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退無可退
作者有話要說: 補3.9日欠更。
福芝在掃眼去看離祖母最近的大公子和跟着她出來的廖戰,發現他們似乎并不比自己強上多少。
年齡長些的大公子抿嘴而立,手中的扇子都要攥壞了。而廖戰也是直着眼,雖然微微的仰着下巴,但是雙臂卻看起來很緊繃。
福芝再怯怯地瞟了下面的場面一眼,忍了許久還是用鬥篷捂住了口鼻,她實在是不适應這裏,受不了那血腥,受不了那砍殺之聲。
“咔、咔、咔……”一陣穿着重甲的兵士行走之聲傳來,只見順着殿東側不遠處行來一對身披铠甲之人。
“郡主,水園東路已被鐵甲軍圍住!”那一隊軍士中的首領上前與祖母躬身行禮,雙手将一塊兵符呈上。
祖母微微一扯嘴角,擡手接過那兵符。這兵符并不算大,男子合攏一握便能将其收在手心。祖母拿回到手裏,福芝卻眼尖的看到那不同于書中兵符的地方。
一般的兵符有分金鑄、銅鑄和玉制的,但是這兵符不但質地奇怪,還有鑲嵌東西在上面。在那巴掌大的兵符中心,竟然鑲嵌着一塊鴿子蛋大小的藍寶石。
而最讓福芝心中一跳的便是那藍寶石竟然與她脖子上長命鎖的紅寶石是同一樣子的。
“這是……”福芝的聲音幾乎小的和沒發出一樣,那長命鎖她日日帶着,怎麽可能不認得呢?這兵符正中嵌着的東西,根本就和她長命鎖上的一樣。
祖母收了兵符入袖,自然知道懷裏的福芝将那兵符的樣子看了去。擡手捋捋福芝的頭發,輕聲道:“可是見着眼熟?”
“恩!”福芝咽咽口水,她是第一次看到祖母手裏那塊兵符。即使現在她口鼻中充斥着血氣,可也只是讓她更加清醒了。
平日裏凡是見過的人都說這兵符是塊兒牌子或令牌樣子,今日福芝見了才知道,竟然華麗的不似兵符。
“大夏開國之時一共有十對這樣的兵符,各自歸屬于八公之家與皇家,每一對兵符就對應着十萬兵丁,各自鎮守一方。八公之家各有一對,另外兩對便在宮中。”祖母說的很含蓄,沒有道明皇家那兩對都在誰手裏,想來那時也并不似外面想的那麽簡單。
“而現在……”祖母頓了一頓,道:“有四對兵符徹底毀了,剩下的六對中,其三又在宮中……”
祖母說話的聲音不算太大,可聽着的福芝卻心越來越沉。
Advertisement
那還剩下的三對兒呢?
祖母手裏有其一,廖家有其一……最後一塊兒,最後那塊兒……福芝從來沒覺得挂在自己脖子上面的東西竟然這麽重,這麽炙手。
“還怕麽?”祖母看看下面的殘局,問道:“可想退麽?”
福芝想點頭,她真的好怕,家中三個姐姐,還有兩個弟弟,祖母為什麽要把這東西給她?而且從小就給她?這脖子上的真的是兵符麽?
