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今晚有時間嗎
把控“餐桌”席位的江赫然以首領身份出席場合時,身邊總是圍聚着各種為權利折腰意圖分羹的追随者。
悼念獻花之後,冷臉的首領無意與人周旋,将鶴井當成“交際花”向人堆裏一推,就要帶着其餘手下離場。
在江赫然面前跟朵小白蓮似的鶴井,對待旁人時殺人不見血,慢條斯理的表示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有什麽事可以私下裏與他慢慢談。
江赫然這劑“殺蟲藥”放出去,嗡嗡轉的“蒼蠅們”果斷飛走了。
有惜命的,就有不怕死的。
眼看着有個人逆大勢而上,橫沖直撞的“飛”來赴死。
穿得跟棵聖誕樹成精了一樣,在臉上紋身的黃毛,是整個葬禮上最喜慶的一個人。
完全看不出這場葬禮的主角是他的親爹。
江赫然在對方開口前,截斷對方的問好,“把你的稱呼咽回去。”
埃裏森很無辜的歪歪頭,“可是你确實是我教父的妻子。”
看在棺材裏亡靈的面子上,江赫然出于人道主義關懷,近乎和善地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而他已經進到了墳裏。天父見證,我們甚至沒有交換對戒,更沒有說‘我願意’——你不妨親自去下邊問問你的教父——愛情都是盲目又沖動的,在長久到頭骨都冷卻下來的思考後,他一定比我更不願意。”
提到權謀者,另一位常與其捆綁出場的人物,自然也要拉出來遛一遛。
埃裏森心大地略過話頭,在江赫然帶來的下屬裏看了一圈,打聽起了樊天。
埃裏森的父親與已故的權謀者是世交,樊天先前身為繼位者,和埃裏森家族的交情比江赫然只多不少,樊天冷在性格,但深谙為人處世之道,接人待物上缜密周全,理應到場。
江赫然清楚樊天的為人,且并不認為樊天是因為早上自己不與他同行才賭氣沒到場,合理的猜測道:“可能是死在哪了吧。”
說到死亡。
踩雷狂魔埃裏森又有話題了,“你們組織的副手近來死得有點勤啊。”
原身為暗殺的組織,高層卻一再遭遇暗殺,這丢臉程度跟直接伸手打江赫然的臉也沒區別了。
着惱的江赫然,聞言反倒不怒地笑了,慈祥的在埃裏森的頭頂摸了摸,以一個過來人的語氣說道:“你能順利活這麽大,已經挺不容易了。”
兩個重度作死患者正交流病情呢,某位被宣告死亡的副手活着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
埃裏森以拜年般熱情的語氣和樊天打了聲招呼,像是全然忘記了對方是來參加自己親爹的告別儀式的。
好在樊天也不像是專門過來慰問悼念的。
樊天垂下視線,優先跟被衆人簇擁的那位稱了聲“首領”,随後就止步在了這裏,倒像是專門來會見江赫然的。
江赫然一身整肅的正裝穿得刻板中矩,樊天的視線随着對方被黑色衣裝襯托得白如瓷色的手腕升高到胸口。
監控畫面裏一閃而過的肉體,在直面本人時,在樊天的腦海裏回現——昨夜紅透的指痕是否以如上次那般,在胸前盛開出青紫交加的豔景。
狼子野心的養子,單純出于好奇心,想将飼養他的人,扒光脫淨。
江赫然取下別在胸襟上的白玫瑰,邊上的鶴井微笑着向江赫然讨這只花。
江赫然頓了一下,沒給。
他将玫瑰在手指上轉了半圈,沖樊天招了下手。
