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那院落裏面并沒有濃霧籠罩,只是四周圍有着些稀薄的霧氣,可奇怪的是,那霧氣一旦靠近這院落的時候,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吸收了一樣,就是進不去院落裏面。
牛耿又奮力往前走了幾步,他的嘴角已經滲出了絲絲血跡,嗓子眼裏也是腥甜一片,胸口裏的心跳越來越快,撲通撲通的,似乎是要爆炸一般。牛耿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院落,把心一橫,一口呸掉了嘴裏的血,在濃霧裏往院落的方向繼續跑着,終于,他的手扶住了院落外的籬笆欄杆!
此時的牛耿已經疲憊不堪,連推開籬笆上的小門對他來說都是難事一件,好不容易推開了門,牛耿砰的一聲一下倒在了院落裏的地上,他的鼻孔裏也流出了血液,甚至一側的耳朵裏也有血絲流出,好在這院落裏空氣并沒有被霧氣侵染,牛耿躺在地上,貪婪的呼吸着這難得的新鮮空氣。
可還沒有喘上幾口,一陣低咽的“咕嚕”聲竟從一邊響起來。
這聲音牛耿再熟悉不過,他逃亡的日子裏,常在鄉間聽到這兇狠的聲音,那是圈養的大型惡狗看到陌生人時發出來的聲音,他曾在餓的不行的時候,翻牆進了一戶農家想去廚房找些吃的,就生生的被這種惡狗咬出了三裏多地。
牛耿幾乎确定,那狗就要撲向自己,他仰面朝上,姿勢是大大的不利,可此時再起身已經來不及,況且這樣貿然動作,除了惹怒了那惡狗更快撲上來,不會再有其他可能。
剛剛在濃霧中撿了一條命出來的牛耿全身的力氣幾乎已經消磨盡了,若是長久與這種惡狗纏鬥,他的體力必然會跟不上,最終很有可能慘死在狗嘴之下,如今,唯有一記猛拳把這狗揍暈了,讓這畜生一下知道怕頭,才能有一條活路。
如此想着,牛耿逐漸調整了呼吸,深吸慢吐,讓喘息漸漸平和下來,以便他随時能夠聽見狗的聲音,他慢慢握緊拳頭,把全身的力氣往右手拳頭上使,就在此時,那惡狗咽喉裏面發出的咕嚕聲逐漸加快,牛耿只覺着一陣腥風掃過,一個體型巨大的短毛黑狗張着血盆大口沖到了自己面前!
牛耿左手死死掐住狗的脖子,費盡全力不讓它的狗頭亂動,可這狗也不是吃素的,一嘴獠牙四處亂咬,大聲狂吠着,四個蹄子亮出利爪,在牛耿身上亂扒,牛耿身上本就有好些被樹枝剮出的傷口,被這狗一弄,傷上加傷,身上各處一陣鈍痛,左手的力氣漸漸不支,那狗頭慢慢壓了下來,騷臭味兒噴了牛耿一臉。
“啊!”牛耿大喝一聲,握緊拳頭的右手趁着狗頭離自己還有兩拳距離的時候奮力打了出去,正中黑狗右側腦袋,這用盡了牛耿全身力氣的一擊對黑狗來說,确是重創,受了這一下的狗不斷的晃悠着腦袋,像是喝醉了的人一樣,四個蹄子也不在牛耿身上扒拉,似不受控制一般,不斷趔趄着,牛耿趁此把狗往旁邊一推,那狗順勢躺在地上,抖動着雙腿,怎麽都爬不起來了。
這邊的牛耿也沒有好到哪裏去,他渾身衣服已經爛的不成樣子,滿身的血口子,有的口子甚至深可見骨,面上七竅之內,三竅血流不止,癱在地上,重重的喘息着,若此時再來上什麽危險,以他現在這樣,定是必死無疑。
好在,那黑狗倒下之後,這小院裏再沒有了別的動靜,牛耿雖起身不來,卻盡量側耳聽着,若這小院僅僅只是個荒廢的院子,那他這一趟真是白折騰了!
許久,牛耿終于聽見了別的聲音,“吱呀”一聲,像是塵封已久的木門被推開時發出的聲音,他想擡頭去看,可頸椎肩膀一點力氣都沒有。那聲“吱呀”之後,聲聲深沉的腳步逐漸靠近,那腳步聲聽上去有些奇怪,別人走路都是兩聲連貫,可這聲音聽起來,怎是三聲連貫?
