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薛照青的名聲在這次收完租子之後,算是徹底傳遍了整個三原縣附近的鄉鄉落落。給貧苦的佃戶減了租子不說,還主動幫着沒有勞力的寡婦護住了一年的收成。這十裏八村往上數數好幾代,也沒誰見過這麽仁義的東家。所以當牛耿套了馬車帶薛照青離開五柳村的時候,不少薛家的佃戶追着把今年的租子交了,有些還給二人帶上了好些地裏的土産。
車子負了重,比不得來時輕快。而且,牛耿顧着薛照青未好透的身子,自然也放慢了趕路的速度。
如此一來,那少東家減租子,護莊稼的事情反而早了他們一步傳回了薛家大宅裏面。先是薛家周圍的鄰居紛紛議論,再是薛家的丫頭和小厮,最後終于傳到了薛乾的耳朵裏。
傍晚時分,聽完了家中小厮從外面聽回來自家大兒子在佃戶那減租免租的仁義故事後,薛乾呆在書房裏,捧着今年的賬本微微發怔。最近幾年局勢動蕩,起初受影響的還只是些佃戶貧農,經久累月的,終于波及到了像他這樣的地主鄉紳。這薛家大宅看似富裕,可除了地裏收來的租子之外,一家老小再無別的收入,如果事态還是這樣下去的話,薛乾覺着用不了十來年,他可能便不得不需要賣掉些祖宗留下來的土地來填補虧空了。
可如此一來,他和那些敗家之徒又有什麽區別?他又以何種臉面在這三原縣生活?百年之後,又如何面對祠堂裏的列祖列宗?
“老爺,喝口參茶歇歇吧,總是看賬本,小心熬壞了眼睛。”薛田氏掀了門簾子走了進來,把參茶放在桌子上,見薛乾眉頭不展的看着賬本,便知趣的站在一邊,小心給他捏着肩。
薛乾抿了口參茶,便放在一邊,把手裏的賬本重重的放在桌上一放,深深的嘆了口氣。
“老爺,這是怎麽了?”薛田氏小心翼翼的問着。
“哎,這些年咱們家裏的收入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這亂世難活,我如今也是體會到了,長此下去,我怕這薛家的祖産就得敗在我手裏了。”薛乾扶額,下垂的嘴角拉出了一道長長的溝壑。
“老爺,妾身雖不才,得老爺擡愛也管了後院兒賬目不少年,老爺說的,妾身心裏清楚,這一大家子的花銷從年頭到年尾,哪一項都不能少,咱家裏雖看起來家大業大,可其中的難處,又有誰知道。”
“是啊。”薛乾搖搖頭,大兒子減租的事情他雖有授意,可他未曾想到那孩子居然一下減去了這麽多,更何況,這事情傳遍了十裏八鄉,往後若有類似的佃戶求着要減租子,他又要怎麽處理?拒絕了,人會說他薛家假仁假義,真把租子減了,水滴石穿,薛家敗在他手裏也只是遲早的事。
“你聽說了沒,照青給五柳村的佃戶們減租子的事情。”拍拍薛田氏的手,薛乾把她拉到了面前。
“妾身聽身邊的小丫頭說了,咱三原縣裏傳遍了,說咱照青仁義敦厚,德才兼備呢。”握着薛乾的手,薛田氏乖順的站在他面前,低眉順眼的。
“你也覺着照青這租子減的對?”
薛田氏一聽薛乾這話頭不對,品了品老爺一貫的脾氣,她稍稍頓了頓,用手覆在薛乾手上,柔聲柔氣的說道:“老爺,妾身從未管理過田裏的事情,這些,自然是不懂的,只是,照青他自幼在外求學,讀慣了聖賢書,聽慣了古人事,這地裏刨食的辛苦,他自然是不太明白的,初來管時犯些錯,也是難免的。”
“哦?你覺着他減錯了?”薛乾眉頭一吊,微微擡頭,看了看薛田氏。
這眼神看着薛田氏渾身發涼,忙回道:“妾身不敢,只是妾身覺着,照青這租子減的,有些草率了,就是真有給貧苦佃戶減租子的意思,也該回來和老爺商量便是,老爺一向仁慈,不會不同意,這麽大張旗鼓的減了,以後佃戶們都哭窮,咱們地裏的租子又要怎麽收呢?”
這幾句話算是說到了薛乾心坎裏,還算受用,臉上嚴肅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薛田氏在一邊兒瞧的真切,心裏才稍微松快了些。
“你這話說的實在,在這一點上,照文比他哥哥要好上很多。”薛乾微微眯了眼睛,半躺在椅子上,薛田氏慢慢蹲下身子,跪在他腳邊,一邊給薛乾捶着腿,一邊說:“照文哪裏比的上照青,只是從小養在身邊,什麽事情都聽老爺的,所以遇到事兒了,也習慣了先來問老爺,老爺以後不要嫌他煩就好哩。”
“那孩子像你,是個謙和柔順的,雖比不得照青聰明,也自有他的好。”薛乾眯着眼睛說道,薛田氏侍候的舒服,不一會兒他便在椅子上打起了盹。
薛田氏拿了薄毯蓋在了薛乾身上,轉身出門,從懷裏掏了一袋銀錢,匆忙走到書房後面沒人的角落,塞給了早已等在那裏的小厮。小厮墊了墊錢一臉滿意的作了個揖,回身走了,不過是把大少爺減租子的事情傳的人盡皆知,再誇張一些告訴老爺,居然就得了如此多的賞錢,這錢來的也太容易了!
