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送錯新娘

謝羽笙手腕一翻收劍入鞘,銀光如練,他睥睨着衆人站起身來,在一群高低起伏的驚嘆中離開酒桌。

衆人各自使着眼色,通氣後便一齊跟了上去,誰料謝羽笙倏地橫劍回身,衆人大退一步,谄媚道:“教主走好,今夜月色也好,莫負良宵。”

濃雅的眉峰一挑,謝羽笙哼了一聲将碎夢搭在身後,快步離開議事大殿,他是蠢貨才跟他們在這裏耗。

“壇主,我們還跟不跟了?”

“我不敢跟。”

“沒事,還有副教主。”

謝羽笙一走,衆人的翹首企盼全落在了展戈身上,幸好今日有倆教主成親,一個鬧不成還有另一個,更何況冬茉舞乃江湖第一美人,今晚定是傾城動人,一定得飽飽眼福。

“副教主,你看我們……”

展戈一拍桌子憤然起身,大義凜然道:“我不同意,我這個人你們是知道的,原則性的東西不能讓,鬧洞房是陋習,純屬浪費時間,你們有這閑工夫不如回房提升提升自己的功力,別每次都指着教主回來救你們。作為習武之人,把武功提上去才是當務之急。”

衆人一聽這話登時扭曲了面龐。

展戈一番話說得是有道理,然而大家情不自禁想捶他,都什麽時候了,竟說這麽正經的事兒。他們單身漢不是人嗎,沒成家已經夠慘了,居然還被人在傷口上撒鹽。

這怎麽能忍,絕對不能忍!

左山寺走到一半放下酒壇子道:“行行行,我們不去教主那兒了,我們去副教主院。”

“去副教主那兒鬧洞房!”有人發話,一群人便跟着開始起哄,拜日教裏人多,來的正道人士也不少,大概是展戈說的話取得了反效果。

“你們!”展戈捏着酒杯一臉痛心疾首,自己做事果然還是欠考慮,如今被人為難也是免不了。

“副教主別廢話了,快走啊,早鬧早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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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推着展戈往大殿門口走。

朦胧而旖旎的夜色,伴着素夏的夜風,似乎有花香襲來,晦澀地飄蕩着。

謝羽笙邁着快而不輕的步伐行至教主院,不得不承認,他心頭此刻還真有些說不出的局促。他鮮少做沒把握的事,但眼下不是有沒有把握的問題。

她會乖乖等自己回房麽,一定不會。

他想起她在拜堂時的表現,指不定在暗中搞了什麽小動作,他得提防着點兒。

“見過教主。”教主院外的守門人和侍女見謝羽笙過來連忙躬身行禮,頭壓得比平日低不少,只因他們全瞧見了進來的新娘是誰。

“嗯。”謝羽笙這時倒沒注意幾人的古怪,他如閑庭信步般地往裏頭走,心口随着步伐跳動,跳出一下下的慌亂。

這個慌亂,大多來自于她。

新房外只站着兩名侍女,見謝羽笙出現後躬身打開房門。

從議事大殿出來的人并不都去了副教主院,還有幾個不怕死的來了教主院,當然留下繼續喝酒的也不少,畢竟并不是每個人都有鬧洞房的癖好。

來教主院的勇士沒一個敢直接進門,只能憑着詭異的姿勢趴在門外偷聽,可能對于他們來說,聽牆角也是一種享受吧。

“我們盟主平時不是挺能鬧的嗎,怎麽這會兒沒動靜了?”

“再怎麽鬧也是女人,女人做新娘子都羞。”

“她羞得起來?”

“夫人前幾日還說要安排個什麽相親大會,我等單身漢望眼欲穿,山上女人實在太少了。”

“咋地,你們拜日教不收女人?”

