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人群哄然。
那懂酒的酒客此時站出來說:“諸位, 有道是好女難求,佳釀難得。如此極品的女兒紅,休說一勺百兩, 就是二百兩也有的是人不嫌貴,三百兩照樣被買空你們可信?”
有人說是這個理, 有人不屑嗤之。
酒客繼續說道:“說白了,這酒也不是尋常人能消受的起的,諸位不滿意, 不買就是了,那不是還有便宜的酒嗎?那酒也不錯的。”
他說完,谄媚的拱拱手,“小娘子,在下平生好酒, 難得遇到這般佳釀, 勞煩你給我打一勺,我就在這兒喝。”
文羽穆笑了笑,道:“閣下客氣了,我說過請閣下品嘗一番,說話算話, 這第一勺酒, 我送你了。”
那人大喜, 鄭重的一揖到底, “多謝了。”
文羽穆招呼小二取個酒樽過來,打了滿滿一樽,配一個小盞,放在托盤上端到他選的座位上。
小二受過訓練,此時見機道:“客官, 咱這裏還有各色涼菜鹵味,小炒點心,都是咱們老板親自定的味兒,原料都是新鮮上好的,您要來點配酒嗎?”
“要,當然要,給我來兩葷兩素,一碟子花生米。”
“好嘞。”
那人坐在座位上,搓了搓手,難耐興奮的給自己倒了一小杯酒。
他輕晃一下酒盅,陶醉的深吸一口,“好酒,色美,香醇。”
一口飲盡,他不禁大贊,“好,好味道!”
他喝的渾然忘我,那酒香又實在誘人,又有人被勾起了酒蟲,忍不住打了一勺。
還有許多是很想喝,但苦于沒有銀子,只好要了普通的酒,就着那頂級的香味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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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來,竟是空前的成功,真應了那句酒香不怕巷子深。
香醇濃郁的女兒紅,令許多甚至是遠遠路過的人都被吸引了了過來。
待到打烊時一算銀子,收入竟有八百九十兩。
其中六百兩是賣極品女兒紅所得。
除去各項成本,淨利潤足有七百六十兩。
奢侈品,當真是暴利。
小滿驚喜滿滿,回來時好生吹虛了一番今日場景,薛亦聽的津津有味,還不停地追問,“然後呢?”
小滿于是又一頓天花亂墜,兩個人一來一往的好不熱鬧。
小暑還在一旁不停地拍手叫好,三個人愣是營造出了滿堂彩的效果。
不過後來,薛亦聽到客似雲來,衆小二忙的腳不沾地時,又心疼的拉住文羽穆的手道:“那麽多買酒的都要你親自打了嗎?這也太辛苦了,累不累?不若明兒你便不去了,叫小滿替你便是,不行再多雇幾個人。”
文羽穆笑說:“這才第一天便喊苦喊累的,你這是拖我的後腿,做生意哪裏有不累的。”
薛亦嘟囔道:“明明在家中嫂嫂也不需要天天去鋪子裏啊,我記得以前爹和兄長打理家業也沒有這麽忙。”
“那是你沒見到他們最初的模樣。”文羽穆捏了捏他的臉,還是做了妥協,“這樣吧,我先去幾天壓壓陣,等小滿對鋪子裏的各項事務上手了,我去尋一個打酒的替我,我自己便閑下來了,三五日去一次察驗即可。”
薛亦不住地點頭,“正是,哪能天天去給那些酒蟲打酒。”
想想就心疼。
小滿亦道:“少夫人您是頂金貴的,這些事兒交給我們這些下人就行了。您放心,我一定盡快上手。”
文羽穆颔首,溫言鼓勵:“好,那你多加努力。”
又過了七日。
小滿已經熟悉了鋪子裏的流程,勉強算是可以獨當一面了,小暑這邊也将平日裏的吃食和庭院維護打理的井井有條,兩人都有了不小的成長。
文羽穆決定将內外事逐漸交給他們,自己也好卸下擔子,專心陪伴照顧薛亦。
眼前事,還是先找一個替代自己為客人打酒的,這個位置可以說是酒肆的門面,必須得精心挑選。
薛亦問他打算挑個什麽樣的,他沒有立即回答,反而是笑着戳了戳他的臉頰,說:“阿亦,想不想去見識一下京城的花樓?”
“花,花樓?”薛亦臉紅了,“為什麽?”
文羽穆笑眯眯的道:“若你不想去也無妨,我自己去便是。”
薛亦立即道:“不行,我也要去!”
