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姐妹

藍滄海昨晚睡得十分安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邊的人強有力的懷抱的緣故。她記起昨夜入睡之前，依稀聽到他還在他耳邊不停地說着情話。

睜開眼，身邊的男人已經醒了，正癡癡地看着她，那黑得猶如深不見底的潭水的眼神，又差點将她吸了進去。見她睜開眼睛，愉悅地在她臉上落下一吻：“辰兒，早安。”

不知為何，藍滄海這個時刻會覺得十分幸福，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

起身準備穿衣的時候，藍滄海忽然瞄見床邊的地上有個小圓環，躬身撿起之後，發現是一枚芙蓉玉指環。

“這是什麽？”

宋子岳見狀，連忙上前奪過，面紅耳赤地說：“是……是我買的小玩意而已。”

藍滄海笑道：“你一個大男人，也喜歡這些女子的飾物？”

宋子岳依舊滿臉通紅，窘迫地不說話。

藍滄海見狀，又調笑道：“還是買來送給哪個相好的？”

宋子岳聞言有點不悅：“辰兒，你明知道我只有你。這個，其實是買給你的。我知道你很喜歡這個顏色，我看到它的時候就覺得很适合你，一時沖動就買了。但是這個和你那些飾物比起來，實在是雲泥之別……我怕你不喜歡，就沒敢拿出來。”

藍滄海看着他，“撲哧”一下笑出了聲，然後拿過他手中的指環，戴在了自己的右手無名指上，大小居然出奇的合适，她朝他展示着，問道：“好看嗎？”

宋子岳怔了怔，然後用力地點了點頭。

藍滄海燦爛地一笑，“我也覺得很好看，子岳，謝謝你。”

宋子岳一把抱住她，柔聲道：“你喜歡就好，辰兒。我掙紮了好久，就是怕你不喜歡。”

“你送我的，我怎麽會不喜歡？”

藍滄海看着自己右手手指上的粉色指環，她知道一百甚至一千個芙蓉玉指環也買不起她左手食指上戴的白玉指環，但是卻是說不出的喜歡，心裏像是被柔軟的絲綢包裹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舒适和充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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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種強烈的依賴感，所以在宋子岳為她穿衣的時候，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她開口道：“子岳，不如，你搬過來住吧。”

宋子岳正在為她系腰帶的手一頓，下一秒已經緊緊握住她的手，不可置信地問：“辰兒，你是說真的？”

藍滄海點點頭。

她知道這種依戀某種感覺不是什麽好事，但是她就像是那些吸食五石散成瘾的人一樣，陷入這個男人溫柔的眸中無法自拔。

她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即使明知道藍字旗的規矩，她也願意為他開一次先例。她不知道這樣下去會怎麽樣，但她只知道此刻她的內心十分愉悅，有一種久違的安定的感覺，這讓她覺得很舒适，這樣就夠了。

藍明珠再一次來找他的時候，宋子岳就堅定地表示要退出她的計劃。

“你說什麽？宋子岳，這樣費盡心機讓她注意到你，現在她讓你住進去，計劃已經完成了一半，你現在跟我說要退出？你腦子有什麽毛病？”

宋子岳正色道：“我不想做出任何傷害辰兒的事，我也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藍明珠冷笑：“哪怕她狠狠地傷害你？”

宋子岳道：“哪怕她狠狠地傷害了我，只要她心中是有我的，再重的傷我都不在乎。”

“白癡。你為何還不相信她藍滄海是個沒有心的人？你還奢望她會愛上你？”

“她已經愛上我了。”

藍明珠仰起頭大笑，“宋子岳，你開什麽玩笑。她會愛上你？太陽從西邊出來也絕不可能！她最愛的永遠是她自己！”

宋子岳堅定地說：“即使她将我放在第二位也行。”

這話讓藍明珠更是狂笑不已，像是看到什麽十分滑稽的小醜。

“宋子岳啊宋子岳，都說愛情使人喪失理智，果然沒錯啊。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和三歲孩童有何兩樣？”

宋子岳甩了甩袖子，“随你怎麽說，我不會再參與你的計劃，你省省吧。”

藍明珠也不生氣，又道：“宋子岳，我建議你還是不要現在就提出要退出，省得你到時候後悔就來不及了。你還是再觀望一段時間，待你确定藍滄海心中真的有你，再看看是否要退出吧。我怕你到時候，還嫌我動作太慢了。”

宋子岳看着藍明珠，不解地說：“二小姐，我實在無法理解，你為何對你的親姐姐如此大的恨意？你們身上流着一樣的血，不是嗎？”

藍明珠臉色一沉，轉過身起，不屑地道：“哼，你以為我想和她做親姐妹？”

“藍字旗，對你來說真的有那麽重要？非要得到不可嗎？一樣是藍家的基業，誰當掌櫃，真的有那麽大的差別嗎？”

藍明珠冷哼道：“我早就說過，她人生一大樂趣就是奪走原本屬于我的東西，然後據為己有。藍字旗，若不是她從中作梗，如今坐在當家之位的，應該是我！”

藍明珠恨恨地回憶起爹看到她寫的賬本之後說的那句“将來執掌藍字旗也不在話下”的誇贊，她本以為藍字旗會是她的，本以為她終于有一次可以超過那個永遠把她甩在身後的姐姐，誰知道最後卻還是輸給了她。姐姐成了萬人敬仰的藍字旗當家的，而她卻淪為好吃懶做、一無是處的二世祖。最後受褒獎的是姐姐，受唾罵的永遠是她。這叫她如何能甘心？