江赫然邊向外走,邊說出緣由,“從葬禮上帶出來的花,寓意不好。”
最近內部不太平,當他副手太高危,江赫然不願意把這不吉利的玩意給鶴井,并出于大庭廣衆下不亂扔垃圾的紳士修養,将花交到了樊天的手裏。
收到花的另一名副手:“……”
擦身而過的時候,樊天叫住了江赫然。
“父親。”
江赫然用舌尖攪着嘴裏的糖塊,挑了下眉梢,不知道這便宜兒子突然賣得什麽乖。
樊天剝掉花托上蟄手的刺,葬禮上遲來的賓客将這枚花別在了自己的胸口。
“今晚有時間嗎,有些私事想與你談談。”
談話內容并沒模拟好,畢竟語言探尋不出內情,放置暗處的攝像設備可以。
江赫然放飛的心緒短暫的犯賤,因為他偏愛的人主動的邀約而喜悅了那麽一秒,然而,誠如他自己所說,愛情都是沖動的,在對情感長久的消磨下,再多的熱情都空耗成了燃盡的死灰,火星忽閃那麽一下,就滅了。
江赫然平聲道:“沒空。”
樊天表示出了适度的誠意:“多晚我都可以等你。”
這是句含義多面的話。
江赫然眉心有些浮躁地颦了一下。
樊天收回了在對方警戒線試探的腳,解釋道:“你的意見對我來說很重要。”
鶴井看着樊天脖子上環圈着的上吊一樣的痕跡,生出幾分八卦的心思。
樊天極少跟江赫然商讨私事,江赫然沒再一味的拒絕,發出了一切随緣的聲音,“那你就慢慢等吧。”
首領的走狗溫馴的應好。
樊天自然等得起。
雖然秘密的源頭皆在江赫然,但以樊天的嚴謹行事,應當先弄清楚自身的異狀,一步步解讀真相,而不是直接游向危險的漩渦中心。
他是怕江赫然等不起——現任首領的時日不多了。
半天過去了,那盤信息量巨大的錄像視頻還沒有完全消化,此時看着遠去的首領桀骜的背影,視頻最初江赫然那句低微的自白在樊天的腦海裏再度回音。
江赫然待他好麽?
沒心肝的養子扪心自問,姑且算得上善待。
然而比起江赫然跟他之間的仇怨,這點善待根本彌補不了什麽。
收養樊天的權謀者,雖沒二代頭目對待江赫然那麽情深義重,對其認可的小狼崽也是有着“喂肉”的恩情的。查清謀害其真兇的樊天理應以敵人的血肉報答恩情。
江赫然在流血與犧牲中坐上的首領位,犧牲掉的人中不乏衷心于樊天的下屬。
而江赫然明争過去的位置,本就應該是樊天的。
就連江赫然對待他的好,也不過是出于寄托情感的替身之情。
樊天對他記恨的有理有據,因而愈發不理解江赫然竟然真的會期望他能記挂那點善待。
單純可笑的不像江赫然了。
所以原因是什麽呢?
樊天要趕在塵埃落土前,弄清一切。
口嫌體正直的首領當夜并沒有讓樊天等太久。
江赫然的西裝外套不知道脫在了哪裏,怕熱的将襯衫袖口向上挽了兩道,領口卻一直系到了最頂端的扣子。
而領口之上,正蓋着一枚新“出口”的口紅印。
江赫然每月總有那麽幾天不想日人,想被日。三天過去了,燒腦的欲火已經降溫了許多,若不是因為和樊天有約,他今晚會将式微的性念以常态發洩出去。
與愛情同樣沖動的是性欲,在跟面前的人獨處時,欲火又有複燃的跡象,燒得位置還不太對。
“想說什麽抓緊說。”江赫然喝了一口加冰的酒,煩躁道:“別耽誤我休息。”
樊天在口紅印記上停留了兩秒鐘的視線。
“首位元老私下召見過我,以及在我這段時間以來的探查下得知,他們的人有異心。”樊天用着模板一樣的語氣,敘述道:“希望父親能謹慎提防。”
“是麽,你要說的就這些?”江赫然注視着對方的眼睛,“我以為你是來問你脖子是怎麽被勒成那樣的——還是你清楚是怎麽弄得?”
