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天機閣大殿寬敞無比, 晝夜俱是燈火通明。殿內兩旁各有六根金色的巨柱支撐着整個大殿,柱上雕龍畫鳳, 華麗無比。腳下則是石青色的玉石磚鋪成,在燈火的照耀下泛着淺淺的青光。

傅九機在天機閣主位上坐了一小會兒,便聽到殿外傳來一陣響動, 随後就看見一個十六歲左右作童子裝打扮的少年走了進來。

他手上穩穩地端了一個托盤,托盤上放着四個青瓷的茶杯。

想來此人應該就是天機閣的侍茶了。

進來後,他便将手上托盤中的一杯茶水給傅九機放到手邊的案幾上,禀道:“底下侍奉小童不懂事, 望太後娘娘不要見怪。”

接着, 又對着候在傅九機身旁的三個人道:“夜裏更深露重,天機臺上風又比較大, 小人多沏了三杯茶水,兩位姐姐和這位公公也可以喝一杯暖暖身子。”

說完,又将托盤剩餘的三杯茶水端了出來, 給莺月幾人遞了過去。

莺月幾人臉上俱是一驚, 随即見傅九機點了點頭後, 都露出了笑容,接過茶水朝這位侍茶道了謝。

傅九機看着他恭敬奉茶的動作,挑了挑眉道:“你這麽糟蹋你們國師大人辛苦采回來的東西, 就不怕你們國師大人回來數落你?”

這侍茶一怔,随即便向傅九機說道:“昨日傳來消息,說國師大人失蹤多日。明日普明寺的言争師傅就要入主天機閣接任國師一職,想來言争師傅是不怎麽稀罕這茶的。”

“什麽, 你剛才說國師怎麽了?”傅九機手上動作一頓,驚訝道。

“據說國師大人到達延慶城的第二日就不見了蹤影,至今未歸。”侍茶回道。

傅九機坐在天機閣的椅子上,愣住了。

最近這段時間她心情欠佳,便刻意沒讓人去打聽戰報消息,竟沒想到出了這樣的事情……

過了良久,她朝侍茶繼續問道:“那你可知戰況如何?”

“聽說似乎成國這幾日都沒有動靜,和我們僵持在了延慶城,陛下應該會再派統兵的将領過去吧。”侍茶回道。

傅九機有些愣愣地回味着侍茶剛才所說的話,心底一時五味雜陳,十分不是滋味。

過了良久她才将眼底的複雜的情緒掩蓋的下去。

香蓮聽到這消息,也是微微一愣,擡頭一看傅九機心知她此刻心緒變動,眨了眨眼打斷了傅九機的思緒道:“娘娘,這茶聞着還挺香的。”

說完,她輕輕拂了拂茶水,送到嘴邊抿了一小口,随即眉頭一皺:“聞着挺香的,怎麽喝起來這麽淡,沒什麽滋味呢?”

莺月也擡起茶杯來,偷偷抿了一小口,道:“有一點點果香。”

傅九機微微擡眼,她記得自己之前似乎在句忱這裏喝過這茶,應是帶些清甜,回味無窮。

這時,一旁的流音也抿了一口,卻皺着眉頭道:“這茶聞着挺香的,就是比普通茶水似乎要苦些。”

這泡上來的茶還有這麽種類?傅九機擡頭疑惑地看向了侍茶。

侍茶趕緊回道:“禀太後娘娘,小的聽國師大人說過,這茶是用極北之地寒冰層中出産的情果制成,名叫相思茶。”

“此茶泡出來的茶水與普通茶水大是不同,茶水飲入口中,滋味會根據當下品茶之人的情緒有所改變。”

“若是孤身一人,心底無所挂念之人,飲此茶便只覺淡淡果香。若是心有所屬,彼此相互愛戀,則清甜美味,情義越濃則甜味越甚。若是單戀苦戀,則思戀之意越甚,此茶越苦。”

傅九機臉上浮現出些驚訝:“還有這種說法。”

随即她擡起手邊的青瓷茶杯,打開茶蓋,便瞧得茶杯中浮浮沉沉的飄着些淡紅色的小葉,正一點點地将這茶水渲染成了淺紅的顏色。

她輕輕吹拂了一番,細細嘬了一小口清透的茶水。

茶水帶着淡淡的暖意入口入喉,在口中纏繞,一股濃烈苦澀之感也随着茶水蔓延開來,刺激着傅九機此刻的味蕾。

傅九機微微垂眸,将這口苦澀的茶水咽下,臉上表情并未露出太大的改變。

“此茶有趣。”傅九機笑道。

原先她便在這茶中發現了淡淡的靈氣,卻着實沒有料到這其中蘊含的靈氣有這般特別的功效。

此前她在天機閣的側殿時,晉無陵便說此茶苦,當時她還覺得奇怪,現下一想,原來是這個原因。那時句忱是如何說來着。

傅九機一時有些記不起來了。

“這茶還有沒有?不如勻我一些。”傅九機朝侍茶說道。

“回太後娘娘,先前制出來的都用得差不多了,倒是果子還有一些,只不過若是要制出下一批,可能還需要些時日。”侍茶回禀道。

傅九機點點頭:“到時候我找人來取。”

