾步，就聽到一句：“慢着。”
“你換衣裳了？”
“沒有啊。”
“剛剛明明見你穿的是紅色。”
玉引一愣，在心中咆哮：祖師爺！這也是你特意安排的嗎？
他拔腿就跑，卻被樂鈞抽劍攔下，于是從袖中放出一木甲靈獸與其周旋，趁勢落跑。樂鈞與那木甲過了幾招，斬斷其雙腿，抽身追人，結果那木甲又變身成飛鳥再次追來。
樂鈞見狀，呵呵笑道：“玉引？你這打扮真新鮮，變回來給哥哥看看嘛。”玉引面紅耳赤，竄上屋頂逃走，樂鈞既已知其身份，便沒再追。
兩名護衛沖來問：“大偃師，怎麽了。”樂鈞道：“沒事，将此地嚴密封鎖，不單是外人，夥房的清掃的一律不準進來。”言畢，在方圓一裏，布下一大圈符咒。
三日過去了，玉引一直沒有回到身體。樂鈞的符咒一施，那後山別說人偶，連游魂也不得進入。向晏忙于組裝送來的人偶，無暇思考放人進來的辦法。玉引只有乖乖候着，以免驚動樂鈞，再度引起懷疑。他慶幸當時向晏讓他扮了錦問，若是忘纾，就全敗露了。
第四日淩晨，向晏總算做好人偶，疲憊不堪的他想小憩一陣，再最後檢測一遍人偶。心裏還想，若是有玉引在，這時候就能交替幹活了。誰知再睜眼之時，已是日上三竿，參賽者們均已準備就緒。他也只好硬着頭皮上了。
比賽規則是兩兩對決，勝者進入下一輪，多場比賽同時進行。為了不公開結果，參賽者都禁止出聲，換上相同的服飾，頭戴面具，全然認不出對戰之人是誰。如若失敗，參賽者便要回到隔間等候，直到所有比賽結束。因而也無法從立場者來推斷是誰晉級。
輪到向晏上場。兩軍在沙盤中相遇，敵方各個皮糙肉厚，向晏的人偶在其面前顯得弱小且毫無特色。比賽開始，向晏軍擺出陣勢，包圍敵軍。眼見對方士氣磅礴殺入陣中，向晏在手心畫了一符咒。突然，面具後那張笑臉一僵。
此時，玉引正在房裏來回踱步，聽見向晏急匆匆傳音問：“你在哪裏？”
玉引道：“在房裏。比賽開始了？”向晏道：“開始了，可木甲不知為何沒法分解。你內部用的符咒是什麽，我現在沒法拆開看。”
玉引奇怪道：“我們用的符咒不一樣嗎？我是照之前你畫的圖紙做的。”向晏道：“估計是我記錯了。”玉引急道：“那可怎麽辦，符咒複雜，沒法口述。”
向晏眼睜睜看着辛苦做成的人偶軍被成批砍倒，深吸一口氣，冷靜道：“這樣，你扮成一學生，去找一些人，就說……”
手下人偶潰不成軍，向晏不停搓手，拭幹手心的汗水。樂鈞不知何時，站到他身旁，一句話沒說。
後來，有侍從趕來，與樂鈞低聲禀報：“老師說要出去一下。”樂鈞問：“怎麽回事？”對方道：“好像是前幾日後山出現了飛行甲蜻蛉，剛才很多人說又看見了，老師便去處理了。”樂鈞道：“什麽飛行甲比比賽還重要，你同老師說這裏我看着。”樂鈞見眼前勝負已定，毫無懸念，又去附近轉悠。向晏長籲一口氣。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向晏手下的人偶軍已只剩近五百人。忽然，神色焦灼的他腰杆一挺，扶着面具，咯咯偷笑。
韋齋氣沖沖回來。樂鈞上前問：“怎麽樣？可是有抓到那飛行甲？”韋齋搖頭道：“哪有什麽飛行甲，以訛傳訛，比賽怎麽樣了？”
正說着，一戰場上有人大喊。二人怕壞了規則，趕忙去看。只見剛才局勢已定的戰場一下子又恢複如初，雙方各有一千兵力。樂鈞驚訝盯着忘纾，卻看不到面具後那得意的模樣。
向晏命人偶軍上前圍攻。敵軍恐懼，瘋狂撤離。向晏見時機已到，又令一半人偶分解成兩個，其餘的再次分解，軍力頓時變作對方兩倍。敵軍被徹底包圍，士氣大減，不斷被斬殺。
對戰之人重新振作，一舉突出重圍。向晏見狀，令軍隊飛速折疊，展眼間縮減為五百人，兵分兩路撤離。
