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次日。

傅九機睡到了接近午時才悠悠醒轉了過來。

她眯着眼看了一眼窗外明晃晃的陽光, 只覺得眉眼間微微發酸,腦袋脹疼的厲害。

怎麽睡了一覺比沒睡還難受似的, 渾身沒勁。

勉力撐起身來,傅九機移動身子,掀開被衾從拔步床上坐了起來。兩只白皙的腳垂下床來, 胡亂穿上了暗紫繡花的翹頭鞋。接着便一眼掃到了旁邊略有些淩亂的小榻。

記着昨日睡着前是躺在了小榻上的,自己是什麽挪到時候到拔步床上去的?腦子裏怎麽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都發生了些什麽?

想到這裏,和句忱在天機臺上對峙着的畫面瞬間湧進了她的腦海。

心髒處不由自主地又浮起了一陣抽痛。

昨日想到此事還覺得無比憤怒,一覺醒來竟然覺得無比思念。過往兩人相處時的情形一幕幕在腦海中閃放, 一種想要立刻去看到對方的情緒就萦繞在了傅九機腦海中。

揉了揉有些發疼的腦袋。思念過後對方絕情的話語又乍然在傅九機的腦海中回放, 理智讓她又恢複了心中的憤怒狀态。

怎麽可能再去看他,這輩子都不可能。

這時, 外面候着的香蓮聽到稍間中的聲響,繞過落地的屏風走了進來。

“小姐醒了?”香蓮端着梳洗用的清水,放在了盆架上。

傅九機從剛才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按了按有些酸脹的眉心問道:“我昨日什麽時辰睡着的?怎麽一覺睡到了現在?”

香蓮回過頭來看着傅九機, 面色有些古怪, 久久也未吭聲。

傅九機看了一眼香蓮,奇怪地問道:“怎麽了?”

“那個,昨天的事小姐你都不記得了?”香蓮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記得什麽?昨天發生什麽?”傅九機心底莫名起了一絲緊張道, “昨晚我不是回來後就躺在了榻上嗎,怎麽會頭疼得厲害。”

香蓮抿着嘴唇沒有說話,只擰了手帕遞給了傅九機。

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在傅九機的心裏浮起,她揉着頭上的穴位看着一旁淩亂的小榻, 靈感突然在腦海中乍現。

傅九機嘴唇發抖地問道:“難道我昨日喝酒了?”

“喝了酒說什麽胡話?”

“做了什麽不得體的事?”

“再怎麽樣,我是一定不會出太央宮的吧!”傅九機怒道,臉上表情有些絕望。

香蓮抿着嘴看着傅九機,眼珠子在眼眶中轉動。

随後她嘴上露出了一個笑容,堅定地搖了搖頭道:“昨日什麽事都沒有發生,回來後小姐你在榻上躺了一會兒就上床睡了。許是睡的時間長了些,才會不舒服的。”

“原來如此。”聽到這話,傅九機提到嗓子眼的心松了下來。

不過她還是狐疑盯着香蓮看了好一會兒,總有覺得這個丫鬟今天有點古古怪怪的樣子。

梳洗打扮過後,香蓮下去和莺月一起準備午膳。傅九機一個人走到了太央殿外,想散散步,順便醒醒有些昏沉的腦袋。

剛走到門口,一個沒留神,就和一名慌慌張張走過來的小太監撞了一下。

那小太監手中不知是抱了什麽東西,只聽見“嘩”的一聲,東西一下掉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誰這麽不長眼——”小太監驚了一跳,怒道。

随後,他一擡眼,立時吓得臉色發白跪了下來,掌嘴求饒道:“太後娘娘恕罪,太後娘娘恕罪,都是奴才走路不長眼,擋住了您的路。”

傅九機皺了皺眉,臉上的表情斂住,嚴肅道:“你在太央宮是負責什麽的?這麽不小心!”

聽到傅九機這話,小太監一陣發暈,臉色煞白發抖道:“奴才是後院小廚房打雜的,太後恕罪。”

“小廚房的?”傅九機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有些疑惑地問道:“你這是幹什麽去?這是什麽東西?”

