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蕭雨安怕被別人發現他來了薛家又生波瀾, 說了一會兒話後便離開了。
文羽穆聽了一腦袋皇家恩怨,坐在那兒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阿亦怎麽樣了。”
小暑又将放在床邊幾案上的差點挪了過來, 說:“夫人,您不是不着急嗎?”
“不急是不急, 不過難免還是有點擔憂的。”雖然一開始挺有把握的,但随着時間的推移,他不由自主的開始擔心薛亦。
薛亦一路奔馳到了溫府, 找到了溫長寧,敘說完原委後,溫長寧也是頭大如鬥,“話不多說了,咱們快進宮吧!”
又是一路飛馳, 聽聞溫長寧和薛亦求見, 而且是急事,皇帝還挺好奇,見了他們就笑問:“怎麽的,房子塌了?”
溫長寧十分無奈的道:“和房子塌了也差不多了。”
他以眼神示意薛亦。
薛亦袍子一撩跪了下來,皇帝一驚, “這是做什麽?”
薛亦道:“禀皇上, 方才在家中接到太後懿旨, 要将沁然公主賜婚給我, 但我家中已有愛妻,怎能另娶他人?”
說完,他恭恭敬敬的行了個大禮,“所以,只好請師兄帶我進宮, 求皇上救命。”
皇帝聽完,感覺一陣窒息,忙将薛亦扶了起來,“好了,不要弄得這麽慘烈,我先問問到底怎麽回事。”
他招手叫了身旁的宮人,宮人領命而去,不多時,便來回話。
“禀皇上,今日淑妃去見過太後,厲恪王府的沈側妃也去過。沈側妃先去,淑妃後去,中間還召見了沁然公主身邊伺候的嬷嬷和大宮女。淑妃去了不久,太後便下了懿旨。”
“沈側妃,淑妃,沁然?”皇帝擰起了眉頭,“你道是為什麽,說來聽聽。”
宮人笑眯眯的說:“老奴都是猜測,這沈側妃進宮,想必是來告狀的,無非就是郡王府那些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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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娘娘嘛,緊挨着沈側妃後腳趕過去,想必是知道沈側妃說的事兒是關于蕭正妃的,想要落井下石。”
“至于沁然公主,宮中有些許流言說她在文華宴上見過薛公子以後,就有了傾慕之意,想來是太後想要成全她。”
“至于為何沈側妃和淑妃先後見了太後,最後卻是以賜婚之事告終,這老奴就無從猜測了,還需再打探一番。”
皇帝聽了,惱怒道:“竟然是淑妃!皇後是怎麽管的後宮?!”
這遷怒就有點沒道理了,皇後管天管地也管不到蕭淑妃的腿往哪裏走啊。
他也知道自己是遷怒了,看了眼還跪着的薛亦以及站在一旁看戲的溫長寧,他幹脆的一擺手,“也不必去打探了,既然都來了,就跟我說一起到太後面前說清楚吧。”
“去把皇後還有沁然也叫到太後宮中,封鎖懿旨發出的消息,不許亂傳!”他又吩咐了宮人一句。
他們一行人風風火火的趕到太後所居的乾寧宮,皇帝問守門的宮人,“母後可醒着?”
宮人回道:“禀皇上,太後方才小憩了一會兒,現在醒着。”
屋內太後聽到了聲音,問,“是皇兒來看我了嗎?怎麽站在門口說話。”
皇帝掀開簾子走了進去,薛亦和溫長寧緊随其後。
“兒臣拜見母後。”皇帝行了一禮,被太後親熱的叫起來。
她和皇帝寒暄幾句,随後眼神落到薛亦身上,“這位大人是?”
“這是薛亦。”皇帝道。
太後笑開了顏,“原來是小薛大人,可是來進宮謝恩的?”
場上一片靜默,師兄弟三人都感覺到了那種胸口被捶了一拳的窒息感。
皇帝腦仁兒嗡嗡叫,艱難的道:“母後,人家不是來謝恩的,是來請你收回懿旨的。”
沒辦法,是親娘啊。
薛亦再次跪在了地上,請求道:“太後明鑒,臣家中已有愛妻,實在無法另娶他人。”
太後臉拉了下來,說:“哼,你那妻子文氏竟膽敢忤逆我,和那厲恪王妃蕭氏交好,你去問問滿朝的文武百官,誰家的家眷敢和他家來往?”
