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一見身邊坐着的車夫非但不逃竄,反而叫停了車子,薛照青心裏一沉,暗道不妙,想必是準備出門的時候便被人盯上了,先有人來辦做車夫,再來劫道,裏應外合,分明圍了他們個水洩不通。
“照青兄弟?外面怎麽了?”車裏許彩星剛想探出頭來,便一下被薛照青堵了回去。
“嫂子,待會兒無論發生什麽,你先躲在車裏不要出來,如果找到機會能逃,快些跑,越遠越好。”
見來的那些蒙面人拿着明晃晃的刀子逐漸走近,薛照青的心裏也是七上八下。他一個書生,哪裏是這些粗人的對手,可嫂子在車裏,就算豁出性命,也得保他周全。
薛照青感覺到胸腔裏的心跳慢慢加快了起來,他抱緊了身上的包裹,偷偷把手伸進包裹裏,緊緊的攥着包裹裏一把短柄匕首。
那群蒙面人越靠越近,正當薛照青以為他們馬上就會動手的時候,那些人卻不再靠近,就連手上舉高的刀子也收了進去。
“可是三原縣薛家的貴客?”看似匪首的一個蒙面男子隔了三兩米沖馬車喊。
“正是哩。”薛照青還沒來得及回答,便見那其貌不揚的車夫沖着對面衆人喊着。喊完也不去管薛照青訝異的眼神,徑直走下車,走到帶頭的男子面前,行了一個拱手禮:“大哥,嫂夫人給您帶回來了,就在車內。”
薛照青聽這車夫這樣說,頓時大驚,再看那蒙面人,已經把半截面罩摘了下來,那面罩下的那張臉,薛照青再熟悉不過。
“大哥?!”薛照青喊道,一下跳下馬車,走上前去,反複确認着眼前人。許彩星在車內聽的真切,再也耐不住性子,掀了簾子,終于看到了許久未見的情郎。
二人也顧不得所處何處,身邊有何人,緊緊抱着,淚流滿面。看的薛照青不住的用小手絹摸着眼角的淚花。
待二人情緒稍稍平複一些,張軒松開許彩星,走到薛照青面前,直接屈膝,便要給薛照青跪下。
“照青,你能為我使計把彩星接出來,為兄無以為報,請受為兄一拜!”薛照青哪裏敢受,趕緊扶着張軒起來,硬是拉着他站了起來。
“大哥,若要和我這般客氣,便是見外了。”
“兄弟,如此折騰一趟,彩星父親那邊的問題解決了,可你之後的名聲便要受損了,為兄心裏實在過不去啊。”
“別人的诟病不過虛名而已,照青一向并不太在乎,大哥以後能毫無後顧之憂的和嫂子一起生活,照青這一計便沒有白施。只是……”薛照青稍稍頓了頓,似乎心有避諱,可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大哥,您這一身打扮是為何?剛剛見了,我還真以為着了土匪,還有這些兄弟。”薛照青看看張軒身後臉上塗着亂七八糟,身着破落,手上拎着破刀的人:“這些人,是……?”
“這些都是我的驿卒兄弟。”張軒說着,身後的一班兄弟紛紛揭下了面罩。
“原來是各位驿卒兄弟,可為何拿着刀子,等在這裏?”
“哈哈,照青啊,我們原說我帶彩星走了之後,你回去跟家裏說彩星是被土匪擄走的,可我左思右想,這小路雖然人不多,可偶爾也有車馬路過,萬一被人看到彩星這樣跟我走了,怕你難和家裏人交待,索性找了這班兄弟豁了出去,扮作土匪,等你過來。”
“那這位又是?”薛照青疑惑的看着張軒身後的車夫。
“也是怕路上生出什麽岔子,索性找個兄弟,扮作車夫,護你們一路過來。”
薛照青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還以為義兄真的結了一班弟兄占山為王了。”
薛照青話音剛落,張軒身後的一個兄弟似乎有話要說,可硬生生被張軒用眼神堵了回去。
“為兄雖然對這世道不滿,可落草為寇,也是絕不會的。”
“那便好了。”這次一見這久未謀面的義兄,薛照青總覺着他看起來有些奇怪,可人還是那個人,他沒有認錯,彩星嫂子也沒有認錯,難道是隔了這些時日,生分了?
