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瑕不掩瑜
作者有話要說: 補3.16欠更
不過也并不是所有郡內的官吏都很慌張無措,例如綠蔭之下微眯着眼打盹的郡丞梁誠,便沒火急火燎的去拟什麽官員名冊。
“……祖父。”
此時一着牙白長衫的男子輕聲行止其側,喚道:“幾位掾官來見。”
“啊?哦!”這位睡迷糊的梁郡丞微點了一下頭,才睜開眼睛,擡眼看看身側的孫兒,似乎是真糊塗了,又問道:“斌兒何事?”
“祖父,幾位掾官來見。”
那月白長衫的男子是梁郡丞之孫梁斌,他見祖父完全沒心思答理那些人,雖無奈一笑,但還是問道:“可見?”
“恩……”梁郡丞乜眼看着明知故問的孫兒,長長的咬着音兒,然後似乎不滿的道:“斌兒真無趣兒,随便說我睡下了便好!”
“是,祖父。”梁斌可能早就知道祖父會這麽說,應了之後重複道:“就說祖父在拟官員名冊,現在無閑暇。”
“呵呵……聰明,聰明。”梁郡丞見孫兒也不裝傻,笑呵呵的繼續眯着。
這梁誠本就是個人精一般的存在,這個年歲了,什麽都看的清了、也輕了。十五日便十五日,他一個老人家十五日抄錄一份官員名冊,也是體力活兒。
…… ……
無獨有偶,另一個該奮筆疾書的也正抱着‘美人’,絲毫不急着把冊子造好送上去。
“……郎君這樣耗着,不怕怪罪下來?”
雲。雨。之後,一三十多歲玉面音輕的公子靠在郡尉洪肅章的胸前,喘息之後,有些擔心的道:“可不要出了岔子。”
“呵呵,怕什麽?”郡尉洪肅章一反早些時候那緊繃的面容,笑道:“梁老頭必是第十五日交冊,我又何苦早去獻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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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洪肅章可不是什麽沒腦子的人,郡丞梁誠看出來的事情,他自然也是了然于胸。
而他懷中之人乃原臨安郡郡尉之子呂樂,也是個頗有才華之人。當初若不是兩個執意彼此的關系,絕對不是一個郡尉就能夠阻止洪肅章遷升的步伐的。
“想平陽郡主定不是什麽好糊弄的人,這些日子也要上心。”那玉面公子呂樂從中提醒道:“可不能越了歷律,尤其是這個時候。”
呂樂除了與洪肅章的私人關系,還是這郡尉府的主簿,當的半個家,比平陽郡那郡尉長史都強了不止一點。
“自是沒有犯律之事。”洪肅章一笑又勾起呂樂的下巴,道:“我是不怕她折騰的。”說完又翻身将呂樂壓在身下,繼續他從前之事,才不去費那心思哄孩子。
…… ……
再等傍晚之時,福芝歇夠了起來,方璞幾人也正巧回來複命。
一時也不急着用膳,畢竟福芝歇的時候長了,起來之後還有些暈。将方璞幾人都叫進來逐一回事,卻是辦的都還不錯。
過了淮水福芝便讓陸大、方璞一路搜羅工匠,不論是做什麽的,只一個要求,就是人要入郡主府為奴。換句話說,人和命都要攥在手中。而對外宣稱的名義也很好聽,就是要将廖戰送她那車玉料雕琢出來。至于真的要做什麽,便沒必要道與外人知了。
但苦于一路上時候尚短,陸大和方璞能夠收羅的工匠不多,但現在也有十三人,并有七人是福芝從牢獄之中所得。
入平陽郡的三日前,方璞則專門被遣去尋礦,要求便是不見得是什麽大礦,但位置必須夠僻靜。
也算方璞的運氣好,轉了兩日便找到一暴露出來的鐵礦,不過初步勘察之後發現八成不是大礦,讓方璞小小的有些失望。
而福芝手上兵符調令來那隊人馬的首領屠洛臣也被分派了任務。
這一支塵封了七十年的隊伍,就隐形的駐紮在湘西的丘陵地帶,而現在的兵卒都是原來這支隊伍中兵丁的後裔。
