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北疆來信

出了郡丞府,福芝一行人改車為馬,沿着街道慢行,似乎真的在觀景。

可跟在隊尾的梁斌見前面鄭義領的方向有異,便知道今日有熱鬧的不止他一家。

而行了不久,果真就停在了郡尉府門前。

“佐之先生可在?”

馬一停下,梁斌便覺得自己還可能被當槍使,可沒想到事兒來的這麽快。

“下官在。”梁斌下馬上前,若沒聽錯,喚他之人便是郡主身邊那個大丫鬟。

“郡主勞煩佐之先生去郡尉府宣郡尉出來。”春晴一臉的公事公辦,而梁斌卻不能推脫。

舉步上前,郡尉府的人自然認得梁斌。

“郡學大人。”

兩位守門之人上前攔了梁斌,在看門前停的一衆人馬,不知道這是鬧得什麽。

“……郡尉大人可在?”梁斌領了吩咐,自然要盡職盡責。

“郡學大人,郡尉大人去城中巡視了。”此時正是晚間巡視的時候,郡尉、郡尉長史都外出巡視去了,哪裏會有人在?

兩位守門之人納悶郡學大人為什麽明知故問,而梁斌苦苦一笑,知道這也只是個開始而已。

回轉身去複命,福芝又問他郡尉長史可在?可你說郡尉都去巡城了,長史能坐在屋裏發呆?自然是問了又是不在。

而都不在的情況下,自然依次往後宣,那郡尉主簿自然不可能去巡視了,被福芝抓個正着。

呂樂聽聞福芝宣見,便覺不妙,可也說不上來一個不足十歲的丫頭能把他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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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衣裝出門相迎,請福芝入都尉府,可福芝只是搖頭,看着的确有些大材小用的呂樂,反問問梁斌:“郡尉主簿的字可好?”

“……”梁斌的與祖父差的可能也就是年紀了,福芝一問他便知自己答與不答,結果都是一樣的。

若說不好,那還能為都尉府主筆?自是要怪罪。可若說好……

唉,他也只能答好了。

“主簿的字柔中帶剛,可比前朝浩愚公之字。”

“真的?那我可要請主簿回去。”福芝側頭對着有些無奈的梁斌一笑。

這浩愚公便是前朝何靈公主的兒子,那個丢爵而去之人。而浩愚公的字福芝自是見過,便是早時被外祖父罰,在其書房所臨那帖子。

三言兩語,出來相迎的呂樂便稀裏糊塗的被福芝請了回去,說是抄錄些呈報正合适,用上十天半月便好。

而反應過來的呂樂也只能陪着梁斌苦笑,想他們竟然被個不足十歲的女娃娃給戲耍了。

…… ……

不過把梁斌、呂樂二人帶回郡主府,福芝也沒難為他們,直接丢與春晴去安排食宿,便拿着廖戰新送來的書信回屋去了。

這是福芝給廖戰回信後,廖戰的第一封來信。

多掌上兩盞燈,福芝便遣了人下去,獨自一人看信。

拆開信封,廖戰果然開頭就是挖苦,道福芝終于露出本性了。至于福芝所問關于那些石頭的事情,廖戰只說是他打劫而來,卻不知道其價值,丢與她去玩玩。

可福芝在向後看,卻只是寥寥幾筆,整個信封中裝了十四張紙,有字的卻不足兩頁字,剩下十二張都是白紙。

福芝反複的摳着廖戰字裏行間的意思,看了半晌微微一笑,想是廖戰用這法子都自己呢!

可拿着信再看了兩遍,福芝卻發現此次廖戰的信不止短,玩笑的胡鬧話也只是兩句,多是道日子過的不錯什麽的。

福芝放下信,用手摸摸鎮紙上的花紋,卻覺得不對。想廖戰的脾氣,最是不會安靜的。這信只有個開頭,沒個結尾,還塞了這麽多白紙送來,必然是有事情。

起身又披了件衣衫,福芝對外喚道:“叫方璞來。”

她是真的怕那厮惹出什麽事端來,守着北疆可不是任他玩樂的地方。

又過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方璞便被帶到了外室。

福芝整理衣裝出來相見,卻沒有留太多的人在身側,近身的是有秋媛、秋芳兩個。

“方護衛坐吧。”為了方便差遣,福芝并沒有讓方璞頂着匠人的身份,反是讓他以郡主護衛的身份在外行走。

“不敢。”方璞知道,這麽晚還叫自己過來,必是有事,行禮之後敬候福芝吩咐。

福芝見該退下去的人都退了,也不和方璞再讓,讓秋媛、秋芳去開了周圍所有的窗子,才道:“方護衛可說些北邊兒的事情?比如這個季節,可是戰事很多?”

