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風波

五日之後,藍辛帶着些人,駕着一輛馬車來到了葉知秋家門口。

藍滄海在信中囑咐藍辛要低調行事,她被綁架的事情已經引起長安城中不小的轟動了,幸虧她及時要藍辛壓了下來,才沒驚動到武後,若是讓人知道她被妹妹推落水了,死裏逃生流落到渭南城外的小葉村蝸居了這麽久,還不知道會引起多大的轟動呢。

綁架的事,由于藍辛處置得當,外人也只當這是一起普通的求財綁架而已,沒有人知道主謀其實是藍字旗的二當家和總司務。宋子岳的死訊也被掩蓋了,對外只說他和二當家一同被調去蒲州分號了。

這回過來接她回府,她特地吩咐藍辛萬事從簡,以免事情洩露。所以來的是一輛不算起眼的馬車,沒有任何富麗堂皇的裝飾,也僅來了四名侍從而已。

但從未見過這種場面的葉知秋還是驚得嘴巴都閉不上,直到藍滄海将他拉上馬車,才将他的下巴安了回去。

“知秋,我們要走了。”

葉知秋看着馬車外的那座破舊的小茅屋,問道:“那,我們還會回來嗎?”

藍滄海點點頭,“會的,只要你想,随時都可以回來看看。”

葉知秋抓住了她的手,對她粲然一笑“藍,你真好。”

看着葉知秋那迷死人不償命的笑臉,藍滄海忽然覺得,将他放在瓊宇樓似乎也不錯……

回到藍府之後,藍辛向她彙報這将近一個月來的情況。她一言不發地聽着,一切都沒有出乎她的意料。聽完之後,她喝了口茶,問道:“明珠呢?”

“在主子落水的第二天就送去蒲州了。二小姐沒有反抗,很順從。”

藍滄海點點頭,“藍源那邊有消息傳來沒有?”

“有,她剛到那邊不久就收到藍源的飛鴿傳書了,說二小姐很勤快,做事很積極,他還問我她是不是真的藍二小姐呢。說她和傳聞中的太不一樣了。”

藍滄海會心地笑了笑,“姐姐的半條命換來妹妹的幡然悔悟,也算值得。”

“那,要不要把主子你回來的消息告訴二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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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要說,過段時間我打算親自去蒲州看看她。”畢竟放縱了那麽些年,現下是否真的完全轉變了,還說不準,藍滄海最相信的始終是自己的眼睛。

藍辛遲疑了一下,才開口問道:“主子,這個葉知秋……主子打算如何安置?”

“他和我住一間。”

藍辛一愣,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待遇啊,就連宋子岳,都是瓊宇樓和藍府來回跑了幾個月才得到主子的特許住進去的,這個不知道哪裏來的傻大個,居然不到一個月就搞定主子了?

藍滄海看着藍辛的表情,不由得嗤笑道:“你想到哪去了,藍辛。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我習慣了牽着他的手入睡而已。”

“主子,藍辛懂的。”這些她見得多,不用主子解釋她也了解。

“你懂什麽?”藍滄海眉一挑,“我與他像姐弟,像家人,他讓我覺得溫暖,不再從噩夢中驚醒,僅此而已。”

藍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藍滄海心中一嘆,不知為何,她現在已不願與其他的男子有暧昧關系,也不願意別人誤會她,即使那個在乎這些的人已經不在了。

藍滄海重新執掌藍字旗,外人只當妹妹肖想大當家之位,但卻沒有鬥得過老謀深算的姐姐,造反失敗被發配到了的蒲州。

這件事并沒有掀起什麽大的波浪,只是在一段時間裏成為了長安百姓們茶餘飯後讨論的話題而已,沒過多久就被人抛之腦後了。除了藍滄海被綁架和落水之後的這些日子不在長安,藍字旗多多少少有些損失之外,這場風波并沒有對藍家造成不可估量的影響。