敵方好戰，乘勝追擊。卻因人偶數量大，前進緩慢。敵軍一路追至一狹長走廊前，向晏的人偶軍便消失了。敵軍相互擁堵，難以前行。突然向晏軍從山頂中乍現，推大石攻擊走廊裏的敵人。敵方立即撤兵，回頭卻迅速遇上了方才佯裝撤退的另一支部隊，在背後堵截。那一路軍變化出更多人偶，将逃出走廊的敵人殺了個措手不及。
一日課後，錦問來找，問：“去工坊嗎？”向晏道：“今天和人有約，不去了。”錦問道：“你該不是通過甄選……”
向晏笑道：“怎麽可能，我第一輪就被淘汰了。可惜啊，準備了半天的人偶沒派上用場，給我三天時間根本不夠。”
錦問道：“也不知是哪些人進入前三，最後又選了誰。”向晏道：“比賽時都看不到對手，這事肯定不許那幾人說。我先走了。”說完上了一輛等候已久的馬車。
馬車在城中繞了幾圈，在一條小巷中停下。向晏掀開車簾，一只手伸進，将他接下車。
樂鈞道：“沒和人說吧。”向晏道：“錦問問了，我說和人有約。”
樂鈞點頭道：“伸手。”向晏照做，只見樂鈞摘下腰間一只玉佩，丢去他手心。
玉引一驚，慌忙收手。玉佩險些落下，被樂鈞一劍接住。他再次遞上道：“回去說是與你約會之人送的。”
向晏接下問：玉引你沒事吧。玉引道：沒事，只是有些害怕。向晏明白，這孩子就是被眼前最信任的人如此收了魂的。
他們随樂鈞進了間草藥鋪子，穿過店面，來到後院。一些人在院子中翻曬藥草，向晏卻敏銳地聞到了木頭味。
他們來到院子後頭的大工坊。那工坊極為普通，光線昏暗，裏頭就和幾日前的賽場一樣，嚴嚴實實隔開。隐約能看到屏風後有人，估摸十個左右。
樂鈞領他們到了一隔間，隔間雖小，裏頭的工具設備卻一應俱全。
樂鈞道：“以後你就在這裏做事。這裏的工作可以算作委托經驗。從現在起到你畢業近兩年，若好好幹，畢業後就可入宮為官。記住，這裏任何東西不能帶出去，在此不準做功課不準幹私活。”
向晏問：“要我做什麽？”樂鈞道：“和比賽差不多，做微人偶，還有微境。”向晏雖大致清楚，仍然裝問：“微境？”樂鈞解釋：“人偶軍的戰場就是一種微境。”
原來是找人做沙盤。
樂鈞又道：“不過你要做的不是戰場，這裏是具體委托，你将負責所有設計和制作。”
向晏接過委托書，上面要求制十萬人偶，以及可容下十萬人的小鎮。小鎮和周邊環境要求極為特別，但又不是詳盡到沒有發揮的餘地。
向晏興致盎然道：“這十萬人偶，是給何人做的？”樂鈞道：“不為誰做。”向晏追問：“若不知，如何滿足鬼魂需求？”樂鈞道：“人偶所需委托書上已經說明，不必考慮鬼魂。”
向晏小聲問：“其他人做的也和我一樣？”樂鈞道：“每個人委托不同，你不能和他們打聽。當然你問他們，他們也不會同你說的。”向晏道：“若他們中有人問我，我也不能說？”樂鈞點頭道：“有任何需求問題，都只能跟我說。”
向晏道：”知道了師兄。“立即着手開始幹活。這次他們有備而來，裝備了木甲臂，且仔細上過漆。樂鈞瞧了一眼，放心離開。
向晏道：這十萬人偶外加微境，真是大工程。
玉引道：要是能用儀器就輕松多了。
向晏道：慢慢做吧，又不是真得替你哥哥打工。這樣看來，這裏大約有十人像我們這樣制作微境，假如委托書相似，那麽至少能建成一個可容納百萬鬼魂的小國。也不知道這背後是何目的。
這兩日，向晏他們不斷換時段來工坊幹活，發現每個時段都差不多三五個人在。大家出奇的安靜，從不溝通，也不知道對方都是些什麽人。
那日，他們待得比較晚，正準備回去的時候，聽見有人進來。
“是樂鈞。”玉引道。
“不愧是兄弟，聽腳步聲都知道。”
玉引奇怪道：“他平日又不在這裏做事，這麽晚來做什麽？”向晏道：“我離魂去看看。玉引說：“危險。”向晏道：“別擔心，你哥哥是隗方人，年紀又輕，我們從前應該沒見過，他看不見我的。倒是他能看見你，你去才危險。”