“回太後的話,是香蓮姐讓奴才把這些空了的酒壇子搬到宮外去。香蓮姐說得急又讓奴才別耽擱趕緊搬出去,奴這才走得有些慌張,剛才實在不是故意的。”小太監連忙叩頭回禀道。

“空酒壇子,香蓮讓你搬到宮外去?”傅九機看着小太監,繼續問道:“什麽時候空的?”

“回太後,奴才也不知道,昨日奴才在小廚房裏還看到是滿滿的,今日一瞧就空了。”小太監回道。

“昨日還是滿的,今日就空了?”傅九機臉上表情僵住。

“是的。”

傅九機身體晃了晃,看着小太監道:“你、你先下去,對了,記得把地上收拾收拾。”

小太監微微擡頭,臉上浮現驚喜。

随即連忙磕頭道:“謝太後娘娘,謝太後娘娘,奴才這就去收拾。”

小太監離開後,傅九機有些呆愣地走回了太央殿內。

坐在太師椅上,看到香蓮回來後,她立刻将香蓮叫進了稍間內。

傅九機冷冷地看着香蓮,再次問道:“我昨日喝酒了?”

香蓮躊躇不語。

傅九機冷哼了一聲:“那酒壇子我都看到了,昨日還裝滿了酒今日就空了,難道還是你和莺月大半夜偷喝了不成?”

“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傅九機問道。

香蓮“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回道:“小、小姐,您喝了……”

傅九機臉色發青,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問道:“那、那我喝了酒後都說什麽了?”

“小姐您就是砸了幾個杯子,其他的什麽都沒說。”香蓮連忙回道。

“真的?”

“千真萬确。”

傅九機坐在榻上,把弄着案幾上的一個杯子,不信道:“那你之前為何隐瞞我?”

香蓮低了低頭,過了好一會兒才咬牙道:“就是、就是小姐您喝了酒後就出去了,說要去天機臺……”

傅九機手中的杯子一下滑落了下來,掉在案幾上打了幾個圈。

“你、你們怎麽不攔着我……”傅九機心裏一陣生無可戀。

“小姐您‘咻’一下,就像陣風似的一下就離開了,把我和莺月都吓了一大跳,哪裏攔得了。”香蓮回道。

“……”傅九機眉頭跳了跳。

她之前苦練逃脫的法術,從她們兩個人跟前離開确實不是什麽大問題。

“那、那我是怎麽回來的?”傅九機繼續問道。

“是國師大人把您抱回來的。”香蓮道。

“……”

沉默了一陣,傅九機問道:“那他說什麽了沒有。”

“國師大人只把您放到床上,什麽都沒說就走了。”香蓮道。

随後她又想到什麽般,繼續說道:“聽說國師今日一早就帶着兵離開荟陽宮了,眼下估摸着都離開荟陽城了,陛下還親自送出去了。”

傅九機悠悠嘆了口氣,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荟陽城外。

句忱站在城門下,萬軍之前,依舊還是一身白衣飄飄。腰間挂了一塊墜了銀色蠶絲的寒玉佩,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去帶兵打仗的人。

“眼下已出了荟陽城,陛下請回吧。”走出城後,句忱回身對晉無陵禀道。

晉無陵讓自己的儀仗隊伍停了下來。

他走下車架,獨身一人走到了句忱的面前,突然壓住了聲音道:“朕瞧着,九機對國師似乎十分上心呢?”

句忱薄唇輕動,但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道:“先帝身體驟然不适,似乎已經确認傅小姐乃禍國之命,陛下對此就不擔心嗎?”

晉無陵目光微閃。

随後他笑了一聲,道:“國師此話何意?”

句忱繼續道:“若傅小姐真是禍國之命,陛下該當如何?”

晉無陵盯着句忱看了許久,鼻中輕輕哼出了氣聲,笑道:“國師可莫再別處說這樣的話擾亂軍心民心!”

随後,他繼續道:“不過既然國師如此問,那朕就坦言相告。”

“九機于朕就是一切,不管她想要什麽朕都會給她。如果她想要朕的江山,朕就給她江山,如果她想要朕的命,朕就給她朕的命。所以她若為禍國妖姬,那朕就寧願做亡國之君。”

句忱點了點頭:“臣心裏有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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