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節

來時，只見滿天滿地，一片的雪白。

天空中湛藍的顏色，被濃密紛飛的羽毛遮蔽了，但明亮的日光，卻仍然能透過輕柔的羽毛，淡淡的降下，使的法場這一片小小的天地，像是陷入一片純白的世界。

負責行刑的劊子手一輩子也沒見過這種異相，吓的拿刀的手非常不穩。

那就像是下起雪來一般，只是不那麽冰涼，輕飄飄的，一落地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衛無私不是被吓大的，琉璃藍的眼睛滿布冰痕，指上扣着的令符，扔了出去。

令符掉在地上，揚起冰冷的聲響，劊子手咽了口口水，遲遲的不敢舉起刀。

衛無私秀美的臉蛋凝結的像是僵了，寒氣逼人，似乎是十分不滿劊子手的舉動。

盡管天降異相，也更改不了他今天要處斬人犯的決心，這就是衛無私，一個酷吏。

便在時間幾近停滞的時候，劊子手手上的大刀舉了起來，白白的羽毛飄落在刀刃上，竟然從刃的地方開始，泛起褐黃的鏽跡，并且以驚人的速度，鏽蝕了整把刀。

連驚訝都來不及，整把方才還亮晃晃的鋼刀，鏽蝕成了一把粉末，随風而逝。

沒有了刀，誰還能砍人？劊子手愣住了，兇惡的臉上滿是恐懼。

便在劊子手腿軟跌坐在地上的同時，空氣中飄浮着的羽毛自動的糾結在一起，堆成一個羽毛堆，越堆越高，迅速的堆到一個人的高度，然後像是融化似的攤開。

羽毛堆成的人型，像是一抹濃濃的白色，漸漸的宣染開陰影，浮凸出人的面孔，還有飄飄的衣袂，那是張蒼白嚴峻的臉孔，鮮明的翠綠滾在衣衫的邊緣，烏黑的長發流瀉，黑瀑似的灑在雪白的背上，然後給漸漸伸展出來的六只羽翼所覆蓋。

蒼白的手，指節乾瘦有力，緊緊的，握着腰間碧綠的刀，像是與刀連在一起。

那是活生生的翼刀神，如傳說那般，是個蒼白俊美的男子。

為何他會出現在這裏？在場的衆人，包括冷靜自持的衛無私，也都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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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拾伍

羽人非獍的眼睛，是濃濃的純粹的黑色，深邃的，像是萬般宇宙皆在其中。

蒼白的手緊緊的握着刀，略略神經質的抖動着，手背上浮突着青筋，極為用力的握着刀，神刀，刀的名字叫做天泣，天泣，碧綠碧綠的一把刀，讓他的手也綠了。

綠綠的，像是幽靈一般沒有什麽真實感的綠色，羽人非獍給人感覺總像是，一片還沒有融化殆盡的寒冰，蒼白的與一抹游魂無異，也或許，他就是天地間的幽魂。

只是他的力量強大到可以讓人忽略了他幽渺的本質，所以，衆人稱他為神。

不然，其實他更像是個鬼，一個行屍走肉般的鬼，披着一身死般的蒼白。

傳說，翼刀神出現的時候，四周總是布滿了羽毛，那些羽毛美麗的不像凡物，透明的像是可以閃耀陽光，落在人身上輕柔的彷佛沒有重量，但，卻是殺人利器。

翼刀神有刀，只是從來人沒有見過他動刀，他想殺人，那些漂浮在空中看起來柔柔軟軟沒什麽殺傷力的羽毛，可以瞬間變的堅硬如鐵、迅疾如雷，殺人於眨眼間。

翼刀神控制速度與羽毛的能力，出神入化，完美的讓人贊嘆不己。

他背後的六翼，像是江南水鄉處處都有的岸邊楊柳，茂密的雪白柔軟随風輕擺。

純白的空間中，不知何處掀起的微風，不斷吹落他翼上的羽毛，像是吹走蒲公英上的絨毛，羽毛紛飛，只是散出去的很多，消失的也很多，卻不見有任何減少。

他的眼光飄向慕少艾，於是，系在慕少艾身上的繩索和鐵枷，也在瞬間化成一把灰粉，沙沙的消逝在空氣中，這時候羽人非獍揚起他空出來的手，往空中一抓，像是随随便便的就抓住了那一把砂，鐵灰色的砂，聚煉成兩根鐵灰色的羽毛。