向晏飄出人偶，穿過屏風，路過大家的工作臺，見有人正埋頭工作，有人不在，只有半成的微境。他想下次真該同玉引一起來觀摩一下這些人的作品。
隔壁亮着燈，向晏從屏風後鑽出一個頭來。樂鈞跟前放了一座成品微境，手邊的缽裏還剩了些土。樂鈞施法，微境流光四溢。向晏察覺到危險，趕緊縮頭。陰土啓動，他離得太近，敵不過陰土噬魂，眼見又要穿屏而去。
“砰”一聲巨響。不遠處有屏風倒下。拖拽之力瞬間消失，是樂鈞封印了陰土。
“誰？”樂鈞道。
向晏意識到忘纾的人偶沒簽名，肯定也出事了，趕忙飄回，一把拉了摔在一旁的玉引，回到人偶中。
“你做什麽！”
向晏從屏風上爬起。這屏風一倒，壓壞了隔壁人的微境，幸好對方不在，彼此又不認識。
向晏擔心樂鈞會懷疑到這事是人偶離魂所致，主動認錯道：“對不起師兄。我聽見有人來，好奇這麽晚還來做什麽，就偷聽了一下，結果一不留神推倒了屏風。”
樂鈞正色道：“你若是再這般好奇，日後就不必在這裏做事了。”說完讓在場人全回去，獨自留下處理。
當晚，二人來到城裏暗巷中的一間小店。店門口寫了扶乩請仙的招子，裏頭坐了幾個神神叨叨的算命先生。
穿過偏門，他們來到一通道。眼前是一扇鎖住的門，右手邊是一櫃臺，像當鋪裏用的那種。櫃臺後站起一人，面無表情道：“脫衣服，拆胸口。”
向晏一聽，忙問：女孩子也這麽看？
玉引道：不看不行，不然他們以為你心裏有鬼。
向晏想也是，若是人肯定不會讓拆胸口。
那人檢查确認他們是人偶，又問：“為何來此。”向晏答：“防仇家。”對方點頭，想是此地司空見慣的答案。通道對面的門自行打開，他們立即進去。
來了一位引路人，将他們送入一小房間，拿出名冊道：”這裏是我們的偃師，你自己挑一個，價位都标在邊上了。來這裏的人偶，多半選個名字好看的偃師，當然價位高的，都是頗有經驗和信譽的偃師，更放心些。”
玉引道：“就宋偃師吧。上次我就請他，到現在也沒随意役使過人。”引路人道：“放心，我們這任何偃師都不會役使人偶的，不然生意還怎麽做。脫鞋換衣服，你們叫的偃師一會兒就來了。”
他們更換了寬袍，躺到床上。向晏不安道：“這裏怎麽搞得黑燈瞎火的。”玉引道：“放心，祖師爺，之前我那人偶就是來這裏找的偃師，我還推薦過好些個我的人偶來呢。”
“在偃方人偶并不從屬于偃師，我們今日的行為是違法的，你們難道想這裏打燈籠挂招子攬客？”一蒙面偃師進了房間。
玉引道：“宋偃師，是我玉引，這次我帶我朋友來的。”
那偃師颔首道：“你們要役使簽名，專屬簽名，還是雙簽？”向晏道：“雙簽吧。但專屬簽上得有我們二人的名字。”
偃師又道：“想要刻哪裏？”向晏問：“哪裏最隐蔽？”偃師答：“足底、腋下。”向晏詢問玉引：“足底？”玉引點頭道：“足底足底。”偃師說：“左腳右腳？”向晏玉引同聲道：“都行。”
偃師坐在床前，捏住腳踝，掏出一把刻刀，開始工作。
玉引，你這宋偃師話不多呢哈哈……
這裏的偃師有的在外頭還頗有些名氣呵呵……多說話萬一被人認出來就聲敗名裂了呵呵……
他名字我們不都知道嗎哈哈……
名冊上看的都是化名呵呵……
可待會兒總給得給我們看，不還是會知道哈哈……
沒這麽容易，這裏的偃師各個精心設計，很難辨認的呵呵……
這錢不好賺啊哈哈……說起來哈……我們在那裏只做事，也看不見微境送去哪裏，作何用途哈哈……尤其今夜驚擾了你哥哥哈哈……怕是再幹一年半載也打聽不到消息哈……
祖師爺可有辦法呵呵……
我們不是會在微境裏留個後門嗎哈哈……制成以後我附魂小人進去探探究竟哈哈……
那我想辦法用儀器加快進程呵呵……
這辦法好哈哈……你說選腋下會不會好一點哈哈……
呵呵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