常說一塊兵符可調遣十萬兵衆,可實際上,福芝手裏這塊兵符能夠調動成軍的不足半數,卻還帶着龐大的附庸,使之看起來沒了昔日的威風。
一路行來,福芝衡量了多次手中這支力量,及屠洛臣丢過來的難題。
原來七十年前這支隊伍是隐形進入無人區開荒生活的,開始一兩年還能耐住,但日子長了便問題百出。畢竟是十萬人,不是十個、百個,若不想出些對策,便只能看着整支隊伍如此散亂消亡掉。
所以屠洛臣的曾祖父,當時這支隊伍的統領便下令以軍安家,暗中接來兵士的妻小,徹底的駐紮下來。并要求兵士後代依舊做兵戶,自成一國的進行封閉式生活。
可誰也沒想到,這一住便是七十年,當初的将軍已化作黃土,現在的遺部也快沒了剛性。不說是烏合之衆,可也強不了太多。
而此次福芝讓屠洛臣傳信回去,便是要重新對待手中這兵符,和這些沉寂了七十年的兵丁,給崇宗皇帝當初那糊塗行徑做個了斷。
至于護衛福芝一路的鄭義,這個郡主府的護衛令,更是不能清閑。福芝一發話安家這未竣工的郡主府,他便馬不停蹄的安排護衛之事,直到回話的前一刻都沒歇着。
鄭義所率的護衛與郡尉所率的兵丁可不同,護衛主要是負責福芝的安全,而兵丁則是負責郡內安定。
各自禀了事情,福芝摸着被子也不答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喚秋媛進來,問郡丞、郡尉之事。
等所有的東西一條條的擺明了,福芝才思量着吩咐道:“屠将軍帶着你的人與方璞去,在他說的地方之側建一別院,不引活水,不植樹木,周邊三十丈內青石鋪地,四周環山圈入別院的範圍。”
“是!”
“是!”
屠洛臣、方璞一個是按照将軍培養的,一個是邊關滾打出來的,不論福芝出什麽難題,兩日都能痛快的領命下去,做到軍令如山。
見屠洛臣和方璞退下,福芝又看陸大、初七,道:“你們去後面安頓那些匠人,外院西南有一排矮舍供這些匠人使用,置工匠所用器具,所需費用報去翠薇那裏。”
“是!”
“是!”
陸大、初七跟着福芝幾日也慢慢的顯出本事,各自領命下去,屋裏一時只剩鄭義靜立一旁,不知道福芝還有什麽吩咐。
“秋媛,你說郡丞、郡尉回府之後沒有在出來,郡尉也只招了主簿前去?”福芝不喚鄭義,反先喚了秋媛上前問話。
“是的,郡主。”
見秋媛行禮應是,福芝則微微一笑,卻越發的覺得她這郡丞和郡尉有趣了。她想清靜幾日,他們便知趣兒的清靜幾日。她是該賞,還是該罰呢?
福芝用手指蘸了茶杯中溫熱的茶水,輕輕點在桌面上,不成筆畫的劃了一陣,又擡頭看着春晴道:“可有人打探些什麽?”
“我讓春燕、喜鵲去街上轉了,卻沒哪個到府上來問,只是送了些玩物、珍品來。”
“恩。”福芝應聲點點頭,春晴辦事她還是放心的,想春燕、喜鵲兩個散布出去的消息,又夠那些夫人們忙上一陣。
再敲敲桌面,福芝微微一咧嘴,想着自己有了兇名,有了嗜好,怎麽也要有些脾氣留給下面這些官吏揣摩,不然便不好繼續後面的事兒了。
可就不知道,她若不做個省事的,這郡丞、郡尉二人又該如何應對。
福芝擡眼看看行進來的紫真,問道:“可是時辰了?”
紫真應是,道:“膳食已經準備妥當。”
“散與你們吃吧!我卻是想去別家吃。”福芝越琢磨着郡丞、郡尉越有趣,就越發的想看看他們是真的裝糊塗,還是打算裝糊塗變真糊塗。
…… ……
華燈初上,現在正是各家用晚飯之時。
福芝的不請自來自然讓梁家一陣混亂,梁郡丞這邊兒剛上了飯桌,聽到有人來報,又下來迎人,換飯食,卻有些雞飛狗跳的感覺。
好在之前做了福芝會入住的準備,這飯食之事卻是不難。
可不難也難,郡丞沒想福芝有精神來訪,磨磨唧唧的行止門前相迎,一家上下已經驚得跟着溻下汗來。
畢竟這梁郡丞已經近耄耋之年,如此折騰這老人家自是有些受不住。
“……梁郡丞可是覺得我叨擾了?”福芝等梁家衆人行過禮,被引着向內而去的時候,有些随意的問道:“必是沒備下飯食吧?”