藍滄海回來之後,藍字旗的事務也漸漸恢複到了之前的模樣,她任命龔祥生接替宋子岳的職務,雖不如宋子岳那樣藍辛協助他處理藍字旗的事物。而她除了每天看看賬目,視察分號之外,就是在藍府之中陪着葉知秋。

另外她還做了一件事,就是分別為秦南笙、江若英尋了一戶還不錯的人家,并将文定之禮等都安排好,才讓他們離開了藍府。

這件事倒是比她被綁架的事情更讓長安的老百姓們感興趣。

長安城有名的浪□□居然會為一個男人遣散家中面首?誰也沒想到,藍滄海這樣的女子的真命天子竟會是一個一無所有的藍眼男子。

葉知秋的身份,藍滄海始終沒有說明,但是看這二人焦不離孟的模樣,也都心中有數了。

大年三十的時候,藍滄海特地讓葉知秋出席了藍府的年夜宴,向衆人宣告了他的身份,但也只說他是她的家人,但這個“家人”到底是何概念,則留給衆人無限猜想。

元宵的時候,她牽着葉知秋的手,二人并肩逛着花燈會。藍滄海身着月白色的書生袍,葉知秋則是淺藍色,相宜得章,看起來十分賞心悅目,一時間在長安傳為佳話。

過完年,葉知秋也漸漸習慣了長安的生活,在藍滄海的影響下,也慢慢對那些指着他議論他異色眼眸的人開始淡然以待了,因為他知道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了,藍滄海将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他再也不會孤單了,有她在,他不用再擔心害怕什麽了。

而在外人看來,葉知秋俨然成了藍滄海的新寵。

平平淡淡的過了大半年,藍字旗的生意一直穩中有升,直到這一年入秋的時候,忽然發生了不小的變化,打亂了藍滄海的一盤棋。

首先是原本的幾個供貨商忽然不再給藍字旗提供貨物了,說是未來一年的貨物都被定走了。然後就是藍字旗名下的城外幾處田地也被人用高價收購了去,自家供貨來源也被斬斷了。接着就是長期合作的幾家商號單方面結束了契約,說有人出比藍字旗高一倍的價格買斷了他們今年的所有合作關系,不再與藍字旗合作。

短短幾個月,這一茬接一茬的變故就弄得藍字旗各個人心惶惶,盈利的金額也直線下降,雖然還不至于撼動藍字旗的根基,但造成的影響也不小。

橫行長安乃至整個大唐的首富,大名鼎鼎的藍字旗,不知不覺間已經被後來居上的恒隆商號擠下了寶座。

藍滄海覺得不妙,這種情況并非偶然,很明顯是有人故意在與藍字旗作對。但是什麽人會用這種殺敵三百自損一千的方法來對付藍字旗呢?

“主子,查到了,孫掌櫃、劉掌櫃、趙掌櫃和吳掌櫃的新東家,都是恒隆。”

藍滄海一愣,恒隆?

“确定嗎?”

藍辛點點頭,“确定,是從恒隆的洛陽分號掌櫃那打探到的,下個月就會開始供貨了。我還特地派人到供貨商那裏确認過,是恒隆沒錯。”

藍滄海撫着杯沿,暗自沉思:恒隆的大掌櫃譚敬天年輕時曾是個舉人,渾身的文人氣息,從商之後也一直保持着書香儒雅的方式經營。恒隆能成為長安第二,雖得益于譚家老爺子的經營,也離不開譚敬天的懷柔政策,否則如果太過鋒芒畢露,早就被藍字旗吞了。這也是藍滄海一直将恒隆視為可敬可畏的對手的原因。

可是如今恒隆的行事作風,似乎較從前有了極大的改變,霸氣外露,锱铢必較,分毫必争。這種做事的風格,哪裏還有半分譚老爺的風範?

“恒隆現在主事的是誰?”

