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薛亦入了宮, 将單子呈給皇帝。
皇帝掃了眼,挑了下眉頭,“看來南越已經開始滲透餘離了, 你說這事兒, 是南越授意的嗎?”
“我覺得是。”薛亦道:“因為我在清點貢品時, 在一箱珠寶的下面找到了那張白狼皮。”
“想來是南越那邊施加了壓力, 餘離不敢得罪, 但是同時也怕得罪了我大祁, 便在禮單上去掉了白狼皮, 實際卻偷偷加入了進來。”
“如此一來,他們既對南越有了交代, 若是我們這邊問責, 他們也大可以找出那張白狼皮,然後将責任推诿道下面人身上,說些不小心弄錯了之類的話,面子上也圓的過去, 我們也不好過分苛責。”
皇帝一哂, 搖頭低笑,“刁蠻小國,也就只會用用這種雕蟲小技。”
“你是鴻胪寺卿, 專司對外之事, 你來說說,這件事兒我們該如何處理?”
這就是考驗了,是否追責, 追責到什麽程度,如何回擊南越,這中間的博弈都是需要考慮的。
薛亦心中已有思量, 聞言便道:“臣已叫人藏起了那張白狼皮,臣的意思,那張白狼皮,我大祁從未收到,也無人見過。”
“哦?你這意思,是要問重責了?”皇帝帶着笑意問。
薛亦答道:“是。明日早朝,臣便會上奏此事,問責那餘離使團,他們必然推诿。可是沒有了白狼皮,他們再如何推诿也是無用。”
“既然南越借助餘離挑釁試探我們,那我們自然也要從餘離着手還擊他們,明日一早,陛下可假做雷霆震怒,要求餘離國君親自來解釋此事。”
“他們若是來求情,那陛下可酌情考慮後,使他們以皇太子和四大家族的繼承人替代,如若還是不從,那便威脅他們,要刀兵相見。”
“餘離懼怕我大祁久矣,就是有南越撐腰,也不敢惹起戰火,必然會屈服。”
“屆時,我們既回擊了南越,告訴他們我們的強硬,也借此機會扣下餘離質子,令他們不敢投向南越,威脅我大祁邊境。”
“這些,便是臣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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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拍桌,暢快的大笑,“好!這才合朕的心意!”
朝中的大部分文人都太保守了,激進些的又太過耿直,不像薛亦這法子,又損又狠,直打七寸,且用的還是陽謀,就是明晃晃的打你,還叫你不敢反抗。
這才是大國風範!
第二日,他們君臣便依法而行,唱了場雙簧,打的餘離滿頭是包。
餘離使團不敢怠慢,趕緊給國君寫了信,闡明情況。
可惜,随着信一起到的,是大祁的責問和旨意,他們不得不從。
餘離國王思來想去,四大家族會議開了一場又一場,最終也沒什麽好主意,只能選擇無奈妥協,一家派出一個繼承人組成新的使團前往大祁。
至于辦砸了事情的使團,在請了旨後,便灰溜溜的離京了。
鴻胪寺這一陣子的忙碌也随着使團的相繼離去而告一段落,薛亦總算清閑下來。
“沐沐,後日休沐,我們去泡溫泉吧。那溫泉莊子到了我們手裏,至今都還未能抽出空來去一次呢。”他閑适的坐在靠椅上,撐着腦袋看着文羽穆,道。
文羽穆點頭,“好,那莊子大,咱們叫上娘和嫂子她們,一起去。”
“也好。”
薛亦閉上眼睛假寐休息,文羽穆看了眼,笑了笑,随手拿起放在手邊的兩封信。
他翻動紙葉的聲音叫薛亦聽見了,他睜開眼,問:“誰來信了?莫不是蕭雨安?”
文羽穆笑着搖頭,“我想雨安沒那麽快聯系我,他總是怕給我惹麻煩。”
“這兩封信,說來也巧,是一起到的。是文羽柔和文羽靜的信。”
“她們兩個怎會一起給你寫了信?”薛亦勉強擡起一點興致,問。
文羽穆道:“可能因為信是前後腳寄出的。你知道嗎,趙思跑到張文啓當縣令的地方做生意去了。”
薛亦說:“這我知道,趙思給我寫了信,說是那地方剛好就在他們雜貨鋪子的進貨路線上,所以他爹索性叫他借着這次便利,在那裏又開了一家店,擴張市場,設置中轉點。”
“是了,所以呢,這兩姐妹不就又湊到一起了麽。如今靜兒也不怕文羽柔了,有事沒事就要上門去氣她。”
“這次文羽柔給我寫信,主要是炫耀她生的兒子。靜兒給我寫信,主要是說她是如何變着法的氣文羽柔的,還說知道了她寫信給我炫耀兒子,叫我別慌,她也懷孕了,生了以後抱着去她家炫耀回去。”
文羽穆說着,腦海裏就有畫面了,他早就知道文羽靜也不是省油的燈,倒也不意外。
他覺得挺有意思,一邊說,一邊眼裏就帶了出來。
薛亦聽了,也是一樂,“如此甚好,就讓她們姐妹自己撕扯去吧,省的有事沒事都想着給你添亂。”
文羽穆含笑收起信,“不說這些了,有件正經事同你說。”
薛亦坐直了些,眼睛瞅着他。
“你可不要忘了,青兒如今已經六歲有餘,馬上就七歲了。”
薛亦一拍腦門,“還真是。入京以來,諸事繁雜,倒叫我忘了此事。”
“大嫂今日來找我說話,淺淺的提了一句,她是什麽樣人你清楚,想必是有些着急了。”文羽穆長眉微蹙,有些不好意思,“也是我的不是,你忙我又不忙,竟也忘了。”
“你又沒管過家,這些事兒難免疏漏了。”薛亦拍了拍他的手,“無事的,這事兒我記心上了。”
“你明兒跟大嫂說一聲,說我近些日子就去為青兒尋幾位先生來,每逢休沐,我親自教青兒讀書。”
“好,我記下了。”
薛亦半阖着雙眸,一邊飛快着過濾着合适的人選,一邊随口同文羽穆說着話,“青兒開蒙是大嫂教的,她知書達理,又對這方面上心,我考校過幾次青兒,他蒙學是不錯的。”
“我想,目前需要為他尋一位基礎紮實的先生,教他四書五經。同時,其餘六藝也不能落下了,還需再請兩到三位。”
文羽穆點頭,問,“你可有人選了?”