“這樣沒有眼力見的妻子,留着也是給你招禍,你若是喜歡,将他降為側室也就罷了。”
溫長寧一聽不好,趕緊打斷了想要說話的薛亦,笑嘻嘻的道:“太後說的這叫什麽話,糟糠之妻不下堂呢,若是傳了出去,世人還不知道要怎樣編排您和皇上呢。”
太後渾不在意的道:“本宮不在意這些虛名。”
皇帝此時找到了立場,道:“母後您自己不在意,也要為兒子考慮考慮吧,難道要讓您兒子成為戲文裏被人唾罵的昏君嗎?”
“逼散臣妻,這都叫什麽事兒。”
此時,宮人來報,說是皇後娘娘和沁然公主到了。
太後懿旨下的随性,直到此時,皇後和沁然才知道原來她一聲不吭的就下了個賜婚懿旨。
沁然公主登時就着急了,急急忙忙的跪到了太後腳邊,抱着她的大腿道:“母後,求母後收回懿旨,我不想嫁給薛大人的。”
太後奇了,“怎麽不想呢?我問了你身邊伺候的,她們可是說的真真兒的。你要是不喜歡,那你為何文華宴後總是心神不寧?”
沁然公主慌了神,楚楚落淚,“我,我,我真的不喜歡薛大人……母後,是真的,你要相信我啊。”
皇帝給溫長寧使了個眼色,他領會,拉着薛亦默默地退了出去。
皇後和皇帝配合默契,揮退了左右宮人,溫言說道:“沁然,如今這裏也沒有外人,你到底心裏是如何想的,就大膽說出來吧。”
沁然公主一個勁的搖頭,“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不喜歡薛大人,求您了,母後,我不想嫁給他。”
太後此時才終于相信她是真的很抗拒,不由得道:“那你喜歡的是哪個,是文華宴上別的什麽公子郎君嗎?”
沁然公主捂着臉,眼淚從指間滲出來,“不是的,不是的,我沒有喜歡誰,沒有喜歡誰……”
為什麽這宮中的日子如此讓人窒息,她只是想偷偷地思慕一下都不可以嗎?
“這……”太後說:“你這孩子,不喜歡便不喜歡,哭成這樣做什麽,母後又不會吃了你。”
沁然伏在她的腿上,一抽一抽的輕泣。
她這個樣子,明顯是心裏有人了,可是她又堅決不肯說,甚至近乎絕望的在隐瞞着。
是因為那是一個絕對不可能的人嗎?
徐皇後若有所思的望着沁然的背影,心裏轉着思量,不會是薛亦,因為太後已經下了懿旨,就算不妥也不是全無希望,不至于讓她如此絕望。
文華宴上,有誰是絕對不可能的人呢?
難道是……皇後腦中忽然閃過一個身影,難道是他?!
是了是了,皇後按捺住內心的震驚,越想越像。或許是女人在這方面總是格外敏感,她幾乎已經确定了。
萬萬沒想到,太後賜婚拆散人家夫妻,沁然公主想嫁的卻是另一個……
她默默地将這個猜測咽進了肚子裏,打定主意不說出去。
沁然拒絕的十分堅決,太後也有點為難了,對皇帝抱怨道:“都怪那文氏,非要與蕭氏交好,若不是惱了他,我也不會沖動下旨。”
皇帝扶額,“我當什麽事,不過一點後宅交往的小事,何至于鬧成這樣。”
太後不滿的說:“什麽叫做後宅交往的小事,皇兒,你是不知道後宅的女人能起到的作用,那男人們不方便說的事,都是通過後宅的交往說出去的。”
“這文氏和蕭氏交好,看在外人眼裏,就是薛亦和厲恪也有交情!”
皇帝道:“這事兒我倒是知道,但是母後卻還是不了解男人,尤其是不了解這些官場上的男人。”
“他們吶,心裏最看重的還是權勢地位,別說後宅夫人交好,就是自己私下裏私交頗深,最後影響腦袋的,還是屁股。”
“薛亦背後毫無依靠,所憑借的就是朕和溫老的看重他才能平步青雲,他屁股天然就是坐在朕這頭的,絕不會靠向旁人。”
“朕也是有監察百官的,他連話都沒和厲恪說過呢。”
太後已經有些後悔,但仍舊嘴硬,“那也不行,文氏這樣做,就是在挑釁本宮,本宮還由得他膈應我不成?”
