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想你陪我一起死
謝羽笙伸手輕輕彈了一下薛因夢光潔的額頭:“看什麽,是不是羨慕人家手巧?”
薛因夢翻了個白眼往他肩頭蹭,她抓住他的衣袖一角道:“不羨慕,因為我有你。我的生活技能雖然差了點,但我會的東西可不少,而且我會的東西她不會,你也不會。”
“有什麽是我不會的。”
“語數外理化生。”
謝羽笙:“……”
“不會吧。這些東西只有我會,我還會唱歌跳……廣播體操。”她要不收得快,那個“舞”字就出來了。
“你上次唱的那歌,是寫給誰的。”謝羽笙漫不經心地問道,說起來,他對那歌的詞兒十分在意,心裏一直埋着個小九九。
薛因夢轉着靈動的眼珠子,狡黠道:“你猜?”
“我猜你是皮癢了。”謝羽笙佯怒道。
“那你想怎麽樣。”薛因夢說得自豪,眼波流轉,“我現在是要什麽都沒有,要命就有一條。”
謝羽笙倒是被她這句話給逗笑了,他一笑比火堆上的光還亮幾分,“那巧了,我就要你這條爛命。”
她沒好氣地拍了他一下,撇着嘴道:“你怎麽說話的呢。”
孫秋桐自顧自轉着手中樹杈,面上有層火光在跳動,他們倆之間的對話她聽地一清二楚,這就很讓她為難,也很讓她羨慕。
也不知她何時才能與雲朗哥哥能如此相處,鬥嘴也好,依偎也罷,什麽都行。
“你們倆別調情了,過來嘗嘗我的手藝,我沒烤過兔子不知輕重。”
薛因夢對上孫秋桐手裏的烤野兔直流口水,好香,香地讓她欲罷不能。她腦中忽然想起一句話來,一想便笑,一笑便停不下來。
Advertisement
“你笑什麽?”孫秋桐不解,她這笑莫名詭異。
“兔兔這麽可愛,你怎麽能吃它呢。”薛因夢掐着嗓子,用了個嗲嗲的聲線。
孫秋桐:“……”
謝羽笙冷哼:“應該用來生炒?”
“對,還得多加點辣椒,教主懂我。”薛因夢挽着謝羽笙到火堆前坐下。
孫秋桐:我覺得自己跟他們在一處就是個錯誤。
三人分食一只野兔,薛因夢吃得津津有味,滿嘴油光,她見孫秋桐一直默不作聲便問了一句:“秋桐,你想梁雲朗了?”
孫秋桐擡頭,脫口而出:“廢話。”
“那你去一邊想?”
“……”孫秋桐直起身子,哭笑不得道:“你還真是忘恩負義,要不是我你們逃得出來?”
薛因夢大力咬了一口兔腿,嚼碎吞下後,她搖着頭道:“不一定,我想了三個辦法,只不過你這個最好用。”
“你的心眼讓我甘拜下風,走了這幾日,我們明日該到拜日山了吧?”
“嗯。都早點休息,趕最後一天路。”
“那便好。”
孫秋桐去溪邊洗了把臉後睡在火堆一邊,謝羽笙與薛因夢睡另一邊。
野林裏的夜色靜地可怕,但露天睡有露天睡的別樣滋味。
等孫秋桐安然睡去後,薛因夢緩緩靠近謝羽笙,有個問題在她心裏憋了幾天,她一定要問。“教主,你真的沒有兄弟姐妹嗎?”
謝羽笙正靠在樹幹上淺眠,她一說他便睜開了眼,燦然的眸中有簇火苗在燃燒,“你想說什麽?”
“我覺得你和一個人長得有點像。”
他看着面前少了一半柴火的火堆,淡淡道:“我曾經有個雙胞胎哥哥。”
“真的?”薛因夢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猜對了,梁雲朗是謝羽笙的哥哥。不過他們倆看起來不是特別像,應該是異卵雙胞胎。
謝羽笙側過頭:“怎麽,你好像對這件事異常有興趣,看出什麽了。”
“你一定知道我想說什麽,你這個哥哥,跟我和秋桐都有關系是不是。我那天看到你看他的表情了,欲言又止,你以前都不會這麽看他。”
一陣夜風吹過,薛因夢不由哆嗦了一下。
他擡手将她摟入懷中,細不可聞地應了一聲,“嗯。”
梁雲朗,不,是謝羽筝。他們之間的誤會一兩句話說不清楚,他自小長在乾鼎山莊,怕是不會認他。
“你們……”
“睡覺。”
午後,豔陽高照,山道上熱氣彌漫,成群結隊的駿馬奔騰而過,揚起一片塵土。
駱回遙為首,領着數百人日夜兼程趕往拜日山,走的全是小道,勢必超在展戈之前。
上千鐵蹄踏碎泥地,長鬃飛揚,一匹匹駿馬奔過淺溪,濺起大片水花。
三個時辰後,衆人整裝休憩,下人來報,“二少爺,盟主已在趕來的路上,他吩咐你先帶人上山。”
“嗯。”駱回遙獨自站在溪流邊,面容冷峻,眉心微低。潛伏六年,他等報仇這一日等得足夠久,是時候該做個了斷了。
黑夜裏,烈風拂面。
“大家再忍忍,明日便能到拜日山。”
“好,殺魔教!為幫主報仇!”