薛亦搖搖頭,“我本想着從同科落榜的或是新晉舉子裏挑,後來想想覺得有些不合适。”
“罷了,我明日去一趟溫府吧,去向老師求幾個人選,他推薦的,定是沒錯的。”
“也好,我同你一起去,做些吃食孝敬一下他老人家。”
薛亦點點頭,又轉回剛才的話題,“我打算讓青兒先在自家學習三年,待他十歲了,送他回清涼書院學習三年,陸山長教書育人是極好的。随後再回來,入國子監學習三年,待他十六歲,若是學的差不多,便可以下場考試了。”
文羽穆訝然的笑,“你想的還真是長遠。”
薛亦也笑了一聲,嘆道:“你知道我總是有這個毛病,忍不住。”
此事就這樣定下,第二日,薛亦便跑了一趟溫府,得了幾位人選。
他逐一問過,人家也都很給面子,除了時間上錯不開的,其餘都同意了來薛府教課。
又翻過一天,到了休沐日。
本來說好的一家人一起去泡溫泉,可薛亦卻被臨時叫入宮中。
文羽穆無奈,只好一個人帶着家裏的老弱婦孺前往郊外的紫泉山。
是夜,他獨自一人泡在溫泉湯裏,氤氲的霧氣纏綿的挨着他的皮膚,熏蒸的肌膚如玉,透亮瑩潤。
他仰頭望着天上繁星,突然感覺到一絲奇異的波動。
這股波動來源于靈魂,漣漪一般散開,溫和卻充滿了靈性。
他一下子想到自己的蓮花法寶。
心中默念咒語,蓮花緩緩,漂浮在半空中。
蓮花的中央,那個盛放靈露的小盞已經完全盛滿了,溢出了一滴,落在下方的蓮心上。
那股靈力波動,正是靈露滲入蓮心後所擴散開來的。
随着靈力的波動,一層層淺淺的金色漣漪順着花瓣蔓延蕩開,擴散向四周。
文羽穆眨了下眼,心中難掩震驚——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蓮花産生這樣的變化。
末世之中,總有各種各樣的地方需要消耗靈露,補充體力,催熟種子,治傷救人等等,所以他的靈露從來沒有存滿過。
到了這裏後,除了家中的水裏加上幾滴,制作美人淚加入幾滴,其餘的大多都能存下來,不知不覺竟是已經滿溢了。
文羽穆望着那金色漣漪流轉幾次,最終歸于平靜,心中突然有了一個念頭。
如果,他将這一整盞的靈露都倒入蓮心,會如何呢?
想法甫一産生,便落地生根,迎風瘋長。
他伸出手,捏住那小盞,将所有靈露傾倒。
在最後一滴靈露沒入時,霎時間,蓮花靈光大作,發出萬道瑞光,金色的波紋流轉不息,最後将整朵蓮花都染成了金色。
蓮花整體變為金色後,倏然合起,化作一個花苞,随後又慢慢展開,再望去,小盞卻已經消失,蓮心中央漂浮着一顆蓮子大小的金色丹藥。
文羽穆拿起這顆金色丹藥,月光下,可見丹藥通體淡金,渾圓無漏,丹身上遍布着玄妙的祥雲一般的紋路。
舉起來仔細觀察,還可看到丹藥內裏緩緩流動的金液。
好生神奇!
文羽穆稀奇的看了會,放到鼻子下方聞了一下,竟是一絲味道也無。
可是偏偏又看起來那麽不凡。
看到這金丹的一剎那,文羽穆心頭就不由自主的蹦出一句話:一顆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
他不知道這句話是誰說的,但是在後世,這是非常有名的一句話,常常出現在各種玄幻修真小說及影視劇中。
這句話的意思也很簡單,結出金丹,便從此邁入修真境界,掌控自身命運,成為與天争命的修真者。
他不确定這金丹的作用是否是這樣,又或者沒那麽誇張。
光芒流轉的金丹在靜靜地誘惑着他,可他不敢輕易嘗試。
要知道,嫦娥奔月的傳說中,嫦娥就是偷吃了一整粒金丹,被迫飛升到了月宮。
他可不想被迫飛升,落得個勞燕分飛的結局。
當然,傳說畢竟是傳說,大概率是不會實現的。但對于文羽穆來說,哪怕是萬分之一的概率,他也不敢去輕易地賭注。
他想了想,将金丹又放了回去,心中默念:先收起來。
金丹緩緩下沉,落入蓮心消失不見,蓮花上的金色也随之消退,變為原先的紅色。
蓮心之上,緩緩浮起一只小盞。
一切恢複如初,只有文羽穆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看到再次出現的小盞,松了口氣。
起碼靈露還能繼續攢,等到再攢出一顆金丹來,他就可以嘗試一下這丹藥到底有什麽效果了。
哪怕真的白日飛升,他也可以帶着阿亦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