“兄弟,時間不早了,為兄不耽誤你後面的行程,這個恩情,兄弟記下了,若日後有什麽需要為兄幫忙的,為兄萬死不辭。”張軒說到,沖薛照青行了一個禮。
一邊的許彩星也沖薛照青福了一福身子:“這些時日,多謝兄弟照顧了,只是嫂子有一話一定要提醒兄弟,你久在家外教書,自然不會防備人心,我在薛家院中雖然時日不多,可也能看出二夫人是個有心思的,她真心疼你最好,若不是,兄弟可要多長個心眼,且不可毫無防人之心啊。”似乎是女人天生的感覺,就算薛照青在她面前說上千百句姨娘的好話,許彩星也喜歡不起來她,她總覺着那個女人就像是一條披着僞善面具的毒蛇,不知何時,便會沖上來咬你一口。
“嫂子說的,我都記得了,時日不早了,嫂子趕快跟着大哥走吧,這些時候還得委屈嫂子盡量少出門,若讓相熟的人認出來了,又要多生事端。”
“照青,放心!”張軒說:“兄弟,後會有期了。”說罷,一手牽了許彩星,帶着衆兄弟走了。
看着一種人逐漸消失的背影,薛照青緩緩吐了一口氣,一件事情總算了了,後面,便要看他如何應對家裏了。
然而,讓薛照青意想不到的是,這會兒的薛府早已亂成了一鍋粥。
牛耿知道自己娘親出事的時候,已經是薛照青走後第二天的中午了,他還好好在地裏幹着活,到了點兒了,沒見娘親過來送飯,心裏正疑惑的時候,只見薛忠喘着氣跑了過來。
“牛二,牛二,不好了,你娘出事了!”
牛耿一聽心裏急了,扔了鋤頭就往回跑:“叔,我娘咋了?!”
“具體我也不清楚,只是老爺在前廳發着火,夥房裏的幾個丫頭大娘都給拉了過去,像是為了老太太走之前煎藥的事情。”
“煎藥?那和我娘能有什麽相幹?她最多只是把抓來的藥材歸置好了,放到藥盅裏,能有什麽問題?”
“具體我也不知道,只聽說,老太太生前身邊的大丫頭金鳳,哭着到老爺面前去告狀,說老太太的死,并非天意,可能是人禍哩。”
“啊?”牛耿一聽,更是摸不着頭腦,老太太八十八歲高齡走的,郎中也說沒有辦法,怎麽又有人禍一說。
若是別人,他還能等薛照青回來與他讨論後再說,可事關自己親娘,牛耿便沒有這麽大的耐心,連衣服都顧不得換一件,就往薛府沖去。
進了薛府,雖也有小厮攔他,可牛耿那身高體壯的身形,又豈是幾個小厮攔得住的,直到到了薛府前廳院前,大管家薛富才把牛耿擋在了門外。
“牛耿!你冒冒失失的跑到薛府的前廳來,是想造反麽?!”薛富的那張臉像常年不變的木頭似的,無論什麽情況下,都毫無所動。
“大管家。”牛耿不敢在薛富面前造次,稍稍欠了欠身,盡量把心裏的焦急往下壓了壓:“我聽說我娘出事了,心裏着急,想過來看看。”
“老爺正在前廳審理,如果你娘是無辜的,老爺不會冤枉她,如果她的确犯了錯,你現在進去求情,老爺只會心生厭惡,與你娘親來說,無異于火上澆油。你且在這裏等一等,若老爺通傳你,再進去不遲。”
薛富的一番話說的雖冷若冰霜,卻并非毫無道理,牛耿只得絕了這闖進前廳的心思。可心裏的那團火壓不下去,他放低聲音,小聲哀求道:“大管家,這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情,我娘一向是最安守本分的,怎麽也會卷了進去?”
其實說到底,薛富也是看着牛耿長大的,更何況,他與牛耿那死去的親爹還有着幾分交情,見四下無人,也只低聲和牛耿說了:“金鳳找了郎中看了老太太走前一個月喝藥剩下來的藥渣子,郎中仔細翻查了之後,發現,其中有一味藥,叫青黛的,被人用次品換了去。家中第一手接觸藥的,便是夥房的人,所以老爺傳了她們來問話,只是你娘親一向老實本分,應該對事情并不知情。”
聽薛富這麽一說,牛耿心裏反而放松了下來,他那老娘,連大字都不認得一個,怎麽又會認識抓來的藥材哪個是哪個?
認定了這事兒和娘親不會有關系,牛耿松了口氣,蹲在了前廳院門口的角落裏,想着等問完話後,領着老娘去吃頓好的,好給她老人家壓壓驚。
可還沒等上一會兒,便見一個婆子帶着幾個丫頭氣勢洶洶的從前廳出來,火急火燎的往後院走去,牛耿見狀,剛剛沉下去的一顆心,不知為何,又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