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齊王府。

收到沈側妃的飛鴿傳書, 他暴怒而起,抓起牆上懸挂的寶劍一劍劈碎了眼前的桌子。

“豎子敢爾!南宮鱗,我定要殺你!”

下面的侍衛不幸被波及, 砸破了頭, 咬牙堅持。

“王爺請息怒。”

“速速去請龔大人過府!”齊王提着劍, 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在屋內走來走去。

龔文桢是他的狗頭軍師, 無他在, 他一時不知該怎麽處理眼前的局面。

龔文桢被從睡夢中叫醒, 就聽說了這麽一件噩耗,嘔血的扼腕, “早就說了要處理掉那小丫頭, 想不到齊王手下的人竟貪財如斯!”

千裏之堤毀于蟻穴啊!

這些身居高位的人怎麽也想不到,底下的人竟敢陽奉陰違,留着那麽重要的證人打算賣錢。

龔文桢氣的簡直想破口大罵,這他.媽.的能賣幾個錢?

能.他.媽.的賣, 幾, 個,錢!

事到如今,多說無益, 他飛快的趕赴王府, 一路上心中都在思量對策。

他和厲恪郡王不一樣,郡王家財豪富,身邊還有暗衛保護, 想要避開朝廷追捕找個地方隐居是很容易的事。

他不過是個當官的,家財不如郡王的一根手指,也無什麽累世財富, 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地位,要他放棄萬萬不可能。

而且他也沒有那個條件效仿厲恪郡王,說跑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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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邁進齊王府,齊王就迎了出來,府內明火執仗,家丁護衛皆緊張不已。

“王爺,現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不如就此起兵,溫長寧還在牢中,奮力一搏未必沒有機會!”龔文桢一臉悲怆,一見面就跪了下來,涕淚橫流。

齊王扶起他,眼中泛淚,風蕭蕭兮的道:“還是文桢一心為我,南宮鱗小兒背信棄義,吾深恨之!”

龔文桢站起身,抹了抹眼淚,正色道:“王爺,那薛亦不能留了,不若現在就派人将他殺了。”

齊王道:“我這就派人去,殺他一個想必也不用多少人力。”

他點了六個侍衛過去,現在是要起兵的重要時刻,沒必要在薛亦身上浪費太多兵力。

“王爺,您傳信給屠人英統領了嗎?”龔文桢又問。

“傳了,只要我這裏信號一發,他那邊立即便會開始行動。”齊王心裏也想着要背水一戰,只是還需要最後一推來下定決心。

龔文桢的态度就是這最後一推。

“王爺雷厲風行,此番舉大事,定能成功。”龔文桢拱了拱手,“吾願為馬前卒,去替王爺打開城門。”

“哈哈哈。”齊王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那咱們就分頭行動,我現在就領着王府兵丁去圍攻皇宮,城外我的副将見到信號後就會推進,你開城門後,和他一起攻入京城,我們殺入皇宮,取南宮謹小兒性命!”

“諾!”

這邊,龔文桢騎上馬,飛奔而去。齊王一身戎裝,跨上馬背,□□指天,“發信號,跟我沖!”

“沖——!”

“沖——!”

“沖——!”

王府內兩千精兵齊怒吼,多多煙花從府內升空,染紅了半邊天。

京城許多人都被這煙花吵醒,随後便聽到馬聲震震,殺聲漫天,士兵前進的腳步使得周圍的大地都在振動。

無數人心中發涼,從床榻間驚起,“這,這是怎麽了?”

薛亦和文羽穆,分別在京城的兩處,此時卻不約而同的望向煙花炸起的方向,喃喃道:“時間緊迫,快來不及了……”

薛亦帶着自己僞造好的手谕,交代小滿叫醒家裏其他人,躲進他提前準備好的暗道裏。

在裝修自己家時,他雖然沒有準備一個專門的密室藏東西,但卻設計了一條非常安穩的逃生密道,不想竟這麽快就用上了。

小暑也醒了,帶着彩兒出來看看情況,小滿便和她分頭行動,一個去叫薛母,一個去叫陸氏和兩個孩子。

薛家人口簡單,煙花一炸她們也醒了過來,聽得人來叫,也意識到怕有大事,都不敢耽誤,躲進了密道之中。

薛亦這邊,剛一出門,就碰到了齊王派來截殺他的侍衛,好在暗六來的更早,早就隐藏在暗處保護,見到敵人,便出手幫他解決了這些人。

薛亦匆匆道了聲謝,暗六道:“薛少卿不必客氣,我家王爺交代了,讓我一定要保護您的安全。”