方璞見福芝問北疆之事,卻不将福芝當小兒般糊弄,認真的答道:“年年入秋北邊兒都會有戰事,但大小不同。”

“何時大?何時小?”福芝張口細問,因為她不覺得廖戰會老實待着。

方璞斟酌一下,道:“胡人多放牧為生,但也有學我大夏國耕作的。每年大夏秋收之時,這些胡人便會因年景而南下搶掠。若是災年,戰事便大,若連年風調雨順,戰事便小。”

“恩。”福芝輕應一聲,想了一會兒才道:“去年有災,胡人之地可受影響?”

“去年胡人南下之時,我已離開北疆。”雖然方璞如此說,但還是經過歷年的經驗推斷道:“不過按照兵事來看,想是重災。”

“可會殃及今年?”

福芝的問題一個比一個犀利,但方璞聽了卻是更躬着身子,道:“随不大,但必然是會的。”

“那你可知定北侯所守要塞要面對哪些胡人部族?”福芝一時心思轉的快了,卻忘了方璞只是個小卒,再深的東西也不知了。

而問了之後久久不見方璞回答,福芝也知道她是太急了。松了口氣與方璞道:“下去吧!”

“……是。”方璞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領命退下,他從沒想過自己跟的這位郡主想的事情竟然如此的遠。

靜坐在外室一會兒,福芝起身向外行去。

這個時候她就是知道廖戰有異樣,也是鞭長莫及。只能寄希望于定北侯能夠看住這個兒子,不要惹了大的事端出來。

吐去口中的渾氣,不知何時開始,福芝已經将廖戰當做家人一般對待,即使那家夥身上有她諸多不滿的地方。

不知不覺間行至後面的園子裏,福芝卻沒什麽睡意,反散起步來。而春晴幾個見了趕緊掌燈伺候左右,恐怕福芝在這未修繕妥當的園子裏出了意外。

行在這未完成的園內,福芝看着四處的出雲引水發愣。

雖知道自己想了也是徒增煩惱,但知道廖戰八成可能在北疆折騰,福芝便不能踏心。

靜立在一處水邊很久,春晴幾個還以為自家小姐又要吩咐去喚方璞,可沒想福芝轉念過來,卻道:“去喚初七過來。”

說完頓了頓,又問道:“可是有兩個工匠也通建築之事。”

“是。”春晴反應過來,上前應道:“卻是有這麽兩個工匠。”

“那便一并叫來。”

福芝看看園子裏的引水,又喚翠薇上來問銀錢的事情。等初七及那兩個工匠來了,福芝才道是讓初七領了那兩人改造園內水道。要求水道深不可過一尺,寬不可過三尺,水道用石板鋪底。

而一番吩咐下來,不止初七有點暈,就連春晴也不知道自家小姐在想什麽。

可福芝卻沒有解釋,只是道讓翠薇再撥些銀錢與初七,招募些工匠專門負責此事。

…… ……

回了屋中,福芝遣退身邊服侍的人,便開始自己磨墨。

信必是要給廖戰回的,可如何回?如何問?

雖然從廖戰春天去了北疆之後,兩個人的書信也算頻繁,但是都是些廖戰的胡話,卻是不怕人

看來。

可這次想問安危,福芝卻猶豫起來該如何落筆。

廖家的處境其實比她更加的尴尬,雖然祖母不說,但福芝明白,她與廖戰的親事是做不得準的,不然祖母也不會在那時推舉廖家人去北疆。

輕輕放下手中的墨,福芝舒了口氣,又在硯中添了一點水,才繼續磨墨。

有些事情不能落于紙,有些事情不能傳于口,一南一北,一上一下,福芝不明白祖母将世間人做了棋子,那她又是什麽?

