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幼虎之牙

作者有話要說: 補3.19欠更!

福芝原本并沒有整頓郡內官吏之意,安閑度日、錦衣玉食,這才是郡主該過的日子。

但有些事情避無可避,若她手中真的什麽都攥不住,再過幾年,恐怕她連後悔的力氣都沒有了。

看着梁郡丞同官吏名冊一同呈上來的整頓之法,福芝心中連連苦笑,心道:她卻和這梁郡丞同屬一路人,不被逼到要命處,也看不出深淺。

平陽郡猶若一個國中國,官職的設定猶若是大夏的縮影。而大夏行政管理機構複雜、編制龐大,許多事情重複的被兩三個官吏管着,行事起來不但混亂,而且多分歧。

梁郡丞此次呈上的冊中就合并許多官職,又從大體的脈絡上規整出十二項分管郡內各類事務,看起來即明确了各種責任,又縮減了龐大的官吏隊伍。

不過……

這冊子上的事情福芝一旦推行開來,梁郡丞首當其沖會成為郡內諸吏的攻擊對象。

擡眼看看閉目而立的梁郡丞,難得這次他沒有在滿身大汗。福芝微微一笑先合了冊子,不說她自己的看法,反去讓人換了梁斌過來,将此冊交與他看。

一時屋內靜默無聲,即使沒有見到冊上內容的洪肅章都屏了呼吸。

梁斌不止是文采出名,對各朝吏治也頗有研究。看着他微微皺起的眉毛,誰都能猜出梁郡丞所呈之冊必是有問題。

梁郡丞冊中所書之事梁斌也不止一次與其論過,而他卻是不完全贊成如此整頓的。無論治理何地,都要以穩定為前提,再好的策略若是造成施行初期的長期混亂,那就不是可采的。

在冊中,除郡丞、郡尉這兩個官職的權限、職責變化最小,但卻幾乎是洗掉了所有現在沿用的司職。

而且不少職務的權限變更之後,職責也随之調動,郡中各家的利益也受到嚴重影響,幾乎可以說,此冊一處,梁家再難有立足之地。

“佐之先生可是覺得不妥?”福芝用手摸摸茶杯的邊緣,看着梁斌臉色一點點的又舒緩下來,才道:“可覺何處不妥?”

梁斌多日接觸福芝,自然能看出這小姑娘不是個能被囫囵糊弄的。将手中之冊再次呈上,梁斌一時也不答,只在心中回轉祖父所書整頓之策。

福芝見了也不急,不但給衆人賜坐,還低頭品起茶來。

梁郡丞冊上所書之策是将郡內官吏重新分為內外掾官,外掾官依舊由郡丞調管,而內掾官則由福芝自己調管。

将原來龐大的機構縮減為外掾官的六個曹,分別為戶曹、刑曹、賦曹、倉曹、金曹、外掾主簿,分管民戶農桑事,郡內作奸犯科懲戒訟查事,郡內賦稅收查合議事,倉谷事,錢幣鹽鐵事,及省錄衆事。

将原來駁雜混亂的事務整合聚攏為內掾官,分別為吏曹、禮曹、兵曹、工曹、議谏曹、監察曹,分管郡內官吏的任免、升降、調動事,掌宗廟祭祀禮樂事,兵事,營造工程事,謀議事,及監察官吏事。

放下茶杯,福芝輕輕的敲擊桌面。梁斌之才她自然看的出,但若想成事,必要有舍有得。她逼急了梁郡丞,可卻不是逼急了梁家。她不會給誰在自己面前耍花招的機會,即使他們只是想保全自己。

“下官覺此冊甚是不妥,若郡主執意……”

梁斌上前又施一禮,他今日必須也只能反對,沒有任何的回旋餘地。他要将冊上之事推給祖父一人去承擔,而不是讓整個家族去承擔。這恐怕也是祖父的意思吧!因為祖父用了最犀利的那冊,沒有修改和回旋的餘地,讓郡中官吏成為砧上之肉。

可福芝并沒給梁斌說下去的機會,打斷道:“若佐之先生想言什麽挂印辭官的事情,便可收回了。”

從案後站起,福芝一步步的從主位走下來,雖然她還不及殿中這些男子肩膀的高度,卻氣勢非常。像梁斌這等人,卻是最愛做什麽挂印之事。又能保全家族的最大利益,又能潇灑不羁的甩挑子走人。

可她無處去挂印,她退便是不識擡舉,便是抗旨不尊。所以下面所有的人都不能退,因為每退一人,她便會向深淵多走一步。

“我覺此冊所書之事甚好。”福芝停步在梁斌身前,微微擡首與之對視,道:“國退州郡,郡退泥澤,佐之先生再退便要去那南海之上了吧?”