別的他不敢說,真有事了帶着薛亦逃命還是沒問題的。

王爺的吩咐是,不管薛亦要做什麽,都要緊跟着他,以他的安全為先。

本來暗六還沒想太多,可當他看到薛亦一路闖進了大理寺監牢,拿出一份皇帝手谕要救溫長寧出去時,他驚住了。

這位薛少卿,也太莽了吧。

大理寺的值守之人見到手谕,吓得撲通跪倒,他是什麽身份,不過就是個芝麻粒大小的九品官,說是官都是擡舉他,就是個牢頭而已,沾了大理寺的光,勉強混個體面身份。

至于什麽查驗真僞,他哪敢?就是想也不敢想啊!

上面的大人們或許可以不給薛亦面子,他哪裏敢得罪這位四品少卿。

再說了,皇上深夜想要召見溫統領,那不也是很正常的嗎?白天看的嚴,皇上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可不只能晚上悄悄召見,

來提人的還是專門負責此案的天子近臣,人家狀元郎能騙他?

守官不敢怠慢,這個點他也無從上報,何況薛大人說了,要保密,皇上是秘密召見,天亮了溫大人還要回來的,他只要守口如瓶,當做沒這回事就行了。

“放人放人!”他嘴裏說着,自己親自打開了牢門。

“薛大人,溫大人,雖說是皇上手谕,可小的也是擔了風險了,要是出了事,您二位可一定要替小的美言幾句啊。”他不忘替自己邀功。

薛亦道:“放心,等到案子水落石出,論功行賞時我記你一功。”

守官聞言大喜,俗話說得好,富貴險中求,這不就和大人們搭上線了?

也是大理寺牢房牆高壁厚,他未曾聽到煙花響,所以沒想太多,只一心想着谄媚邀功,這才叫薛亦成功。

出了監牢,就能聽見遠處傳來的嘈亂之聲。

溫長寧不禁問,“師弟,這是怎麽了,京城此時該宵禁了,只有東西二市還開放,怎的會吵鬧成這樣,我站在這裏竟然都能聽到。”

薛亦拉着他悶頭往前疾步而走,轉過拐角,那裏停着兩匹馬,馬上放着一身新衣服。

“師兄,說來話長,總之京中出事,齊王勾結了龔文桢和屠人舉兵起事,方才我已經見到他們發了信號,想必現在已經開始行動了,所以京中才會這麽亂。”

溫長寧:“!!!”

他震驚不已,“怎會如此?齊王也就罷了,屠人英可是皇上的禁軍統領,居然也叛變了?!我要入宮保護皇上!”

薛亦拿起衣服抛給他,“師兄,快換上衣服。”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進宮,而是召集兵馬,對抗齊王,否則叫他占領了皇宮,事情就糟糕了。”

“至于皇上那裏,你放心,我已請了一位高手前去保護,皇上定會無事的。”

溫長寧聽了,心中疑問更多,可是也來不及一一發問,手腳麻利的換上衣服,翻身上馬,“師弟想的周全,竟給我準備了一身輕铠。”

“五城兵馬司共有五個副統領,其中有三位我保證他們是絕對忠誠的,跟我來!”

他們策馬奔馳,行進在京城的小路上,路上遇到了齊王的隊伍,溫長寧偷聽到西邊城門被打開了的消息。

“看來李統領已經被收買了,他一直就不服我,也罷,我們去找其他人。”

好在目前暴露出的這一個,本來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

另一邊,皇宮之中。

煙花一響,禁軍紛紛戒備,朝着煙花炸開的方向望去。

屠人英眯起眼,打了個手勢。

一陣陣慘叫傳來,許多禁軍還未反應上來,就被身後不知何時已經舉起了屠刀的同伴殺害。

“随我去正德殿!”屠人英一聲令下,追随他的禁軍集結起來,向着正德殿推進。

大部分禁軍是忠心耿耿的,根本就不知道大統領想着造反,直到方才的動亂過後。

幸存的禁軍也朝着正德殿湧去,第一反應亦是保護皇上。

半路上,兩邊的禁軍相遇,還爆發出一陣混亂。

“該死!”屠人英咒罵了一聲,時間緊急,他對禁軍的掌控還未完全,此時便暴露出後果。

“二隊三隊,攔住這些人。一隊,随我突進!”屠人英一刀砍翻一個禁軍,持刀而立,冷冷的下令。

士兵們轟然應諾,厮殺更加兇狠。

皇帝本已休息,煙花一響,他心裏一個激靈,立即清醒了過來。

“方德海,發生了何事?”