牛耿趕着馬車到三原縣縣門口的時候,天已黑透,打更的大爺剛剛敲完亥時更的時候,薛照青才在牛耿的攙扶下下了馬車。這一路上二人邊趕路邊玩鬧,早已忘了時間,原本戌時就能到家的路程,活脫脫被二人耽誤了一個時辰。
“那說好了啊,你以後午後幹完活了,先教我騎馬,然後再去我屋裏繼續學寫字。”下了馬車,薛照青不敢像四下無人那般毫無忌諱,偷偷拽了拽牛耿的衣服,小聲說着。
“好哩。”牛耿點點圓圓的腦瓜子:“趕緊進去哩,晚上冷,別凍着。”
目送薛照青進了大門,這才趕了馬車又繞了一圈,從後門進了去。
先去了書房回了父親這次收租子的所見所聞,薛照青講完之後,安靜的立在一邊。
這些事情薛乾已經知曉,便也沒再多說什麽,只不過囑咐了薛照青一句:“日後再有給佃戶減租的想法,偷偷的告訴那佃戶就行,不要外傳,以免多生事端。”
薛照青聽了,心裏卻并未太在意,他現在腦子裏全是那夜和牛耿的一幅幅畫面,哪裏還有心思聽這,低眉順眼的應了一句,便回房歇着了。
轉眼間已經到了十一月初,最繁忙的秋收已經過去,薛家各處的租子也已經收的差不多了,自家種的田地裏,活也淡了下來,原本長工們在這個時候是最閑的,可今年的這個時候,牛耿卻覺着一點兒也閑不下來。
始作俑者還不是那個磨人的薛大少爺。
自打那日嘗了腥以後,薛照青就像是一只不知足的野貓似的,成天惦記着牛耿的那副壯實身子。可他平日裏,上午給祖奶奶請完安之後,要跟父親或者弟弟一起去臨近的佃戶家看看,或者在自家的地裏看看,午後還要跟着薛乾研究研究薛家歷年的賬本,聽薛富或者薛忠跟他講地裏的講究,同時,他因不想把學業荒廢了,忙裏偷閑的時間裏,還得看看四書五經,詩詞典籍。往往到有空的時候,就已經是臨近傍晚了。
于是,薛照青常借着要學騎馬的由頭,纏着牛耿到那小空地去,可常常卻騎不上幾圈,就被勾搭到小林子裏,幕天席地的做着那恬不知恥的事兒。這片小林子甚少有人踏足不說,林子裏還時常霧氣纏繞,起初二人還有忌憚,幾次沒人發現之後,便越來越大膽,薛照青常常被牛耿頂在樹幹上磨的皮生疼,卻還是戒不掉那早已成瘾的毒。他的這副身子已經越來越習慣牛耿那異于常人的事物,不會痛苦不說,反而近來越來越敏感,越來越舒服了。
每天“騎完馬”回來,薛照青便會渾身酸痛,約好了的學記賬的事兒,也只能不了了之,好在牛耿雖然不聰明,也是個認學的,晚上常常對着自己小屋裏那星星點點的煤油燈看賬本看到半宿。
秋暮,天氣漸涼,牛耿穿了棉衣之後,便再舍不得帶薛照青去那小樹林了,他自己的身子倒其次,那弱不禁風的大少爺若是凍着了,他能心疼死。
可時間久了,初識情味兒的兩人哪裏忍得了,相互看着的眼神都快要把對方生吞活剝了,這日傍晚,薛照青以學寫字的名頭,把牛耿叫到了自己房裏,廂房門一關,他就忍不住撲了上去。
纏吻了一會兒之後,牛耿覺着薛照青的小手越來越往下,忍不得拿自己的手攔了一下。
“少爺……不行,這在家裏,太冒險了。”牛耿深深的喘着氣,顯然自己也是難耐的不行,主家少爺的院裏,雖說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可萬一老爺忽然闖進來,也不是不可能的。
薛照青也知道這個道理,一雙飽含春情的眼睛失望的眨了眨,終歸還是把手縮了回來。
既然啥也沒法幹,薛照青便正兒八經的拿起筆墨,打算繼續教牛耿寫字記賬,然而字沒寫上幾副,兩人又跌坐在書桌後的椅子上,纏吻了起來。
實在是忍不了了!牛耿再也顧忌不了這麽多,他坐在椅子上,抱着薛照青側坐在他腿上,一邊咬着他的脖子,一邊解着他的長衫,成功的解開長衫之後,剛剛剝掉那一層礙眼的上衣,院門口忽然響起了大力的拍門聲。
像是被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二人立刻冷靜了下來,慌亂的穿着衣服,為怕引人懷疑,院門沒栓上,只是虛掩着,如果來人是薛老爺,那他們根本來不及收拾這一大片殘局!
好在,拍門的只是一個小厮,那小厮見院門掩着,卻不敢往裏近,只是在門口嚷道:“大少爺在麽,老爺請您快去老太太屋裏看看!老太太大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