祖母就和能知道福芝想什麽一般,低首看看一臉不知所措的福芝,道:“這兵符不開啓則無用,我帶了它幾十年,也只當它是把長命鎖。”
“啊?”福芝一時有些不明白祖母的意思,等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自己挂着的現在也只是一塊長命鎖,不是什麽兵符,只有這寶石和兵符的金屬部分和在一起才算是可調動兵卒的兵符。
“那……”福芝下意識的摸摸胸前,此時祖母告訴她的事情,已經完全把腦子裏那些血肉橫飛的場面給壓下去了,因為這若是兵符将太可怕了。
“祖母沒用過?”福芝不止一次的聽人說過祖母年輕時的艱難,不敢相信祖母竟然忍着沒用過。
“對!”祖母看看遠方的天際,雖然還是漆黑一片,但是卻似乎看到了什麽,微微一笑,道:“因為有人說,若是百年之內有人動用這塊兵符,必然天下大亂,所以皇祖父便将其分開,使它無法號令兵士……”
“……”福芝自然知道祖母的祖父便是崇宗帝,雖然她怎麽也不能說這個做法幼稚,但的确有些粉飾太平的意思。
“那如意現在還怕麽?”祖母低頭來看福芝,福芝眨眨眼,一時她想的多了,到真是忘了下方的事情。
可此時側眼看去依舊有不少人圍在一起護着那叛軍首領,被圍上去的兵士砍得血肉模糊,膝蓋還是一軟,覺得頭暈暈的。
“祖母……我若退,這會傳給誰?”福芝真的沒勇氣在帶着那東西了。
“退無可退。”祖母摸摸福芝的頭發,道:“站得高,不一定是自己願意。可你退了,便只有深淵一個歸處。”
曾經,她也是這麽過來的,而福芝從帶上那把長命鎖那天,便預示着只能一路走下去。
得到祖母的回答,福芝擡頭去看祖母,噎了一下才道:“這長命鎖救過我的命!”
“恩!”祖母知道,福芝就是這麽聰明,當她說退無可退的時候,便想起來一些當初只做兒戲的事情。
輕輕嘆了一口氣,福芝終于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多的大難不死了。這兵符她怎麽可能是第一次見呢?明明小的時候,她把它們合起來過。
只是那時她真的太小了,小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又閉了下眼睛,福芝長長的舒了口氣,道:“如意不怕,如意陪着祖母。”說完拉住祖母的手,立在祖母身側,不在躲在祖母身前,忍着惡心看着下面。
退無可退之後是不進則退,她沒的選了!
“好。好。好。”祖母見福芝不在畏畏縮縮的,似乎很滿意得到孫女這個回答,緊緊丫鬟給福芝披上的新披風,道:“人生中有些事兒沒得商量,你不殺他,他便殺你。記得祖母今日的話,一條路走下去,對也罷,錯也罷,終要到了到了盡頭才知道。”
說完,祖母便那麽摟着福芝,看着下方的地一遍遍被血洗着。
其實她也有些覺得乏了。從十幾歲到幾十歲,她是眼看着便要踏入古稀之年的人了,這種日子不知何時才到頭。
她又何曾不想讓孫女過富貴閑人的日子,可也許這就是命吧!當所有的東西都聚到一人身上,沒有什麽不進則退,而是不進則亡。
…… ……
回轉五十多年前,那時承順帝還只是九皇子。長兄太子權柄滔天,到了後來已蓋過了他們的父皇明德帝。
雖然明德帝成多次暗中表示,自己會将皇位傳給太子,他只是更加喜歡九子而已。可多疑的太子卻從來沒信過這些,終是在明德帝晚年兵圍皇城,逼迫自己的親爹退位,并決定賜死當時的承順帝。
一時間什麽兄弟之情全部化為烏有,八公之家更是對承順帝避之不及。
而在一系列變故之後,唯一還站在承順帝身邊的只有兩個女人,一個是他的發妻景陽伯張家的女兒張夕兒,另一個便是福芝恩寵不斷的祖母臨安郡主了。
整整兩年的時間,大夏的國土像被血洗了一樣。
皇城敗走,奪軍令,阋牆的拉鋸戰,幾十萬兵士用血奪回的土地……若不是胡人南下,承順帝可能還沒那麽容易成功。
承順帝靠着手中最初那五萬兵丁及兩塊令牌便奪回了皇位,将要滅殺他的人殺的四散逃竄,一切好似就是個奇跡。但在奇跡的背後,承順帝付出的更多,失去的更多。
從來都偏寵他的父皇被長兄圈禁而死,據說人死了一天多才被宮人發現,又正值是炎熱的夏日,沒有及時将屍首鎮冰。等屍首被擡出裝殓的時候,肚子已經漲得高高隆起,臭味肆意,就連衣服和香料都掩不住。
而承順帝的發妻張夕兒更是慘,為了幫他奪了張家手裏掌着的令牌,折損了自己所有的護衛不說,還被張家人派出的兵馬砍殺致死,連全屍都沒留下,更沒福氣做一天的皇後。
每每想起這些,承順帝便咬牙切齒。他恨!他恨逼迫他的兄長,更狠見風使舵,臨陣倒戈那些八公之家的人。不過現實就是這樣,承順帝再恨又能怎樣?他不能殺了那些人,雖然他們都是小人,可他還要用這些人。
這些年他削弱八公之家的實力,但八公之家被削弱了如此多年,依舊沒有哪個真的倒下。誰都有幾手的後路,這些曾經跟着開國先祖開疆擴土之人,又有哪個是真的那麽好就沒了的。
“吱!”