內侍着急忙慌的跑進來,“皇上,奴婢也不知道,看方向,好像是齊王府炸了。”

“齊王府?炸了?你在說些什麽鬼東西。”皇帝一腳踢開他,自己披上衣服走出內殿去察看。

一個小太監如喪考妣的跑進來,大喊道:“皇上,不好了,禁軍大亂,屠統領帶着人殺過來了!”

“什麽?!”皇帝大驚,“快,警戒!”

正德殿周圍的護衛忙成收縮之勢,暗衛們也落了下來。

皇帝清點了一下人數,心中發涼,一共只有二百侍衛和六個暗衛,真能擋住帶着叛軍的屠人英嗎?

“皇,皇上,要不讓侍衛們掩護您,快逃吧。”方德海焦急的道。

皇宮之中也是有逃生密道的,只是不在此處,而是在另一個隐秘之處。

畢竟皇城實在太大,正德殿處在正中央,密道若是挖到了這裏,也着實有點過分。而且,還有可能被敵人反過來利用。

皇帝整理好了身上的衣服,面色冷凝的擺手,“已經來不及了。”

屠人英已經帶着人,殺到了殿門口。

侍衛們和逃到此處的禁軍拼死抵抗,然而終究難以抵擋,除了随他突圍而來的一隊,二隊三隊也很快趕到,九百人的隊伍折損了一些,還剩七百餘人。

即便如此,對上二百餘侍衛,也是碾壓級別的人數差距。

宮牆外,齊王還在領着人沖擊皇宮大門,有內奸在,很快便叫他闖了進來。

更不要說城外的樹林中,還隐藏着一支人數過萬的私兵,收到信號後也朝着京城急行軍而來。

正德殿被團團圍住,僅剩下最後一個保護圈,連暗衛都折損了兩個。

皇帝站在圈中,望着火光中走來的屠人英,冷聲道:“朕待你不薄,想不到你竟如此恩将仇報。”

屠人英嗤笑一聲,甩了甩長刀上的血,“皇上難道不知道,什麽叫做不患寡而患不均?”

“你是對我還不錯,看重我的能力,可是我也知道,我只是你的一個過渡選擇,早晚有一天會被你無情抛棄,給你最信賴的溫長寧鋪路。”

“皇上,你知道我們平民子弟,一路厮殺上來有多不容易嗎?憑什麽他溫長寧想有什麽就有什麽,我卻只能撿他剩下的!”

“我才是大祁第一高手!他算什麽,嗯?他算什麽?!”

皇帝道:“即便不是禁軍統領,五城兵馬司統領也會是你的,朕不相信你會為了這點理由造反。”

“反正都這個時候了,說實話吧。”

屠人英冷酷的笑了笑,說:“既然皇上想知道,告訴你也無妨。”

他一步步靠近,“其實我本來是個土匪的孩子,先帝年間,曾大力剿匪,我爹就是那時候死的。”

“我帶着妹妹逃了出來,遇到了前來監軍的齊王,他相中了我,培養我做他的死士,我妹妹則被他留在身邊做侍女。”

“我學的很出色,超過所有人。他非常高興,為我僞造了身份,送我參加武舉,入朝為官,暗中幫助我一步步走到現在的位置。”

“一來,我感激他,要報他的恩情。二來,我妹妹在他手裏,我的身世把柄也在他手裏,我不得不聽從他。”

“這個理由,皇上滿意了嗎?”

皇帝半阖雙眼,掩去眸中晦暗,“原來如此。”

“話說完了,皇上,齊王殿下已經入宮,很快便至,您還是盡快準備好退位诏書,免得多受折磨。”

“您是千金之軀,怎能受得了折辱呢?”

