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mama

大陸西岸的國家夏季總是很多雨。

濃厚的雨雲環抱着殘月,午夜,正是樊天原本預計敲響喪鐘的時間。

被雨水沖刷掉身上血跡的男人在電話亭裏撥打了首領的電話。

“抱歉父親,我失手了,可能要晚些才能回去。”

樊天的聲音有些微的顫抖,喜好作死與一擊致命的江赫然,配槍裏只有一發子彈,而拿走這把槍的男人在不久前,手刃了三個人。

缺失人性情感的樊天不會對外界産生恐懼的情緒,他的顫抖源自在殺戮中腎上腺素激升的生理興奮。

被血霧洗禮,刀鋒上滴淌着鮮紅,是江赫然慣用的殺招。善于隐匿,行事穩妥的樊天不該跟這瘋子似的,拿只有一發子彈的槍去賭命。

大抵是因為這次的搭檔是他的首領,面對江赫然時,樊天只能在人前保持理智。

人後現形的男人将突然出現的三名咬向他的攻擊者,反口咬死。三具屍體被目标家中的武士刀砍得不分彼此,親媽不認,洩過暗火的樊天可以重新在江赫然面前扣上溫馴的面具。

“沒關系親愛的,我們不是在吵架麽,明晚之前和好吧。”

對面用了很禦的女聲,口腔裏有磕碰的脆響,吃糖的人,聲音也帶着糖果般的甜膩。

對方所處環境隐約能聽到喧鬧的音樂聲,于是樊天自若的進入到冷情丈夫與癡情愛人,蜜月期鬧矛盾的劇本中。挂斷電話,拉開制服上衣看了眼腹部還在滲血的刀傷,将腦袋上安保人員的帽檐壓的更低。獨自舔舐傷口的野狼,隐匿在了雨夜的深處。

江赫然在接樊天電話時,扣掉了指甲上沒被卸甲巾擦幹淨的最後一塊甲油。

他收起手機,吐掉口中的糖塊,垂眼看着躺在地上的人,自若的吸了一口煙。

穿回男裝的江赫然坐姿肆意,洗去重彩濃妝的五官顯出了銳角。他的眼尾并沒眼線勾勒出的那麽翹,眉峰并不如塗畫出的那樣彎,膚色還是很白,睫毛還是很長,清冷的像是挂着霜的瓷器。

不脆弱怕摔的瓷器更像是空有光滑表面的石頭——表裏如一亦如鐵石。

“乖兒子的電話?”幫他點煙的鶴井,明知故問道。

江赫然用腳将趴在地上的死屍撥到正面,“不怎麽乖了。”

江赫然的四名副手,在半年前變成了三名,此刻到場了兩位,其中一位正跟袋沒利用價值的垃圾一樣,被他的首領認領。

兩名被暗害的副手都是被敲斷了脊柱。不幸還活着的那名高位截癱從此再無法移動身體分毫,而幸運死掉的人,在三年前對樊天的“審判”中,除了附和癱瘓那位打斷那只餘孽的脊柱以外,更是提議直接将人殺死以絕後患。

“我倒不覺得是樊天動的手。”

副手中善于心計的鶴井的話,江赫然是贊同的。

不單因為近期樊天都跟在他身邊,這袋“不可回收垃圾”被直升機空運到這個城市時,已經快過屍僵期了。更因為那只開壇時,蟄伏暗處以陰制勝的“蠱王”,不會蠢到用這種方式“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鶴井眯起一雙烏雲般灰色的眼,又慢聲的補充:“但總要有個出來背鍋的。”

換做旁人,管他是否有冤情誤會,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的江赫然會直接将人填海獻祭。

江赫然在屍體浮腫的臉上默然的注視了一會兒,将跟了他六年的追随者的音容笑貌從腦海裏删除清檔,揮了下手,手下衆人立即不做聲響的将屍身擡了出去。

“揪出當時在場的十幾人裏的內鬼,或是翻出将對話抖出去的多舌的人。”

鶴井不解首領對樊天的心慈,“若是他刻意反其道而行之呢?”

江赫然祭奠般,以煙代香,燃空了手邊的香火。

“樊天那邊,晚些時我會親自過問。”

隔夜的後半夜,和好如初的“夫妻”同時出現在酒店的房間裏。

狂驟的夜雨擁吻着玻璃窗,蜿蜒的水痕将窗內的情景塗抹地愈發朦胧暧昧。

紅燭香槟,女裝扮相的江赫然敞着肩,浴袍下的一雙長腿,不掩風情的疊在一起。燭火的微光收在了酒杯裏,酒杯裏搖晃出的碎金,映在了持杯人墨黑色的眼底。

以認錯姿态垂着頭的樊天在他身前站成了一尊無趣的雕塑。

态度不僭越,目光不僭越。

樊天錯在失手,并為彌補失手用了太久的時間善後,沒有趕上在“明晚之前”和好的約。

“不要再讓我失望。”江赫然的臉上已然帶着失望。

樊天終于微微擡眼,看向的是對方把玩在指尖流轉着冷芒的薄刃。

“是,父親。”