“怎會,怎會。”郡丞邁着平穩的步子,用那蒼老的聲音回道:“家中飯食充足,早就掃榻屈膝等着郡主。”
梁郡丞是個人精一般的不假,可力不從心也是必然。
而福芝聽了梁郡丞的話,保持着前行的速度,也不戳破那話中的漏洞,就和沒看到溜牆邊兒忙碌的人一般,跟着郡丞繼續向內行去。
自從一路南下,少了長輩的管束,福芝的性子是越發有些頑了。紫真有時都私下與福芝說,定是被廖家表少爺帶的,覺得這樣的小姐讓人總不禁一笑,沒了往日的一絲暮氣。
不過福芝并非有意為之,只是在被所有事情逼致一個頂點時,自然而然的便有了苦中作樂嗜好。
福芝被一路讓進來,自然是請上首位,而梁郡丞陪在下手,便再無梁家人可以上席了。按照最高的待客規格,福芝自然是一人一桌飯食,并且所有的杯盤數量都是有一定标準,一樣樣下來也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
掃看桌面兒上被醉薇、香薇轉盛上來的飯食,看來這郡丞口言的掃榻屈膝不實,可飯食卻準備的不差。
若按福芝平日的習慣,也便安靜的坐下來吃飯了。可今日就是奔着讓人摸不透來的,自然不能輕放下去。
“梁郡丞家中可有女兒?”福芝淨過手,也不入席,掃量着靜立在一旁的仆婦,問道:“引來一同用膳可好?”
“家中只有兩位重孫女、兩位玄孫女未出閣。”梁郡丞見福芝不改鋒芒,軟和的道:“都是無形狀的,卻是不好叨擾郡主。”
“是麽?”福芝微微一笑,似是放過這個話題,可轉身跪坐在席上,還是吩咐身旁的紫真道:“去傳話。”
看樣子是把梁郡丞的話直接給無視掉了。
而等着梁家這四位姑姪上來,梁郡丞又快站出一身汗來。
按照長幼,這四人分別給福芝見了禮,福芝又讓身邊的紫真賞了東西,這時梁郡丞也算看出來了,福芝并非随性而至。
…… ……
一餐飯食下來,卻是無可挑剔。
而席間梁家那四位姑娘也沒梁郡丞所言的多麽無形狀。
“恩,梁郡丞有心了。”
用過飯,福芝讓身邊之人伺候着起身,她是真的用好了飯食,就不知道其他郡丞府的人今日可有胃口。
擡眼打量一直伺候梁郡丞左右的那名男子,福芝怎麽也不覺他是個下人。而這時身邊的春晴低聲提醒道,其為郡丞最愛之孫,便是有佐之先生之名的梁斌梁佐之。
“梁郡丞飯後可要走走?”福芝行了兩步,見梁郡丞也被其孫攙扶起來,跟着自己似是要相送的樣子,便道:“明日便是中秋,想着城內又是一番繁華。”
“郡主擡愛。”梁郡丞是真快被折騰散了,前日趕去相迎,昨日颠簸了一日,今日又在郡主府內立了半晌,哪裏有力氣繼續賞夜景?此時為了之後不更失禮,自然要推脫掉郡主的相邀。
“那便勞煩佐之先生了。”
紫真現在已經成功的從丫鬟晉升到了福芝的鐵杆兒狗腿,見梁郡丞真的與來之前小姐說的一般對答,便行禮于郡丞身側的郡丞之孫梁斌梁佐之,道:“聽聞佐之先生主郡學之事,想必學識淵博,煩請相行。”
紫真雖然只是福芝身邊的丫鬟,但現在只挂着小小郡學的梁斌卻不能受她的禮,側開半個身子避開那禮。梁斌又不能似祖父一般在推脫掉郡主的相邀,只得灑然一笑應允,心道:看來他是輕看這郡主了。
梁斌少年成名,曾在十多年前以最年輕博士身份答承順帝問,不過與祭酒不謀,于七年前返鄉,頂了平陽郡郡學官的空名。
而這兩年他跟在祖父梁誠身側,大有蓄勢重來之兆。但今日被福芝這麽一點,能不能離開平陽郡都兩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