福芝步步緊逼,一一掃視殿內的郡丞、郡尉及同來的官吏,一字一頓的道:“兵退則死,官退則亡。佐之先生,您說對不對?”

第一次如此有侵略性,如此霸道,福芝立在殿中,猶若傳說中那動則要人性命的君主一般,質問着曾少年成名的梁斌。

“都說佐之先生是高潔之人,我看不然。”福芝轉身向着主位而去,立在案旁,又道:“若遠離塵世躲避喧嚣便是高潔,那蟲蟻飛鳥豈不更盛先生!”

朗朗質問之聲在殿內回蕩,明明日入深秋,殿下之人卻又淌下汗來。

福芝微微仰着下巴,眯眼殿中之人,她已經上了那條被黑霧籠罩的路,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只能進,就猶如祖母教導的那樣。

甩袖留下一衆被自己問愣了的人,福芝又喚洪肅章出來。

她既然做了,便沒得一手輕一手重。

…… ……

站在水道基本改建好的後園中,福芝看着靜立不語的洪肅章,卻微微一笑。

這人其實比梁誠祖孫更加的難拿捏,多少年的油頭,在臨安郡時能從郡尉府帶走呂樂,就可想他的本事了。

“郡尉這些日子名冊抄了幾十遍了吧?”福芝看看遠處行來的呂樂,眯眼問道:“可是喜歡這安逸舒适的日子?”

“舒适安逸何人不愛?”比之梁家祖孫,洪肅章卻少了些顧忌,說話也随意的多。

“郡主。”這時呂樂也行至福芝身前行禮,之後退至洪肅章之側。

福芝擡眼去看錯位而站的兩人,雖她不懂情愛之事,但也明白,若收服這兩匹野馬,自是更費手段。

“郡中有六百兵丁?”大夏國對封地養兵之事監管甚嚴,六百兵丁必然是實數。不過福芝還是要問:“可有虛報?”

“郡內兵丁志書均為實報。”洪肅章行禮回道:“無一虛瞞。”

“好。”福芝點點頭,看看淺淺的水道中游弋的小紅魚,側頭微微一勾嘴角,又問:“可有應對不了之事?”

“無!”

洪肅章再答問對,卻覺得福芝側頭對他一笑,似乎還有什麽隐意。但話以出口,他又不能在解釋。

“那便退下吧!”

福芝接了小丫鬟竹香送來的餅削喂魚,也不再看洪肅章與呂樂。

只等着看看是否這六百人可以應對郡內所有之事。

…… ……

重整郡內官吏司職一事一經穿出,平陽郡便熱鬧起來。

而梁誠、梁斌及一些官吏又被福芝也留在府中‘議事’,就更是火上澆油的消息。

除去負責地方管理的小吏,原來上層二十多個掾官被消減到十二個,這簡直就是要掐了一些人的脖子。一日、兩日,郡主府內頻頻傳出以梁誠為首的郡內官吏商讨、修改、拟定新吏的消息,有些人卻再也坐不住了。

九月初四一早,平陽郡大小二十六家率家丁團團圍住尚未建成的郡主府,言:平陽郡主不能擅改祖制,此行是對先祖的大不敬。要求依舊律布官,不可裁撤、合并各曹。

一清晨便鬧哄哄的,福芝卻繼續安靜的吃飯。

這幾日福芝沒有阻隔府內被扣留那些官員與外界聯系,除了梁誠、梁斌及六位官吏硬着頭皮每日商議重整郡內官吏司職之事,其餘十四人均在室內絕食靜坐。

用了飯之後,福芝又聽鄭義彙報了她那一百護衛都用在何處,便喚春晴進來,道:“郡尉若來,便讓他将外面的人統統送去關了。”