“哪個女人喜歡上來做殺手,最重要的是教主不喜歡收女人。”

日日訓練接任務,正常教內弟子根本沒時間找女人,何況拜日教在江湖裏的名聲又不好,找一個情緣更是難上加難。

謝羽笙聽得外面幾人的談話,順手便關上了裏間房門。想聽他的牆角,門都沒有,窗也沒有。

今夜良宵太短,他先不計較。

“鬧洞房咯……”

展戈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回新房,想鬧洞房的人大多來了他這兒,數百人魚貫而入,副教主院裏一下子擠滿了人。

此時坐在榻上醞釀感情的薛因夢完全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來鬧洞房,要是想到,她可能也不會來這麽一出。

她雖然臉皮厚了點,但終歸還是要臉的,人太多不好意思。

過了會兒,只聽“哐當”一聲,展戈推門而進,緊接着就是一片嘈雜的男聲,夾雜着幾句“嘿嘿嘿”的笑聲。

薛因夢一聽這人聲,來者少說也有一百個吧,感覺自己要玩脫。

“展副教主,你可是娶了我們江湖中的第一美人,豔福不淺啊。”

“我們副教主也是個有福氣的人。”

“快快快,讓副教主掀了蓋頭,我們要一睹江湖第一美人的風采。”

薛因夢在紅蓋頭下翻了個白眼,怕是要讓他們失望了,這裏坐着的人可不是冬茉舞。

展戈雖不願這些人來鬧洞房,可這些話卻聽得他有點得意,終究是他娶了冬茉舞。

他秉着氣,慢慢朝床上的新娘走去,深邃的眸中拂動着缱绻柔情。

龍鳳紅燭燃地正旺,她穿着紅如烈火的嫁衣,安靜地坐在喜床上等他,這一幕與他想象中的畫面相差無幾。

他有一腔還未說出口的話想同她說,說自己在那些日子裏的等待和無奈。

今夜是美,不過這些人杵在這兒當真礙眼,問題是他還趕不走他們。

六名侍女笑盈盈地站在喜床邊,每個手裏都捧着洞房禮儀用具。

第一位侍女朗聲道:“請新郎挑起喜帕,從此稱心如意。”

展戈按捺着即将溢出嘴角的喜悅,擡手取過托盤上的撐杆往前伸去,彎彎的鈎子勾上紅蓋頭的一角,他喉間一動,手上用力,随着蓋頭被一寸寸挑起,新娘的真面也逐漸露了出來。

“喝!”衆人不期而同倒吸一口冷氣。

“噗!”展戈一見新娘是薛因夢,觸電般地扔了手裏的秤杆,其他人什麽表情他不知道,但他的臉是真綠了。

“夫……夫人?”教衆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極度不自信地以為自己眼花了。

“我沒看錯吧?”

“我好像也看錯了。”

“我們都看錯了?”

幾人試探着喊道:“盟主?”

薛因夢撩起蓋頭,讪笑地看着衆人,“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驚喜!意外!刺激!我內傷了!”展戈說完雙眼一黑,往後連退幾步倒去,好在衆人一起扶住了他,将他推着重新站了起來。

“夫人,你怎麽會坐在這裏?”

“你在這裏,那隔壁?”

看着衆人跟見了鬼一樣的驚悚表情,薛因夢滿意地拍了拍喜服起身,“哦,應該是喜娘不小心把我和茉舞姐姐扶錯了,聽到你們的聲音我才反應過來。我也是受害者,你們不用怎麽驚訝吧。”

“你……”展戈一臉殺氣地指着薛因夢,他成親跟造孽有一拼。

薛因夢故作嬌羞道:“和你拜天地的人又不是我,別這麽看着我,教主會吃醋的。”

衆人想到謝羽笙時渾身一抖,“夫人,你怕是要害死我們。”

謝羽笙關上裏間房門剛走一步便覺不對勁,這人太過安靜,而她從來都不是安靜的人。

他皺起冷冽的眉心,直直看着床上端坐着的新娘,她在玩什麽把戲。

對方的腳步聲一點點靠近,冬茉舞的手在廣袖中握緊,她的心跳也越來越快,忽地有些後悔答應薛因夢要玩這出戲。

教主為何不出聲,按着他們平日相處的方式不該如此。

不過這場景倒是跟她兒時想的差不多,她從五歲起便喜歡他,喜歡了十三年,如今自己真坐在這喜床上,反而不是如願以償了。

謝羽笙走到一半停住,俊臉一沉,渾身上下散發着嚴冬裏的料峭。是他太縱容她了,居然在今晚跟他開這玩笑。

他随意擡手一拂,掌風直接帶起了紅蓋頭,翩然跌在喜床上。

毫不意外,他見到了冬茉舞的臉,冬茉舞的臉絕對稱得上清麗無雙,可問題是,她不是他的新娘。

謝羽笙淡淡道:“是她出的主意?”他內心的狂然近乎火山噴發。

“是。”冬茉舞盯着謝羽笙瞧了會兒,他比想象中要冷靜許多,還是說他事先知道了此事。

不對,他要是事先知道幹嘛還掀她的蓋頭。他此時掀她蓋頭,她心頭油然生出一種別扭。

謝羽笙轉身道:“我送你去隔壁。”