「你還是來了。」這句話，帶着些許嘆息的意思，顯然的，慕少艾已經明白了。

之前，羽人非獍總是躲躲閃閃的，不敢在他的面前現身，只有在夢境裏，才敢用虛幻的身影與他見面，總是說，不想讓他在人間的敵人察覺到什麽，對自己不利。

而現在，他選擇用這麽華麗聲勢浩大的方法粉墨豋場，那表示，他已覺悟。

「我只是終於想通了而已。」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冷峻無比。

愛，本質上就是一種自私，不管用多少冠冕堂皇的話，都無法掩飾它的本質。

他想要找回少艾的這個想法，就是一種自私，讓少艾回想起前世，更是自私。

既然從一開始就是自私了，又何妨自私到底呢？

「我只是，選擇自私到底而已，畢竟，我有理由向你讨回五百年來的相思。」

他當然有這個資格要求慕少艾跟他在一起，比誰都有資格，那為什麽還不要？

一開始，他找尋慕少艾，并且讓慕少艾恢複記憶，這兩件事都沒有逼他做，但是他卻去做了，那就是他的私心，他希望慕少艾重新活過來，并且永遠陪在他身邊。

「你無法決定到底要和誰在一起，本來我也無權替你決定的，我只有表達我想要你做什麽的權利，無法強迫你，但是如果我不說，你一定會繼續猶豫不決下去。」

他不能替慕少艾下決定，但是可以向慕少艾表達他心裏真正的想法，幫助他決定。

聞言，慕少艾眨了眨眼，露出無奈的表情，說：

「你…這不就是替我做決定了嗎？明知道，我舍不得拒絕你。」

就像他曾經說過的，羽人非獍有這個權利對自己好一點，當然有足夠的正當性要求他永遠的陪伴，如今羽人非獍想通了這一點，跑來要求他承諾，他能不答應嘛？

「那是你的事情，我不管，但是你不能阻止我對你說，對你表達我的心意！」

明明是簡簡單單的一件事，卻可以被他搞的這麽複雜，其實只要稍想，便能有解。

他背後雪白的羽翼，在日光下輕飄飄的浮動，少見的，他嚴峻的面容軟化，說：

「慕少艾，跟我一起走吧。」

純白的空間裏一陣沉默，從一開始，那個被吓暈了的劊子手和插不上話的衛無私就是處於完全被無視的狀态，只是從發生到現在翼刀神講出這麽匪夷所思的話為止，已經過了一小段時間了，足夠衛無私從茫然中回過神來，所以他馬上就說：

「等等，誰說你們可以離開了！就算你是神，也不可以劫法場，視王法於無物啊。」

這個世界上能出了像衛無私這樣的人物，倒還真是件難得的事情，可以不畏權勢成這樣，就某種方面來說，也是很值得欽佩的，所以慕少艾連忙拉住羽人非獍，不要他動手砍人，所以羽人非獍只是動了動眉毛，手上灰色的羽毛急噴出去，正好點中衛無私的額頭，琉璃藍的銳利眼睛瞬間變的模糊不清，然後咚的一下昏倒。

「他真的有搞清楚狀況嗎？」羽人非獍一下子又冷了臉，說出這句話。

王法？那是用來管他的嗎？他連天條都不怎麽理會了，還王法。

「呃…你就別跟他計較了，這個人…也不能說不是好官，就是太認真了一點，也不要把關我的帳全算在他頭上，那的确是王法，也不是他定的，他沒有做錯事。」

還滿害怕羽人非獍會真的動手的，慕少艾趕忙堆起笑臉替人家開脫，安撫安撫。

「…你放心，我不會殺人，你不要我殺，我就聽你的。」那是他本來就想着的。

那是他對慕少艾的承諾，他不會去做慕少艾不想要他去做的事。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沒有變過。

至於羽人非獍長年的願望，慕少艾只想了一會兒，便給予回答：

「好吧，我跟你一起走。」

羽人非獍臉上，漸漸的浮起融冰一般的微笑，十分不真實。

「那麽，臨走之前，讓我替你處理最後的事情吧。」為了慕少艾回來自己身邊這件事情，他沒有少思考過，包括如何處理帶走慕少艾後，可能留下的後遺症。

慕少艾畢竟也是曾經當過仙人，只略加思考，便想到了。

「你已經可以更改天道了？！」話語顯得又驚又疑，似是不敢确定的樣子。

「不能說是更改，只是篡改而已。」搖搖頭，更正慕少艾的說法。

天道是無法改變的，那是絕對的力量！只是，憑着羽人非獍現在的能力，可稍微做一些瞞天過海的事情，例如把一個區域所有人的記憶更改掉，忘卻某些事情。

他要接走慕少艾，首先必須要做的就是，消除每一個人對慕少艾的記憶。

伸手往半空中一抓，像是抓了滿手的砂，砂子不斷的自他掌中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