于是第二日晚間,他們便一起出現在花街,成片的亭臺樓閣亮如白晝,樓間處處雲鬓如煙,香風笑語,樓外車水馬龍,人群如梭。
文羽穆仍是穿着罩紗袍,做嫁人後的打扮,引得路人頻頻打量他們二人,想不通怎麽會有人帶着夫人來逛花街。
薛亦手掩在大袖袍中,抓住他的掌心,有些緊張的道:“沐沐,我們該往哪裏去?”
文羽穆聳肩,笑道:“我也不知,不如我們打聽一下哪處最為繁華,咱們往最快活處去。”
薛亦聞言臉紅道:“什麽快活不快活的,你真是……”
真是什麽他也說不出,只覺得心癢癢的。
文羽穆道:“還請阿亦幫我打聽一下,我這樣去打聽,恐怕無人理會。”
薛亦聽了,面紅耳赤,耳朵尖兒都要滴出血來,“不要,簡直有辱斯文!”
“去嘛去嘛。”文羽穆搖着他手臂,“快去吧。”
薛亦骨頭都軟了一大半,迷迷瞪瞪的就去問了,随後神色有些忿忿的回來,嗔怒道:“此時倒是會撒嬌了,又诓我。”
“走到正中央有一處叫鏡月湖的,最大最好的妓館都在湖邊。”他還是指了路。
文羽穆飛快的親了他一下,哄道:“不要氣啦。”
薛亦這才滿意,輕輕哼了一聲,像被順毛舒服了的貓咪,神情矜傲的拉着他往前走。
走到鏡月湖邊,果然繁華更勝一籌,袅袅的樂聲從樓臺中不斷地傳來。
文羽穆的計劃是一家家的逛過去,薛亦此時已經明白,他大概是想找個妓子來替代他,雖然很……別出心裁,但他想的他都支持。
至于斯文不斯文,名聲不名聲的,在夫人面前,那是什麽?
走到第一家門口,就聽旁邊幾個走過去的女票客說:“拾花館今日要拍賣新倌人的初次,聽說是難得的雙胞胎,咱們走快些,還能趕得上。”
文羽穆腳步一頓,拉着薛亦道:“咱們也去看看。”
跟着那幾人到了拾花館,剛踏入花樓,便有個媽媽迎了上來,半老徐娘,頗為風.騷。
她暧昧的打量了一下他們二人,吐氣如絲的道:“哎呦,這是想來咱們這兒玩點不一樣的?咱這裏提供專門的房間,屋子裏那些個小玩具一應俱全呢。”
這都是些什麽不堪入耳的污言穢語!
薛亦漲紅了臉,心中惱怒,又不禁好奇,專門的房間,那是什麽樣的房間?玩具又是什麽東西?這裏還有玩具?玩什麽?
媽媽一眼看出這是個純情的小哥,不禁嬌笑了起來,“哎呀,好俊俏的郎君,郎君若不是帶了伴兒來,我保管姑娘們争着往你身上貼,不止不要銀錢,倒貼也願意的呀。”
文羽穆笑意微斂,道:“媽媽客氣,我們要看拍賣,給我們找個清淨的座位。”
來逛花樓的什麽人沒有,雖然這一對有點奇怪,不過妓館的人深谙自保之道,不該問的絕不多問一句。
媽媽聞言,失望的嘆了一口氣,又揚起笑臉道:“那您二位随我上二樓雅座吧。”
上了二樓,媽媽給他們安排了一個三面圍着竹制屏風,一面罩着輕紗的雅座,嬌懶得笑道:“咱這兒坐雅座必要點酒水的,您看來一壺什麽好?”