藍辛頓了頓,開口道:“據說是譚敬天流落在外的私生女——譚熙月。”

藍滄海點點頭,她曾聽說過譚敬天的風流逸事,也多多少少知道這個私生女的存在,幾個月前這個私生女認祖歸宗的時候,譚家夫人好像還鬧出了不小的風波,不許她進門。沒想到這個私生女竟得到了如此的重用,看來譚敬天是打算讓她繼承父業了。

看着藍辛的表情,藍滄海喝了口茶,又道:“還有什麽?”

藍辛的表情變了幾變,似乎內心十分掙紮。見藍滄海一派沉靜地等她開口,她把心一橫:“主子,有件事,藍辛本不想說的,但是現下的情況,是不得不說了。”

藍滄海蓋上茶碗,擡眼藍辛那一臉慷慨就義的模樣,微微一笑,“瞧你那一臉如臨大敵的表情,說吧,什麽事情這麽嚴重?”

藍辛咬咬牙,吸了口氣,似乎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氣,才道:“譚熙月有一個幕後軍師。”

藍滄海一副“所以呢”的表情看着她,等着她下面的話。

藍辛一字一句地道:“那個人,是宋子岳。”

藍滄海一驚,手不受控制地顫抖,手中的茶碗倏地滑落,碎在地上,茶水濺到了她的衣襟下擺上,開出一朵一朵妖冶的花。

藍辛繼續說:“我也是昨日前去打探的時候才看到,差點以為自己見鬼了。沒想到他命那麽硬,胸口中了一劍,落下懸崖都沒死。且不知怎麽跟譚熙月勾搭上了,他現在一直住在譚熙月的院落裏,平日也不出門,有許多護衛看守,七八個丫鬟伺候着。起初是我派去查探的手下說,譚熙月院子裏好像還有一個人,但因為守衛森嚴,無法确定是誰。昨日我親自去探,才發現被她藏起來的人竟是宋子岳!沒想到他不僅沒死,且不知用了什麽手段,竟成了譚熙月的入幕之賓。今日又打探到,譚敬天打算在下月初三的商會晚宴上正式将譚熙月介紹給所有人,屆時宋子岳也會以恒隆二當家的身份出席。”

藍滄海只聽見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地狂跳着,腦中一片空白,藍辛後面說的話她都聽不到了,滿腦子只有“他還活着,他還活着!”

與他的回憶一幕一幕地在腦中重放,她才發現自己是如此想念這個人,想念得心都痛了。那些她以為自己早已忘記的事情,仍舊歷歷在目。她本以為,她已經放下他,忘記他了,這個人在她生命中,與其他面首一樣,抛棄時雖然有些許不舍,但過不了幾日就會抛之腦後,另結新歡了。但誰知他在不知不覺中,竟已經在她心裏生了根,怎麽都拔不掉。

藍辛看着藍滄海那模樣,不由得有些心疼,“主子,藍辛知道主子想念故人,心中難受,但是醜話說在前頭,那人之前做過不少辜負主子信任的事,且他現在不止與其他女子好上了,更名正言順的成為了恒隆的二當家,斷了藍字旗多少財路?宋子岳的狼子之心昭然若揭,還望主子不要太過顧念舊情。”

藍滄海輕撫着杯沿,沒有說話,細細思量着過去的一幕一幕。

過了許久,她回過神來,對藍辛苦笑了一下,語調已經恢複了清冷:“怕是他早就規劃好了,暗度陳倉。宋子岳,真是高明啊,居然知道用明珠來打掩護。看來,是我太低估他了。”

藍辛一怔,回想了一下,驚道:“主子是說,以前收到的那些二小姐和恒隆暗中勾結的消息,都是……”

藍滄海點點頭,勾起一邊嘴角,“是他為了掩人耳目放出來的煙幕,其實真正跟恒隆勾結的是他。”她啧啧道,“不愧是我藍滄海親手□□出來的人,果然是詭計多端,深謀遠慮啊。他早知道有朝一日會在我藍字旗無立足之地,連下家都找好了。”

面上笑着,心中卻不可避免的疼着。

抿了一口茶,她才道:“去查一下他逃過一劫是不是與譚熙月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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