“殺盡魔教妖人!”
“一個都不放過!”
路上衆人士氣高昂,幾十只骊馬仰天長嘯,其聲如驚雷震天動地,然而駱回遙的心卻冷到了極點。明日日落之前他們便會到達拜日山,屆時他會手刃自己相交多年的兄弟,但他不得不這麽做。
翌日申時,衆人到達拜日山腳。
前方一條拜日街上人聲喧嘩,此起彼伏的叫賣聲不絕于耳,滿目的攤子擺地整齊。
駱回遙坐在馬上緩緩前行,這街的每一處他都熟悉,盡管他再三打磨那顆報仇的心,可一看到這些人,這些熟悉的景物,他依舊忍不住心軟。
比起乾鼎山莊,拜日山更像他的家,拜日教裏的兄弟也更像他的親人。
然而他是梁峥的義子,他與謝蒼海有着血海深仇。若不是他,爹娘不會慘死。他腦中再次想起那日娘親自刎在身前的畫面,一遍又一遍地想,想到自己的心堅如磐石。
“駱哥哥,你回來了?”迎面跑來個小女孩,聲音清脆,大約五六歲的模樣,眼睛睜得大大地,笑地甜甜的。
駱回遙沒回話,握着缰繩的手緊了又緊。
任陽谷谷主擡手一拂,只見一把十寸長的短劍直往小女孩心口飛去。
“啊!”
“唰”,駱回遙出手,一劍挑開了短劍,“她是無辜的。”
小女孩吓得夠嗆,拔腿便跑,“娘親娘親,有人要殺我!”
“駱少俠,切莫婦人之仁。”
“你們聽着,動這條街上的人便是與我為敵。”
一行人穿過長街到達拜日山入口,暖洋的日頭還沒完全落下,天際霞光一片。
拜日山從來都是個欣賞落日的好地方,曾幾何時,他總一人在山頂看落日,而如今他卻要親手毀了這個回憶。
“駱少俠,我們何時上山?”
“現在。”某位少俠不耐煩的聲音打斷了駱回遙的糾結,将他從昔日時光裏扯了出來。
日頭落盡,絢麗的晚霞消失,天空成了鉛灰色,一刻比一刻暗淡。滿天白雲漸漸地被鉛灰色溶蝕,黑夜即将來臨。
棄馬上山,數百人在駱回遙的帶領下穿過一道道機關,這些機關的解法駱回遙了如指掌,大部分是謝羽笙與展戈所教,還有一部分是幾位壇主所教。
他們誰都沒錯,錯的是命運。
拜日山山腰分布着六個神壇,呈六芒星排列,素來有六位壇主鎮守,想暢通無阻也沒那般容易。
駱回遙在拜日教待了這麽些年,自然對幾位壇主的武功路數一清二楚,破神壇登上山頂不過是時間問題,他将所有人馬分為六路各自上山,壇主由他與幾位掌門對付。
衆人沖天破祭壇時,四周血光濺起,到處都是厮殺聲,血腥的鐵鏽味充斥在整片空氣裏。
一張張熟悉的臉在眼前倒下,滿眼的不可置信,駱回遙始終都是那副木偶一般的臉,手下動作并未慢一分。
盡管有不少教衆沖上來阻止這群所謂的正道人士,但他們大多不是對手,駱回遙帶來的全是乾鼎山莊的好手,随他而來的人裏不乏一些武林高手,更有幾位掌門級別的人物,武力值足夠高。
一時間,拜日山上血光沖天,所有人都殺紅了眼,已然看不到昔日那片其樂融融的模樣。
拜日山原本很美,但今晚一過,它便會不複存在。
幾輛馬車緩緩駛過木橋。
“大家快跑啊!”拜日山腳下的人紛紛開始收拾行李,街上到處都是尖叫聲和哭喊聲。
展戈心頭一冷,急忙推開門跳下馬車,順着晚風,他隐約能聽見拜日山上的刀劍聲。
糟了,他們來遲了,他已經帶人上了拜日山。
冬茉舞和樓微雨随後跳下馬車,兩人見這可怖的景象下意識對望一眼,心頭那點不安越來越濃。
“他,是他……”樓微雨的臉在一瞬間褪去血色,差點站不住身子,好在冬茉舞及時扶住了她。
“副教主。”一名教衆滿是鮮血,踉踉跄跄往展戈撲來,他身中數刀氣息微弱,“副教主,大護法,大護法,他,帶人殺上山了……”
樓微雨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微雨。”冬茉舞跟着蹲了下來。
“我沒事,讓我看看他的傷。”樓微雨上前為奄奄一息的教衆把脈,然而他身上的傷實在太重。
冬茉舞低頭盯着那名教衆的臉,之前她對駱回遙的身份還只是猜測,而眼前有人告訴了她真相。
“副教主,快去救……”他一口氣沒上來,雙手無力地垂落在地上。
“我一定會救他們,你去吧。茉舞微雨,你們倆快找地方躲起來。”展戈緩緩合上那名男子的眼,鋒利的眉骨攏起,眸中射出一道寒芒。