說着看看依舊有條不紊行事的衆丫鬟,又道:“若不來……外面暴民闖進府邸之時,便是郡尉換人之日。”

福芝垂下眼睑,她倒要看看,是哪家的熱鬧。

春晴領命而去,福芝便讓人拌了椅子,坐在主殿前。然後讓梁誠幾人分立左右,繼續讨論吏治之事。

“噠噠噠……”

一溜馬蹄之聲兒傳過,洪肅章算明白郡主那日是什麽意思了,整出如此大的事端,他區區六百人怎麽可能壓得下去?就算是刀刃相見,可圍園之人比他手上的兵丁足足多了四五倍。

還送去關了?可關在何處?

洪肅章苦笑,沒想這麽快他也被算計進去。

帶人與圍園之人對峙,這些沒見過血的兵丁,也只是極力保持鎮定。

向郡主府內送信,洪肅章言明現在的情況,低頭承認他手中這六百人的确不夠福芝折騰。可福芝卻不着急,只是繼續聽着外面那些人喧鬧。

“郡主。”紫真從後面疾步而來,上前行禮并輕聲與福芝耳語道:“一切準備妥當了。”

福芝點點頭,又掃視下面硬着頭皮那幾位,喚郡尉主簿前來,問多少兵丁可治亂。

郡主封地屯兵不可過八百,護衛不可過二百,這是大夏開國之令所言。但領兵之人都知道,數有實有虛。屬實自然不用解釋,但是一虛則相差甚遠。

例如福芝祖母臨安郡主的臨安郡,上冊兵丁的确只有八百,但卻是八百重騎。簡單來說,一重騎除了馬上的兵丁,下面還要有牽馬、随從之人四名。如此算下來,八百重騎便是四千人。

而洪肅章給平陽郡弄了一個實打實的六百人,卻是讓福芝最是不滿之事。

呂樂終日伴在洪肅章左右,自然知道福芝的處境,及想要的是什麽。現在府邸被圍,福芝一個十來的丫頭還能穩住陣腳,除了自大,就只剩卻有底氣一由了。

陳訴現平陽郡兵丁征用現狀、各中支出、及糧草儲備,呂樂聲沉氣長的道出所有擴張兵丁會造成的不穩定後果。

“轟——”

就當梁誠幾人也被呂樂的陳訴所吸引時,郡主府西角門被重物強力破開,圍園之人一擁而入,鄭義手下的護衛立時亮出兵刃,将福芝護在中間。

“噠噠噠……”

西面護門的兵士沒抵住圍園之人,洪肅章見了親自帶人從外面阻截,可人實在太多,他策馬踩踏過來,也阻不住那些蜂擁之人。

“射!”

從西門湧入的人還沒有沖到福芝護衛身前,不知何處傳來喝令,福芝身後殿宇中開始飛射出箭羽,将上前之人射殺。

“嘔……”

可能是第二次見了,而且這次的幕後推手還是自己,福芝卻是端坐在椅子上,反是下面議事的兩名官吏見了鮮血轉頭嘔吐。

“射!”

而幾乎在第一輪射畢之後,緊跟着又是第二輪。

箭羽飛下,擁入郡主府的人們開始慌亂了。

他們想過福芝會與其祖母一樣的狠,但卻沒想過她也有那個實力。

“唰唰唰……”

第三輪、第四輪,直接逼得那些沖入郡主府的各家之人怯步。

“……暴民私圍郡主府,等同犯上作亂!進者斬!逃者斬!抗者斬!謀者斬!吏者斬!……”福芝看着下方被射殺的人,一連五個斬字,卻是要給自己留下一條生路。

屠洛臣兩日前帶了五千兵馬過來,都是精兵,也是那五萬人中最拿得出手的部分。

現在平陽郡與兵符雖然都在福芝手中,但是這兩方力量卻都不好用,不能全用。用屠洛臣這把刀警告平陽郡,可也要用平陽郡平衡住那十多萬人的遺部。

左右兩邊兒都重,可也都不能放。放了便使了平衡,沒了主動。

…… ……

又過三日,屠洛臣與洪肅章的人終于将‘暴民’全部收押。

既然福芝已經言道他們是暴民,那麽等着他們的自然不再是什麽錦衣軟被、美酒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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