她不過想證明自己的能力毫不遜色于那個人人都奉為商業奇才的姐姐而已，有什麽錯？

當天下午，藍滄海正在書房看賬本，突然房門被“碰”地用力推開了。她知道除了藍明珠，不會有其他人敢這麽放肆。果不其然，擡眼就看到藍明珠氣勢洶洶地朝她走過來，大聲道：“你不是說過不會收宋子岳嗎？現在叫他住進來是怎麽回事？”

藍滄海将賬本一合，起身道：“明珠回來了，來，過來坐。”

“少廢話，你回答我，你讓宋子岳住進來，是什麽意思？”

藍滄海兀自坐下，倒了兩杯茶，自己端起一杯，又道：“這是昨天剛送來的雨前龍井，你不是向來都很喜歡麽，來嘗嘗。”

“藍滄海！”藍明珠怒吼道，“你就是故意和我過不去是不是？你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我想得到的東西，你就一定要搶走是不是？”

藍滄海擡眼道：“不過是個男人，你至于發這麽大火？”

“你看，你每次都是這樣！搶了我的東西之後，總是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知不知道你搶走的東西，你認為無關痛癢的東西，說不定是我最重視我最珍愛的東西？”藍明珠怒火滔天地吼道。

“你最重視最珍愛的東西，不是藍字旗麽？怎麽變成了宋子岳？”藍滄海一針見血地說。

藍明珠一怔。

“還有，你怎麽知道我就不重視不珍愛藍字旗了？這不過是你單方面的臆想而已，明珠，而你這些臆想，完全出自于你沒有得到，等你得到了，說不定會比我更無所謂。因為你只是渴望得到，你并不知道如何珍惜和保存。”

藍明珠無言反駁。

藍滄海嘆了口氣，“明珠，你什麽不能放下執念？你會心心念念想要得到，是因為你從沒得到過，但你從沒想過你自己是否能夠駕馭。藍字旗也是，宋子岳也是，你只是小孩子脾氣，單純的‘想要’而已。你有沒有想過，若有一天你得償所願，你要如何處置你所得到的？”

藍明珠冷言道：“你有本事就将藍字旗交給我，我一定能做得比你更好。”

“明珠，藍字旗不是孩童的游戲，說給就給，這關乎我們藍家百年的基業，豈能兒戲？”

“你永遠都是這樣，永遠看不起我，覺得我一無是處，爛泥扶不上牆，是不是？”藍明珠說着，眼中竟泛起了淚花。

藍滄海咬咬牙，告訴自己不能心軟，轉過去不看她。過了半晌，才開口道：“所以你為了證明你是個人才，你能成大事，就去和恒隆商號暗中勾結，是嗎？”

前些日子藍辛就給她彙報了，藍明珠最近和恒隆商號的人走得很近，近期也從中活動，拐了不少小單給恒隆那邊，而她自己也從中賺取了不少蠅頭小利。

“早就知道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出你的監視。”藍明珠冷哼，“你看我看得挺緊的嘛，你就這麽懼怕我，要時時監視我的一舉一動麽？”

藍滄海搖頭嘆氣，她對妹妹這種寧可聯合外人來對付自己行為十分心痛，可又無可奈何，除了苦口婆心地勸說，她沒有別的辦法。她只希望自己的妹妹有朝一日能夠放下心中的執念，和她一起攜手将藍字旗打理好。只是這樣的日子，不知何時才會到來。

姐姐想和妹妹共享天下；妹妹卻想要奪走姐姐手中的一切來證明自己，這就是藍家姐妹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

“明珠，我勸你收手吧，不要相信恒隆的人會幫你，因為你再怎麽樣，都是藍字旗的人。你現在不收手，遲早會後悔的。”

藍明珠站起身，睨着藍滄海慢悠悠地吐出幾個字：“我最後悔的，就是做了你的妹妹。”

藍明珠走後，藍滄海呆坐在房中許久。九月的長安已經起了晚風，吹得她心裏都是冰涼的。妹妹最後的那句話深深地刺傷了她，她從沒想過她竟是這樣看待她們的姐妹情誼的。

想着想着，忽然覺得眼睛一熱，臉上濕濕的。

她哭了。

手指沾着自己面上的淚珠，藍滄海兀自想着，自己有多久沒有哭過了？好像眼淚都在六年前爹娘去世的時候流光了。她曾以為自己不會再流淚了，沒想到原來還有眼淚。

“辰兒。”身後傳來一聲溫柔的呼喚，像是一只溫暖的大手輕撫着她，讓藍滄海覺得心都沒有那麽疼了。

宋子岳走過來，看着挂滿淚痕的藍滄海，也不多問，只是将她輕輕攬入懷中。

二人不發一言，就這樣緊緊相擁着。

藍滄海覺得宋子岳像是有魔力一般，僅僅是這樣抱着她，就能愈合她心中疼痛不已的傷口，簡直比華佗再世都厲害。

“子岳，你會在我身邊多久？”

宋子岳在她頭頂堅定地說：“辰兒，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藍滄海閉上眼睛，她知道，即使明知是謊言，此刻的她也願意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