皇帝道:“若是您不來這麽一出,我倒可以把他訓斥一番,可您這樣做了以後,我反倒不好把他怎麽樣了。”
“母後,其實就算文氏和蕭氏交好,也根本不影響什麽,您不高興,叫他進宮訓斥幾頓也就是了。可您若真的拆散了他們夫妻,朕反而不敢用薛亦了,只能叫他一輩子當個富貴閑人驸馬爺了。”
太後說:“這是為何,他成了我們自家女婿,不是更親近了嗎?”
皇帝嘆道:“那是因為我了解他,他深愛妻子,如果硬是逼散他們,他必然心懷怨氣,那便如杖生倒刺,握之則傷。”
太後怏怏道:“你也不同意,沁然也不願意,本宮枉做了一回惡人,到頭來什麽都沒撈着,還落了你們一通埋怨。”
語氣已是有了軟化之意。
皇後盈盈拜道:“母後一片慈愛之心,皆是為了皇上和沁然,他們自是明白的。”
皇帝也道:“是啊,母後,朕知道您是最通情達理的。”
沁然也止住了哭泣,抱着太後的大腿希冀的望着她,還撒嬌的晃了晃。
太後期期艾艾的道:“可是本宮的懿旨已經下了,就這樣收回……”
“罷罷罷,為了你們就丢這一次臉也無妨了,都怪本宮太着急了,沒有問清楚。”
皇帝說:“母後不必擔憂,朕已有解決之策。”
說罷,他正色道:“皇後聽旨。”
“淑妃蕭氏,行為不端,為圖報複,矯傳太後懿旨,罪不可恕,着令打入冷宮。”
“同時,廣平侯府教女無方,以庶充嫡,蔑視皇家,有悖綱常,褫奪爵位,以儆效尤!”
皇後心中一凜,“臣妾接旨。”
即便是她最讨厭的淑妃倒了黴,她卻沒有太開心,只是為帝王的無情冷酷再一次感到心悸。
她何必去同情沁然,愛上一個絕不能愛的人,又何止是她一個。
好在……她是皇後,只要她不出大錯,她就永遠是他心裏最敬重的後宮之主。
……
事情解決,出了宮,和溫長寧告別後,薛亦便回到家中。
文羽穆已經從一開始的閑适急的在屋中走來走去,“怎麽還未回來,不會真的出什麽事吧?”
不能吧。
怎麽想都不應該有什麽事啊,皇上還要用阿亦,怎麽會強逼太過?
強行逼臣子和離,這得是什麽腦子才能做出來的事,皇帝不會真的由着太後這樣做吧?
突然,他聽到屋頂有人用腳尖輕輕踩過瓦片的聲音。聲音很輕,幾乎像是貓咪踩過了落葉。
他心神一緊,是皇家暗衛?是厲恪郡王派來的還是皇上派來的?
不多時,薛亦風塵仆仆的推門進來,一把抱住他,激動的道:“沐沐,沒事了,沒事了,我們不會分開了。”
文羽穆一顆心這才落了地,笑着回抱他。
薛亦大致講了下入宮後的經歷,文羽穆道:“皇上是一個胸懷大度的天生君主,自然會明辨是非,不會計較這些小事。”
“太後娘娘也是愛女心切,這才誤會了。”
“其實說來,我和雨安相識于微末,那時并不知道這其中有許多內情,可是後來即便知道了,難道要我因此放棄友人嗎?那我成什麽人了。”
“如果我真的轉頭就抛棄了朋友,太後她老人家也會瞧不起我的。”
薛亦有些疑惑的望着他,心想他今天說話怎麽怪怪的。
文羽穆朝他眨眨眼,笑着比了個‘噓’,然後指了指屋頂。
薛亦了然,順勢也誇贊了幾句。
過了一會兒,文羽穆笑道:“人走了。”
薛亦抱住他狠狠親了一口,“真是越來越狡猾了。”
文羽穆笑着捏他臉,“嗯,你也不差。”
……
暗衛回到皇宮,将自己見聞如實禀告給皇帝和太後。
皇上笑着道:“母後,我就說他們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太後也聽的舒心,哼笑了一聲,說:“倒是比我想的有點見識。”
皇帝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道:“唔,那文氏手藝不錯,母後若是氣還不順,叫他進宮給您做點吃的。”
“記得給朕留點。”
太後笑罵道:“長這麽大了,還是這麽饞。”
“那文氏的手藝當真有真麽好?”
“當然當真!”皇帝道:“我在溫家吃過幾次,每次吃完回來都覺得禦廚是不是偷工減料了,怎的就是沒那味兒。”
太後于是說:“那我下次叫他來,你只管等着吃就是了。”
皇帝喜滋滋的謝道:“還是母後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