馴順的人此刻現實的想着,在負傷的狀态下與近前的人以命相搏會有幾分勝算。

情侶房只有一張大床,江赫然對着即使穿着不知從哪弄來的妥帖西裝,身上依然滿是寒腥味的樊天說:“洗幹淨。”

同床共卧的兩人,保持着恰當的距離,卻并不對彼此抱有戒備。

即便樊天有野心從江赫然手中奪權,也不會選擇直接向他出手。

江赫然若是身故,他的副手會接替坐上掌舵頭目的位置,副手之間上位的條件,則是将謀害方以跪姿活埋進上任頭目的墳前。江赫然當初就是這樣按“傳統”服的衆。

副手位還會補全,如果今夜樊天能交給江赫然一份滿意的答卷,他不介意将自己置于更加危險的處境中——讓這只心如饕餮的豺狼,伴在他的手邊。

而江赫然的殺意向來熱烈直白,做不出讓人在夢中赴死這樣溫和浪漫的事。

他們在自身最無防備的時刻互相信任起對方。

江赫然在枕旁人閉眼後,将假發摘下,扔在了床邊,燃起床頭櫃上安神的香薰蠟燭。

雨夜的白噪音很助于深眠,分針在表盤上轉了半圈,他手中借着燭火點燃的煙還未抽完,平躺在他身邊本該陷入沉睡的男人,緩緩轉向他的方向,将手臂搭在了江赫然的腰間,順着半敞的睡袍向上細致的摸索着。

江赫然摁亮了床頭燈,對方那雙令他想要挖出來珍藏的綠色眼眸,失去靈魂般目光發散的看向他的所在,對突來的光亮僅僅像是可以感光的盲人一樣,瞳孔斂縮了下,又茫然的失去聚焦。

江赫然将攀到他胸前的手,甩了下去,在他彈煙灰的功夫,那只燥熱的手又不屈不撓的爬了上來。

江赫然将煙按滅在蠟油裏,湊近男人,帶着尼古丁味道的聲音有些許的幹澀,“樊天。”

首領随叫随應的走狗,此刻卻沒有回應,不聲不響的在江赫然精壯柔韌的胸膛上揉摸了片刻,在指腹觸摸到綿軟的乳首時,将臉埋在了江赫然的胸口,吸吮上了被他蹭硬的乳頭。

江赫然眼角微動,呼吸有些沉了。在樊天的頭上摸了兩下,僞作女人的聲音又喚了他一聲。

這次樊天遲緩的“嗯”了一下。

“我有事情要問你。”江赫然将一個勁向自己懷裏拱的腦袋推開。

樊天無神的眼睛有些焦躁的閃動了兩下,企圖強行壓倒身前的人。

江赫然捧着樊天的臉頰,用溫軟的女聲安撫道:“乖,先回答我的問題。”

在撫慰中鎮靜下來的樊天,那雙一向不将人放在眼中的碧波深潭裏,像是只盛着與他專情對視的人,可卻比任何時候都“目中無人”。

但也比任何時候都真切的馴順。

樊天在江赫然的掌心裏蹭了一下。

“那兩名遇害的副手,是你找人做的麽?”

樊天半斂着眼,沉默不言。

江赫然表情森然,語氣卻又極輕緩耐心,反複追問着同一個問題。

“是你做的麽?”

樊天遲緩的開口:“不是我。”

江赫然輕笑:“我該相信你麽?”

樊天點點頭。

樊天拉着江赫然捧着他臉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低緩的聲音帶着委屈的意味,“媽媽……我受傷了,這裏好疼。”

樊天的父親來自東方,而這句帶着鼻音的媽媽用的是他西方母親的語言。雖然聽起來除了尾調缱绻了些并無太大區別——“媽媽”這兩個最原始的音節是人類幼崽降生之初,對于至親不分國度的同音的呼喚。

被稱呼的人板着的臉解凍了些許,掀開男人襯衫的下擺,遍布疤痕的腰身上有一道被繃帶纏繞的新落下的傷。

江赫然目光從腰身下移,解開和衣而眠的男人的西褲,後仰,用腳勾着身前人的內褲向下拉,讓已經喚醒的性器從束縛中跳脫出來,小腿貼着那粗碩到驚心的器物,蹭了蹭,“做些舒服的事,就不疼了。”

樊天順勢貼倒在江赫然的懷裏,含着嘴邊的乳首濕聲的吸吮起來,捉着那只小腿,在胯間難耐的抵蹭着。

如果不是曾見過這個狀态的樊天,江赫然會以為樊天患有精神分裂,真相卻是這個睜着眼,會動作,能對話的男人此刻依然處在無自主意識的睡眠狀态中。

樊天是一名夢游症患者,并對夢游期間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夢游的人通常難以被喚醒,即便睜着眼,大腦也不會對視網膜接受到的圖像進行解析,亦不會存有記憶。夢游者可以無障礙的在屋中穿行,有些個例能憑潛意識與條件反射做出複雜的動作——洗澡,穿衣,做飯,開車,修理家電,甚至于打架,殺人。

而夢游的樊天可以與江赫然做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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