樊天張口就來,“我睡着後有時會夢游,大概是自己無意中扯得,沒有吵到你吧。”
“這我倒是沒留意,可能是睡得太沉了。”江赫然向杯中加酒,比樊天還漫不經心,“往常你跟我同睡時,都很乖。”
乖兒子:“……”
“那就好。”再度借機埋下監控設備的樊天戰略撤退,“先不打攪你休息了。晚安,首領。”
退還沒全退完全, 屋外狂風驟雨, 将攝像頭布在江赫然私宅客廳裏的樊天,更加理所當然的入住在了“目标”家中的客房裏。
早先身職司機的樊天,常在此間留宿,在自身刻意放空思緒的促使下很快有了睡意。
然而臨要睡着時,腦海裏跟病毒彈窗廣告似的,自行插播起了“黃片”。
樊天垂死夢中驚坐起,将自己的屋門上了鎖。
想到對事實的探究,樊天又默默将鎖打開了。
就這麽糾結反複到鎖都要被他擰壞了,受創的精神還沒調回正常頻道的男人,最終決定還今夜一個安寧,落了門窗的鎖,躺回在了床上。
閃電雷鳴的夜晚,注定不安寧。
樊天意識忽閃,感到了些許不對勁。
明明已經躺在床上的他,像是陷入了某種循環般,在睜眼的那一刻正做出躺下的動作。
不對勁的感覺在他感受到內褲腰圍處的水跡時,得到落實。
被他反鎖的房門,已然是解鎖狀态。
樊天看向熒光的時鐘表盤,在他閉眼睜眼的期間,時針走了兩格,而與他來說僅僅只是半睡半醒得晃了一下神——他的自身再度在無法自查的情況下失控。
樊天将攝像頭的接收器與移動屏顯相連,回溯丢失的時間。
蜘蛛結網前會先勾個外延的固定絲線,本沒指望能粘到獵物,僅以觀摩事态發展的角度,放置了一枚攝像頭。
畫面上的實時監控顯示,客廳外已經熄燈無人。
樊天将進度條調至最前,看到了自己進屋之後,江赫然依然獨自坐在那裏悠閑地喝酒。
江赫然将玻璃杯舉高,透過杯子去看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搖晃了一下杯中的酒,沖着滿杯溢彩的流光,輕擡嘴角。
被黑暗裹挾的屋中,屏幕上亮起的這抹笑,恰如映照在他臉上的光影,帶着能驅散黑暗的光。
樊天以正常的速度看起畫面中無意義的內容。
看着江赫然喝了瓶酒,抽了半根煙,吃了塊糖,仗着家裏備着血清,手賤地去撈蛇箱裏顏色最鮮豔的那只毒物,一番鬥速鬥勇的之後,成功将蛇捏在手裏盤了一會兒,直到一通電話打來,這只被玩蔫了的小可憐才被放了回去。
鶴井非常關心上司的私生活,積極地打聽起了“父子”間的談話內容。
被樊天敷衍的江赫然,更加敷衍地回了鶴井,邊接電話邊向主卧走,就在這時,樊天在畫面中看到了自己。
江赫然将手機收起,推開不聲不響擁上來的男人,比屏幕前的樊天還疑惑,“你怎麽又夢游了?”
屏幕前的樊天比江赫然還要無語。
他那道鎖主要是為了防止恬不知恥的某人“勾引”他,再厮混到一起。他的身體雖然不抗拒對方,清醒時的心卻無法接受。
然而眼前的他卻主動走向這個人,因為上次被栓時沒讨到的擁抱而魔障了似的,不顧一切的把江赫然抱在了懷裏。
樊天從江赫然那句意外的問話,暫且排除自己這種異常的夢游狀态,是由于對方施加手段的可能性。
樊天沉默地抱了對方一會兒,突然張口在江赫然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正對着那個口紅印。
躲得過毒蛇,沒躲過“瘋狗”的江赫然“嘶”了一聲,“找揍呢?”
能動手盡量不講道理的江赫然沒揍人,在男人的臉頰上捏了捏,“夢游亂走的人多了,夢游追着人咬,你這又是游得哪一出呢?”
樊天面癱的表情顯然信號接受不良,不在服務區。
江赫然輕拍對方的臉,“笑一個看看。”
在江赫然的反複逗弄下,以其想進行的接吻為條件,訓練有素的“寵物狗”立刻乖巧的從了。
“馴獸師”很滿意,主動舔上了對方的唇。
吻着吻着,受本能驅使的“獸”就不滿足于此了。
已經将懷中人拆吃熟悉的樊天,隔着襯衫準确地吸住了江赫然的乳首,濕潤地啃嚼着。
白天想要将人脫光的養子,入夜後心願達成,半解半撕得扯開了首領襯衣的前襟,将人推倒在了沙發上。
“先回答我的問題。”江赫然有些急促地喘息:“你今天來找江赫然的真實目的是什麽?”
長久的沉默過後,樊天聽到屏幕裏的自己誠懇地回答:“想了解你。”
屏幕面前的樊天長久地沉默了下來。
有朝一日,他竟然被自己給出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