她沒怨過什麽,無論什麽事情壓下來,她都受了。可是若用北疆的失守去削弱廖家的力量,未免是飲鸩止渴的行徑。

再次放下手中的墨,福芝閉閉眼睛。她自己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不在完全信服祖母的行事手段。

也許是從那個滿是鮮血、滿是砍殺的夜晚,也許是從祖母換了信物卻不提換她與廖戰庚帖的那天,再也許是從一開始……她早有自己的看法,卻從來沒說過。

提筆蘸墨,福芝仿着廖戰之前來信時的瑣碎,回了一封十四頁紙的書信。

信中從她得了石頭找工匠開始說,啰啰嗦嗦的一路說到平陽郡郡丞家的飯食,撿着能說的事情都說了,将信紙寫的滿滿的,才停了筆。

拿了信封裝信,福芝微微一笑。想着廖戰這厮不管是惹了什麽麻煩,見了她這信也要嘲諷回來吧!

用蠟油封了信口,福芝将信交給紫真,讓她将信交與送信之人帶回去,便收拾睡下。

…… ……

而此時有三戶人家卻是難以入眠。

梁郡丞和洪郡尉那裏自不用說,可憐的匠官那裏更是忙的熱火朝天。

從今日得了吩咐,便馬不停蹄的重新謄錄郡主府的整園圖紙,能用的人都用上了,半日時間已經讨論出多個方案,看來哪裏用一個月的時間思量,大有立即交差的意思。

“唰唰唰……”

郡尉府中一陣練劍的聲音,比之郡丞府內點燈靜思的幾位,這位洪肅章可有些耐不住性子。

今日剛要巡城,便聽人來報,說郡主去了郡丞府。

可他少思量了一步,沒想着平陽郡主真就不是個娃娃心性,拉了那梁斌回去不說,轉手把呂樂也帶走了。讓他巡城走到一半,想回轉過來追的機會都沒有。

唰唰的又是幾劍,可洪肅章不得不回屋去寫那本是糊弄人的官吏名冊,想不清這郡主小娃娃要做什麽。

再看郡丞府內,梁郡丞卻通透的多,雖然也讓人代筆抄着官吏名冊,卻還讓人将搜羅來的消息一一禀來,再不把福芝當娃娃對待。

…… ……

一夜無夢,等再起來,福芝卻已經養好了精神。

邊洗漱邊聽春晴一條條将事情回了,再問梁斌、呂樂都在做什麽,便傳膳下去,并言将那兩位都請來。

梁斌、呂樂都是平陽郡的官吏,算來也是福芝之臣。一早有幸被請來用來,自然要‘感恩戴德’,不能拉出什麽怨婦的臉面。

而福芝叫了二人來,除了用膳卻只字不言,等飯罷有人來禀說郡丞、郡尉求見,她才微微張口,也只一個‘請’字。

郡丞、郡尉兩人來見,福芝卻并未拿出同一種态度。

見兩人都呈了名冊上來,卻只翻梁郡丞那冊,邊翻邊問身側的翠薇,各官吏一年的秩俸是多少,再問身側少言的紅薇,冊中可有遺漏妄添之處。

開始郡丞對福芝下手兩個丫鬟并不以為然,看起來十三四歲年紀的翠薇、紅薇與別人無異。

可當福芝發問之後,這兩人便不拘着剛才靜立之姿。上前細看抄錄出來的名冊,按照大夏對不同級別封地的管理限制開始挑刺。

大夏州、郡官吏的秩俸多是按照地方財政收入多寡所定,而平陽乃富碩之地,官吏秩俸必然不低。

但自平陽郡被分封給福芝之後,官吏的秩俸卻不能按照大夏律分發,而是要請福芝重新布令,才可按郡內新令給官吏秩俸。

一說秩俸便出了問題,這是梁郡丞沒有想到的。

可當紅薇用:“郡主年幼未布新令,堂堂郡丞難道也不會請令麽?”這樣的話質疑的時候,梁郡丞就知道自己是進了套兒了。

後面更不用解釋自己是将請布令呈到臨安郡主那裏的話了,說了也必然是更錯。

拿着被送還的冊子躬身道罪,梁郡丞卻心中苦笑,孫兒是萬難脫身了。

作者有話要說: 補3.17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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