駱回遙竟如此不近人情,真帶人屠殺拜日教。
“不行,我必須去。”樓微雨斬釘截鐵道。
冬茉舞附和道:“我也要去,拜日教是我家,我已經逃過一次不會逃第二次。”
展戈怔怔地看着兩人,喉間被憤怒堵地說不出話,“好,我們一道去,若保不住拜日教便一起死。”
“副教主,還有我們。”身後幾輛馬車上的教衆陸陸續續跳了下來。
展戈顫聲道:“好。”
那邊混戰焦灼,這邊薛因夢三人還在一處小道上,不過距離拜日山腳并不遠。
“到了。”謝羽笙勒住缰繩,不知為何,來的路上他心口總盤着一股不安,似乎有什麽大事在預示。
孫秋桐英姿飒爽地坐在馬上,經過幾日奔波,她面上少了點傲氣,平易近人許多。
“嗯,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當紅娘的感覺還不錯。”她轉過身來,鄙夷地看着兩人,“謝羽笙,雖然我這次幫了你,但日後見面我們還是敵人,我對你不會手下留情。”
“啧啧啧,你打得過他麽,拿頭打?”薛因夢白了孫秋桐一眼,她怎麽還把他們當魔教,腦子油鹽不進。
這事說起來得梁峥負責,他就是傳銷頭子,天天給他們洗腦,她在乾鼎山莊跟她說了幾百遍也沒讓她對拜日教改觀。
“我日後還你一次。”謝羽笙目視前方說得心不在焉,他此時只想盡快上拜日山。
“不用,你們離開就算是還我的情了,就此別過。因夢,四個字送給你,後會無期。”孫秋桐調轉馬頭往回跑,她急着去見梁雲朗,也不知他有沒有在擔心她。
“拜拜。”孫秋桐走遠,薛因夢呼了口氣轉向謝羽笙,“教主,怎麽了?有什麽不對?”
謝羽笙斂眉沉聲道:“我們快走,也許梁峥已經到拜日山了。”
“不會這麽巧吧。”薛因夢勒着缰繩驅馬跟在他身側,但願梁峥還在路上。
此時本該是拜日街夜市最熱鬧的時候,然而山腳下的人瘋了一般地跑着,道上一片狼藉,什麽地攤都撤了。
“他們這是……”薛因夢見着這猶如末日來臨的場面時也是吓了一跳,難不成梁峥真帶人上山了。
不對,拜日山上不是有很多機關設着麽。應該是駱回遙帶人上了山。反正她不信梁峥能闖過所有機關,要是可以他早上了。
“我們換條路走。”謝羽笙拉着薛因夢走小路繞到了拜日山山後。
拜日山的背面與前面不同,山壁陡峭,光禿禿的,基本上沒什麽東西,只有幾條長長的藤蔓垂挂下來,每一根都比手臂要粗,足夠承受兩個人的重量。
謝羽笙上前拽住其中一根藤蔓使勁往下拉了拉。
“教主,我們現在是要爬上去?”薛因夢擔心看着謝羽笙,他的臉在夜色裏異常慘白,還有隐約的焦急和心痛,從不見他有過這表情。
看到前頭那景象,他早猜到發生什麽事了吧。沒想駱回遙還是選擇了複仇,更沒想到的是,他會帶人上拜日山。
“嗯。”謝羽笙轉過臉來,定定地瞧着薛因夢,“你在這兒等着,我先去開機關,然後拉你上去。”
“等等。”薛因夢一把按住了謝羽笙的手,她一路上都沒見他用過武功,心頭一直有種不祥的預感,那日孫秋桐在旁她沒繼續問。盡管孫秋桐不會傷害他們,不過她還是留了個心眼。
“怎麽?”謝羽笙回身。
薛因夢哽咽道:“孫秋桐不在,你老實告訴我,你的武功是不是,廢了?”
謝羽笙輕笑一聲,擡手寵溺地捏了捏薛因夢的臉,“什麽時候變地這般聰明了?”
“我本來就不笨,我要是真笨你會喜歡我麽?”
“誰知道呢。”他牽起她的手,清冷的聲音裏夾了一分溫柔,“夢兒,我想你陪在我身邊跟我一起死,你會怨我麽?”
薛因夢含笑搖搖頭:“不怨。教主,我雖然是一個很怕死的人,但一想到你上去之後會永遠見不到你,我忽然覺得死也不是那麽可怕。你盡管帶我去,我就喜歡你這麽自私。”
話是這麽說,可她還真不一定會死。畢竟劇情都走到這兒了,而且他對她的好感度也高,通關沒問題。當然,要死就一起死,反正他死她也會重開一局,從本質上看沒什麽區別,那還不如一起狗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