“嗯。”冬茉舞拿起紅蓋頭跟在謝羽笙身後走出教主院,她心想,不知展戈看到新娘是薛因夢時有什麽表情。

她迫不及待想知道。那邊應該更熱鬧才是。

果不其然,他們倆沒走進副教主院便聽到了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估計是展戈掀了薛因夢的蓋頭,大家都懵了。

衆人見謝羽笙到來紛紛噤聲讓出一條道,這個時候需要降低存在感。

“參見教主。”

“嗯?”薛因夢一聽那兩字像是被人紮了一針,猛然往後退了一步。他比她預想的要來得快,不過看他這臉色,大概率是其他人沒事,她要有事了。

她來這出也就想氣氣他,回報一下他之前氣她的那份。

你騙我一次,我騙你一次,這樣才算公平。

謝羽笙踏進新房沉聲道:“還不給我出來。”

任由誰都能聽出他話語中的怒氣,宛如鋒利的長劍掠過,冷地人直打哆嗦。

“哦。”薛因夢不慌不忙地提起裙擺,邁着嬌俏的小碎步走到謝羽笙跟前。

一對上那張陰雲密布的臉,她有種他要當場鎖她喉的錯覺。“教主我……啊!”

謝羽笙一把拎起薛因夢直接從圍牆上跳了過去。

“看教主這臉,夫人要完。”

“幸好教主沒找我們麻煩。”

冬茉舞拿着蓋頭婷婷而來,蓮步輕移,耳邊琉璃搖地清脆。

“真美啊。”

“不愧是江湖第一美人。”

“不管見多少次,她還是美。”

展戈見冬茉舞過來,心頭不由松了一口氣。她竟也跟着薛因夢胡來,太不像話了,他今晚非要好好教訓教訓她。

“茉舞。”

項空鏡覺着冬茉舞走得太慢便伸手将她推了過去,展戈順勢接住她抱滿懷,衆人陸續退出房間。

“走,大夥兒喝酒去,今夜不醉不歸。”

“先倒下誰是孫子!”

一群單身漢遠去。

“你怎麽也開始跟着薛因夢鬧了?”展戈牽着冬茉舞往喜床上走。這蓋頭定是教主掀的。一想到那畫面,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冬茉舞自知有錯低頭不語。

“坐下,我重新掀一次。”展戈拿過她手裏的蓋頭蓋在她頭上。

“嗯。”蓋上蓋頭後,她彎了彎嘴角。

他撿起被自己扔了的秤杆走向喜床,緩緩挑起她的紅蓋頭。豐潤的下巴,櫻花似的朱唇,秀美的鼻子,再是一雙清冷的眼,眼底泛着羞意,容顏姝華絕麗。

他娘子真是天仙下凡。

“茉舞,你今晚真美。”

冬茉舞不禁側了側臉,他這般瞧她,她面上燒地慌。

展戈撩起喜袍在她身側坐下,他轉過她的雙肩,柔聲道:“茉舞,我發誓,我會一輩子對你好,不會讓你後悔選了我。”

冬茉舞羞地不敢看他,只低低應了一聲,“嗯。”

他牽起她的雙手,十分鄭重道:“在我們喝交杯酒之前,你先答應我一件事,這件事非常重要。”

她擡眸望他,稍有暖意的眸子裏帶了一絲不解,“什麽事?”

展戈的臉随即從溫柔變成猙獰,一想起剛才那場面,他差點被氣暈過去,“以後不能再聽薛因夢的話,千萬千萬不要受她影響,我不是教主,再來一次我的內傷要複發了。”

冬茉舞忍不住噗嗤一笑,燦地宛然雪地裏盛放的紅梅,“是麽?”

“是。不說她了,別浪費時間,我們喝交杯酒。”他起身拿過交杯酒遞到她手中。

她接過酒杯輕聲道:“好。”

兩人手腕扣過手腕,低頭将酒杯中的酒水喝盡。他癡癡地望着她,仿佛自己等候千年第一次見她。

龍鳳紅燭在新房內歡快地燃燒着,猶如戀人之間道不盡的絮語。

紅帳簾自動拉上,然後就是不可描述,自行腦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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