文羽穆随口道:“女兒紅吧。”
媽媽妖妖嬈嬈的走了,随手招來一個龜奴吩咐了一聲,便不再注意他們。
她看出來了,這二位估計不會成為她的顧客,也就這一次買賣。
酒水很快上來,他們坐在雅座上,靜待拍賣開始。
薛亦想嘗一下花酒,被文羽穆攔住了,說這裏面加了□□,對身子不好,還是別喝了。
薛亦雖然聽話不喝,但遺憾的小眼神還是掃過了酒杯數次。
文羽穆只做不知。
他們來的時候巧,坐下沒多久,拍賣便開始了。
一對長相秀麗的雙胞胎被帶上臺,一個是女子,一個是花印,兩人生的極像卻又風情不同。
上臺後,媽媽介紹完,又叫她們自己表演。她們神色舉止還算平常,但眼底深處卻有着藏不住的恐懼和絕望。
那女子先邁出一步,道:“我是姐姐,我叫燕宜。”
那花印也道:“我叫燕歸。”
她們二人合唱了一首曲子,聲如黃莺,身似浮萍,掩不住的凄涼。
可惜此處無人在意。
薛亦臉色難看的道:“這樣的地方,到底有何意義。”
文羽穆嘆道:“因為有人買,所以便有了賣家。只可惜了這些女支子,大多身不由已,時間久了,有的在這泥潭裏凋謝,有的腐朽成了池底污泥,反要過來去害人。”
“罷了。”他手掌覆上薛亦的手背,“歷朝歷代皆是如此,非人力所能改變,別想了。”
世界的黑暗又豈止這一點?許多陋習罪惡直到後世有了嚴苛的法律,都還屢禁不止呢。這是人類天生的谷欠望所衍生出的罪惡。
薛亦也明白這個道理,嘆息無用,喃喃道:“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若是窮苦的人少了,賣兒賣女的人自然會少。”
他神色慢慢的堅毅起來,“不論別人如何,我若為官,定要當一個為民造福好官,能救得一個算一個。”
文羽穆含笑道:“我信你。”
樓下臺上的曲子唱完,拍賣開始。
雙胞胎長相在這美人雲集的鏡月湖只算中等,單個拍賣不上好價錢,但她們勝在足夠特別,兩個人一起倒是引得嫖.客熱情加價。
價錢很快來到五百兩,已經少有人跟。
文羽穆出聲道:“六百兩,我買了。”
酒肆的生意好,尤其是極品女兒紅的銷路好,他一下子財大氣粗起來。
沒人跟價,他成功拍下。
他走出雅座,憑欄往下望去,雙胞胎仰着頭望他,眼中閃出疑惑。
女票客們也定睛觀望,見竟然是個嫁人的花印,不由得奇異,有人調笑道:“小娘子生的比這兩個紅倌兒還好看,買下她們是作甚?”
“是啊,是想找點不一樣的樂子嗎?我也可以啊哈哈哈。”
“對對對,我也行。”
文羽穆冷冷的瞥他們一眼,道:“我不止要拍下她們初次,我還要為她們贖身,用得着你管嗎?”
若不是在花樓,換個地方這些人敢這樣說話,舌頭都給他割了。
媽媽妖嬈的說:“喲,原來兩位來我們這裏是為了她們啊。客人,這贖身價格可不便宜呢。”
“你開個價吧。”文羽穆手掌扶着欄杆,淡聲道。
媽媽身處一個手掌,五指張開,笑吟吟的道:“今兒大家都看着,我也不多要,一人五千,兩人一起您給個一萬兩即可。”
價格和文羽穆估算的差不多,雙胞胎顏色不算很好,新鮮過後便賣不出好價,贖身銀子也不會要的太高。
饒是如此,一次性賣出一萬兩,也是一筆天價了。
文羽穆心裏肉疼,表面仍雲淡風輕,眉毛也不擡一下的漫聲道:“好,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他身上帶着銀票,當場結清,便要領着燕宜燕歸離開。
嫖.客們好奇的抓心撓肝的額,見他們要走,有人忙喊道:“小娘子別急着走啊,你買她們到底所為何事啊?”
說話不要留一半啊!急死人了!
文羽穆嘴角微勾,而後淡然轉身道:“賣酒。”
“賣酒?”衆人瞠目結舌,“花一萬兩銀子買兩個賣酒的?你賣的那是什麽酒?”
文羽穆已轉身離開,疏淡的聲音遠遠傳來,“醴泉。”
若說哪裏消息最廣傳的最快,那必然是花街柳巷了。
很快的,這件逸聞就傳開了,先是好奇醴泉是什麽,是傳說中的仙釀嗎?
也有人說出了醴泉居的名字,百兩一勺,一個月後還要漲價,還有價值一萬兩的雙胞胎美人給你打酒的頂級女兒紅頓時出了名。
這酒簡直喝起來太有排面了!
說出去倍兒有面子!拿來待客更是盡顯奢華格調!
一時間,酒肆的生意更上一層樓,一百兩一勺的女兒紅二手價格已經炒到了三百兩。
這極品女兒紅,也被賦予了一個新名字,美人淚。
飲一杯美人淚,醉又何妨?
速度極快的,美人淚成了權貴富商們競相追捧的美酒,又因它的稀缺,令人更覺其高貴冷豔。
對此,始作俑者文羽穆悄然一笑,深藏功與名。
一次絕妙的營銷,往往都是誕生自‘不經意’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