直到那半截黑色檀木拐杖出現在自己眼前時,牛耿這才明白,那三聲連貫是怎麽發出來的了。模糊的眼前出現了一個人,白衣白發,矮胖矮胖的,拄着一個黑色的龍頭拐杖,像是年齡很大的樣子,正撚着胡須看着他,牛耿見狀,心中猜測這應該就是阿童說的那個老神仙,只是牛耿這會兒腦袋充血,細致的東西看不清楚,老頭長的什麽樣子,臉上神情如何,他一概不知。
“救,救……求您……救……救青兒。”牛耿迷迷糊糊,嗓子眼裏擠出這幾個字,那老頭聽了,搖搖頭,說:“你這漢子,自己命都沒了,還要救人。”
“救……他,救他……。”牛耿耳朵裏嗡嗡作響,老頭的話他也聽不清楚,只是反複重複着這句話,老頭深深嘆了一口氣,從懷裏掏了一個白色瓷瓶出來,打開塞子,倒了三粒藥丸出來,往牛耿嘴裏一塞,牛耿順勢一仰脖子,把藥丸吞了進去。
“這三顆藥丸,一顆解濃霧裏的毒,一顆止血,一顆回神,你這漢子倒是癡情的緊,算了,拗不過你,我救他便是。你這麽大個個子,我也扛不動你,你就在地上躺着吧,半個時辰之後你身上就有力氣了。”說罷,又拄着拐杖噠噠噠走回了院中草屋之中。
牛耿在地上躺着,閉目養神,約半個時辰之後,覺得手上腳上有了些力氣,便嘗試坐起來,他以地面為支點,用手臂支撐起自己的身子,好容易坐了起來,眼前的視野也更加明晰透徹,牛耿總算可以好好的看一看這藏在濃霧深處的院落。
這裏就好像一個最為普通的農耕人家,黃土坯子糊的牆,茅草和泥造的頂,院落中間有一個磨盤,磨盤凹槽之中還殘留着一些豆渣。院子籬笆上曬着一些辣椒和玉米,院裏裏還有個支架,支架上挂着一些臘肉。牛耿有些摸不着頭腦,難道這當神仙還需要自己種地的?
先不管上這麽多,牛耿掏了掏腰帶上纏着的聯絡用的煙花,拿火石點了,往空中一扔,雖白日裏煙花看不太清,可這煙花響聲驚人,留守在楊樹林之外的三人聽到這聲頓往樹林深處看去,果然看見煙花閃過,三人相互了然的看了一眼,一人随即翻身上馬,剩下二人依然原地待命。
牛耿聯絡信號一出,那老神仙也從屋內被引了出來,他看見牛耿身上的傷口已經止住了血,臉上也有了些血色,不禁說道:“到底是年輕力壯,恢複起來就是快。”
說着拄着拐杖走了過來,牛耿此時感官已恢複大半,這才看清楚了老頭的長相,他滿面紅光,鶴發童顏,一雙月牙一般的眼睛挂在臉上,一說話就有一絲笑意挂上,全然不似剛剛不願救人的清冷樣子。牛耿看的清楚,那老頭腳下有影子,正兒八經是個人,那神仙什麽的估計也是附近村民覺着老頭神秘傳出來的謠言罷了。
牛耿手撐地站了起來,拱手給老頭行了一個禮,道:“多謝老先生救命之恩,只是要救那人如今躺在床上,晚輩不敢請老先生車馬勞頓去到城裏,只盼先生能随我出了這林子,剛剛那聲信號就是晚輩通知林外等待之人,要他們把人送過來的。”
“不慌不慌,你先說給我聽,你要救下的人是什麽病症。”
牛耿不敢怠慢,細細把情況說于老者聽,老者聽罷,捋了捋胡須:“這病不難醫治,精元洩盡了,補上就可,只是治這病我要行針,外面的世界雜亂不堪,我行針最忌諱這個,你去把那人接過來,記住,只許你二人進來,別人萬不可跟着,若是再來時我看見有第三人,我可是不願救他。”
說着,老者拿了一個藥包放在牛耿身上,又從身上取了幾個小塞子遞給牛耿,繼續說:“這塞子浸透了濃霧的解藥,你塞到鼻孔裏自然不會中了濃霧裏的毒,這藥包你見到他之後挂在他的身上,也能讓他好受一些,你牽着小白,出了濃霧到了外面的楊樹林,他會帶着你走出迷陣。”老者沖一邊招招手,那全身黑的沒有一絲雜毛的大黑狗屁颠屁颠的過來了。
牛耿嘴角不禁顫抖了一下,管一只黑狗叫小白,這老頭當真是怪的很……。
“好了,別耽擱了,趕緊去吧。”把牽狗的繩子往牛耿手裏一放,老頭便回身走了。
牛耿牽着狗往院外走着,一路上比來時順利了很多,只是那狗像是記恨被它打下的那一拳似的,全程直楞楞的往前走,一片黑黢黢的狗屁股對着他,也不回頭看他,也不管他跟的上跟不上,倒不想他牽狗,反而像狗牽他似的。
楊樹林外,破村落旁,張軒親自帶着薛照青已經等在一邊,薛照青小臉煞白,相比于上午,已經全然沒有了意識,牛耿從張軒手上接過薛照青,光摟着還不夠,又用馬車上的墊布把薛照青的半截身子和自己纏在了一起。張軒亦有意跟着,可牛耿念着那白胡子老頭的話,硬是回絕了,他把兩個塞子往薛照青鼻孔裏塞好,藥包挂在他的身上,牽起黑狗,重又往樹林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