“是。”侍茶回道。

“行了,你下去吧。我也要回宮了。”傅九機吩咐道。

侍茶連忙行禮,緩緩從大殿中退了出去。

侍茶走後,傅九機也沒再多坐,領着莺月三人從天機臺上走了下來。

她心底存了事情,步子便快了幾分。

剛下完八十一道白玉石階,就朝香蓮吩咐道:“你去欽安殿找壽祿打聽打聽這幾日的戰報,問問具體的情況。”

香蓮連忙應下,匆匆朝着欽安殿方向去了。

而傅九機則帶着莺月的流音回了太央宮。

太央宮裏,傅九機一到殿裏,就将莺月吩咐到了殿門口,讓她見着香蓮回來便到殿裏來朝她禀報。

而流音,則讓他先回房去歇着。應該到明天傅承期就會想辦法把他們帶出宮去了。

指派完一系列的事情後,傅九機一個人坐在榻上修煉起了養氣決。

從天機閣侍茶口中聽到的消息讓她心裏有些不安,心底不由自主地有些擔心句忱安危,雖然傅九機覺得他輕易不會有生命危險,但眼下也必是陷入了什麽困境中。

而一面她直覺接下來可能還有不少的事情發生。

最近一段日子,她修煉養氣決每日都有些進展,但進展速度緩慢。如今她可以使出些小法術,但總覺得體內儲藏靈力不足,稍微用上幾個,就感覺身體被掏空了一般。

要解決目前的問題,最好的辦法是進入養氣決第五層,如此體內靈氣暴漲十倍,就算是需要更多靈力的法術也可以使得出來。

但她才剛入第四層不久,要盡快再突破到第五層談何容易。

所以眼下只能不斷熟悉法術,細細琢磨各種法術使用過程中可以節省靈力的辦法。

欽安殿內。

夜色深沉,晉無陵将今日的奏折批閱完畢後,站起身來輕輕松活了一下筋骨。眼下晉國內憂外患,他每日裏都只睡的兩三個時辰,其餘時間都要緊急處理各種突發的狀況。

這段時間來,他接連裁撤了朝堂中一小半的朝臣,哪怕加大了如今剩餘臣工的工作量,也難免會事務積壓。就連他這個皇帝都又數不清的事務要處理。

除此外,還有宮內各種隐患也需要他解決。

前幾日他就偶然發現了先帝的淑妃,如今的淑太妃身份來歷似乎有些不對勁,此事他已讓人去查,眼下還沒有出結果。

轉了轉拇指上的玉板指後,他朝旁邊喊道:“壽祿,去沏壺茶來。”

等了一會,旁邊竟無回應。

晉無陵略有些疑惑地擡起了頭,稍大聲了些,将門外候着的禦前太監叫了進來。

“壽祿呢?”晉無陵問道。

小太監有些忐忑:“壽祿公公他……”

晉無陵眉頭一皺,這壽祿在他還是皇子的時候就已經是他的人了,做事也盡責,所以才會在他登上皇位後被提上來當了太監總管。

眼下這是權力高了,翅膀硬了要飛了?

他擡了眼盯着跪下下方的小太監,語氣間有些不滿:“怎麽,朕作為當今天子,問一個太監去了哪還問不得了?”

小太監誠惶誠恐,連忙回道:“禀陛下,太央宮的香蓮姐姐過來了,壽祿公公正和她說話呢。”

聽到這話,晉無陵目光閃爍,不知是想了些什麽,過了一會兒才道:“行了,你出去吧,記得把他叫進來吧。”

小太監連忙恭敬退下。

太央殿外。

香蓮和壽祿站在隐蔽處,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香蓮将需要知道的事情都了解清楚了後,就走了出來。

“香蓮姐慢走。”壽祿一臉堆笑地朝着香蓮道。

“今日謝謝公公了。”香蓮邊說着邊将一錠金子偷偷朝壽祿塞了過去。

“好說好說。”壽祿笑眯眯地将金子收了下來。

這時,旁邊匆匆地走過來了一名小太監,語氣頗急地朝壽祿道:“公公,陛下找您呢!”

聽到這話,壽祿捏着金子的手一抖,問道:“什麽時候的事情?”

“有一會兒了,奴才一直沒尋到公公。”小太監連忙回道。

“公公快回去吧。”香蓮見狀,連忙說道。

今日輪到壽祿值守,若不是香蓮過來找他他,他也不會偷偷從側門出了欽安殿。說起來這還是新帝上任後他頭一次失職,臉上不由有些緊張和擔憂。

壽祿有些憂心忡忡地對香蓮道:“那就不送香蓮姐了。”

香蓮連忙點了點頭。

說完,壽祿便匆匆轉身,進了欽安殿內。

殿內,晉無陵見壽祿佝偻着腰背走了進來跪在了地上,便輕輕将手中握着的筆往眼前的硯臺上一擲。

接着語氣意味不明地道:“朕突然很想問問,不知你對太央宮是如何看的,或者你覺得朕對太央宮是如何看的?”

聽到這話,壽祿的額頭上滲出了些汗珠。

他心裏當然明白晉無陵對太央宮是如何看的,否則他也不會三番兩次地與太央宮交好。可這話他怎麽敢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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