暗衛們緊緊護着皇帝,觑着一個空子,其中一人持劍飛身而出,想要偷襲屠人英。

屠人英反手一擋,雙方交起手來。

不過二十餘招,一個暗衛就被他斬殺在地。

剩餘的暗衛不敢輕舉妄動,更加緊密的圍在皇帝周圍,視死如歸的戒備着。

文羽穆在禁軍叛亂後沒多久就抵達了皇宮,他趕到正德殿時,這裏已經厮殺過一場,屍體鋪路,鮮血染紅的地上的石板,令人望之觸目驚心。

他感到有些不适的惡心,這場景讓他想起了末世,那沒完沒了的殺戮,血腥和惡臭。

他厭惡這樣的場景,更厭惡有些人為什麽在沒有天災的情況下還要搞出人禍,令這些無辜的青年慘死。

他們每一個都那麽年輕,是家中的驕傲和希望,就這樣折損在了這裏。

折損在毫無意義的私.欲和陰謀裏。

他眼神冰冷,繞到後面,找了個防守薄弱的地方進入院內。

前殿,屠人英正和皇帝對峙,他摸了過來,悄無聲息的隐藏在暗處,握緊了手中的魚腸。

正當他伺機而動,欲取屠人英性命時,齊王帶着人趕到。

他哈哈大笑,志得意滿的走進殿來,“南宮謹,你手裏就剩這幾個暗衛了,看你還如何嚣張。”

皇帝冷冷的,不屑的看着他,“即便朕今日棋差一招,錯信了豬狗,也不是你可比的。”

齊王冷笑道:“你們各個都看不起我,不就是因為我惹怒了父皇,最先敗退,被他過繼了出去。”

“有時候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雖然最早出局,可我卻有了很多的時間和機會來發展我自己的勢力。”

皇帝道:“你準備了十餘年,就準備了這些?若不是運氣好撿到一個屠人英,你手裏有什麽東西可與朕抗衡?”

齊王怒了,“大言不慚!屠人英,還愣着幹什麽,殺了他那些暗衛!”

屠人英舉起刀,皇帝下令道:“你們不用管朕,一起上!”

如果一個一個上,也不過就是送菜,不如硬拼一把。

暗衛們猶豫了一下,屠人英的刀鋒已然快要落下,他們一咬牙,一起迎了上去。

文羽穆嘴角一勾,找到空隙了。

他距離遠,所以定要有一個一擊必殺的機會,此時,屠人英全力迎戰前面的三個暗衛,後背便露出了空隙。

他手腕一抖,魚腸出竅,一點寒芒乍然而現,如流星一般劃破空氣。

這極快的一劍,屠人英剛剛察覺,就已經到了他背後,他奮力轉身,卻還是中了劍,只是避開了要害位置。

“閣下何人?!”他驚詫,宮裏什麽時候有了這般高手?

文羽穆身着夜行衣,戴着面罩,只露出一雙雅致冷絕的雙眼,如同月神降臨。

“來殺你的人。”

話音落,魚腸劍再度斜刺而去,刁鑽的刺向屠人英的心口。

屠人英忙抽刀一擋,險險護住心口,後背上卻被暗衛砍中。

文羽穆手腕一動,劍尖順勢上揚,刺入他的喉中。

當他想殺人時,沒有人能躲過。他是風刺,是月神,是末世中所有首領都聞風喪膽的存在。

有誰能知道,他其實不愛殺人。

可有些人,卻該殺,該死。

齊王望見了魚腸劍,驚愕的睜大了雙眼,還未來得及說出一字,就被文羽穆反手一劍刺穿了心口。

一瞬之間,戰局颠倒。

皇帝心髒怦怦直跳,幾乎要躍出胸口。雖然他表面上還能維持鎮定,但是生死時刻,怎能不緊張。

他口幹舌燥,張了張嘴,“這位高人,南宮謹在此謝過您的救命之恩,不知您可否透露身份,我定有重謝。”

沒人比他更清楚了,皇宮裏根本沒有隐藏的高手。

高手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哪有那麽容易找!就是找到了,人家也大多是有脾氣的,藏起來不見天日就為了保護皇家,做夢呢!

文羽穆收起劍,抖掉劍身上的的血跡,歸劍入鞘,對他拱拱手,不發一語的離開了。

他怕說了話,被皇帝聽出了聲音,暴露了身份惹來麻煩。

他足尖輕點,起落如風,黑色的發尾在月色下閃耀出一點細碎的星芒,飒然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皇帝癡迷渴求的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贊嘆道:“如此高人,若是能為朕所用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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