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過只有一炷香的時間,那小厮便拿了一本古籍過來,田德桂接過古籍,從中抖落出一封書信,自己卻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便直接往衆人面前一亮:這便是證據,各位長輩親眼看一看!

現今,東林一黨已經被朝廷悉數誅殺,東林黨人之中,首領的那幾個人姓甚名誰幾乎天下皆知,田德桂自以為這一族之人,看到信封上的周季候三個字便會諱莫如深,可沒曾想,和他預想的一片嘩然不同,這整個祠堂之中,看着他的薛氏族人卻滿是不解和疑惑。

“這信……,有何不妥?”薛家叔爺撚着白須問道。

“這不是很明白麽,薛老先生,這是薛照青寫給東林黨首領之一周季候的信啊!”

“這位田……先生,你是否搞錯了,這分明就是我家照青寫給家中父親的家書,你為何說是謀逆之信?”

“什麽?!”田德桂這才把信收了回來,眼見着那封幾乎一模一樣的信件上面,信封上卻寫的是:父,薛乾親啓幾個端正的字體。

“這,這……”田德桂一時堂皇,驚的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拿着一封家書就說我是東林黨人,田舅爺未免也太過兒戲了!”薛照青冷笑道。

“是你,一定是你,把那封信偷走了!”

“哪封信?莫不是,這一封?”薛照青說着從懷裏抽出一封棕褐色的信封,信封邊角磨損的有些厲害,一看便是有了一些時日了。

田德桂定睛一看,果然是他之前僞造的那一封信,想都沒想,直接嚷到:“居然提前去我屋內偷信,分明就是做賊心虛!”說罷,伸手就要去奪那封信。誰料還沒碰着薛照青的袖子便被一堵黑壯無比的牆頂的彈了回去。

“你!”田德桂被頂的一個趔趄,連連後退了幾步。剛想撸着袖子動手,卻見牛耿一臉兇狠的看着自己,心中頓時生怯,再也是不敢向前,只在原地惡狠狠的瞪着二人。

“如田舅爺所說,那麽這封信便是你口中所說我親手寫出的謀逆之信?不會有錯?”

“正是!”

“那好,今天當着薛家這麽多族人長輩的面,我薛照青也不藏着遮着,請各位叔爺長輩看看,這封信到底是不是我寫下的?!”

說罷,直接把信遞到了薛富的手裏,薛富仔細看了封面的幾個大字,這字體風韻乍一看來的确是薛照青所寫,可若細細斟酌比對,似乎又有什麽不同。薛富雖識的字,但畢竟造詣不深,單獨這麽辨認卻有難度,他辨識不得,便将信件遞給了祠堂上八仙椅上坐着的薛家長輩們。

那些長輩之中雖有人看過薛照青的筆跡,卻因不夠熟悉也難能辨識,那薛家最年老的叔伯說道:“那位,田……先生,能否把你手上照青寫過的家書拿過來,我們對比一下,好識真假。”

“這……?”田德桂猶疑,手上這封家書真假未知,此時交出去于自己不會有什麽好處。

“怎麽,舅爺在擔心什麽?!”薛照青在一邊似乎是在說風涼話,他不經意的甩給牛耿一個眼神,牛耿心下了然,趁田德桂晃神之時,一下把信奪了下來。

“這封信的确是照青所書,可至于為什麽到了田舅爺的手上,我可就不知道了。”薛照青悠然的把信一點點的拆開,牛耿擋在二人之間,攔的田德桂死死的。

“請各位長輩對比一下。”薛照青說着,便把信雙手遞了過去。

有了這一封信在手上,孰真孰假便一下分清,兩封信雖筆跡極其相似,可那□□在對比之下便有着顯而易見的差距。

薛照青的字,端秀之中似有風骨,如傲雪梅花,美而不嬌。而這份僞造之信,卻毫無骨架,像落雨春泥,綿軟不堪。

“這信,卻有貓膩,的确不是照青所寫,這位田先生,老身還想問你一句,這信你是從哪裏獲取而來?”

“我,我。”田德桂憋的滿身冷汗,渾身通紅,正語塞之時,卻聽薛照青說道:“這信,怕是田舅爺拿着我寫給家裏的家書臨摹而來的吧。”

“你有何證據這麽說?這信……這信是當時你在清遠書院時有人塞到我房間之內的,誰知道是不是你在書院裏得罪了什麽人,別人借着我的手要趕走你呢?!”田德桂情急之下慌亂攀咬。

“我有什麽證據?!”薛照青微微一抿嘴角,繼續說道:“各位長輩,各位族人,前幾日的時候,我和牛耿大哥一同在三原縣縣城之外遇見了一個外鄉人,這外鄉人遇見我們惶恐無比,認為我們是來索他性命的,我們二人奇怪,反複盤問才發現了一些事情。現在,照青想把這外鄉人帶進祠堂之中,由他親自說說,咱們這位舅爺不為人知的本事。”

幾位長輩相互看了一眼,微微點頭,算是許了薛照青。

聞言,薛照青看看牛耿,牛耿略一點頭,徑直走向祠堂門口,從門外帶着一個衣衫褴褛的人走了進來。

祠堂之上的田德桂細細看了,臉色一下陰沉了下去。

“田舅爺,看到同鄉,為何是這種臉色?”薛照青問道

“此人是誰,我并不認得,你休要随意找個人來便來栽贓嫁禍于我!”