一聲兒輕的幾乎不可聞的聲音響過,承順帝寝宮的大門終于打開了。
“将那些不知所謂的東西,都給我一并砍了!”這時身着明晃晃的龍袍,面無波瀾的承順帝才從寝宮中踏步而出。
那皇令一下,下方将士更顯英勇。而承順帝低眼去看只會苦守在自己殿門前的太子,卻冷起臉來。
身為未來的儲君,都被人家圍着打了,竟然絲毫的主意都沒有,除了來跪他這個父皇,卻什麽都不會做,想不出。
唉!罷了!罷了!
承順帝收回眼,向遠處的偏殿看去。好在他那孫兒還不是個傻子,知道這個時候,這裏誰才是可靠的人,知道該做什麽,他就算合了眼,也能安心的去了。
…… ……
七月流火,日子終是開始變涼了。
盤坐在炕上,福芝此時的氣色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今年這春宴比之去年還要兇險萬分,去年她只是思慮過多又受了涼,今年卻是驚吓、火烤、溺水加上觀了半夜的砍殺,本降下來的溫度又回轉過去,直到了四月身體才漸漸恢複,可人早就已經瘦得快脫相了。
“小姐。”紫真挑了簾子進來,見福芝身體剛好些就跑到炕上坐着看書,勸道:“這又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兒。”邊說便邊合了福芝的書。
“知道了。”福芝微微一笑,也不說紫真收了自己的書,問道:“二姐可是好些?”
福芸比福芝好的快些,畢竟沒多遭那幾番的罪,五月的時候便全好了。只是夏日太熱,這幾日有些中了暑氣,被拘在屋子裏歇着。
“恩,好多了,還說別給她送藥,她歇歇就好。”紫真幫福芝把書收到架上,又道:“還道吃了藥反而好的慢。”
“二姐的歪理就是多。”福芝也不知道自家二姐都是哪裏聽來的理,總是一套一套的。
讓紫真伺候着下地穿了鞋子,福芝就在屋子裏面轉轉,然後打上兩套緩和些的拳,等微微的有些薄汗了,才歇下來,又問祖母這些日子在做什麽。
從春宴回來之後,祖母便沒閑着,她是頭一次見到如此意氣風發的祖母,什麽事情都能讓她捋順了。
紫真挑揀些能說的說了,可也足足絮叨了一刻。等說完了也不退下,就看着福芝又在屋子裏摸索。
“怎麽?有事兒?”紫真了解福芝,而福芝又何嘗不了解自己的丫鬟。“磨叽這麽久了,難道不嫌我這沒冰的屋子熱?”
因着福芝身子還虛,這個夏天是一塊兒冰都沒敢放進來,紫真前兩日還小抱怨了一下,說這屋子裏熱的人心煩。
“呃……”紫真被福芝一堵話,張張嘴又低頭揪了揪帕子,才道:“小姐,我想給秋月、秋霜送些東西去。”終是把自己的目的說出來。
從皇家那水園回來之後,秋月、秋霜便被送去了京郊的莊子上,春晴幾個早就送了東西,只有紫真一直有些叫着勁兒,別的丫鬟捎東西過去,她卻沒個動靜。
“送便送吧!”福芝也不去看紫真,随意的道:“讓春晴出去的時候幫你帶過去便可。”
“小姐!”紫真見福芝不理自己的話茬兒,成心岔開,跺着腳道:“您就幫我捎過去吧!”
“我又出不了園子,怎麽幫你捎帶過去?”福芝轉首乜斜了紫真一下,道:“你自己去送難道能怎樣?”
“我……”紫真一時被堵得語塞,她從前就鼓動着屋裏的丫鬟排擠秋月、秋霜,現在怎好有臉去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