“他半句話都未說出,你又怎麽知道他是要栽贓嫁禍你?”薛照青冷哼一聲。他走到田德康身邊,對他說:“你說出之前對我們說出的話就好,事後,我必保你周全。”

田德康有些膽怯的看看薛照青,他的餘光撇到了田德桂身上,後者的一對利目像是剜心的刀子一般射了過來,吓得田德康慌忙轉過身去。

“各位爺,小的,小的名叫田德康,是田德桂的同鄉。因知道田德桂的一些陳年往事,原想借着這些事情對他要挾,換取一些錢財過活,沒曾想反被他教訓了一遍……。”

“各位薛家的長輩,這人本就是心術不正的小人,薛家大少爺拿這樣一個人出來到底是何用意?!”田德桂仍然毫不放棄,垂死掙紮着。

“各位老爺,我雖有要挾田德桂的心思,可我所說的話句句都是真事,若各位老爺不信,聽完之後可以派人去靈水縣随便找人問問,田德桂他自小就會臨摹字體和畫像,尤其是字體,常常能以假亂真,若非對書法了解特別多,或對原來作者字體十分熟悉,都難以分辨的出,他靠這個本事在我們靈水縣附近騙了很多的鄉紳財主,随意一打聽便能知道。”

衆人聽罷田德康所說,祠堂之中頓時一片議論,坐在祠堂之上的薛家長輩們早已心中了然,道:“如此一說,這事情怕是明白了,這位田先生,你可還有什麽話好說?!”

“……”田德桂渾身冷汗,幾乎動彈不得,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女人的嗚咽聲竟從祠堂一側漸漸傳來。

這聲音越來越近,衆人聽的也越是清楚,那聲音哀怨悠長,仿佛天上的歌姬哭訴自己坎坷多磨的一生。

此聲一起,薛照青和牛耿便相視雙雙冷笑了起來,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

薛家二夫人此時正掩面往祠堂正中而來,她本就生的嬌媚無比,再梨花帶雨的哭泣一遭,祠堂之上不少男人便起了憐愛之心。雖說薛家祠堂一向不許女人進入,可如今這情境,外姓人都進來了好幾個,一個本家的夫人過來,看守的小厮自然更不敢阻攔了。

只見這二夫人不去管臉色鐵青的田德桂,不去管呆若木雞的薛照文,反而徑直往薛照青身邊走去。

“照青,我的照青啊,你居然還活着,姨娘以為你死了,就差要給你辦喪事了。你既然活着,為什麽不回家來,你可知道你爹,因為念着你,都病倒了!”說罷便又是一番梨花帶雨,哭的下面男人的心都酥了起來。

“姨娘,照青之所以回不來,還不是拜我那舅舅所賜。”薛照青冷冷的看着她,眼底卻沒有半分感情。

“照青你這麽說,是懷疑,姨娘和這人所謀之事有關?”薛田氏一邊用手絹掩着臉,一邊委屈的哭着。

“照青不敢,只不過照青在外這些時日裏,看了很多東西,聽了很多東西,知道了所見并不一定為真,正如姨娘您說,若不是仗着和姨娘的關系,他田德桂又怎麽敢在我薛府橫行霸道?”

“你身為嫡長子流落在外,你爹病來的突然,照文他又難以獨成大事,姨娘一時慌了心神,才讓這娘家舅舅留在這裏,裏裏外外也好有個幫襯,可沒成想,知人知面不知心,姨娘也是被這厮騙的好慘!”

田德桂剛想再多說什麽,卻被薛田氏一記眼刀給擋了過去,頓時不多言語,只低頭站在一邊。

薛照青在一邊看的真切,看來薛田氏是打算舍車保帥了,如今,田德桂的罪名已然坐實,可這些事情牽扯不到她和照文,若沒有十足的證據證明她和娘家舅舅共同謀害薛照青,那按照薛家的家法,薛家的族人還真是動她不得。

薛照青眯着眼睛細細盯着薛田氏看,看的薛田氏全身發毛,她趕緊說道:“照青,這是怎麽了?難道信不過姨娘不是?”

“照青不敢,照青年幼喪母,這麽多年以來,若不是姨娘照顧,哪裏會有今天的照青,所以照青知道,姨娘并不會加害于我,可是……。”薛照青微微一頓,緊接着,尖利的嗓子似乎像是有刀鋒劃過一樣,音調一下便高了上去:“只是照青不明白,為何姨娘能夠狠下心來,謀害陪伴自己多年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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